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金泰亨)第32章

? ? ? ?夜里十點半,Vio資本辦公樓22層,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燈光終于熄滅。
隨著房門開合,里面走出男女兩人。金泰亨在前,宋書在后。斜對面助理秘書小組的辦公區(qū),除了安行云以外的四位助理困得上眼皮都恨不得拿火柴棒撐起來。
不知道哪一個先注意到金泰亨出來,輕咳了聲,然后四人瞬間條件發(fā)射,把腰板挺得筆直。
金泰亨路過辦公區(qū),停下。
“今天辛苦了,收拾一下下班吧。”
“謝謝金總。”
“不辛苦不辛苦。”
“這是我們的分內(nèi)事?!?/p>
“金總您慢走?!?/p>
“……”
宋書的目光掃過辦公區(qū)里面幾人,和安行云對視那一秒里,宋書從這位長輩的眼神中得到明確的不贊同。
顯然是針對這么晚她還跟在某人身邊這件事的。
宋書難得心里有些訕訕,她微垂下眼,趁安靜空隙開口:“金總,那我也下班了?!?/p>
說完,宋書轉(zhuǎn)身。
金泰亨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準備開溜的長腿小蚌殼。
金泰亨:“你不行?!?/p>
宋書:“?”
金泰亨:“你的工作還沒有結(jié)束?!?/p>
宋書:“……金總,我還有什么工作沒有做完嗎?”
金泰亨:“送我上樓,給我做夜宵。”
宋書:“……”
金泰亨:“不準皺眉。”
宋書:“?”
金泰亨:“你皺眉就不像她了?!?/p>
宋書:“……”
這個梗是不是就過不去了?
宋書心里嘆氣,頂著那邊五人摻雜著復雜情緒的目光,她只能保持住溫婉的微笑,克制住把手里的包套在這狗男人頭上的沖動。
“金總,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而且我廚藝不佳——所以,不如我?guī)湍c份外賣如何?”
“不行?!苯鹛┖嗝娌桓纳鼐芙^,“我們的契約里的規(guī)定你是不是忘記了?作為她的替身,你必須像她過去一樣對我言聽計從。我的任何命令你都不能反抗,這是你應付的代價?!?/p>
宋書:“…………”
過去她什么時候?qū)λ月犛嫃倪^這件事情暫且不論,單說“契約”——金泰亨最近都在看什么亂七八糟的小說?
宋書內(nèi)心面無表情,但臉上笑容面具似的紋絲未變。
她面帶微笑地沉默兩秒。
“我懂了,金總請先行?!?/p>
“嗯?!?/p>
金泰亨滿意地邁開長腿。
宋書背著身后更加復雜的五個人的目光,跟在金泰亨身后往外走。
一直到兩人背影消失在電梯間門內(nèi),辦公區(qū)里的幾人才堪堪回神,面面相覷。
“這種小說名叫什么來著?”
“《霸道總裁的契約情人》?”
“不,明明是《霸道總裁的替身契約情人》?!?/p>
“秦情也是可憐哦,太沒尊嚴了,本來我還羨慕她的,這么看我還是憑本事賺我這點小工資吧?!?/p>
“……”
電梯從22層往23層升的過程里,短短的幾秒內(nèi)金泰亨已經(jīng)瞥了宋書兩三次。
等兩人從電梯中離開,進入23層的私人區(qū)域,宋書這才松了眼神情緒。她回眸看向身側(cè),正對上金泰亨望過來的眼睛?!啊趺戳??”
“你生氣了?”
“?”宋書不解地問,“我為什么要生氣?”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的劇本?!?/p>
宋書一頓,淡淡莞爾,“別太過火,就隨便你?!闭f著話,宋書已經(jīng)換掉鞋子放下背包,然后她走向以玻璃透明酒架為隔斷的廚房區(qū)域。
金泰亨一怔,“你做什么?”
“遵從契約,金總不是下令要吃我做的夜宵嗎?”
宋書玩笑道。她去洗手池一側(cè)挽起袖子開始洗手,洗完手后抽出一張廚房紙巾擦拭掉水珠。
看著背影柔婉的女人走向廚房角落的冰箱,金泰亨終于回過神,“你真的要給我做夜宵?”
“嗯。”
“……”
金泰亨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把停在打開的冰箱門前思考的女人從后面抱了滿懷。毛茸茸的腦袋蹭在宋書的頸旁。
宋書被他蹭得耳邊發(fā)癢,不由莞爾地笑,“你又做什么?”
“我家小蚌殼竟然會做飯了,我有點激動,還有點緊張?!?/p>
自動略過某人稱呼,宋書也剛好打定主意,從冰箱里挑揀出幾樣東西,然后從那人懷里掙脫出來,走到一旁洗菜池。
“激動就算了,緊張什么?怕我在菜里下毒嗎?”
金泰亨跟過去,試圖幫手,被拍開。
“別搗亂?!?/p>
“……”聽見搗亂這倆字,金泰亨索性“聽話”地湊過去在宋書嘴角親了下,然后他皺著眉直起身,“當然緊張——萬一小蚌殼掉進鍋里,撈上來都該熟得開殼了。”
宋書:“……”
她就不該多這一問的。
從冰箱里取出適量的純凈水倒進鍋中煮沸,菜洗凈切好,面條下左邊清水鍋,右邊灶開火熬面條的配湯。
宋書站在廚房里,動作嫻熟輕巧,金泰亨只倚著擱著洗碗機的餐具矮柜上邊沿,安安靜靜地垂眼看著。
俊美的面孔被廚房的燈光勾出光暗明晰的剪影,五官更襯得立體突出。漆黑的眸子里不起波瀾,只那樣一言不發(fā)地看。
——絲毫不像白日公司里那個隨時在暴走邊緣的瘋子。
宋書剛端出一碗面回身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燈下美人如畫的景。
漂亮的瘋子。
宋書心里想著,把盛了一碗的面條端到金泰亨面前,“好了,金總的夜宵,要盡快吃,不然面條會漿的?!?/p>
金泰亨回神,眸子里動了動。
“你不吃嗎?”
“我去22層前就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p>
“……”倚在柜邊的金泰亨直起身,抬了抬長腿,勾過旁邊一直高腳凳,坐到這段吧臺前。
他垂眼,拿起筷子,撥了撥碗里的面條。
宋書一直觀察著,見狀遲疑:“不喜歡?我記得你原來最喜歡家里阿姨做的這個——”
“是誰逼得你不得不離開的。”
“……”
宋書一愣。
這個話題轉(zhuǎn)得實在是陡然地快,很有瘋子的風格,也叫宋書都沒能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宋書垂眼,“沒誰,吃飯吧。突然提這個多影響食欲?”
金泰亨說:“我想知道?!?/p>
“……”
“你變了好多啊,小蚌殼。你以前不喜歡笑,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交談,更不喜歡碰廚房里的這些刀具餐盤……你以前不喜歡這些事情的時候沒人敢逼你去學去做,可是為什么學會又習慣了呢?!?/p>
“……”宋書指尖輕栗了下,然后她笑笑,“金總,不準在夜宵的時候說這——”
“啪!”
那雙不知道什么質(zhì)地的筷子被拍在吧臺的大理石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也震碎了宋書面上的笑意。
金泰亨扭過頭抬起眼,他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時候泛起猩紅,眼神恨得如山雨欲來——
“看見你逼著自己做所有不喜歡做的事情,我就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我要殺了他,我要他把我的洋娃娃還回來。我的洋娃娃想不笑就不笑,想不說話就不說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答應過要保護她,我不想——食言?!?/p>
話到尾聲,男人藏在聲線里的顫栗終于再也壓抑不住。
宋書唇瓣跟著輕抖了下,眼圈也泛起紅,只是那些情緒很快被她壓下去。她笑了笑,“金泰亨……已經(jīng)過去了金泰亨?!?/p>
“不會過去,我知道還沒有過去。你告訴我你在做在想的一切,讓我?guī)湍?,好不好??/p>
他伸手握住她的,眼神近乎乞求地看著她。
宋書想點頭。
太想了。
只是在她點下頭去的那一秒前,她耳邊像是再次傳來那轟然的撞擊聲和之后的天旋地轉(zhuǎn),溫熱的滾燙的血順著她全身每一個地方流淌出來,一直把她整個人淹沒到窒息。所有的視野迅速被紅色覆蓋和蔓延……
“——!”
宋書的身形猛地一顫。
她瞳孔重新定住,面色蒼白,“不、行。”
“我——”
“不行!”宋書的聲音陡然提起,她緊緊地盯著金泰亨,泛紅的杏眼讓人心憐,“我說不行,金泰亨,絕對不行?!?/p>
金泰亨身形僵了幾秒后,慢慢點頭。
“好,我聽你的?!?/p>
宋書還想說什么,只是放在沙發(fā)上的包里手機震動起來。
宋書眼底情緒翻涌,又被她按捺下去,她回身去沙發(fā)前拿出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后,宋書猶豫了下才接通電話。
“起笙?”
“你今晚有時間嗎?”
“這么晚了,是還有什么事情?”
“嗯,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接你去我爸那里一趟,他說想找你談談。”
“——!”宋書呼吸一緊,“檔案信息里他已經(jīng)有所發(fā)現(xiàn)了?”
“應該是,但具體他不肯在電話里說。”
“……我這就過去!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去過你家樓下,門衛(wèi)說你還沒回來,我又給你們部門的同事打了電話,他們說你加班了——所以現(xiàn)在我正在趕往你公司,大概三分鐘后到樓下?!薄昂茫椰F(xiàn)在下樓?!?/p>
來不及多言,宋書掛斷電話,拎起沙發(fā)上的包和大衣。
轉(zhuǎn)身前她遲疑地看向金泰亨。
“我有點事情,必須立刻去處理,你……”
出乎宋書意料的,金泰亨這一次答應得沒什么障礙。
檔案的事情實在牽涉太多,宋書顧不得再去細想金泰亨的反應,快步離開了房間。
偌大的一層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隱約的水滴聲從下水口傳出。
金泰亨垂眼坐了幾秒,從高腳凳上走下來,他去取了自己手機,撥出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幾秒后,電話接通。
金泰亨眼皮抬了抬,“我讓你查的那個人,怎么樣了?”
“金爺,這件事有點玄乎啊?!?/p>
“說?!?/p>
“這個叫余起笙的,我覺著他的履歷看起來有點怪。我懷疑他這個名字不是他本名——他的國籍是后來改到國外去的,那里的信息一切正常,但是在國內(nèi),按照他現(xiàn)在這個名字,找不到他以前的線索和痕跡,更別說親屬、世交家庭關系之類的了。按說這樣的身價能力,不像是白手起家的小老百姓,不應該毫無痕跡留下的。”
“那還有其他方法嗎?”
“有個比較簡便的方法,不過需要金爺您那邊幫點忙?!?/p>
“什么忙?”
“您看您能不能弄到他的DNA,這樣查起來快些,頭發(fā)之類的就可以?!?/p>
“……好。”
金泰亨說完準備收線,只是掛斷前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微緊。
“給你DNA你就能匹配到他過去的真實身份?”
“如果確實有改名之類的遮掩的話,當然可以?!?/p>
“那她豈不是隨時都很危險?”
“……???哦您是說秦情小姐吧。”對面沉默兩秒,“先不說秦小姐是不是絕對不能暴露身份,就算她絕對不能,也不會因為DNA這方面有什么危險?!?/p>
“為什么?你不是只需要DNA嗎?”
“他們情況不一樣?!?/p>
“如果有人拿到她的,只要和過去的宋書比對——”
“額,這個,您可能忘了件事?!?/p>
“?”
“金總,宋書這個人,在法律意義上已經(jīng)死了——她的所有信息數(shù)據(jù),理論上,具已銷毀?!?/p>
“……”
金泰亨愣住。
過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放下手機,走回吧臺前。
坐到高腳凳上,金泰亨端起那碗已經(jīng)冷掉漿掉的面,慢慢用筷子卷著挑起來。嘴巴里有些發(fā)澀,明明是小蚌殼給他第一次做的飯,他卻嘗不出什么味道來。
吃著吃著,金泰亨慢慢低下頭去。
很低很低,幾乎要埋進那只碗里。
【金總,宋書這個人,在法律意義上已經(jīng)死了。】
“…………”
“啪嗒”一聲。
一滴水落進面條的清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