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細(xì)雨中呼喊
我就這樣進入了一個圈套,我根本就想不到國慶和劉小青是肩負(fù)著老師的旨意,來試探我。
我的眼淚又下來了,我傷心地抽泣起來。他們在外面哈哈笑了。
成年人的權(quán)威,使孩子之間的美好友情頃刻完蛋。
當(dāng)初的我深陷于被誤解的絕望之中,那是一種時刻讓我感到呼吸困難的情感。
可我卻是來到這間小屋子,被兩個處于極端優(yōu)勢的成年人反復(fù)審問。我哪經(jīng)受得住這樣的進攻。
他們就這樣引誘我,讓我漸漸感到做了錯事以后認(rèn)錯,比不做錯事更值得稱贊。遭受了過多指責(zé)以后,我太渴望得到稱贊了。我是懷著怎樣激動和期待的心情,終于無中生有地承認(rèn)了下來。
兩個達(dá)到了目的的成年人總算舒了一口氣,然后精疲力竭地靠在椅子上,古怪地看著我。
我突然感到無依無靠了,我只能嗚咽著走回自己的臥室。在那個冬天的黑夜里,我懷著對王立強的仇恨漸漸睡去。
事實上我過去和現(xiàn)在,都不是那種愿為信念去死的人,我是那樣崇拜生命在我體內(nèi)流淌的聲音。除了生命本身,我再也找不出活下去的另外理由了。
先是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里面就如深夜的胡同一樣寂寞,有著風(fēng)吹來吹去似的虛無。隨即擴散到了全身,我感到四肢無力腦袋昏昏沉沉。
那時我的自尊只是裝飾而已了,我盼望著王立強找來。我躺在陽光下面,青草在我周圍歡欣地成長。
我的身體在他脊背上輕輕搖晃,清晨時還那么堅強的自尊,那時被一種依戀所代替。我一點也不恨王立強了,我把臉靠在他肩膀上時,所感受的是被保護的激動。
我用自己童年的掙扎,來擺脫這個厄運,我要先去威脅王立強。
那時他嘆息地對我說:“人不怕窮,就怕苦呵。”
“我不要,他犯別的錯誤我要,犯了這種男女錯誤我就不要。”
王立強的突然死去,在年幼的我那里,始終難以成為堅實的事實,而是以消息的狀態(tài),在我眼前可怕地飄來飄去。
劉小青則是憨厚地替我扛著那把凳子,跟在我們后面。可我后來卻遺忘了這把凳子,就像李秀英遺忘了我一樣。
我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我的祖父孫有元,這個背著包袱、懷抱油布雨傘的老人,在我叔叔家住滿一個月以后,正準(zhǔn)備回到南門,風(fēng)燭殘年的祖父在那條他應(yīng)該是最熟悉的路上迷路了。我們是都忘記了對方的模樣以后,在路上相遇。
那是讓我的童年震驚的景色,我看到翻滾的烏云和通紅的晚霞正逐漸融為一體,一輪紅日已經(jīng)貼在了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開始它光芒四射的下沉。
“你們都看到大火了吧。壯觀是真壯觀,只是代價太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