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三部曲 之 《瘋人院》 XXVIII

這是一間瘋人院。
這里的人都瘋了。
8樓
他看見……障在笑。
詭異,從來沒有用過這個形容詞來形容障障。
小尋站在他身邊,不知所措,他在床邊,坐立難安,手揣著棉被的一角,睜睜地望著將整個身體縮起來,只露出一顆腦袋的病人,眼球布滿血絲,像一只嗜血的殺人魔,又或是吸血鬼,躲在角落邊張望著這個有光的世界。
笑容,
是展露出來 僅剩對于世界的勇氣。
對抗,活命,
分裂、撕碎,
他看見的是那個人,是哪個人,又是哪個人,笑著,暗地里哭著,嘶吼、高歌,
你笑嗎?你笑嗎?
你怎么啦?
害怕光,害怕聲響,害怕有關這個世界的任何信息,無時無刻都向他透露著,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多重人格在同一副軀體里過活、共存,抵擋這個世界開始不由自主地狂妄,
感傷?你受得住嗎?每一次的分離撕碎、重組磨合,痛苦宛如靈魂在虛浮中漂泊、漫無目的,沒有一只手掌。
澆灌,見證那棵幼苗的發(fā)芽、成長,沙漠里沒有花開,迷路了,沒有人回來。
暮色臨近,炎熱的沙漠開始變得凍寒。
啃看見障在笑,笑得像個小丑,像個瘋子。
障障不哭了,障障笑了。
“傻子,”
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薄弱的電流“滋”的一聲傳遍全身,他沒有松手,握住他,感覺到小丑全身微微的顫栗。
“你笑什么呢,你逞強干嘛呢?”
傻子的笑容動了動,消散,一秒、兩秒,又扯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一秒、兩秒,
淚珠從兩頰滑落、下墜。
“烏鴉??!”
“欸,尋,怎么了”
“我、我…”
……
“喂喂,你哭什么啊,別不說話啊,”
“病、病人…”
“嗯?病人怎么了?”
“我照顧的病人……”
“嗯哼,”
“瘋了。”
“嗯??”
“他笑了。他哭,從來沒有笑過。他,他,笑了?!?/p>
3樓
他千瘡百孔。
華問過他:“你是誰?”
他以為這已經(jīng)是一個人所能承受的最大創(chuàng)傷,挨過去了,
但當華用著那種眼神,靜靜的,望著他,那時間安靜得隔壁房有支玻璃針筒落下,觸地即碎,心中有塊東西勝于它的平靜,安然的落下,清脆一響,滿地狼藉。
華從來不是太陽,但是勝于太陽的溫暖。
花苞想過那太陽突然消失的一天,但只要星星亮起來了,世界就不會暗淡。
但當華告訴他,那些星星早就死了,它們的光芒穿梭幾億光年來到他們眼前,才給他們帶來一點點的微光,他猝然發(fā)覺那些聽說可以永恒的東西,其實都不過那么脆弱。
那人呢?人呢?
他問華,
蠟燭熄滅、星星隕落,黑暗也就理所當然地席卷而來。
他們無從抵抗,無處躲藏,
絕望之際,華告訴他:記著,記著他們的存在,記著他們曾經(jīng)發(fā)光。
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單純愚昧無知的時候,就像是一個自己愛了很久很久的人,而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是一道騙局,而那時留給他的,只有倆字:
活該。
9樓
他像個孤獨的巨人,站在高峰,凝望著這座瘋人院。
瘋子的故鄉(xiāng),不就是人心嗎?
你為何恐慌?為何退縮?
雨水落下,窗外的橡樹它在冰寒中蕭索,它不倒,他屹立,
當黑暗掀翻燭光吞噬星星,他行走、漫步、奔跑、跳躍于煙火的塵埃之中,享受韶光內(nèi)完全源自一個完美的人完全的美好,
他的少年的身影在意識的海洋中浮沉,動蕩不定的是心,消逝不見的是人,他哭、他笑,夢里的人不曾離開那個為他預留而專屬于他的角落。
記憶彼岸的煙花驟然綻放,璀璨了整個天際。
流星般的火花從天空直落,等待著他許下的愿望。
金菊怒放、牡丹盛開,他的少年在煙火落下的塵埃間展開笑顏,與漆黑的夜色相映成暉。
……在煙花的世界中,留下的只有驚嘆,短暫燦爛,即是銷聲匿跡。
帷幕落下,觀眾退散,從此便向無邊際的遼垠走開,漫天飛舞無人問津的塵埃,少年的容顏又再次浮出又深又暗的水潭。
合起來、緊握著的兩只手掌,浸入沉默,很久,還是松了開。
夜色吞沒了所有的絢麗,從頭到尾,神都未曾聽見片語只辭。
融在血液里對少年的情話,只有淡漠、淡忘,最后,不了了之。
他幻想會有答案,幻想良久的沉默換來的寧靜,讓他與自己獨處的時段中,可以慢慢品嘗、細細回味那些關于他愛的男孩的點點滴滴,把那副拼圖湊齊,一塊一塊拼搭,隨著時間的更迭,
少年就會回來。
但自導自演的默劇怎么會有答案。
瘋子之所謂被稱為瘋子,因為向來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是一間瘋人院。
這里的人都瘋了。
by//世界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