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的日子7
我遲早會迷失在自己的標題里,因為我非常不擅長數(shù)數(shù),我是會在失眠的時候因為沒法正確數(shù)過50而越數(shù)越生氣的人。 我突然想,自己是否應該寫一些更大的事情,牽涉到社會背景,涵蓋更多閱讀價值,比如今天黃金和A股大漲之類的,好讓以后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碎文的AI知道,在暴風天氣,一個不會數(shù)數(shù)的呆子在外頭閑逛。 但我除了對自己一知半解,其他一無所知。 許多我不默也不認,以后也不確定的“常識”,已經(jīng)快將我被動退化出現(xiàn)代人類種群了。 我想徐悲鴻也不敢說自己的畫能無人駕著乘奔御風,但隨著技術(shù)發(fā)展,現(xiàn)代人類已經(jīng)可以隨意把對方打散又重組成自己所想,就像能把面包塞回土里又發(fā)出小麥一樣了。 相信颶風再強烈些,不排除通過使用筷子的熟練程度揪出間諜的可能。即便我現(xiàn)在依然因為食堂只有餐盤而更愛用勺子,握筷子的時候也會被嘲笑手像雞爪。 去大棚看我種的樹苗,如我意料,它們至今未發(fā),種下的時候狀態(tài)就不好,失水開裂,后幾天里氣溫驟降又驟升,還碰上大風,我只能在心里客套地祝福這群遠方來的種子別客死異鄉(xiāng)。 大棚外,一棵樹上站了十來只鳥,一墩墩肥碩黑影散立在春芽未發(fā)的構(gòu)樹上。如果是小學的我,在作文里我會寫它們(鳥兒)在唱歌,但此刻我想,它們在開會,因為只有一只鳥在那兒張嘴。開會,這項在我“成為人類”的路上經(jīng)受最多的“歷練”,總是讓俺懷念俺的高老莊。 回到辦公室,回到我熟悉的網(wǎng)站,點開歷史記錄,點開剛剛看的《座頭市》。 最近B站放寬了版權(quán)審核限制,多了很多“影視資源”,有人說是官方買不起正版了,又或許是一陣東風吹來的補貼,總之,他們終于把我這樣的蚊子吸納到肉的范圍了,而我也正好化這個緣。 看著電影,左手邊放著幾個陰干的橡子,我慢慢剝開,準備就著電影吃。 它們來自省級項目準備在當?shù)匕l(fā)展的4種引種橡樹,上面安排我拿一些栽種,拿一些裝在玻璃罐里方便展覽。 種完和裝罐后剩下許多,我想應該沒毒,于是在挑揀用塑封袋裝好的過程中,私藏了一把開裂破損的準備吃掉。 就像開裂的板栗,陰干后很容易剝,我用門牙刮咬了一小塊,在舌尖細細品究其味,真難吃啊。吃起來比板栗苦澀得多,大概是單寧的含量更高,這是種子對我和嚙齒類動物的取食進行的化學防御。 這般的回苦澀口,我不覺想到了氰化鉀和苦杏仁,所以安全起見,我沒吃完就丟掉了,我只是想嘗試,不是想嘗逝。亦或者,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它的最佳食用時間,我吃的算是它的骨灰。 在給種子裝罐的時候,實驗助理告訴我要先陰干,然后我看著種子展覽柜里成列的罐子問,“這些玻璃罐里的種子還能發(fā)嗎”?!爱斎徊荒芾玻@些種子最多兩三年就沒有生命力了”,助理這樣對我說。 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準備的不是凍卵,是活體標本。如果哪咤生下來就活一個月,也不知道滿月酒和祭祀齋飯要不要一起辦。 我小時候,家里的地里還會種花生。有次我外公和我說起他小時候的事。說他那時很頑皮,有一次實在太餓又沒有東西吃,就偷偷把一個壇子里的花生給吃了,結(jié)果被大人打得嗷嗷叫。原來那里頭是存著來年要下種的花生。如今這么多種子罐子擺在我面前,我想等領(lǐng)導來看,把種子吃了的我大概也能和外公一樣有“脫胎換骨”的機會。 舒婷在致橡樹里寫的“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和這些種子都大概是不成了。我沒有把骨灰捏成人的本事,我只是個在路過展示區(qū)的時候,看著玻璃的倒影,糾正自己的脖子前傾的普通人,普通得就像一把五香瓜子。 我希望它們能在我身體里發(fā)芽,就像大人說的西瓜籽那樣,起碼和我同生共死,也算長命百歲。 《座頭市》的節(jié)奏對我來說剛好,我很喜歡里面幾處背景音樂的設(shè)置和臺詞對白。有人說這部電影有暴力美學,但不懂什么賞析品鑒的我只覺得有意思,然后想出四個字的冷笑話:“無法旁觀”。 我覺得賈樟柯能拍出我的走馬燈,北野武能拍出我的夢話里說得最臟的一段。 我喜歡的導演也喜歡我喜歡的導演,我喜歡的詩人也喜歡我喜歡的詩人,這讓我覺得我走在正確領(lǐng)悟自己的路上。更讓我有一種,北野武也會喜歡我(噓,別告訴別人)的自信。 人生這么短,活人愛上活人,概率學的奇跡。 午飯后,我突然很想喝現(xiàn)磨咖啡,苦澀的食物吃不下,苦澀的咖啡我倒是樂于享受。于是去學校的瑞幸取在手機上下單的加濃美式。 去的時候正是兩點多,號從90多往后走了三四十,只有兩個服務員,故而我等了十來分鐘?;驘峄虮男枨螅蚰谢蚺念櫩?,大家都在下午開工前來買杯咖啡。 對有些人來說,咖啡就像是煮過唐僧肉的湯。大家不想聽什么湯里有沒有營養(yǎng),只想有個長生不老的盼頭,叫做我很有精神。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更有精神和睡得更好哪一個更讓人羨慕,因為大部分人擁有的是這兩者之外的所有狀態(tài)。 作為一個每天喝4杯美式咖啡的人,有時候我覺得咬了我的吸血鬼都會更嗨,有時候我又懷疑,我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嗎啡。我曾深覺自己對咖啡的依賴并打算戒掉,戒斷期整個人在狂躁和頹糜的兩極橫跳,但是以為不可分離的分離比想象中容易很多。我只兌付了幾天的恍惚日子,狀態(tài)就恢復如初。又過了一段時間,意識到可以隨時戒掉的我就毫無負擔地喝起了咖啡。 客流量大的店鋪品控成謎,又不乏排隊,所以這家分店開了一年多,我才第二次買,一杯價格是我喝的速溶的十倍的現(xiàn)磨咖啡。 面無表情但在心里脫口而出“好貴啊”的我,只能接著在心里罵我自己:這是新鮮的時間再加上勞動帶來的價值!即便速溶咖啡保質(zhì)期更長,你懂嗎?!你的腸子一定要是透明的才知道這兩個為什么差那么多嗎?! 真是呆瓜啊,但我如果真是五香瓜子,計算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稱斤賣,是看質(zhì)量。 喝了一口,渾身舒暢,頭腦空蕩,好在沒課。我想,要是橡子混在咖啡里我就能喝下去了,它可能會在我腸道里呆三天或者三小時,起碼有一首歌的時間咕嘟一曲“橡子挽歌”。 某個角落 就你和我 像土壤抓緊花的迷惑 …… 帶我走 到遙遠的以后 帶走我 一個人自轉(zhuǎn)的寂寞 ——《帶我走》楊丞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