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指路

距離那段時間一晃已經(jīng)過去十六年，這個驚天的秘密依舊被隱藏在所有人的心底，如今知道事情真相的爺爺毫無預(yù)兆的撒手人寰，而自己則順其自然的成為了存在在她身邊唯一知道這一切的人。

自己絕對不能讓這件事的真相就此石沉大海，成為一個永遠(yuǎn)解不開的迷。

“金阿姨根本不是爸爸的再婚妻子，她是爺爺?shù)挠H生女兒?！?/p>

女人遲疑一秒，愣怔地看向他，眼神里透著難以掩飾的震驚之色，

“...你說什么？”

“婉兒你，從出生至今一直都是名正言順的金家人?！?/p>

金碩珍堅定深邃的眼神半分不假，這個猶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砸得她暈頭轉(zhuǎn)向，突如其來的無力感頓時讓她陷入了迷茫。金婉忽然冷笑一聲，止不住顫抖的聲音和猩紅的眼眶足以說明她此刻的心情，

“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之前去哪了？”

以這樣的方式讓她得知自己骨子里當(dāng)真流著金家的血脈，那過去她遭受的那些苦難又算什么？被人唾棄，失去至親，孤苦伶仃的背負(fù)著永無止境的惡意活到現(xiàn)在，那些無法用肉眼輕易察覺的痛苦，難道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場怎么也看不夠的笑話么？

“這件事也是我小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的，我以為你會知道的..金阿姨當(dāng)初生下你以后...”

“夠了，不要再說了?！?/p>

女人抬高音量打斷男人的話語，強(qiáng)忍著如同刀絞般的心痛道，

“就算是又怎么樣？我有自己的家，有屬于我的家人?！?/p>

“這個身份我不要也罷?！?/p>

窗外的夜景轉(zhuǎn)瞬即逝，城市重疊的光影撕碎了夜色，描繪著她身不由己的宿命與本該擁有的幸福失之交臂的絕望與無助。他們本應(yīng)擁有更加美好的人生，不用整日凝望繁榮的城市與瓊樓玉宇的摩天大廈，他們不該渴望，因為越是渴望的人就越是活得困苦卑微，過于龐大的欲望會像一襲巨大的黑影籠罩在人們心里，讓本該閃耀的東西失去原有的光芒。貪得無厭的渴望會成為一切噩夢的開端，讓本就一團(tuán)亂的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只有扼殺埋藏在心臟最深處的所有貪婪，才能終止噩夢，停止渴望。

“婉兒..”

“阿珍，我很感激這幾年來你們對我的照顧，但我沒理由繼續(xù)留下?！?/p>

不知不覺間車輛已經(jīng)駛過熙攘的夜市，公寓的全貌逐漸出現(xiàn)在眼前，事已至此，金婉沒有打算再向金碩珍解釋什么，她已經(jīng)受夠了那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在他們下令將她推出那扇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們便兩清了。

“在前面路口停車吧，我自己走一段路。”

“送到底吧，這樣我也放心?！?/p>

“不用，今天真的謝謝你阿珍。”

女人的言語中滿是生疏的距離感，男人的眼眸暗了暗，視線不留痕跡地掃過她的臉龐。她似乎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結(jié)束這場久違的重逢了，還沒來得及填補(bǔ)這十余年的空白，兩人就要以如此尷尬的方式草草收場，再怎么說都有些讓人過意不去。

“婉兒，今天的事我還是希望您能認(rèn)真考慮一下?！?/p>

“阿珍，你是知道我的，既然我已經(jīng)做好決定就不會再改變了?！?/p>

“那我呢？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本不想在這樣的氣氛里提及那件事的，可現(xiàn)在的他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的權(quán)利，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這一次見面過后兩人究竟還能不能有交集，一旦選擇放手，那么等待著兩人的未來便會徹底走向渺茫無望，充滿未知的灰色沙漠。

“如果你真的那樣想，那我們曾經(jīng)的那些約定又算什么？”

一瞬間，金碩珍在她的眼底看見了僅有的一絲悸動，那猶如曙光一般將他從絕望的深海中拯救的情愫。

“我從來沒有想過就這樣和你斷開聯(lián)系，我想知道我離開你的這十二年里你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這十二年里，我沒有一天不在期待和你兌現(xiàn)承諾的那一天到來?！?/p>

男人平和又薄涼的嗓音穿透了整個寂靜狹窄的車廂，金婉觸碰車門的動作猛地停頓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明顯的感知到他話語里的情緒。

“婉兒，十二年是我的極限?！?/p>

在她印象里的金碩珍一直以來都活在家族的種種框架之下，就連最基本最隱私的個人情緒都被設(shè)定了一個嚴(yán)格的管制范圍內(nèi)，他總是活得像只沒有感情的木偶，臉上永遠(yuǎn)只有機(jī)械的微笑，顯露個人情緒的能力基本為零。

這些年里他一直將自己偽裝得很好，可是今天，她卻在他的身上看見了太多太多不同尋常的樣子，眼淚，香煙，叛逆，失落...曾經(jīng)那個完美無瑕的他正在悄然間瓦解，而藏匿在那張破裂的面具背后的模樣，只有她一人知道。一場猶如夢境一般瘋狂放縱的失控是他掙脫束縛的方式，也是他朝著另一條未知道路邁出的第一步。

“阿珍，我們都長大了，不是之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p>

在日夜顛覆的懺悔中逃亡的我遇見了站在十字路口徘徊不定的你，你我亦是同樣孤獨(dú)，可我沒有理由將你拽進(jìn)這個深不見底的地獄，讓你落得與我一樣的地步。

“沒有價值的我能給你帶來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孤注一擲的愛罷了。”

她依然收斂著聲音，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與他對話，但在道出這句絕情時，夾雜著悲痛的話聲在他聽來卻震耳欲聾，

“這十二年里，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的約定。”

那如同孤枝上的凝霜一般寒冷的目光落進(jìn)絢爛中的暗處，一閃而過的愧疚被他毫無遺漏的捕捉在了眼里。

她在撒謊。

“婉...”

苦澀伴隨著那個未來得及叫出口的名字一同被淹沒在了她絕情的眼神里，男人定定地注視著那道越來越遙遠(yuǎn)的背影徹底陷入黑暗不見蹤影，想要向她吐露的話語在心間滾過幾個來回，無數(shù)次的斟酌過后還是選擇咽下腹中。

金婉逼迫自己不去在意身后的動靜，加快腳步走進(jìn)拐角，在徹底不見光亮的暗處卸下偽裝掩面抽噎起來。

金碩珍，你不該屬于我。你愛的，讓你著迷至今的，一直都只是過去那個裹著未逝去的期盼與純良軀殼的，完整的我。

凌晨四點(diǎn)，睡夢中的鄭號錫被一陣響動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睡眼，沒想到卻意外看見了距離自己五米開外的位置有一道詭異的黑影正在緩緩移動，

“啊啊啊鬼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抄起手邊的抱枕朝著那道黑影猛地砸了過去。隨著一聲悶響，那團(tuán)蠢蠢欲動的黑影停下了，但并沒有消失，從抱枕落地的位置來看，那并不是他的幻覺，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物體。

那個東西目測至少有一米八的高度，會是什么？田柾國？他不是去客房睡了嗎...難道是鬼??？那該怎么辦...

就在鄭號錫呆呆地盯著那道黑影思考對策之時，臥室的燈忽然被人打開了，隨之映入眼簾的是某人尷尬又不失狗腿的笑容，

“嘿嘿..哥你醒啦...”

鄭號錫一愣，臉上的驚愕瞬間被惱怒取代，自己剛剛真應(yīng)該順手抄個大家伙一把掄過去，讓他嘗嘗腦袋開花的滋味。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裝神弄鬼，想嚇?biāo)勒l?。?？”

“嘿嘿..嘿嘿嘿..”

“干嘛笑得這么詭異？有求于我？”

跟前人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臉上依舊保持不變的笑容。

“...也不說話..哪根神經(jīng)搭錯啊..”

男人暗暗咒罵一句，不耐煩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打算重新躺回被窩睡回籠覺，結(jié)果剛躺下就感受到了從背后傳來的一陣異常強(qiáng)烈的灼熱感，于是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田柾國你有話能不能直說？盯著我睡覺是幾個意思？”

“就是那個...”

這悶騷難搞的小屁孩..果然有求于我...

滿臉黑線地看著眼前扭扭捏捏的男人，鄭號錫只覺得自己現(xiàn)在像個冤大頭，如果一開始就把他趕出去就不會發(fā)生這么驚悚詭異的一幕了吧...

“哥..車...借我一天唄?！?/p>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想借哥的車..”

不是..想要趕他走的想法好像更加強(qiáng)烈了..

“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我收留你一晚你就應(yīng)該對我感激不盡了，還想得寸進(jìn)尺是吧你小子？！”

“我現(xiàn)在得回公司上班才行..但是沒有車..”

“滾去打的士?！?/p>

“不行！絕對不能讓公司那些人看出來我昨晚沒回家！不然他們又得搞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新聞了?！?/p>

要不是不想被居民投訴高空拋物，鄭號錫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跳下床把眼前這個理不直氣還壯的家伙從十六樓扔下去，不過，就算把他丟下去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丟的吧...

“送你一個字，滾?！?/p>

鄭號錫沒好氣地撇下一個幽怨的眼神扭頭窩回被窩，誰料后者忽然發(fā)出了一陣略顯陰險的笑聲，

“嘿嘿..可是我已經(jīng)把鑰匙拿到手了哦...”

“？！”

鑰匙碰撞的清脆響聲讓鄭號錫瞬間睜大眼睛驚坐起來，呆愣地看著眼前人沾沾自喜地?fù)u晃手里的鑰匙。

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拿到的？！難道是自己睡覺的時候？？

“我可就這一輛車！你讓我今天怎么去上班！”

鄭號錫扯起地上的拖鞋朝他砸過去，嘭地一聲砸在了恰好被帶上的房門上，男人滿是嘚瑟意味的聲音從門縫中悠悠而來，

“哥，你也應(yīng)該偶爾去坐坐公交車，感受一下生活嘛?！?/p>

“我體驗?zāi)銈€鬼頭！”

氣不打一處來的鄭號錫撿起拖鞋奪門而出，愣是在這樣“曖昧”的時間里和一只反應(yīng)能力極快的兔子來了一場追逐賽，直至門口響起一陣怒氣沖沖的敲門聲，以及隔壁鄰居的咒罵聲。

“喂！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精力再怎么充沛也不能打擾別人休息吧！”

兩人追逐爭奪的動作頓時停止，鄭號錫惡狠狠地瞪了田柾國一眼示意他安靜，轉(zhuǎn)身走到門口開門道歉，

“對不起啊，我們會注意的?！?/p>

對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老大爺，揪住一個點(diǎn)就要叨個不停，起初以為只是一頓擾民教育，可沒想到他接下來說到的要點(diǎn)卻讓鄭號錫當(dāng)場石化，

“你們小年輕談?wù)剳賽酆苷?，誰還不想有個激情火熱的夜晚了，但是請你們注意點(diǎn)分寸好吧？這都幾點(diǎn)了。”

“...不..不是大爺，我和他只是認(rèn)識的朋友，不是情侶..”

鄭號錫抽了抽嘴角，誰能想到“激情”“火熱”“談戀愛”這三個讓人尷尬到腳趾抓地的詞匯居然有一天會被用到自己和那個賤兮兮的臭小子身上..這他媽比地球毀滅的可能性還低。

“行了行了，這大半夜的不想擾了你們的興致，安靜點(diǎn)就行了?！?/p>

“真的不是啊大爺，誒誒誒您聽我解釋啊...”

鄭號錫欲言又止，滿臉黑臉的關(guān)上門回頭走向臥室，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角落努力憋笑的某人。

“田柾國....”

“誒？”

田柾國強(qiáng)忍笑意對上他的視線，卻在看見那張仿佛吃了屎一般難看的表情的瞬間噗嗤一聲笑得滿地打滾，

“那個老大爺哈哈..居然說我們是情侶？哈哈..哈哈哈..”

幽怨地盯著人仰馬翻的某人，鄭號錫只是默默拿起了腳上的拖鞋，毫不留情地朝他拍了下去，

“田柾國?。∥易蛲碚嬖摪涯銖倪@里丟出去！”

“啊??！痛...哥手下留情啊...一會大爺又要誤會了..”

田柾國揉著被打疼的屁股四處逃竄，邊跑邊不忘收拾東西回頭朝他拋了個飛吻，

“拜拜啦我的小情人，現(xiàn)在歐巴要去上班啦，有空見哦?！?/p>

“田柾國你他媽滾出去再也別讓我看到你！！”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