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越追求意義,越感到意義缺乏


在“虛無時代”,我們該如何尋找生活的意義?這確實是個難以回答,又不可逃避的問題。
近日,在烈日蕩滌萬物的廣州,硬核讀書會見到了周濂,和他聊了聊“虛無”這個話題。對于“不斷追求意義,又總是感到缺乏意義”這一當代病癥,他開出了他的藥方。
?采訪?|?郝漢
?編輯?| 程遲
卡爾·榮格說過,“人類無法容忍沒有意義的生活”。我們甚至可以進一步說,人類文明的全部成果也都建立在對這一問題的孜孜探索之上。
過去,人們往往將意義的問題寄托于上帝、神明等宗教性超驗事物,隨著人類對世界運行規(guī)律的探明,一切超越性存在的神圣魅力不再,當尼采在1882年終于說出“上帝死了”,他也宣告了“虛無時代”的來臨。
在超自然實體轟然崩塌的世界,人類感到突然被拋進了“冰冷、黑暗的眾神遺棄之地”,善惡是非開始混淆,人群由此告別崇高,技術的精進昌明之下,日常生活卻只剩“可怖的單調感”,如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所說:“即便所有可能的科學問題都已經得到解決,此時我們仍然會感到,對于有關生活的問題,人們尚未出窺門徑?!?/span>
在“虛無時代”,我們該如何尋找生活的意義?這確實是個難以回答,又不可逃避的問題。
著名英國思想史學者彼得·沃森的《虛無時代》近期引進出版,這本書通過對那些最優(yōu)秀的頭腦(包括哲學家、詩人、劇作家、畫家、心理學家等)的思想與作品的調查、研究與梳理,來試圖回應這個困難重重的問題。

上海譯文出版社,2021-4
作者認為,從陀思妥耶夫斯基、榮格、胡塞爾、易卜生到畢加索、鮑勃·迪倫,從心理學、現(xiàn)象學、神智學,到印象派、波普藝術、爵士樂……這些才智卓越的靈魂們及其創(chuàng)造,對世界意義的再發(fā)現(xiàn)正在彌補“上帝之死”的意義缺位,給當前的人類境遇帶來了積極而有力的慰藉,并構成了當代文化的重要DNA。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教授周濂從學生時代便開始讀尼采,早早地關注到“虛無”這個話題,并坦言,青年時期的自己也具有比較深刻的“虛無主義”傾向。
在《虛無時代》的推薦語中,他如此寫道,“當諸神隱退,虛無主義這個最陰森可怖的客人終于按響門鈴,普通人會從狂歡中驚醒,因為過度驚嚇而四肢癱軟,而真正的勇士則會挺身而出,穿越貧瘠的大地,探訪精神生活領域的每一個角落,尋找生存的勇氣和生活的意義?!?/span>
兩年前,《打開: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學課》剛出版時,“佛系青年”是堪比“躺平”的年度網絡熱詞,周濂曾不留情面評論道,時下年輕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消極,是徹頭徹尾的“虛無主義”與“奴隸道德”。
在他早期的雜文集《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中,他也討論過生活之意義,并認為它既不在于從緊密的生存質感中,用一刻去體認一生,在剎那間領悟永恒,執(zhí)迷于過分瑣碎的生活,也不能如尼采般狂飆突進,輕視一切,如此的唯一后果將是生活的崩潰。
近日,在烈日蕩滌萬物的廣州,硬核讀書會見到了周濂,和他聊了聊“虛無”這個話題,對“不斷追求意義,又總是感到意義缺乏”這一當代病癥,他開出了他的藥方。

“佛系青年”的內核是“虛無主義”,但“躺平青年”或許并非如此
硬核讀書會:我記得在前兩年“佛系青年”這個詞盛行之時,您曾公開地對年輕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消極進行過批評,認為其內核是徹頭徹尾的“虛無主義”。您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虛無”這個主題的?它何時成為哲學領域里的一個重要命題?周濂:我大學的時候開始讀尼采,很自然地就接觸到了“虛無主義”這個概念。我們知道,尼采在《快樂的科學》和《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兩本書中,都提到了“上帝死了”。上帝之死意味著什么?對于無神論的中國人來說,上帝活著還是死了,沒什么意義,并不重要。但對于深受基督教文化傳統(tǒng)影響的西方社會來說,“上帝死了”就意味著社會的道德基礎垮塌了,人們似乎可以陷入到“怎么都行”的一種“相對主義”或“虛無主義”的狀態(tài)當中。后來,海德格爾在《尼采》這本書當中特別解釋了“上帝死了”的意義,他說,這意味著,“虛無主義者”這個最可怕的客人已經站在門口了,他開始敲門了。

我個人覺得,首先要明確的是,沒錯,是尼采說出“上帝死了”的秘密,但尼采不是殺死上帝的罪魁禍首。恰恰相反,尼采明確指認是普羅大眾殺死了上帝,因為上帝知道人們的所有秘密,普通人對此不堪忍受,所以人必須殺死上帝。
其次,尼采雖然宣告了“虛無主義”的來臨,但他本人并不是一個“虛無主義者”。正如尼采深受叔本華的影響,但他不是像叔本華一樣的悲觀主義者,恰恰相反,尼采要在“虛無時代”重新找到生活的意義,具體怎么做?就是他所謂的“重估一切價值”。
尼采認為,“虛無主義”的到來恰好提供了重估一切價值的機會,所以他說我們要成為一個“高貴的虛無主義者”,通過權力意志和超人理想去直面虛無、戰(zhàn)勝虛無,最終成為人生和世界的主宰。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尼采活在今天,他看到“佛系青年”這類說法的時候,會有什么判斷?我覺得,他很可能是不認同的。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意志力衰退的表現(xiàn),是生命頹廢的狀態(tài),這恰恰是他特別要批判和否定的東西。
硬核讀書會:幾年過去,“躺平”開始流行,相比作為生活方式調侃的“佛系”,在“996”語境下的“躺平”似乎有更多的政治經濟學內涵。您認為二者有區(qū)別嗎?周濂:對于“躺平”,我會有別的態(tài)度,某種意義上“躺平”是現(xiàn)代青年一種曲折的抗議方式。他們通過這個方式迂回地挑戰(zhàn)現(xiàn)有的游戲規(guī)則與社會秩序,通過不參與游戲,來表達他們的憤怒。在這個意義上,我認為尼采所謂的“奴隸道德”和他對于“虛無主義”的批評好像不能完全適用到這些青年身上。
另外,在一個現(xiàn)象或者概念出來以后,大家都在爭奪對它的解釋權。一些人想把“躺平”跟左翼運動結合在一起,對于“躺平”進行話語的再包裝,試圖把“消極抵抗”改寫成“主動出擊”,但好像這個解釋方向的潮流如今也戛然而止了。
硬核讀書會:您在早期的作品《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里講到羅素的時候說,他超越了“虛無主義”和“犬儒主義”?,F(xiàn)在“犬儒主義”這個詞比較少提到了,它跟“虛無主義”有哪些細微的區(qū)別?

周濂:“犬儒主義”不僅虛無,還沾沾自喜,它還嘲諷那些積極奮進的人。我甚至認為“犬儒主義者”對于這個時代的傷害可能會更大一些。
一個人可以不是任何教派的信徒,但依然相信永恒的東西
硬核讀書會:著名英國思想史學者彼得·沃森的《虛無時代》剛剛出版,您正是這本書的推薦人之一。這本書里,在偉大的神圣遭到祛魅、上帝已死的背景下,作者介紹了“人類最優(yōu)秀的靈魂與聰慧的頭腦”(包括藝術家、小說家、劇作家、詩人、科學家、心理學家及哲學家等)對生活其他路徑和世界意義的探索。
您經常提到“追求卓越”,但您也說過“卓越”是一種“貴族氣質”,注定是少數人才能獲取的品質或者成就,彼得·沃森所提到的人物都是卓越的幸運兒。他們對抗“虛無”的經驗對大多數普通人有借鑒意義嗎?周濂:彼得·沃森分析的都是各行各業(yè),尤其在人文學科領域卓有成就的人。他們本身在這個社會當中獲得了認可,生活自然會比較飽滿充沛。但我認為,作者并不是讓我們這些普通人向他們看齊,比如說,要像尼采一樣,或者像德沃金、哈貝馬斯、托馬斯·內格爾一樣成就卓越。作者介紹這些人對這個時代所做出的分析,是希望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益的啟迪與幫助。
比如書中提到德沃金在晚年提出的“沒有宗教的信仰”,一個人也許不是某個教派的信徒,但依然可以擁有對超驗領域的信仰,相信永恒的東西。這其實給當下的許多人,提供了一種對抗“虛無主義”的途徑:你可能永遠不會成為基督徒,或者任何具體宗教教義的追隨者,但你依然可以去相信某種超越性的東西,從中獲得“內心的平靜”。對于高度世俗化的當今中國社會,德沃金的這個觀點是有積極的實踐意義的。
硬核讀書會:彼得·沃森同時指出了,對于普通人而言,“超驗性”的替補物可能是意識形態(tài)。周濂:確實,中國社會是高度原子化的社會,當情感紐帶缺失,人們又找不到歸屬感的時候,我們只有一個選項就是國家,這個時候,成為“國家主義者”似乎是一個水到渠成的結果。
尼采的名言“成為你自己”,如今僅僅是句“口水話”
硬核讀書會:您曾經說過,尼采是自己最珍愛的哲學家。他對尚處在?年的你產生了什么影響?對于崇尚“躺平”的年輕人,他們能夠從尼采那里獲得什么思想資源?周濂:尼采不否認人生實苦,人時不時會消極、頹廢、悲觀甚至絕望,但人需要重新發(fā)掘自己內在的意志力,重新去肯定“價值”本身,然后“成其所是”。不少學者認為尼采的“超人”是“種族主義”的概念,是吹噓或頌揚金發(fā)碧眼的日耳曼民族,認為他們才是超人。但是也有很多學者不再認同這個觀點,比如查爾斯·拉莫爾就認為,“超人并不是一個不同的物種或一個更高級的種族,超人就是人自己——一旦他學會了肯認他真正所是的那個人。”
威廉·巴雷特在《非理性的人》中曾經評價過這個觀點,他說,尼采與歌德的根本主題是一致的,就是“個人如何滋養(yǎng)自己以圖生長?”尼采的“超人”特別像歌德在《浮士德》當中所表達的觀點——每一個人都要克服身上的惡魔,那種動物般的元素。
巴雷特說:“人必須把他的惡魔與自己融為一體,或者如歌德所說,人必須變得更善些和更惡些;樹要長得更高,它的根就必須向下扎得更深?!泵恳粋€人都是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尼采所設想的“超人”無疑是要向善、向好的,但這個向善和向好并不意味著一個道德意義上的淺薄的“好”,而是“權力”或者說“力量”得到增長的那種“好”。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11
并且,這種向善和向好一定是跟你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人心、人性的理解深刻地綁定在一起的,它們是個完整的統(tǒng)一體。之所以要把根向下扎得很深,是為了讓樹長得更高、枝葉生長得更加繁盛。現(xiàn)在的一些年輕人,他們的根扎得也不深,枝葉長得也不高,就是在浮土上面生長的小草,迎風搖蕩,時代的風往哪吹,他就往哪兒倒。
歌德、托爾斯泰這些人,都是尼采意義上的“超人”,讀《戰(zhàn)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你會發(fā)現(xiàn)托爾斯泰對于人心之卑劣、丑惡,對人世的苦難,認知的程度有多么的深刻,他的根扎得深,但與此同時,在這些小說中你依然能夠感受到人性的光輝、自由的美好還有自然的宏偉壯麗,向上的枝葉也十分繁茂。用句古希臘的話,托爾斯泰、歌德這樣的人就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是一個復雜的、內蘊豐厚的、完整的人,尼采希望人應該都成為這樣的“超人”。
當然,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太高的要求。在娛樂至死的時代,每個人就想輕輕松松地當一株小草。
硬核讀書會:您在《打開》里說過尼采的名言“成為你自己”“人如何成其所是”如今被庸俗化理解了、雞湯化了,甚至淪為消費主義的口號。

周濂:沒錯,它們已經成為了一個口水話,大家有口無心地說“成為你自己”。這些偉大哲人對人類歷史與命運的觀察、提煉和總結,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像是一句“陳詞濫調”。前兩天聽一個音頻節(jié)目講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這句詩剛寫出來的時候,時人都覺得刷新了人們對世界的理解,但是在一百多年后再讀這句話,它居然成了“心靈雞湯”。“成為你自己”“成其所是”尼采的這些話是如此直指人心,但也變成陳詞濫調了,為什么?因為我們只是把它掛在嘴上,我們以為我們反復說這些話,我們就可以“成其所是”,殊不知,我們是要反復地去做,真正把這些話語落實到我們的行動當中,我們才有可能“成其所是”。
我們普遍有一種意義的“焦渴癥”與“強迫癥”,越是追求意義,越是意義缺乏
硬核讀書會:查爾斯·泰勒在《現(xiàn)代性的隱憂》中指出了當今西方社會的重要病癥,即在庸俗化的“做自己”口號下,年輕人變得“自戀”“唯我”“個人主義”。他認為,在上帝死亡、神圣祛魅之后,“生活被平庸化和狹隘化”,如今則只剩下“變態(tài)的和可悲的自我專注”,人類對內在自我價值的肯定與指認雖然具有重要意義,但關于自我的理解已經被嚴重歪曲,其解決之道在于對社群價值的重建。您會怎么看待查爾斯·泰勒的診斷與方案?周濂:查爾斯·泰勒在特定的西方語境上做這樣的批評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任何個體都不可能是“無羈絆的自我”,每個人必然生長在一個特定的歷史語境或者人際關系當中。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不可能找到與周遭事物毫無關聯(lián)的“純粹的自我”,這確實是一個幻想。
比如說,我從很年輕的時候就讀西方哲學,也接受了很多關于自由主義、個人主義的價值,但我始終很清晰地意識到,我是個中國人,我從小到大受的古典詩詞教育和中國文化的熏陶,這是我無法徹底與之割斷的。你說這是“歷史的負累”也好,或者說它是“意義的母體”也好,總之它是你看待與理解世界的背景。
但是另一方面,社群主義并不是天然的好東西,它在給共同體成員帶來安全感和歸屬感的同時,極有可能會對內造成壓制性、對外造成排他性。當年邁克爾·桑德爾(Michael J. Sandel)來北京時,我曾經采訪過他,他承認“社群主義”的主張在西方有合理性與針對性,在東方則存在被歪曲和綁架的危險。

南京大學出版社 | 三輝圖書,2020-10
硬核讀書會:您和陳嘉映在一次叫作“為現(xiàn)代生活辯護”的對談中提到《價值的理由》中的一段話“事事都要顯得合乎或明或暗的意義才是當代生活的重大疾病。我們傾向于把平平常常、瑣瑣碎碎的動機欲望上升為觀念?!睂τ谶@個疾病,您的藥方又是什么?
周濂:現(xiàn)代生活本身需要不斷地得到辯護,這既是現(xiàn)代生活的特點,也是現(xiàn)代生活的病癥。傳統(tǒng)生活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生活,自然而然的意思就是不需要特別的辯護,惟當生活出現(xiàn)問題時才需要辯護,而現(xiàn)代生活的根本特征就是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因為不斷處于變化之中、不斷地出現(xiàn)問題,因此需要不斷地進行辯護。?

當人沉浸于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人既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這件事情,也不會追問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意義。反之,當我們不斷地停下來,反問自己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意義時,恰恰意味著人處于一種意義的缺失狀態(tài)。也正因為此,現(xiàn)代人有一種意義的“焦渴癥”和“強迫癥”,因為缺失意義,所以不斷反思,因為不斷反思,所以把那些“平平常常、瑣瑣碎碎的動機欲望上升為觀念”,因為這些抽象觀念與實際生活沒有聯(lián)結,于是益發(fā)凸顯意義的缺失,這是一種惡性循環(huán)。
面對此情此景,我沒有什么良策。前不久我在接受一次采訪時說過,首先還是要投入地去做事,去做那些看似微小卻給你帶來生活實感的事情,比如講課、讀書、寫作,甚至于學一門新的樂器,或者做一次手工。只有把自己的生活和最實際的事情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不至于覺得腳下是無根的。
中國人消解“虛無”的重要方式,是將它“審美化”
硬核讀書會:查爾斯·泰勒認為,人類沒辦法克服對超驗性的追求,在他看來,內心平靜的生活只能靠基督教復歸來完成。這對于中國人而言顯然是無稽之談。在處理“虛無”上,我們似乎是一個例外。正如張愛玲在《中國人的宗教》里所說:“一切對于人生的籠統(tǒng)觀察都指向虛無。世界各國的人都有類似的感覺,中國人與眾不同的地方是:這‘虛空的空虛,一切都是虛空’的感覺總像個新發(fā)現(xiàn),并且就停留在這個階段。一個一個中國人看到花落水流,于是臨風灑淚,對月長吁,感到生命之暫,但是他們就到這里為止,不往前想了?!?/strong>彼得·沃森在《虛無時代》的結語里也提到,一些人只是繼續(xù)自己的生活,并在有能力的時候及時行樂,最世俗的人或許是滿足感最強的人。您怎么看中國人對待意義世界的態(tài)度?這是一種幸運嗎?周濂:我以前讀過這段話,特別喜歡。張愛玲確實冰雪聰明,說出了中國人消解“虛無”的主要方式就是把“虛無”審美化。我們現(xiàn)在也是把悲劇審美化,在這個過程當中,悲劇本身特有的沉甸甸的分量就消散掉了。
除此之外,歷史一直是中國人的“宗教”。我們講究香火傳世,從祖先到后輩連綿不絕的血脈流淌當中,我們獲得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永生。中國人不像西方人那么“非此即彼”,西方人的價值信仰會寄托在超越的唯一神上面,一旦超越的唯一神不再能全盤地控制社會的時候,價值空虛就出現(xiàn),而中國的傳統(tǒng)讓價值有許多的立足點。除了審美和歷史,中國人對國家的信仰和崇拜也是自古如此。
幸運或者不幸運,比較難說。我在《打開》里談到海德格爾的“向死而生”時舉過一個例子。小時候嘴饞,總是喜歡在外婆家的廚房里盤桓,我很小就注意到餐桌邊上放了一個巨長的物件,上面蓋了一塊布,直到后來才知道,那是外婆提前給自己置辦好的棺材。對于中國人而言,生和死就在一線之間。死亡如此切近,它就擺放在身邊,但我們可以用一塊布就把它給遮住了,布的外面是煙熏火燎、熱氣騰騰的世俗生活。中國人就是可以在這兩者之間找到一種神奇的平衡。
你可以說,這是中國人無與倫比的生活智慧,但另一方面,因為正是因為主動地選擇不向死而生,所以也就失去了直面生死攸關的問題的勇氣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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