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角灣的火車站前有一十幾米高的銅制雕塑，又因雕塑所刻的是一個站在馬背上高舉雙臂代表著前進的女人，因此這個建筑包括這片區(qū)域都被稱為“大銅馬”。而大銅馬的旁邊有一飯店，名曰“億萬飯店”。這億萬飯店的格局，與別處是不同的。不同就不同在一進門的大廳沒有迎接人員，也沒有可供小歇的桌椅，沙發(fā)空調(diào)之類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這是一個早些年就建有的酒店，在當時是整個牛角灣最高的樓房。只是時光飛逝，論最高早就挨不到它了。不過這是后話。

? 總之，其一樓以上才是其它酒店該有的模樣。而一樓與其說是大廳，不如說是廚房。整個大廳的格局相對來說是狹窄且細長的樓道樣式。其中靠著墻壁的地方起了很多老式的爐灶，那些爐灶雖然干干凈凈的，可它上方的天花板邊角卻布滿了看上去就有些年頭且十分油膩的污痕。污痕蔓延將要到墻壁的地方被一條橫幅蓋住了。

? “牛角灣山芋粥廚藝比試”

? 這是這座飯店出名的原因之一。在解放初，有一位制作山芋的大師常來這里掌勺。又因牛角灣原本就有山芋之里的稱呼，山芋作為特產(chǎn)還是城市的名片，再加上全市第一高的飯店建在了火車站門口的大銅馬處，生意簡直火爆到不行。所以不管是哪里人，只要到過牛角灣，你一問對牛角灣哪里印象深刻，他準會一拍大腿，然后說“嘿！那大銅馬和大銅馬旁邊億萬飯店的山芋粥嘿！這樣的兩樣?xùn)|西可真是少見又漂亮?！?/p>

? 就是因此，億萬飯店打下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可謂是如日中天，直到如今也從未衰敗。只是物是人非，歲月不留人。轉(zhuǎn)眼之間大師已然逝去，最高的大樓也已從總店變?yōu)榱嗣鎸嵧龅目偟炅?。老一輩退居二線，酒店老板的兒子將發(fā)展中心放到了上海，這里自然也就稍微冷清了。落得了和其它小小分店一樣的下場。

? 不過我想讀者看到這里也就納了悶了，肯定是想要我趕緊寫來一場廚藝大賽來看看好對得起這“苦芋粥”的標題，而不是東扯發(fā)家史西扯老一代的。稍安勿躁，這背景不是快要介紹完了嗎？之后再介紹介紹幾位參賽的廚師，我就可以告訴你們今年的廚藝比賽發(fā)生了多么令人捧腹的事了。

? 說回那個酒店老板的兒子，他對此可能也是有著些許愧疚吧。將老一代的產(chǎn)業(yè)冷落成那般模樣，于是于心不忍就創(chuàng)辦了這么一場年年進行的比賽。以山藥料理比拼為主要看頭的比賽。依他而言，什么地理位置重要，什么最高的樓房都是虛處。對于億萬飯店的發(fā)家，那一碗碗山芋粥和那一雙制作山芋粥的手才是本實。勝者會獲得十萬元的獎金，以及當年一年“山芋王”的稱號。這可不是小打小鬧得，牛角灣日報有時甚至是省級別的官方報紙都會有報道的。所以這直接就使老店再次火熱了起來。如今這是第十六屆比賽了，我來為你解說一下規(guī)則。

? 首先，從火車站剛剛出門的旅人會被送上一張張與山芋皮同色的棕色牛皮紙與廉價的一次性水筆，憑此可以免費到億萬飯店品嘗上好幾小蝶放在盤子上的山芋粥。如果覺得哪碟好喝，就在牛皮紙上寫上哪小蝶下壓著的紙條上所寫的字母?！癆”好就寫“A”，“B”好就寫“B”。最終統(tǒng)一比較票數(shù)即可。

? 到了這里基本已經(jīng)把背景交代完全了，讓我們來看看今年的廚師們。今年參賽的選手總共有六人。別看只有區(qū)區(qū)六人，是因為這六人都是來自中國各地的有意參加比賽的飯店經(jīng)過層層選拔而送來的高手中的高手。介于篇幅原因，我們只挑兩位有看頭的說。

? 第一位，乃是當年掌勺的大師的兒子。其深得大師真?zhèn)鳎瑩?jù)說做得山芋粥是當今無人可比。不過這也就是外行們的說道了。敢這么說的一定是不知道這位兒子的生平。他的過往可以說是布滿污點的過往。就像山芋上的黑點一樣多，而且根本就沒有不無傷大雅的意味。如果說是一張臉，那簡直就是在鼻頭正中長了一個三厘米直徑的大膿瘡。不賣關(guān)子，直言來說吧。他呢，因吸食毒品而被抓過，在戒毒所待了幾年又被放了出來，之后又是死性不改又因大師不給他錢揮霍而盜竊獲刑。在監(jiān)獄中有越獄行為又被加刑，之后又出來，又爆出了和村頭李婦人的傳聞之類的?？偟脕碚f實在是品行不正。那你問我他為何能參賽？他年年都參賽，年年是最后一名。可他就是抱著“萬一呢”的想法過來的。他那門手藝根本就是跟著網(wǎng)絡(luò)上的教學(xué)視頻做得，火候用材之類的他是一竅不通，完全是個外行。這么個人怎么可能能獲勝呢？也怎么可能叫他獲勝呢？讓他過來似乎只是撐著大師的情面。不過……讓我們看看今年會不會有逆襲的情況吧。

? 第二位，可是大有來頭。先來說他那不凡的相貌。其人身高八尺，濃眉大眼，鼻梁高聳，整張面容立體感十足，可謂相貌堂堂。其人謙遜且有禮儀，出身于一個企業(yè)家的家庭，為追逐廚師的夢想而放下那么大的家業(yè)。也因為家庭的緣故，所以自小受到良好教育，學(xué)廚路上也是走遍世界各地。學(xué)過法國的甜點，日本的壽司，在國內(nèi)更是走遍三川五岳，川菜、粵菜各地菜式?jīng)]有他不會的，沒有他不精的。而且他帶來的山藥也是上好的由牛角灣特產(chǎn)的懷山芋。一般人是買都買不來的稀缺貨。他做出的山芋粥甘甜爽口，稠淡適中。曾經(jīng)靠著這些就奪得過兩次山芋王的稱號。是這里的一號種子選手。讓我們期待著吧。所以……

? 你覺得這兩位誰更有可能成為冠軍呢？

? 不一會兒，一聲哨響。所有站在墻邊的各路廚師們忙活了起來。爭分奪秒的奔跑身影和鍋碗瓢盆的碰撞和著一股老式木柴噼啪作響的聲音與嗆人煙味充滿了整個億萬飯店的一樓。外面看著熱鬧，雖然沒有投票權(quán)但也能分到粥的路人駐足觀賞起了這難得的景象來。就算不駐足，也要朝著人群聚集的地方望上一眼而不顧正事。

? 參賽廚師過多，我們還是來主要聊聊那最獨特的兩位。

? 這次先說那個膀大腰圓、大有來頭的大廚。他啊，可真是身手不凡。在一開始就將精致的從包裝上看起來就是價格不菲的白糖、蜂蜜和著油、姜片等一些奇奇怪怪的風(fēng)干香料在鍋中翻炒。還會拿著水壺往添柴的門洞里噴灑來暫時降低熱度。過了一會兒，滿屋都布滿了香甜的油煙味。站在火車站里都可以聞得到（要知道一個火車站要有多大啊?。＞蜎_這炒糖的環(huán)節(jié)，那不必說，感覺他就已經(jīng)勝了一樣。怎說人家是有力氣有本事的主，小臂向上一抬，嘿！那要沒個力氣可就真就抬不上去。與那么多香料融合后的白糖竟仍是那樣的雪白，沒有細致的感悟與練習(xí)是不可能達到如此登峰造極的。在場的外行路人也都看得出來為此鼓掌。在香料被撿出后，橫切葫蘆樣式的木制水瓢朝著水缸中一舀，回轉(zhuǎn)胳膊朝著大鍋中一濺?！皣W啦”一聲，香味變得愈加濃重了。事先已經(jīng)切好的山芋碎與準備好的紅薯淀粉朝著鍋中一放輔以大米。那是看著就讓人直流口水。

? 呦……我好像也說得有些失態(tài)了。不過你不能因此怪我沒有描寫最差的那位大師的兒子啊。他……他啊。他燒了鍋水朝著里面扔了皮都沒削干凈還切得很粗糙的山芋段，放了和水幾乎等質(zhì)量的白糖……好了……我不往下說了，希望今天品嘗的各位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

? 時間很快，接到粥的人們都微品一口……之后將碟子直接放回了盤子里，脾氣暴的連著盛碟子的盤子一起摔了。

? “什么??！怎么都這么苦??！”

? “這山芋粥怎么是苦的??！”

? “什么怪味！白瞎了！害！一票不投！下年也別辦什么比賽丟人現(xiàn)眼了！”

? ……

? 人群一哄而散，而此事卻登了隔壁省級報刊的頭條。億萬飯店真是反向火了一把。

? 各位廚師都是摸不著腦袋的主，怎么也想不出那山芋粥怎么會成了苦芋粥啊？芋粥不該是甜的嗎？他們的材料都沒錯啊？眾人不服，卻怎么都沒有從做菜的回憶中找出問題來。

? 然而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很簡單……

? 就是有誰往鍋上擦了濃縮的苦瓜汁，僅此而已。

? ?甜芋粥！自此……成了苦芋粥！

? ——二〇二〇年十一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