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合宿結(jié)束重回高度育成高中的二月上旬。

一年A班的坂柳有棲，正在學生會辦公室里。

她把自己愛用的帽子擺在桌上，面對著二年A班任職學生會長的南云雅。

「學生會辦公室變得真浮夸呀，我都要認不出來了?！?/p>

之前學生會辦公室的風格說好聽是公正、真誠，說難聽就是死板。但現(xiàn)在連壁紙都翻新，還大量擺入感覺是南云個人小物的東西。這一間辦公室與其說是為了學生會而存在，倒不如說是為了南云而存在。布置有了這般大幅的改變。

這地方是為了象征自己的權力有多高——坂柳心里有這種印象。

「你不會是被堀北學長邀到學生會了吧？」

對于坂柳這名感覺跟學生會無緣的學生來訪，南云這么問道。

「很遺憾，我好像沒被相中，我并沒有受到邀約喲?！?/p>

「他還真沒眼光耶?！?/p>

「那么，意思就是說你不一樣嗎，新任學生會長？」

南云淺淺一笑。

「我當然歡迎你。不過，我只會把你當作我的個人物品呢?！?/p>

南云這么回答后，就摸了摸放在手邊的兔子娃娃的頭。這是南云的興趣嗎？還是說，這是黏在南云周圍的女人的興趣呢？

當作個人物品——也就代表他不會賞識她的能力。只會有外表上的評價。

原本就算隨便聽聽也沒關系，坂柳卻決定故意咬上那些發(fā)言。

「請問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得到你的保證呢？」

「對我展現(xiàn)相應的實力——就只有這樣了吧。先加入學生會再說也不遲喲。你就來我這邊吧，坂柳?！?/p>

「原來如此?！?/p>

坂柳露出微笑，但馬上就接著說下去：

「先不用了吧。一個組織有兩名主導的話，我覺得應該會讓人很傷腦筋。最重要的是，我不忍心擊潰高年級的人?！?/p>

「兩名主導嗎？」

盡管自己是一年級生，坂柳回答得簡直像是自己和南云地位對等，或是高于他。

南云聽見那種話不僅沒發(fā)脾氣，表情甚至比剛才更放松地笑了出來。

「你也好，龍園也好，看來今年很多有意思的一年級學生耶?！?/p>

這間學校沒有學生想與學生會為敵。大家為了升上A班，都會想要親近學生會，或是不要被盯上。然而在場的坂柳以及龍園，他們對任何人都顯露著敵意，而且毫無保留。

「這算不上是明智的生存方式呢?！?/p>

也是有學生會對于這種全方位散發(fā)的敵意予以好評吧，不過南云不一樣。

他對于有時連尊嚴都舍棄，且打算利用權力往上爬的人才有著高度的評價。

這時，南云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后來也以很短的間隔接連震了兩三下。

「沒關系嗎？」

「現(xiàn)在這段時間是為你而準備。別放在心上。」

「這真是人氣王辛苦的地方呢。你是不是總會接連收到聯(lián)絡呢？」

「如果你了解那點，就讓我進入正題吧。假如你不是希望分配到學生會，那你不惜支開別人也要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很抱歉，之后也有其他『一年級生』會來訪。因為對方先約好了，所以我沒辦法騰出那么多時間喔?！?/p>

「這樣呀，那我就長話短說吧?！?/p>

南云故意告訴坂柳「一年級生」的事，也不見坂柳的表情有所變化。

南云判斷那反而是代表她很感興趣。

「我這次會過來，是有一項請求。是跟一年B班擔任學生會干部的一之瀨同學有關。我接下來會對她發(fā)動攻擊。到時，說不定會發(fā)生一些粗暴的事情。」

「那件事情我之前也聽說過。然后呢？」

南云催她說下去。以前南云和坂柳兩人見面時，坂柳就跟他說過了目前為止的事情。知道那些事實的人當然非常有限。

「她確實是一年級的唯一一名學生會干部。換句話說，她會成為未來學生會長的候選人?！?/p>

「只要學生會干部就這樣沒有一年級的人出來任職，新生里也沒出現(xiàn)優(yōu)秀人物，那她就確定會當選了吧?！?/p>

「嗯，是呀?！?/p>

換句話說，一之瀨的損失同時也是學生會跟南云的損失。

「兼做上次的『謝禮』，我才會像這樣來事先告訴你。最壞的情況是一之瀨帆波同學可能會退學，這點還請你見諒?！?/p>

坂柳不害怕南云，并這么宣言。

「我不記得自己有允許你做到『那種地步』喔，坂柳?！?/p>

南云的臉上在此初次消去了笑容。

「嗯。你是有說過先做到欺負一之瀨同學的程度呢。不過，我想請你允許我稍微粗暴點。」

「帆波是我預定要拿來疼愛的個人物品。我只給了你削弱她力量的權力?！?/p>

「我非常了解。不過，總是有可能會發(fā)生無法預期的事情?！?/p>

南云帶著有點銳利的眼神盯著坂柳。

因人而異，說不定也會有人以「瞪人」來表達這動作。

坂柳若無其事地應付南云的視線。

「就算她退學了……也沒關系吧？」

南云慢慢移動放在扶手上的手肘。

「你這女人還真大膽。你面對我也不害怕嗎？」

「我生性如此?！?/p>

「就讓我問一件事吧。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也可以不取得我的準許就執(zhí)行。不過，你卻像這樣有規(guī)矩地來獲得我的準許。這是因為你不想與我為敵嗎？」

南云沒被她說要答謝之類的話給欺騙，而是這樣質(zhì)問坂柳。

「你要怎么理解都無所謂。」

「別隱瞞了。我想問出你真正的想法?！?/p>

「不用講客套話了?！鼓显拼烫剿恼嫘脑?。

「這所學校里的學生會好像比我最初所想的還握有更多權力。，要是學生會……不，要是你親自出馬保護一之瀨的話，就我來說也很麻煩呢?！?/p>

對坂柳來說，她也會想要回避一之瀨有南云當靠山。

她這樣回答。南云對這種回答滿足地露出潔白的牙齒。

雖然表達方式很拐彎抹角，但這就表示她不想與南云為敵。

「我給你的情報好像很有用呢?！?/p>

「嗯。托你的福，我才有機會戳中一之瀨同學的弱點。接下來我會更有效地活用那些情報?！?/p>

「好呀，坂柳，你接下來要做的一切動作——就學生會這方的立場來講，學生會都會默許?！?/p>

「我可以相信你作為學生會那方，你『也』會默許吧？」

南云在承諾上留下了一點余地。坂柳不可能不看穿。

「……呵。嗯，作為學生會這方，我『也』不會食言。你是打算做什么呀？」

「這就請你拭目以待……先這樣吧?！?/p>

在這里說出那些戰(zhàn)略不會有好處。

坂柳如此判斷。眼前的南云是個完全不能信任的男人。

他輕易就打算舍棄可能會成為學生會心腹的人物。

「對了，畢竟可以像這樣兩人獨處說話的機會不多，我有事想先問你。」

「什么事？」

「雖然我覺得可能性很低，但是如果情況惡化，無法斷定不會有學生使出強硬的手段……也就是依靠暴力來發(fā)揮功效。關于那點，學生會長你怎么想？」

對于葛城或一之瀨，或是堀北那種才智類型，坂柳自負不會輸給他們?？墒侵挥斜┝π袨榱懋攧e論，無力的坂柳毫無勝算。

「你很不擅長對付那種在最后關頭靠力量來制服自己的人嗎？」

「我很不擅長呢?！?/p>

對身體背著不利條件的坂柳來說更是如此。

「很不巧，我也不討厭訴諸暴力。說起來學生本來就會打架。我不打算像堀北學長那樣嚴格監(jiān)督，如果是一定程度……因小糾紛而打架的程度的話，我會打算一笑置之呢?！?/p>

這些宣言對于不擅長暴力的坂柳來說可能會變成負面影響，但坂柳擔心的是其他地方。

「原來如此……那么一年D班與C班以前曾經(jīng)成為問題的打架騷動。如果是你的話，你就會做出和前學生會長不一樣的判決嗎？」

那是須藤和石崎他們在誰打人與被打、有無監(jiān)視器之類的事情上爭論的事件。

就算沒有直接干涉，對堀北學很執(zhí)著的南云也不可能會不知道。

「我想想……卷入學校的那起事件，我實在是無法無罪釋放，但我也不會做出那種暗示要把人退學的舉止。頂多只會停留在停學處分吧。當然，我也不會要求班級點數(shù)或個人點數(shù)的罰則?！?/p>

「這只是學生會這方的意見。」南云這么補充。

不管學生會再怎么允許，只要校方說NO就會是NO。坂柳應該也十分了解這點。就算擁有遠大于普通學生會的權力，但他畢竟也是個學生。那部分不能夠忘記。

「原來如此。我充分理解你是個非常寬容的人了。」

恐嚇或暴力的戰(zhàn)斗也會變得很有現(xiàn)實感——這種事情今后也必須先計算在內(nèi)。

「如果你對那點感到不安，我也可以替你準備二年級的幫手喔?！?/p>

二年級靠力量讓一年級屈服。學生會長做出了肯定那種行為般的提議。

「這提議很令人感激，不過我不需要。我的做法就是只靠手上的棋子戰(zhàn)斗?！?/p>

坂柳想知道的是「是否不管做到什么地步都無所謂」這點。

光是知道被動手時有權利反擊就夠了。

「你滿意了嗎？」

「嗯，非常?！?/p>

對于和南云的對話心滿意足的坂柳，抓住了拐杖慢慢站起。

「啊，話說回來——」

「你還有話要對我說?。俊?/p>

坂柳這么說著，毫不在意南云說過不能空出太久的時間。

「雖然這完全是閑聊，但我聽說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好像有學生打算向快畢業(yè)的三年級買下個人點數(shù)。他的戰(zhàn)略是以畢業(yè)后的現(xiàn)金購買規(guī)定畢業(yè)前要被校方收回的點數(shù)。如果屬實的話，那好像就可以說是……要在A班畢業(yè)的強力必勝方式呢。」

那是上次合宿從高圓寺和南云的對話中冒出的內(nèi)容。雖然是只有男生才會聽見的消息，但就算某個男生告訴了坂柳也不足為奇。倒不如說，這件事也可以說理應要告訴坂柳。

「我已經(jīng)事先把那種方式變得無法再使用了。而且，那并不是只有高圓寺一人才想得到的新奇戰(zhàn)略。因為之前就有不少學生想讓快畢業(yè)的三年級生轉(zhuǎn)讓剩下的個人點數(shù)?！?/p>

「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會反復發(fā)生。」南云嗤之以鼻。

「就是這樣校方才會在三年級時公布『學校會在畢業(yè)時買下個人點數(shù)』的限定規(guī)定。這就是慣例?！?/p>

「這樣呀。在我們所知的規(guī)則上，個人點數(shù)確實會在畢業(yè)時被沒收，所以畢業(yè)時就會變得毫無價值。既然這樣，就算有三年級生打算把個人點數(shù)交給要好的學弟妹也不足為奇呢?！?/p>

積沙成塔。光是從好幾個人那邊收下個人點數(shù)，就會有一筆可觀的額度被集中在特定學生身上。就算南云發(fā)現(xiàn)高圓寺在很早的階段就有了動作也不奇怪。

「那些資訊原本只會公布給三年級生。關于二年級的學生會長知道那些消息，這里我就先無視吧……你在一年級面前大肆公開，就是為了變更剛才你所說的限定規(guī)則嗎？」

「因為好像只有高圓寺可以拿出高于校方提出的金額。那招很犯規(guī)。」

借由在所有年級的男生集合的時間點公布，讓校方理解這是規(guī)則上的漏洞、問題點。近期學校很可能就會對三年級增設會讓人猶豫是否該轉(zhuǎn)讓個人點數(shù)的追加規(guī)則吧。

通常，就算出生于再怎么富裕的家庭，畢業(yè)后也無法保證會付錢。不過，高圓寺的狀況算是極為特殊的案例。

高圓寺財團的官方網(wǎng)站上清楚記載著高圓寺六助在高一就累積了龐大的個人資產(chǎn)。就算有被毀約的可能性，應該也會讓人覺得非常值得賭一把。

「不過，與生俱來的財力也是一種實力。那戰(zhàn)略是可以被允許執(zhí)行的吧？」

「既然這樣，先阻止他也是一種實力吧？」

「呵呵。確實是這樣呢?！?/p>

坂柳覺得有趣似的笑出來，并且輕輕敲響了一下拐杖。

「我原本就對于存下兩千萬點移動到A班的校規(guī)評價很差?？梢缘脑挘踔吝€想重新修正制度本身呢。不過，假設今后那項制度沒了，也不會適用于你們一年級吧?！?/p>

作為校方的措施，學校已經(jīng)向坂柳等一年級生明確傳達了那條規(guī)則。如果考慮到可能會有學生把戰(zhàn)略重點放在存下兩千萬點，就不能撤回那條規(guī)定。

「不過，至今沒有任何一名學生獨力存下兩千萬點過。如果那只是裝飾用的規(guī)則，應該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吧。」

「那也只是無法獨力存到而已?！?/p>

「能以班級單位存到也沒什么意義。雖然也有學生會擔心別班使出把同學送到對手班級執(zhí)行間諜行動的戰(zhàn)略，但那樣并不實際呢。就算后段班把學生送進A班，可是既然都已經(jīng)被分到占優(yōu)勢的A班了，那還會輕易背叛A班嗎？」

「是啊，特地打下厲害的班級也沒好處。不過，也無法一口咬定為了伙伴行動、正義感強烈的學生就不存在。」

「是呀。不過，前段班當然也不會把情報交給突然跑來的學生吧。再說，我們在學校的考試上，自己造成的扣分多半都會直接回饋到自己身上。如果蓄意妨礙自己的班級，大概就會遭到退學吧?！?/p>

南云知道坂柳完美地理解著制度，于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只給你一個忠告。我不討厭你好戰(zhàn)的性格，但從現(xiàn)階段就到處樹敵的話，你會很辛苦喔。先建立起周圍的信任應該比較好吧？現(xiàn)在還不遲，去建立信任關系吧?！?/p>

「你是叫我把那份信任當作武器奪下勝利？」

「那就是最有效率的戰(zhàn)略?！?/p>

以為絕對不會背叛的對象所做出的背叛。

要讓對方承受致命傷害的話，那應該會是很充足的一擊。

「可是，如果你叫我建立信任的話，我也覺得你自己就有點太早丟掉一路珍惜的這張信任牌。就如你說的那樣，在最后關頭使用不是才遠比現(xiàn)在更有效果嗎？」

在合宿上對前學生會長的宣戰(zhàn)公告，以及對那份信賴的背叛。

「丟掉信任？」

面對坂柳那席話，南云忍著笑意這么說：

「我確實完全失去了堀北學長或三年A班學生們的信任，不過二年級或其他三年級對我的評價卻毫無改變。一年級也馬上就會知道了?！?/p>

坂柳有一瞬間認為這是南云在逞強或者自以為是，但她馬上就改變了想法。

就連打破和堀北學之間的規(guī)則都是打從一開始就有的計劃。

她心想那或許是已經(jīng)在二年級統(tǒng)一過后的意思。

「我就在這里做修正吧，坂柳。我認可你的實力。我允許你今后隨時加入學生會?！?/p>

「謝謝。不論如何，今天過來真是太好了。我了解到南云學生會長的為人。至少比起堀北前學生會長，我們好像更合得來。我真是放心了?！?/p>

坂柳有禮地低下頭，離開學生會辦公室。

這時，南云馬上就追上坂柳。

「你的帽子留在我這邊了?！?/p>

「哎呀呀，謝謝你?！?/p>

坂柳收下帽子，再次低下了頭。

「那么我就告辭了?！?/p>

「坂柳，關于綾小路，你有什么了解嗎？」

南云做出讓人意外的提問。

「綾小路……？總覺得聽過這名字。他是一年級學生，對吧？」

「這樣啊，不，沒什么?！?/p>

南云認為如果她不知道就沒必要說出來，于是馬上打算結(jié)束話題。

「需要的話，我可以去調(diào)查?！?/p>

坂柳刻意往前踏出一步，并且提出協(xié)助。

「不，我多嘴了。你就忘了吧。」

「這樣呀。那么就再見了?！?/p>

坂柳邁步而出，接著碰到一名女學生。

那是就連交友圈不廣的坂柳都很熟識的一年C班櫛田桔梗。

「早安，坂柳同學。」

「真巧呀，難道你是有事要去學生會辦公室嗎？」

「嗯。我在考慮要不要參選學生會，難道你也是嗎？」

「差不多。那么，我就告辭了?！?/p>

「回頭見～」

坂柳對于櫛田在這個時間點希望加入學生會有點疑惑。通常，如果是她那種資優(yōu)生，就算會熱切希望加入學生會也不會不可思議。不過，她想不通怎么會是這個時間點。南云在特別考試的行動，就連女生這邊都是人盡皆知。跟學生會長熟識的高年級生就還另當別論，如果是一年級生的話，就算對南云的行動抱著不信任感也不奇怪。

假如她知道綾小路清隆背后的真正面貌，且雙方有合作關系的話，這樣也會出現(xiàn)櫛田是為了刺探南云而被送來的可能。

不過，考慮到綾小路的性格，他不會想在這階段貿(mào)然地跟南云扯上關系。

櫛田桔梗——坂柳從沒聽過櫛田的負面謠言。她完全就是個好人。

「呵呵。雖然越是那樣的人，其實越會是個壞人?！?/p>

至少坂柳不相信什么完全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