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
世界上任何書籍都不能帶給你好運(yùn),但它們能讓你悄悄成為你自己。
——赫爾曼?黑塞
荒原狼的這一眼看穿了我們整個時代,
看穿了我們所有的碌碌無為,
所有的鉆營牟利,
所有的虛榮自負(fù),
看穿了我們傲慢、淺薄的精神世界里一切膚淺的游戲。
緣于天性和人生經(jīng)歷的影響,他過著多么孤獨(dú)的生活,以及他又是如何有意識地將這種孤獨(dú)視為自身的命運(yùn)。
這樣的特點(diǎn)唯有那些真正的智者才具備,他們不愛慕虛榮,不肆意張揚(yáng),從不企圖說服別人或自以為是。
這眼神不僅僅批判了那個演講者,而且以它那盡管溫和卻又逼人的諷刺將那個著名學(xué)者貶得一無是處。
與其說這眼神充滿諷刺,倒不如說充滿悲哀,甚至是種深不可測、絕望至極的悲哀。一種寂靜的,在一定程度上確定無疑,并在一定程度上已成為習(xí)慣和形式的絕望是這眼神所包含的內(nèi)容。
荒原狼的這一眼看穿了我們整個時代,看穿了我們所有的碌碌無為,所有的鉆營牟利,所有的虛榮自負(fù),看穿了我們傲慢、淺薄的精神世界里一切膚淺的游戲。
在這短短的一秒內(nèi),它意味深長地道出了一個思想家,一個或許是學(xué)者的人對尊嚴(yán)、對人類生活意義的所有疑慮。這眼神在說:“看,我們就是這樣的猴子!瞧,這就是人類!”所有的名譽(yù),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精神成就,所有人性中追求崇高、偉大、恒久的付出與努力一瞬間轟然崩潰,儼然成了一出猴子把戲!
看到他受盡孤獨(dú)的煎熬,心靈不斷走向死亡,我對這個長期備受折磨之人產(chǎn)生了惻隱之心。在此期間,我越來越意識到,這個受苦者的病根并不緣于他天生的缺陷,恰恰相反,他的病是由于他巨大的才能與力量不能達(dá)到平衡所致。
同時我還認(rèn)識到,他悲觀的基礎(chǔ)不是蔑視世界,而是鄙視自己,因?yàn)樵谒敛涣羟?、全盤否定地批評各種機(jī)構(gòu)或各式人物時,從不把自己排除在外。他的箭頭總是首先指向自己,他憎恨和否定的首個對象便是自己……
不能愛自己便不能愛他人,自我仇恨也同樣如此,它最終會與極端的利己主義一樣,使人陷入極度的孤立和絕望。
在最初階段,這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人雖有精神追求,但虛度光陰、生活放縱。
他慢慢地露出微笑,那迷人又帶些苦澀的微笑常常會使我變得心情沉重。
人類應(yīng)為痛楚而自豪——每種痛楚都是我們重要的回憶。
多數(shù)人在學(xué)會游泳前都不想游泳。
他們是陸地動物,不是水生動物。他們當(dāng)然也不愿思考,因?yàn)槿吮粍?chuàng)造出來是為了生活,而不是為了思考!將思考當(dāng)作首要事務(wù)的人或許能在思考方面取得很大的成就,但他將陸地與水域混淆了起來,終將溺水而亡。
他對我,就像對那南洋杉一般,極其尊重。他深信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水中游泳,深信自己無依無靠,因此偶爾看到市民階級的日常行為,例如我準(zhǔn)時去上班,或是用人、電車檢票員說的話都能著實(shí)使他激動不已,毫無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