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第二篇)
我墜落到了我的床上,手緊緊的攢著被褥,風(fēng)襲來,吹入了我的骨頭,我的骨頭在我眼中被若隱若現(xiàn)的外骨骼代替,白色的絨毛稀稀落落的覆蓋在漆黑的外骨骼上,我身后長了幾片翅膀,但很快,這一切就如同夢一般消失殆盡了。我緊緊的攢著被褥,風(fēng)在我骨頭中肆虐,帶來的是一整刺痛,我的手又回來了,觸感或光滑或粗糙的皮膚。
外面還是深夜,我的床頭擺放著曾經(jīng)被祭奠的古神的雕像,不管怎么樣都看不清,只能看得見些許輪廓以及上面的疙瘩,那時,它站在窗臺上,我不由自主地瞥見它,我似乎在哪見過這座雕像,盡管要二十元,我現(xiàn)在買了,后悔了,不過上面的疙瘩也怪好看的,就像是在深夜,密密麻麻的星星一般。
我準(zhǔn)備起身,但是母親叫住了我,她告訴我將要帶我去我的祖父那,我將在那生活一段時間,過不一樣的生活,我記得祖父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在我的夢里永遠(yuǎn)都是一個模樣,永遠(yuǎn)有著一頭濃密的白發(fā),永遠(yuǎn)有著一下巴濃密的白胡子,永遠(yuǎn)住在泥濘的小湖中央,拿著木制的破舊釣竿在小湖中悠閑地垂釣,濃霧就如同他的頭發(fā)一樣永遠(yuǎn)環(huán)繞在他身旁,白色的湖水幽靜的流淌,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桿會釣上來什么,或許是一條青魚,一條草魚,或是一灘散發(fā)著腐爛臭味的爛泥。
祖父在我記憶中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套老房子,一撮白頭發(fā)或白胡子,還有一幢難以直視的雕像,似乎與我之前買的雕像是同一款式,或許我買那個雕像的原因是還記著祖父的瘆人雕像。
我的家離郊區(qū)不遠(yuǎn),也許就是郊區(qū),郊區(qū)又離濕地不遠(yuǎn),我的祖父的房子就建筑在濕地里,母親的摩托開的很快,看來是新租的,不像之前那樣的爛貨,但也好不到哪去,我自己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到達(dá)祖父那里,但她似乎鐵了心要把我送過去。
我肯定可以到祖父那里改變生活的,畢竟他是一位智慧的長者,沒什么不行的,隨便教我些什么,我都可以用其發(fā)揮在工作中進(jìn)而贏取更好的生活。
叮的一聲在周圍環(huán)繞,隨后就是一串到賬的消息,我的母親告誡我要保護(hù)好自己,這句話無論怎樣都讓人感到莫名其妙,應(yīng)用的場合應(yīng)該是,一位母親和孩子分別,再也不能相見,或是一位丈夫去戰(zhàn)場,妻子給丈夫的告誡,用在這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總感覺莫名其妙。
但誰管他呢,窗外一道一道綠色飛馳而過,像一只不斷奔跑的野獸,冬日的樹上竟然有毛毛蟲,或蜷縮或匍匐,但只要鉆入樹葉,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就再也沒有什么需要擔(dān)心的了。
據(jù)說我家的祖上是一位地主,這方圓兩百里的郊外都是祖上的領(lǐng)土,我曾經(jīng)夢到祖上告訴我,滿地的寶藏就在他的墓里,那是一個濃霧環(huán)繞的濕地,上面盤旋著禿鷲,樹上攀爬著蜘蛛,都是讓人心生膽寒的生物,我夢醒之后直沖那兒跑去,憑借我的夢,我記得它就在我的祖父家不遠(yuǎn),一鏟,兩鏟,三鏟,原本濕潤松垮的濕地漸漸的露出白骨,又進(jìn)而描繪出人的輪廓,但我仔細(xì)看了一夜,地里里也只有破布,蜘蛛,禿鷲,和一堆無人問津的尸骨。
在我耳邊呼嘯著的風(fēng)漸漸的停擺,我下了車,我該自己走了,用手扶正衣領(lǐng),拉上褲腿,穿上長而厚的雨靴,前面是泥濘的濕地,踏上去就像踩在了狗的糞便上,水里的或是魚或是蟲的一遍一遍的拍打著我的靴子,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濕地中的小屋。
我的祖父在前面用力的招著手等我,魁梧的他拿著釣竿,與我記憶中的他與夢中的他一般無二,我身后母親的身影已經(jīng)隱匿在斑駁的樹影中了。祖父在我身前,用手撥開密密麻麻的樹枝,我見到了面前古樸的木制小屋。
于是你可以看到:水上矗立著一棟木頭房子,兩個人,一個正常身材,一個略顯高大,如同連體嬰一樣互相攙扶著在水上行走。
我相信,我能在祖父這過上不一樣的生活,他為人大方,經(jīng)驗豐富,隨便傳授給我什么我都可以改變生活。
我的祖父曾經(jīng)告訴我一個傳說,曾經(jīng)有一個人,他只是萬千人種當(dāng)中的一粒沙子,但是他異于常人的一點是會做夢,并且做夢做得好,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把他賣掉了,他的父親也死了,他被賣到一個老瘋子那,老瘋子要殺了他,獻(xiàn)給神明,最后就是喜聞樂見的結(jié)局了,這個人用才智與勇氣戰(zhàn)勝了老瘋子,神迎接他,他在天堂過著快樂的生活。
我實在不知道祖父的生活來源是什么,他生活在這偏僻的地方,幾乎沒有任何人會稀罕來這地方,但他就是在這里活了幾十年,這個疑惑我一直都有,但總算解決了,當(dāng)小屋里的風(fēng)連帶里面的灰塵吹到我身上時。
巨大漆黑的坩堝冒著泡,紫色的液體在其中翻滾,在頂上凝結(jié)成漆黑的烏云,烏云化作紫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入坩堝中。紫光射到祖父的頭上,他似乎變成了巫婆一般。濃霧突然就籠罩在房子周圍,但是沒人在意那種事,現(xiàn)在臨近中午了,該吃飯了,祖父悄悄地走了,不留一絲蹤跡,但等到他回來時,飯自己出現(xiàn)在了餐桌上。
我略微有點失望,因為魔法什么的,這怎么可能實現(xiàn),我怎么可能變出一桌子的食物,祖父必然是得到什么神的眷顧或是其它常人所不能完成的東西吧。
是一桌豐盛的午餐,我曾經(jīng)夢見過,于是滋生出無盡的熟悉感,紅燒的羊蹄,清蒸的蛇脊椎,長的像腸子的狗脖子以及烏鴉的蛋。一口接一口下肚,味道威脅著我的手繼續(xù)重復(fù),不到一個小時,桌上就什么都不剩了。
飯桌邊有一個雕像,上面的疙瘩令人膽寒,我看了幾眼,就低下頭只是吃飯了,有時候眼白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看見了它的眼睛泛起紅光,于是身上升起潮水般的疙瘩。
吃飯的時候過去了,我開始想去做某些事,曾經(jīng)祖父帶著我去釣過魚,他搖櫓,我釣魚,看著魚鉤一點一點的跳動我就知道,魚上鉤了,總歸是一次難得的經(jīng)歷,但并不盡興,祖父想必是看出了我的意圖,拿著魚竿叫我釣魚,我很快的答應(yīng)了,抄起魚竿就向外面走去。
當(dāng)我踏上船,水面就泛起波紋,我在船尾用力地?fù)u著粗重的擼,我看見水里有幾只蠕動著的蠕蟲一樣的軀體,沾染血跡的手攀上船沿,被我一魚竿干脆地打了下去,因為這就只是些幻夢,因為我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夢,最重要的是,拍下去時我沒有感到很重的重量,只看見水上的漣漪蕩漾。
水越來越深,樹木越來越少,稀疏的倒垂在水藤蔓中,風(fēng)一遍一遍吹著藤蔓的影子,藤蔓擋住了我面前大多數(shù)陽光,我與祖父穿過層層濃霧,到達(dá)了藤蔓纏繞的釣魚地點,我與祖父共同架起釣竿,風(fēng)在我耳邊呼嘯,吹起祖父蒼白的鬢角,水面平靜的像一面鏡子,木制的釣竿如同一棵樹一般矗立在水面上,水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土。
陽光穿過頭頂?shù)膶訉訚忪F,射到水上,紫色的云不斷地翻轉(zhuǎn),如同巫婆的法術(shù)一般,魚線開始跳動,我提起魚竿,結(jié)果,釣上來一條紅色的肉泥,如同心臟一般跳動。
我嚇得往后退了幾步,但祖父卻什么也沒說,想必是夢,“夢是液態(tài)鐳一般的流體,它清刷你的記憶每一處,縱使你的記憶薄如蟬翼,它的流過讓你遺忘,讓你記錯,最終醉倒在夢境的陷阱里,死去?!蔽矣浧鹆诉@句話,振作起精神,肉泥也在忽而間變成了一條魚。
直到晚霞在天上與云一同翻滾時,我駕著船回到了沼澤中的小屋,船停在屋外,隨著寧靜的水波蕩漾。這時外面下起滂沱大雨,雨一遍一遍的擊打在楠木制的屋頂上,啪嗒啪嗒的聲音擊穿了我的心神。
我點起赤色的烈火,在小屋的正中央,火無時無刻不在跳動,它溫暖了我的頭皮,我的眼睛,我的脖子乃至我的身體我的腳踝,烏鴉又開始叫了,只不過沒有打擾美好的晚餐時刻。我們在火上烤的是魚,但根本不需要去鱗片,因為我拿著刀準(zhǔn)備去掉鱗片時,就直接把魚切開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突然就十分疲憊,走上腐壞的樓梯,走到屬于母親的房間的門,打開吱吱呀呀的門,倒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