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網(wǎng)三/燈傘】他問大夢誰先覺(十)
畫面突然變得玄幻了起來(但現(xiàn)在改世界觀好像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馭術(shù)數(shù)者,以數(shù)理行方術(shù)」
「六壬以人元為主,測人事」
「奇門以地元為主,測諸事」
「太乙以天元為主,測國事——尤為帝王所忌,聲名不顯」
……
方遲邑在渡口候上許久也未等到蕭徹明回的消息,一時間幾乎認(rèn)定那人對自己心生嫌隙才不愿赴約,于是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住所。
暮色沉沉,而門口站著的人是溫鴻一,以指比在唇上作噤聲狀,又伸手指了指——只見一只小紅狐正大大咧咧地臥在門前的樹蔭下,兩只前爪隨意搭著,時不時胡須輕顫,似乎正睡得香甜。
“綏綏?”方遲邑不確定地喚了一聲。
紅色的小毛團(tuán)抬起腦袋,蹬蹬腿翻了身,直跑過來往他的懷里撲,然后嚶嚶叫著蹭來蹭去,就像是一個撒嬌討寵的小姑娘。
“她對你比跟自己主人還親???”溫鴻一從容環(huán)臂,又道,“我剛才不過想逗逗她就開始齜牙,好兇的,要不是躲得夠快,一定會被傷到!”
方遲邑?fù)崛嘀?,笑容極盡溫柔:“綏綏才不會咬人,你看她連爪子都那么短。”
“你……”故作夸張的溫鴻一也有些意外這人如今情態(tài),當(dāng)即皺了眉,“這是怎么了?一兩個時辰前不是還好好的……該不是跟那位蕭宗主鬧了不愉快?他擺臉色,給你氣受了?”
其實方遲邑并不想聽到這種話,但又無法否認(rèn)自己并未被情緒影響,也知道對方好意關(guān)心,便默默低下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擦干頭發(fā)還在渡口吹了海風(fēng),他莫名覺得頭暈頭疼,連帶著四肢也有些無力感,被溫鴻一攙著送回房中躺下時有一瞬甚有耳鳴陣陣。
溫鴻一坐到床沿給他把脈,神情不似往日:“你心緒郁結(jié),需疏肝解郁;我先回去開些藥,晚些時候讓人給你送來……好好歇著,莫再胡思亂想了?!?br>
“我沒有……”方遲邑這個時候倒嘴硬起來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睡一覺就……自己會恢復(fù)的?!?/span>
從前要是碰上這種不遵醫(yī)囑、傷身害己的病患,溫鴻一或許就選擇“放生”讓其自生自滅了,那還管那么多?可方遲邑畢竟是自家少主,總不能放著不理,但追問太多就算是越過本分行事了,容易招人嫌棄……
“那你睡吧,我不打攪?!睖伉櫼黄鹕砀孓o,感受到方遲邑的呼吸逐漸平緩,細(xì)看之下,卻是有淚水悄無聲息地落在枕上。
這人臨走前還貼心地替他放下了簾幔,無奈道: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吶……
入了夜嗎?方遲邑睡眼惺忪之際,隱約感應(yīng)到空氣中隱約有暗香浮動,原是另有一人前來“拜訪”;這人身如玉樹,身穿蓬萊弟子的服飾,掩了門徑直往床鋪方向走來——可方遲邑能夠斷定的是,自己并非與其相識,更沒有虛弱到要個男人貼身侍奉的地步!
他想起身,可是無法言語也無法行動,就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壓住一般。
“大公子,蕭宗主已準(zhǔn)備回去了。”對方云淡風(fēng)輕地說著,“你可見到他了?可有向他訴衷?還是打算繼續(xù)彎彎繞繞,任其自流?”
方遲邑突然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不盡然,倒像是只跟它的主人有過一面之緣。
他越是想,越是有另一個蠱惑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若是對他有意,就將人多留下來幾天吧……
“你高低是方家的大公子,日后蓬萊的繼承人,蕭徹明這點面子總得給吧?
“而且只要你想,甚或有權(quán)將人困在身邊一輩子!”
方遲邑莫名煩躁:胡話連篇!這該不是傳說中的鬼壓床?饒了他吧!怎么連覺都不能好好睡!
“大公子,你可是中意那位蕭宗主?”那男子的聲音瞬息近在耳畔,略感冰涼的手掌丈量一般撫弄過方遲邑的眉眼同臉頰,似是呢喃,“為其消瘦,實是不值當(dāng)?shù)煤堋划?dāng)你是個需要庇護(hù)的小輩,自然不可能理會你的感情?!?/p>
方遲邑試圖調(diào)整呼吸讓神志恢復(fù)清明:“是我不夠勇敢,但我不會勉強他做不愿之事?!彼麤]想到這一瞬就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而對方言語中似乎帶著幾絲訝異:“原來你是如此想的……”
“你……又是誰?總不會是我練功練岔蹦出來的心魔?說話怎么前言不搭后語的?”方遲邑?zé)o法行動,兩人之間又隔了層層鮫紗,唯一的接觸便是放在自己臉上亂摸的手,壓根看不清對方面容。
對方朦朧的聲音里添上些許愉悅:“大公子想聽真話?可知會要付出什么代價?”
方遲邑大膽猜測:“總不會是死?”
那人沉默片刻后還是說:“你希望我是誰我就能是誰……我是此陣核心所在,一切皆是隨你心意而動?!?/p>
“陣?什么陣?什么時候……是誰!”
方遲邑見其不語,一時間也是心情復(fù)雜:這人剛才還一個勁地顧自說些什么他不想去理解的,怎么這會兒又當(dāng)起了啞巴!
“你不是性急的人,也該知道我回答不了那么多問題?!蹦侨擞芍缘馗械狡v,尾音極輕,像是一聲嘆息,“不過可以給出的確切答復(fù)是……你必須盡快做出抉擇,因為他未必會等你?!?/p>
“我……我不知道……”
方遲邑開始茫然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然后越想越難過——這種情緒來得真不是時候,就像是要將他內(nèi)在的怯弱全都剖出來給別人看。
男人笑意中帶著譏諷:“什么都想要,真貪心啊……如果我是你,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問,等那位蕭宗主遵照誓言入贅蓬萊同你成婚,豈非皆大歡喜?”
“不、不是!”方遲邑矢口否認(rèn),氣息都紊亂了。
“我猜得不對嗎?你不與其明說心中想法也不愿表現(xiàn)得貪求欲樂,不還是憂慮那位蕭宗主對你心生厭惡避而遠(yuǎn)之?你……在害怕——”
誰料下一瞬,方遲邑暴起咬人。
……
雖然隔著手套,但男人分明蹙起了眉頭——方遲邑這一口結(jié)結(jié)實實咬上了他手掌側(cè)邊,不是很疼,但心底會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甚至不想抽出手來一走了之。
“大公子,古有‘嚙臂之盟’謂男女私定終身,你這一嘴下來,讓我如此自處?”他垂眼去看,竟察出一絲血氣,臉色陰了陰:居然咬破自己舌尖……
方遲邑的手因發(fā)憷而下意識攥住了身下的床單,才留意到自己逐漸恢復(fù)了對身體的掌控權(quán),于是在短暫地閉了閉眼后深吸過一口氣,試圖以平靜的語氣問詢道:“你告訴我,是誰設(shè)的陣法,又是誰讓你用那個人的事亂我心神?”
那人不說話了,似乎反倒在等他自己說出那個名字。
面對這默認(rèn)了一切的神情,方遲邑?fù)u搖晃晃地站起身,雙眼泛紅,氣急得快要咳嗽,只覺得頭暈?zāi)垦#骸盀槭裁??蕭、徹、明?!边@還是他第一次喊出這人的全名,情緒實是復(fù)雜。
“這是方兄……你父親的意思?!笔拸孛饕皇帜笤E,如同戲法似的將自己身上的幻術(shù)解除,即便半個身子被陰影籠罩,這人依舊金發(fā)碧眸,氣質(zhì)淡然,誰敢相信方才那些粗俗不堪之語竟是出自他的口中,“也是他對你的小小測試?!?/p>
方遲邑心里很亂,卻還是要體面地微笑:“那么請問蕭宗主,我表現(xiàn)得如何?是你和父親他想要看到的嗎?”
這股突如其來的張揚和叛逆表現(xiàn)著實將蕭徹明唬了唬,某一瞬他甚至覺得眼前這人是走火入魔了,但聲音依舊低沉:“你就當(dāng)這一切都是夢——”
“心底事被肆意戲弄……你跟我說是夢?”
他承認(rèn)自己的懦弱,可是不代表他能任其拿捏而不作反抗。
方遲邑的手在這一刻高高擎起,像是想到了什么,掌握回拳重重放下,所剩無多的理智壓抑住了方才的憤怒欲絕,心中很快就被情緒爆發(fā)后的迷茫填滿。
“拿掉……”方遲邑強裝鎮(zhèn)定,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喝道,“把這個陣法拿掉!”
蕭徹明掌中魂燈燭火悄然跳動,在他念過幾句晦澀的口訣之后,窗外景象不再遍布陰翳,夕陽的光暉懶洋洋地灑了進(jìn)來,靜止的時間似乎重新流動。
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方遲邑承認(rèn)自己在蕭徹明面前有過太多次的狼狽不堪,可這次的心情比起以往的羞恥、愧怍,更多的還是憤懣。
“對不起?!备Q探人心底的秘密本就是禁忌,而方遲邑的內(nèi)心遠(yuǎn)比自己想的還要敏感脆弱,這一刻的蕭徹明認(rèn)識到犯了大錯,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蕭宗主慢走……今日我身子抱恙,恕不遠(yuǎn)送?!狈竭t邑當(dāng)即送客,這副冷漠的樣子不知是隨了誰,瘦削的背影卻是無比落寞。
對方的神情有過些微的變化,竭盡可能地讓自己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那好,我不叨擾,你歇息吧?!?/p>
“你……”
蕭徹明側(cè)過臉去看,反應(yīng)及時將人接入懷中的時候本想避免過多的身體接觸,可方遲邑臉色晄白,出了一身虛汗,整個人濕得像是被水澆了個透。
……
“人都這樣了,你還折騰他?”
心說“竹馬一場見不得方遲邑受病魔摧殘”“人家是少主”“病情加重了還是得送到自己這醫(yī)”的溫鴻一緊趕慢趕地把藥熬了送來,剛推門就見蕭徹明把人撈住往床上放,是不是圖謀不軌還得另說。
“有勞溫小宗主了?!笔拸孛魇媪丝跉?,也知現(xiàn)在不是請罪的好時候,而方遲邑在這短短一天迎來太多變故與欺瞞,或許自此二人再也無法相安無事了。
“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太妙?。烤退闶亲隽瞬幌胝J(rèn)也不至于——”溫鴻一皺了眉,下一秒就見蕭徹明神情一滯,嘴角溢出一絲殷紅——分明是功法反噬受了內(nèi)傷!
被方遲邑的舌尖血破了陣后又強行終止了陣法的運轉(zhuǎn),胸悶吐血已經(jīng)算輕的了。
溫鴻一嚎道:“喂你別倒在這?。砹巳宋乙v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