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版忘羨續(xù)寫(13)
姑蘇今年的晚春,比之以往要暖和得多,這似乎是應(yīng)了一些人的心情,往年離愁緒,天冷又幾不發(fā)春雨,今年喜相逢,暖春里春雨便連日哺照大地。
而在這天地俱生,萬物以榮的雨天里,這樣一個吉祥的季節(jié)讓靜室里的白衣玉人俊臉上染上了愁緒。皆知春雨本好,但其好對一個體弱多病的人來說,稍不注意極有可能加重那人的病情。
細雨纏綿地打在窗上,為埋灰的靜室刷上一層亮色。靜室里,古樸精致的矮墩香爐又增添了新物料,隨著“嘭當(dāng)”聲隱去,一圈又一圈吐著去濕的輕煙。
阿嚏——
一聲不可忽視的打噴嚏聲響徹靜室,繼而腳步行走的雅正音、極輕的衣物摩擦音混合著坐音緊隨其后消失。
“魏嬰?”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沖擊著空氣。
魏無羨睜開飽含霧氣的雙眸,暈乎間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明晰起來。
“藍湛?!甭曇袈犉饋韾瀽灥模且粲行┲?。
聞言,藍忘機好看的眉梢一皺,修長的右手落在魏無羨的額上,左手搭著他微冰的手,眉皺得更加厲害了。
“藍湛,我快透不過氣了。”魏無羨說完這句話后,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呼吸本就不怎么順暢,如今這一感冒,情況便加重了。
藍忘機心中也是沒折,魏無羨這一發(fā)燒,額頭的熱度就不曾恢復(fù)正常過,老藥方的藥他給他喝了,藍醫(yī)師開的新藥方的藥他也給他喝了,情況就是不見好轉(zhuǎn),如今又染上了風(fēng)寒。
魏無羨伸出沒被被子暖熱的手,把它覆在藍忘機垂在床沿上的手,斷斷續(xù)續(xù)道:“藍湛,這退燒其實很容易的,只要我一直把我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那我就不燒啦?!?/p>
藍忘機注視著魏無羨蒼白的笑顏,眼中的嚴(yán)肅之意讓魏無羨的腦袋一縮,也不敢同他開玩笑了。
“我去找醫(yī)師?!彼{忘機把魏無羨的軟手放進暖和的錦被里,幫他蓋好被子后起身撐傘離開了靜室。
呼——
深深的氣聲升起又落下,魏無羨側(cè)頭望著靜室的大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疲軟的眸中隱去那抹亮色身影,只余門外細雨殘影映襯眼底的淚光。
最近有一個問題在深深困擾著他,此前他或許是安于現(xiàn)狀,根本從沒思考過他如今待在靜室里究竟有何不妥,直到幾日前他實在是被人看顧得快發(fā)了霉,趁藍忘機去清談會之時,偷偷溜出了靜室,無意間聽見了前來聽學(xué)的子弟們的聊語,第二次認(rèn)真思考起他與藍忘機的關(guān)系來。
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這個問題在他前世之時他就與藍忘機談?wù)撨^,那時他是怎么回答來著?那時他心境跌沉地對反問他的藍忘機道:“我曾經(jīng)把你當(dāng)成畢生知己?!?/p>
這是他前世時的回答,他魏無羨曾經(jīng)把藍忘機當(dāng)成畢生知己,他藍忘機亦是如此,而今世呢?若在今世重生歸來還未洗刷冤屈之時,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說他仍然把藍忘機當(dāng)作畢生知己,可在一切真相浮于水面之后、在此時此刻,他好像已經(jīng)不能正視他們這一段知己之情了。
現(xiàn)在,他把藍忘機當(dāng)成什么呢?若要他細思起來,在他聽見藍忘機已有妻室之時,他后知后覺地明白,他們的這一段知己之情已經(jīng)變了味,他魏無羨好像喜歡上了藍忘機,他把藍忘機當(dāng)成了心悅之人。
情不知幾時起,或許是在藍忘機收留并無微不至地照顧病重的他這一段相處里;或許是在他們二人一起尋找惡靈劍主人這一段相處里;又或許是更早,早在前世之時,他在這一張友誼之上,戀人未滿的知己情面具下隱藏著不被他人所知、不被自己所知的情思;甚至是更早,早在少年聽學(xué)之時,他們第一次相遇那時,又或是月下切磋那時,他的一顆心便染上了名為藍湛的情。
此時此刻,在魏無羨的心里,他的這一恍然明白來得太遲了,明明先前他便知道藍忘機已經(jīng)有了婚約,可他愣是無所知覺地任由此事發(fā)展下去,直到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刻,他才明白又有何用?
他娘說過,破壞別人的家庭是種惡劣行徑,所以如今他即使明了自己的心意,他也萬萬不會去打擾藍忘機的生活的,且不說他愿不愿意去打擾,就算他放下心中的善惡觀,當(dāng)了一回惡人去跟藍忘機表白,藍忘機也不可能會接受的。
藍忘機是誰?藍忘機乃皎皎君子澤世明珠,怎會做這種拋妻之事?就算他會,藍氏家教也不會允許,況且,他一直都把他魏無羨當(dāng)成知己,又怎么會越矩?而且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們二人都是男子!這就注定了他魏無羨的心思是要被埋藏的,他若不好好藏起,到時別說知己,恐怕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窗外依舊細雨綿綿,藍忘機還未歸來。
魏無羨的病情本該是要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的,可他自認(rèn)為他與藍忘機的關(guān)系還達不到賴在有家室之人的臥室里四年都不走,而他之所以仍舊鳩占鵲巢,他認(rèn)為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宜移動的緣故,才使得藍忘機不得已把婚房置在他處,所以他醒來這么多天才遲遲不知道藍忘機已婚,也并未見著藍忘機的妻子。
他有些自私,他自私地讓自己吹了風(fēng),自私地讓自己淋了雨,自私地讓自己的身體惡化起來,自私地以此想賴在人家住了幾十年的臥室里不走,他不想讓自己的身體那么快就好起來,但凡他的身體忍受得了開窗開門了,他就得告別這個充滿藍忘機氣息的靜室,然后從此往后再也踏不得一步。
現(xiàn)在,他不能再自私了,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看著藍忘機為他的病情擔(dān)憂,每天心安理得地接受藍忘機的照顧,讓藍忘機為他忙前忙后,讓藍忘機可能都沒時間與他的妻子培養(yǎng)感情了,他是藍忘機的什么人啊,為什么非得賴在人家家里不走?難道除了靜室,除了云深不知處,他就沒有地方可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