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日快樂啊，小仙姑

? ? “生日快樂！”

? ? 在視覺回歸之前，已聽到那一聲聲充滿真情實意的祝福，轉(zhuǎn)頭四顧，這是……是廠子的大廳吧，怎么打扮的這么五彩斑斕，還弄了個KTV的大燈吊在頭上，愣了幾秒，才注意到自己是被圍在眾人中間，生日快樂……是對我說的嗎？唐九夏想過幾十種可能性，卻沒想到這一種。

? ? 生日？

? ? 對了，是每年自己誕生那一天吧，人們常常會舉行一些活動來慶祝之類的？她有多久沒過過生日了？記不清，只記得，有他人陪伴的最后一個生日，是母親給自己過的吧？

? ? 是了，是及笄之年，十五歲的那年，母親還送給自己一枚金釵和半塊白玉，再之后呢？隨著師父去了很多地方，像煙雨纏綿的江南、滿目繁華的金陵、大漠孤煙的邊塞，最后的最后，就是走上清山，開始修煉，踏入仙途。

? ? 修仙到底有什么好的？唐九夏不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趨之若鶩，就連最最疼愛自己的母親也舍得與她分離，上山后，她不得不學會一個人照顧好自己，不得不學會適應(yīng)孤單與落寞。

? ? 修煉秘籍時是一個人摸索著前進，練習受傷時是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一個人學著做飯，做的再可口、種類再多，還是一個碗、一雙筷子、一張椅子，一個人學著裁衣，裁的再好看精致、打扮的再仔細，也只能孤芳自賞。

? ?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安慰自己，有母親可以偶爾與她千里傳音，有小鴨子可以陪她嬉戲打鬧，師父常年不在山上，管教的并不算嚴格，有興致也可以下山轉(zhuǎn)轉(zhuǎn)，但不知道為什么，走著走著，這路上只剩下了自己的身影，諾大的清山，只有她一個人，諾大的世間，只有她一個人。

? ? 不知從具體哪天起，唐九夏害怕從睡夢中醒來，害怕暖暖的陽光照進窗子，和現(xiàn)實相比，還是夢境更熱鬧一些。很想大哭一場，可又哭給誰看呢？人生天地間，心卻找不到安居之所。

? ? 也曾埋怨過父母，為什么要拋棄自己，也曾不滿過師父，為什么把自己帶上山來就不管不問了，不過最恨的還是自己，為什么要這么有天資，為什么不能平平淡淡，像個普通人一樣，過一個平凡安定的一生。

? ? 或許有的時候，我們也要感謝一下時間的無情，平等的對待著萬事萬物，隨著歲月匆匆流逝，唐九夏的喜怒哀樂也都不見，她的心逐漸冰凍封鎖，雖然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這笑容里，卻有幾分悲楚和凄切。

? ? ?百年悠悠，一次偶然的機會，師父讓她再下山歷練一番，起初心中是不情愿和畏懼，近些年來，她時間長了會下山一次，不過都是為購置生活必需品，買完東西就逃離，甚至不會和任何人交談，也就沒有期望和失望。

? ? 可這次不一樣，下山歷練，意味著待在山下的長短不確定，很可能避免不了以上種種，讓她驚訝的是，自己竟然還有一分若有若無的期待，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催促她，讓她下山。

? ? 走在路上，周邊熟悉又陌生，在之后呢？她遇見了一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黃發(fā)女孩，好像是被人欺負了，不免生出憐憫之心，腿腳不受控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然擋在了那女孩的身前，原因是什么呢？唐九夏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覺得她有點熟悉，像是一位故人？或許是許久未下山，想行一件仗義之事？又或許是上天的指引，命運齒輪的轉(zhuǎn)動，讓她們得以相遇、相識、相知，終于得以相互救贖。

? ? ?相處過程中，唐九夏關(guān)閉百余年的心門被叩問，門上的鎖也在慢慢松動，可總歸是不敢徹底交付，怕又會像之前那樣，回首看去，長途漫漫，唯有一人獨行。

? ? 自己生日具體是哪天呢？不太清楚了，不過記得母親說過，她誕生在盛夏，名字里便帶有個“夏”字，就隨口謅了個五月二十一日交給廠長，本以為她只是隨口問問，卻……

? ? 忽然覺得視線有點模糊，用手去擦拭的時候，手背上濕濕的，是淚水嗎？想將眼淚擦干，不想在廠子里的大家面前出丑，可淚腺怎么也不聽話，眼淚像是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又像是拆了線的珍珠，從指縫中溜走，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終于遏制不住，抱頭大哭起來。

? ? 眾人都沒預(yù)料到這種情況，一時手腳失了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廠長也對唐九夏如此之大的反應(yīng)感到有點奇怪，思考幾秒后，示意大家安靜，一個人向前走了幾步，也蹲下來，左膝跪地，探出手去，輕輕拍打著她的后邊。

? ? 盞茶功夫后，平靜了些，偷偷抬眼去看廠長，口齒含糊不清的嘟囔著：“對…對吾起，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有…有點失態(tài)，讓廠長和大家擔心了?！?/p>

? ? 廠長只是搖搖頭，微笑著說道：“想哭的時候便哭，想笑的時候便笑，永遠坦率真誠，這才是大家一直喜歡著的那個小仙姑，不是嗎？”

? ??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

? ? 見唐九夏似乎又要控制不住情緒，干脆直接攬入懷中，撫摸著她的青絲，輕柔的說：“不必克制，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會笑話你的，放心吧。”

? ? “媽…我想你了……”

尋安行

唐家有女初長成，青絲瀑洗膚凝脂。

國色天香雁且落，冰肌玉骨月也癡。

琴棋書畫藏心中，舞文弄墨七步詩。

才學卓絕過常人，世間難得幾回聞。

隨師悟道踏仙門，一入仙門似海深。

往事如煙風吹散，物是人非花落塵。

長夜漫漫星作伴，殘陽與酒立黃昏。

四季輪轉(zhuǎn)景堪夸，清山雖好不為家。

春光猶厭飛柳絮，夏日生憎滿繁華。

秋色無邊釀離恨，冬雪點點青檐下。

古道西風倚白馬，原來漂泊是天涯。

流水不解煩憂事，枝頭空自棲寒鴉。

百年歲月匆匆過，喜怒哀樂皆為錯。

天幕青光投星斗，凡心紅塵已深鎖。

菩提樹下抱元坐，明鏡臺上道無我。

一步一印登階梯，九十九重至峰極。

呼風喚雨隨心意，移山填海不足提。

六合八荒千萬里，遨游何須騎鵬翼。

朝在長安戲分乳，夜宿江南聽紅雨。

此間風光無限好，可惜只一人獨賞。

身心俱疲返舊居，落寞同枕入黃粱。

世事算盡了無趣，浮生不過夢一場。

舉杯盛來月兒淚，佳節(jié)誰與共彷徨。

半輪冰涌吞愁腸，飲醉何必用杜康。

日復日來年復年，暫將夢鄉(xiāng)作故鄉(xiāng)。

人生幾度又秋涼，家書殘跡染枯黃。

筆落難以成篇章，窗前疏離灑月光。

羈鳥眷戀有山林，我之思念寄何方？

從此霜雪滿青絲，形影相依坐九江。

偶得機遇再下山，百感交集心不安。

路逢惡霸凌弱小，黃發(fā)少女淚漣漣。

與君應(yīng)是初相識，為何猶如故人見？

梨花弄雨惹愛憐，正義執(zhí)劍護周全。

弄巧成拙行此事，命中注定結(jié)此緣。

冬去春來燕飛還，夭李灼灼冰雪暖。

喜樂可與人分享，哀愁幸有君共擔。

切莫憂愁將來事，珍視當下盡悲歡。

顛沛流離多少年，終尋定所心得安。

余生愿如梁上燕，與君歲歲長相見。

故事至此尚一半，紅泥爐火茶幾盞。

諸位且飲不夜候，再來聽我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