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k 青梅竹馬 破鏡重圓

01

我對田柾國的愛很是不知所措。父母常說愛是個迷宮，說得含糊，懂得迷糊；愛是一首朦朧之詩，題詞隱晦，實則炙熱。我從未得到他，也從未失去過他。

我和田柾國自幼以鄰居的身份相識，后面的關(guān)系似青梅與竹馬，彼此卻不甘以這樣的身份而存在著。在外人看來，田柾國時時刻刻附帶著無法褪去的陽光。但盡管如此，神情中依然會透露出幾絲神憐憫眾人的悲情，好似夜晚中圣潔的月光。春日限定的明朗感融入進(jìn)冬日，溫柔而疏遠(yuǎn)。他的笑眼像溫柔的暮靄，似山間淡淡云月。

身邊經(jīng)常會有同學(xué)說，僅十幾歲的田柾國仿佛游離在現(xiàn)實和小說世界之間。如果將拼圖比做凡人，世間所有的拼圖都會缺失幾塊，只有他會是最完整的拼圖。

我雖然認(rèn)同外人對他的看法，可只有我知道田柾國私下是個愛哭鬼，平日里凌雜米鹽的瑣事足以讓他眼眶周圍泛紅，濕漉漉的瞳孔把他襯托成落湯的可憐小狗。

他的心很敏感，會緊緊盯著自己“拼圖”缺失的那幾片。我總怕他會糾結(jié)自己的缺點一輩子，總是會安慰道：“天有陰晴，月有圓缺?！彼男暮苊舾校p易能看透身邊人的喜怒哀樂，安慰人的話術(shù)很像專業(yè)人士。我好奇問過他，為什么不把自己安慰別人的話也跟自己說說，他直勾勾地盯著我，語氣染上哽咽，語句一字一字像石子兒吐出來：“我 只 要 你 安 慰?！?/p>

我和他很相似，常常被負(fù)面情緒堆積。每當(dāng)眼眶噙住淚花時，我會將它們填補(bǔ)進(jìn)月球那坑坑洼洼的表面。與田柾國相處久后，他便成為了我唯一的傾聽者。也讓我明白，他不是一直都是愛哭鬼田柾國。將壞情緒添充進(jìn)皎白的月里并不是救贖，只要抬頭便能再次想起疤痕。壞情緒可以被太陽炙熱的火焰焚燒掉，殘余的灰燼隨風(fēng)而走。

隨著時間流逝，田柾國就此成為了“僅屬于我的”，永懸不落的日光。當(dāng)我向他傾瀉心中的煩人瑣事，他的眼神專注，一瞬不移。他會用可愛姿態(tài)狠狠地痛罵這些人，隨后會帶我出去玩來洗清煩惱。他從來不告訴我目的地，并將此行為稱之為“風(fēng)的潛逃”。

02 風(fēng)的潛逃

某次我實在支撐不住，逃亡到煙雨下的江南鄉(xiāng)鎮(zhèn)。雨如幕，清霧萬里，我埋進(jìn)春的懷抱。我淚眼模糊，無助地躲在屋檐下望著連綿小雨?！暗未稹钡挠曷渎暦路鹞倚呐K的倒計時，或是我存在的象征。

我以為沒有人會找到我，畢竟我自私地沒有告訴任何人。突然間，背后的一股暖流讓我停止思緒。不太合身的外套包裹著肩膀，熟悉的雪松香籠罩在鼻尖。耳邊傳來他急促的喘息聲，一身狼狽的樣子讓我不敢相信眼前人是田柾國。平日里那雙輕佻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盛滿淚光，容納進(jìn)瀲滟萬千。

“有我在，”我本以為田柾國會像長輩那樣責(zé)怪我，卻沒想過他僅僅說了三個字。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在此時縮短，近得甚至可以聽見彼此錯亂的心跳聲音。他抬手輕輕抹掉我眼尾旁的淚水，突如其來的觸碰引得我心尖一顫，他的手并沒有離開，輕輕地在我嘴角摩挲了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后，眼神閃躲，曖昧的呼吸情不自禁纏繞。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手腕，將傘往我這里側(cè)了一點?！拔覀冏摺?/p>

一路上，空氣炙熱，行駛的顛簸感猶在。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車窗緩緩降下，黃昏的光影將金色籠上側(cè)顏的輪廓。蘊(yùn)含著星辰的眼眸讓我越陷越深，直到田柾國轉(zhuǎn)過頭盯著我。

“是不是很好看？”他含著兩頰笑渦，眉清目秀，“你要是下次再像這樣誰都不告訴偷偷出去，我以后可就不帶你出去玩了?！?/p>

我像往常笑著點頭回應(yīng)：“嗯，絕對沒有下次。”

03 他的夢想

從我們的孩童時候，成為英雄的想法一直耕種在田柾國內(nèi)心。田叔叔著迷于刑偵劇，田柾國便經(jīng)常陪他看上一通宵，樂此不疲。當(dāng)老師提問關(guān)于夢想的話題時，他的答案始終如一。

幾年過去，他開始鉆研懸疑刑偵小說，電視劇和電影。他看著電視劇里的警局隊長總是李隊，張隊的互相稱呼著。懵懂的少年幼稚地覺得太過于平庸，對我立下誓言：“我可不能不叫田隊，我以后要像特工一樣有個酷酷的外號！”

我笑著看他天天為代號深思熟慮，委婉提醒道：“或許你可以從自己的英文名角度出發(fā)？”

他透亮的視線朝我聚攏，“Junkook？而且到時候英文名字在一大堆中文里很突兀誒…”

“那就簡短的兩個字母， JK？”

“好！”田柾國為了提早適應(yīng)警局生活，吩咐我往后稱呼他為‘JK’。但我果斷否決掉了他的提議，表示田柾國和‘JK’是存在區(qū)別的，要分隔開來。他詢問我為什么，我回答：

“生活中的是田柾國，工作中的是JK警官?！蔽掖蛄恐露臉幼?，繼續(xù)用通俗的比喻補(bǔ)充道，“拼圖不完整的是田柾國，而JK警官是完美的代表?！闭f完之后，他又回到了那副沉思者的表情，我猜他大概是明白了…

田叔叔十分支持田柾國的理想，自豪兒子會為他彌補(bǔ)年少的心愿。他為田柾國報名了跆拳道，拳擊以及許多搏斗課程。田柾國也因為這些機(jī)會，開始真正塑造他的‘JK’身份。有些時候，我會帶著田柾國最愛吃的來看他，盡管汗流浹背，卻依然頂著濕淋淋的微分碎蓋朝我奔來。

田柾國很要強(qiáng)，會因為受很多傷或者被擊敗而氣餒，強(qiáng)忍著眼淚直到下課。回家之后也不敢把自己脆弱不堪的樣子暴露給父親來，所以只能來找我哭訴，“我是不是沒有天賦，我是不是很不好……”

我無言，手撫上他的后背，只能將網(wǎng)上的勵志雞湯語錄一遍一遍復(fù)述給他聽，像哄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拔艺f過，田柾國和JK是有分別的，田柾國是愛哭鬼，但JK不是?！?/p>

等他情緒好轉(zhuǎn)之后，我也經(jīng)常會嘲笑他。明明年齡比我大，卻還需要我這個妹妹的安慰。只是他的臉色會暗沉下來，沉默地看著我。氣鼓鼓地將頭轉(zhuǎn)向一邊，嘟囔地抱怨說，“我從來都沒把你當(dāng)作我妹妹…”

自從上高中之后，愛哭鬼田柾國變得越發(fā)奇怪了……

“田柾國同學(xué)，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們夢想相同，可以互幫互助呀～”

田柾國無措地看著眼前的女生，“謝謝喜歡，但我們的夢想應(yīng)該不一樣?！蔽衣犕赀@話很是奇怪，向他表白的女生也想當(dāng)警察，為何不相同。難道田柾國改變想法了？

我追到田柾國的身邊：“誒，田柾國，怎么不想當(dāng)警察了？”

“我沒有不想當(dāng)警察，只是夢想多加了一條，和那個女生不一樣?！?/p>

“一條什么？”

“保護(hù)你?！?/p>

04 十二月二十四日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冬日清晨，離萬眾期待的圣誕節(jié)無比接近。

“聽說當(dāng)初雪降臨的時候，告白一定會成功?！?/p>

霓虹城市的浪漫之夜，行人沐浴在皎潔的白月光下。白色的毯子與翩翩起舞的銀蝴蝶很般配，只不過終將一切化為泡沫消逝不見。雨滴落在地上濺起城市的灰塵， 城市被折射的迷蒙閃爍。俗話說，在最凌冽的寒冬去見到心愛之人，風(fēng)會把時鐘吹到慵懶，相擁也會變得很慢。

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我和田柾國瞞過父母偷偷來到市中心。路燈被無限拉長，車的鳴笛聲恍恍惚惚，我和田柾國一起坐上列車，靜靜地。

鐵車毫無預(yù)兆地撞向行人，刺耳的摩擦聲與尖叫聲交疊在一起，車內(nèi)一片狼藉，人群像提線木偶般接受命運(yùn)的審判。

外面的大雨瘋狂地沖刷著一切，將救護(hù)人員的衣服打濕，不斷摧殘著傷者的靈魂，似乎想抹去什么。不斷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一陣嗚咽沖破了煩躁不安的雷電。昏暗的影子無措起舞，雨落人身，皎皎圍繞孤寂的霜蟾。寒風(fēng)凜冽，一時間地面上全部被那純白色所覆蓋。肆意飄散的鵝毛大雪使整個視野充滿一片銀色，被積雪覆蓋住的地面留下大塊的車胎痕跡。

淚眼模糊的我已經(jīng)意識不清了，只記得有人附在我耳邊，用很虛弱的語氣說著，“我很愛你，比你所知的，還要再多一百，一千，一萬倍?！?/p>

清晨在明日降臨，但祈求銀辰停留此處此刻。待雨霽霧散，瑰麗的陽春歸來，用盡朦朧笑顏與浸濕的赤裸雙腳奔向心愛之人，溺醉于寒冷中，掠奪著那蘭熏桂馥，永不逝去。

“再別，我的深愛之人。”

自從從醫(yī)院病房中醒來，爸媽告訴我才得知田柾國一家搬走了，匆忙地沒通知任何人，悄無聲息地把他們家在這里遺留的一切痕跡移除了。我日夜萎靡不振，被田柾國拋棄，獨自一人失魂落魄成為皎皎孤月的守望者。

醫(yī)院的墻壁一絲不茍地覆滿禱告，如今我也成為了其中的一份子。應(yīng)該不止我是在臣服于冰魄的信徒，世世代代萬家燈火展望它。盡管我如此虔誠，它從來不會傾聽來自我的愿望，也不會凝視我被冰封住的雙眼。

我嘗試了一萬次用各種方式聯(lián)系田柾國，包括朋友的關(guān)系，但他依舊杳無音訊。久而久之，我逐漸說服了自己的大腦，田柾國只是孤獨幻發(fā)出的魅影，田柾國不存在，JK也不存在。我開始投身于學(xué)業(yè)里，廢寢忘食。

至此，瘋癲的霧霾阻礙我望向月亮的視線，烏云也遮蓋住太陽。

05 JK警官

田柾國已經(jīng)在我生命中消失數(shù)年，像封被燒毀的信紙殘留的余燼，在心臟的某一角落灼燒著。與他的回憶如今已恍恍惚惚，我總是會在夢夜尋覓淡月的方向，零碎的記憶殘片勾略出僅有他的回憶。

許多年過去，我也得到過關(guān)于他的閑言碎語。我卻不想在意，不想耗費(fèi)時間去尋找對方，只將他留存在過去的回憶。

清風(fēng)拂過臉龐，明月欣悅依舊，仲夏的傍晚淺踏著黃昏來臨。好朋友的電話打擾了一天中最清閑的夜生活。我惱怒地掃過她發(fā)來的一條條微信，告知我去警局接她，還附加上一句：“田柾國正在找你?！?/p>

田柾國？ 恐怕是她無聊的惡作劇…但理智絮亂，我火急火燎地趕到警局尋找朋友的身影，也在四處張望某人。

“JK，西區(qū)那里平復(fù)下來了。”?

JK？像時隔多年的戀人錯過后的重逢，沒有刻意的鋪墊，熟悉的名稱落在耳邊，我終于和田柾國對視上。他正在處理公務(wù)，臉龐褪去了年少的稚嫩。

緊接著，我觸碰到一身冰涼。田柾國緊緊攏著我，他的大衣含著未消散的霧氣，還很潮濕。潔白無瑕的臉凍上紅暈，眼底下的驕陽明烈坦蕩，讓人束手無措?！拔一貋砹恕彼S后的靜默雖是寧靜的等待，卻可又很熱烈。田柾國的聲音就像他身上的淡木清香一樣，惹人貪戀。

田柾國向我解釋，當(dāng)年的車禍發(fā)生，他的傷勢很嚴(yán)重，轉(zhuǎn)移到了另一個區(qū)域的醫(yī)院。一家人匆忙與周圍人告別便搬家了，在那里開始了新的生活。田柾國也嘗試聯(lián)系過我，都以空號的提醒而告終。高三的學(xué)業(yè)壓力大，我們開始廢寢忘食，短暫忘記對方的存在。進(jìn)入警校后的他去我家尋找過我，但我們也已經(jīng)搬離了。像被刻意安排的一樣，我們都在錯的時間段去尋找對方。警校有嚴(yán)格的管理制度，再也抽不出閑暇的時間來。他剛畢業(yè)的幾個月被調(diào)離了這所城市，得到好的成績之后才終于回到這里的申請終于被通過。剛才見到了我的朋友，火急火燎地要到了聯(lián)系方式，等待我的通過。并且也在這里等著我。

我們在蟬鳴之下走進(jìn)一家便利店，像年少時期一樣拿著便當(dāng)坐在窗前的位置。

在一夜里聊了許久，他向我講述他在警校的日子。

”警校里的同學(xué)都稱呼我為JK，我也一直以JK的身份維持著完美。所以，他們很好奇我究竟靠什么從來都沒哭過?！?/p>

“那你回答什么？”

“我對他們的回答從來都是沉默，但是我知道，愛哭鬼的田柾國得不到你的安慰，哭就變得沒有意義了?！?/p>

“我們警校的老師總跟我們說，人一旦牽扯到了情，那人就會有軟肋，就會是缺陷。沒有感情的人，是完整的拼圖。我是唯一反駁我老師的，‘天有陰晴，月有圓缺，沒有完美的事物?！?/p>

“后來又怎樣了呢？”

“老師沒有說話，很詫異的表情。我猜我平?？赡芸雌饋頉]有感情，所以他覺得我一定會認(rèn)同他的話?！?/p>

“所以你愿意讓我變回田柾國嗎？”

“當(dāng)然”

田柾國的眼眶又泛紅了，像回到了少年時期，我打趣道：“怎么又變回愛哭鬼了呢？”

“JK不是愛哭鬼，田柾國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