“就將這個作為你們的一周年禮物吧。”奧蕾莉亞從抽屜里取出一對吊墜，“只要戴上這對吊墜，就算對方遠在天涯海角，也可以彼此感知哦。”
“這樣……簡直就像魔法。”我猶豫著接過吊墜。以銀白雙色為基底，中央是湛藍的寶石?！昂拖栟钡难劬芘?，我應該付您多少錢？”
“錢就不必了，這樣的東西我還有很多?！眾W蕾莉亞的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就當是我的隨禮吧，結婚的時候可要邀請我哦?！?br>我感覺臉有些發(fā)燙：“您怎么知道我想……”
“你只差把幸福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吳先生?！彼p笑道，“祝你們幸福。”
我漫步在已顯秋色的街道上。與希爾薇相遇已近一年，明天便是我們初遇的日子。雖然母親仍然沒有被我說服，但我并不想錯過這個珍貴的日子。整整一年的相處之后，希爾薇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不過……
求婚這種事，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
不管怎么說，先把訂婚戒指買下來吧。我在心中慢慢重復著那個已經不會遺忘的數字——希爾薇無名指的尺寸——走進未曾踏足的珠寶店，在店員的指引下順利完成了一系列手續(xù)。
“我們會在今天內加工好您想要的戒指，不過您可以在明天及之后的任何時間來取?！蹦贻p的女孩整理著我的訂單，“好纖細的手指，您的新娘是尊貴的貴族小姐嗎？”
“并不……”我咬了咬嘴唇，“她是奴隸?！?br>即使只是職業(yè)式的微笑，也不難看出女孩的表情僵了一下：“恭喜您……先生……呵呵。”
現在就回家吧，我忐忑期待著踏上小鎮(zhèn)的石板小路。
“聽說了嗎？那個爆發(fā)瘟疫的村莊就在我們的小鎮(zhèn)附近。”

“真的嗎？那不就是說，如果瘟疫擴散開的話，我們就……”
瘟疫……我心中一動，加快腳步。

我推開小木屋的門，希爾薇正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擺著一封信。血紅色的信封……加急信件。
“那個……主人……我不是……沒有拆開……她驚慌失措地說。
“沒關系，畢竟不常收到這種顏色的信封嘛?！蔽易哌^去坐在她身邊，輕輕捏了貼她的手，“不過這封信的內容估計不會太令人愉快，我看就好?！?br>我從信封里抽出信紙?？雌饋砬闆r還挺嚴重的，盡管瘟疫被暫時束縛在那個村莊里，但長久的醫(yī)療匱乏使得感染者幾乎無法被治愈?？只旁诼樱藗兿胩映鰜怼Y狀是發(fā)燒和極度虛弱。是求援信，請求我前往疫區(qū)協助工作。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我把信疊起來放在口袋里。就在這么重要的時刻，我不想離去……
“等我長大了，我要當個醫(yī)生?！眱簳r的誓言如有在耳。如果夢中的那個女孩還在的話，她會希望我怎么做呢？
那個重要的……被忘記了的女孩啊……頭好痛。
“主人，”希爾薇小聲說，拉了拉我的衣袖，“信上寫的什么呢？是不好的消息嗎？”
我從無盡的思緒中醒轉：“嗯……不，小事而已，你不用在意?！?br>“……是嗎？那就好。”希爾薇有些猶豫的樣子。
“別擔心，沒事的。”我撫摸著希爾薇的頭，她安心的閉上眼睛，“開始工作吧，時間也不早了?！?br>“嗯，我相信您，主人?！毕栟蔽⑿χc頭，轉身跑進里屋換衣服去了。
我無聲的嘆了口氣，轉頭正對上蹲在招待桌前的小希。那對貓?zhí)赜械呢Q瞳直勾勾地盯著我，眼里充滿責備。貓也嗅得出謊言的味道嗎？
“別這樣?！蔽胰嘀∠Ｃ兹椎哪X袋，“我也不想離開啊?！?br>

“那接下來的一兩個月就有勞二位了?！蔽夜Ь吹卣f，“這是謝禮?！?br>“倒也不必這么客氣……”奧蕾莉亞接過紙袋，“就算您不說，我們也會經常去查看的。”
“我還得上班，不過晚上我倒是可以待在您家里陪希爾薇?！蹦揭辣е埓p嗅著蛋糕的甜香味。
“至于我，”奧蕾莉亞攤手，“本來店里就沒什么生意，我會盡量一整天都呆在希爾薇身邊的?！?br>“這樣就好?！蔽宜闪丝跉猓坝心銈冊?，我想沒人能夠傷害希爾薇?！?br>“如果我在您的診所里幫忙的話，您會給工錢嗎？”奧蕾莉亞似笑非笑的說。
“當然，如果您要的話。”我不假思索的答應。
“開玩笑的?！眾W蕾莉亞輕笑道，“我們是朋友嘛。不過，您真的不打算帶上希爾薇嗎？

“……還是不了。她的身體本來就弱，還是盡量避免接觸感染者吧?！?/p>

“可以問一下嘛？你為什么要去疫區(qū)呢？明明不去也可以吧?！蹦揭琅e手。

頭突然劇痛，痛得像要裂開。感覺要想起什么事了，卻還是……

“如果瘟疫擴散開的話，我們都逃不掉?！蔽胰嘀栄ㄖ竿弁醋孕邢?，“況且，我曾經對別人發(fā)過誓，會成為醫(yī)生，就是為了……”嗯……為了什么？“我是說，或許她也會支持我這么做?！?/p>

“好吧?！眾W蕾莉亞伸出一只手，“要活著回來哦，我可沒有幾個像你一樣的朋友呢?！?/p>

“您這話說得好像我回不來了一樣……”我伸手扶額，“這種瘟疫應該沒有那么致命……吧？”

“那么，請盡快回來吧？您也知道希爾薇離不開您的。”

“就當是為了希爾薇?！蹦揭姥a充道。

“……就當是為了希爾薇?！蔽屹澩?，“別說漏嘴哦。”

?

“主人！”銀發(fā)的女孩撞進我懷里，“歡迎回家！”她后退一步，今天她穿著那件熟悉的淑雅長裙，這件在她剛來時買的衣服已經有點小了。

“要吃飯嗎？還是要洗澡呢？”希爾薇幫著我脫下外套，“還是說……要，我，呢？”

“你是希爾薇嗎？你把我的那個羞澀希爾薇藏到哪里去了？”我笑著摸摸她的頭。

“主人的反應和奧蕾莉亞大人教的不一樣呢……”希爾薇查看著一本不知道哪里拿出來的筆記本，“不過這才是主人嘛?！?/p>

她放下筆記本抱住我，將頭埋在我胸口，我聞得到她發(fā)梢上陽光般的香氣。

那種一年前的她絕對不會有的陽光……

“主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希爾薇松開手，興高采烈的問。

“我想想……”我故意反應了一下，“是我們相遇的一周年紀念日吧？”

“什么嘛，原來您沒忘啊?！毕栟崩∥业氖?，“請來吃飯吧，我已經準備好了?！?/p>

“會做飯了嗎？真是好孩子啊……我有禮物要給你哦。”我從口袋里拿出奧蕾莉亞給的吊墜，“請收下它?！?/p>

“是項鏈……”希爾薇將它捧在手心里，“好漂亮。而且……”

她伸手輕輕拉出我藏在衣領下的項鏈：“和主人的是一對呢?！?/p>

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我忽然覺得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希爾薇?！?/p>

“怎么了嗎，主人？”

“我接下來，可能要離開你一陣子?！?/p>

不出所料，希爾薇的笑容像陽光下的露珠一樣消失了。屋里陷入難堪的沉寂，良久，她小聲地問：“……離開，是什么意思?！?/p>

她猛地抬起頭：“主人……不要希爾薇了嗎？”

“不，請不要這樣……”我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會這么激烈，“只是工作上的事，會回來的，很快，我保證?！?/p>

“工作上的事……嗎?！?/p>

“你……哭了？”

“我沒有！”希爾薇倔強地別過臉去，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紅色。

“只是工作而已，你不必這樣……”

“我不想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我不要這樣！如果主人要去別的地方的話，請帶上希爾薇吧！”

“不可以任性?！蔽液菹滦模斑@邊的診所也需要你的留守。你已經可以治療簡單的病癥了吧？現在是需要你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果然……我還是沒法說服您對吧?！毕栟逼鄳K地說。

她知道?！澳阒??！蔽逸p聲說。

“我看了那封信，很抱歉，主人，只是它給了我一種不祥的氣息。不要離開好嗎？那么多醫(yī)生，也不會缺您一個，請留下來，和我在一起?！?/p>

“但是……”

“沒有什么但是！”似乎是過于激動了，她第一次打斷了我說的話，然后花了一點時間平靜下來，“請……不要離開我，瘟疫很危險，也很無情。疫區(qū)的治安更是危險重重。希爾薇的生命里已經不能沒有主人了。主人是第一個對希爾薇好的人，我只想永遠……永遠和主人在一起?！?/p>

“等我長大了，我要當個醫(yī)生，治好所有病人，這樣就沒有人會受到像你媽媽忍受的那樣的痛苦了?！蔽覠o聲地重復著兒時的誓言，只是這次，兒時的誓言已然清晰。

“……我明白了，我會留在你身邊的?！蔽椅⑿Φ?。

希爾薇驚愕地抬起頭來：“真的？”

“真的?！蔽冶ё∷?，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抱歉……主人，我只是……太擔心……”

“沒事的，我明白?！蔽覍⑺饋?，“我們去吃晚餐吧?！?/p>

?

“……感覺有點困呢?！毕栟逼＞氲恼f。

“要不要去休息？明天還要工作呢？”我問道。我們并排坐在沙發(fā)上，希爾薇靠著我的肩膀。

“不，就這樣休息一會兒就好?！彼虉?zhí)地說。其實心里還是有一點預感吧……

“但是真的好困啊?！彼龑㈩^放在我的腿上。

“就這樣休息吧，我就在你身邊，哪也不會去?！?/p>

我不明白，明明不想就這么離開，明明知道瘟疫并沒有自己對人聲稱的那樣無害。這樣的旅程，確實有可能是我最后的旅途。明明不想離開希爾薇，明明只想和希爾薇永遠呆在一起，諸神卻總要給我這樣那樣的抉擇……

可是我深知自己不會留下，為了兒時的誓言，也為了不辜負那個被忘卻的女孩。

我好蠢啊，希爾薇。明明知道自己這么這么愛你，卻還要冒著無法與你再見的風險離開。但是，會做出這樣行為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吧？

在遇到你之后一點點記起的，那個幾乎忘記的善良的，有血有肉的自己。

我輕輕地開口：

「寫真が苦手なんだ」

（我不擅長攝影）

でもそんなものはいらないわ

（但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あなたが焼きついたまま

（在我內心的投影儀中）

私の心のプロジェクター

（早已將你的身影緊緊烙?。?/p>

寂しくないふりしてた

（一直以來我都在假裝不寂寞）

まあ そんなのお互い様か

（但其實在這方面我們都一樣）

誰かを求めることは

（對某個人的渴望）

即ち傷つくことだった

（說到底就是一種傷）

Oh can you give me one last kiss?

（可以給我最后一個吻嗎）

燃えるようなキスをしよう

（讓我們如火焰般擁吻吧）

忘れたくても

（讓這個吻刻骨銘心）

忘れられないほど

（永遠無法忘懷）

Oh oh oh oh oh

I love you more than you'll ever know

（我比你想象的更愛你）

希爾薇已經陷入無夢的酣眠，在藥劑的影響下，她清醒了這么久本已是奇跡。

我已淚流滿面。

敲門聲。

我輕輕離開希爾薇，在她腦袋下墊上一個枕頭，將外套蓋在她身上，走到門廳里，穿上衣帽架上的大衣，提起地上的手提箱，開門。

涅芙依站在清冷的月光里，微微點了點頭。

“她醒來之后，請把這個交給她?！蔽覍⑻崆皩懞玫男偶f給她。

她將信放進貼身的口袋：“保重。”

“嗯。”我從她身邊經過，獨自走在冷清的小路上，向著未知。

戒指還沒去取啊……

希爾薇，等我歸來……我壓低帽檐，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