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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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陽菜最近的工作就是天天出門閑逛，高橋南則是告病推掉了側(cè)用人的事務(wù)，暗中保護(hù)她。殺害峯岸和宮崎的是水戶的“七葉”前輩，這一點(diǎn)已是確鑿無疑的了。為了不被敵人察覺，高橋南也不敢跟得太近，以免打草驚蛇。兩人約定了路線和時間，高橋南每過一刻確認(rèn)一次小嶋陽菜的安全，無事便隱匿起來，將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降到最低。幾天下來，高橋南精力消耗不輕，同時對陽菜愈加佩服——大敵當(dāng)前，身處險境，竟能如此氣定神閑，真是了不起。也不知大魚有沒有盯上這枚香餌，至少耐心上一定不能輸，高橋南暗暗想道。

高橋南要是知道小嶋陽菜此時的真實(shí)心態(tài)，只怕會抓狂地把這份佩服摔個粉碎。陽菜可不像凡事認(rèn)真的高橋南所設(shè)想的那樣，如臨大敵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要裝出不知情的樣子。事實(shí)上，小嶋陽菜是真的在閑逛，最近操心的事太多，偶爾也該放松一下呢——這就是陽菜的想法。

并沒有忘記同伴遇害的慘痛，但是沉浸其中的話是什么也做不成的，也沒法為她們報仇，小嶋陽菜是這樣想的。不過，是不是太薄情了一點(diǎn)呢，她又有些困惑。胡思亂想中，日影已西斜，陽菜仍是自顧自地游蕩著，不著痕跡地往人少的巷子走去——她的工作可不是天黑就收工的，說不定到這時刻才是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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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歸放松，小嶋陽菜畢竟不能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成兒戲。小嶋擅用的薙刀是長兵器，白天不方便招搖過市，刀身收在鞘中，又用布裹住，并不扎眼，天色漸暗，陽菜悄悄地解開了裹布。八天來，天天如此，小嶋陽菜沒有焦躁的情緒，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天的等待沒有白費(fèi)，敵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盯上自己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手。

華燈初上，小嶋陽菜看著民居中漸漸多起來的燈火，有些感觸。一直一直忙碌著，如此尋常的煙火氣息總是視若無睹，也忽略了那平凡的溫暖。印象里，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是什么時候呢？陽菜記得剛?cè)腴T的那個夏天，優(yōu)子纏著自己一起去祭典，明明自己自顧自地逛著都沒怎么搭理她，優(yōu)子也沒覺得掃興，還一直講笑話給自己聽。當(dāng)年只是由著那只栗鼠胡鬧，并沒太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天的祭典很熱鬧，花火很漂亮，優(yōu)子講的笑話……也很有趣?；蛟S是因為同伴的逝去，讓陽菜慨嘆生命無常，勾起了善感的心吧，在這一刻，她無比想念遠(yuǎn)在天邊的那個人，大島優(yōu)子。

柔和的燈光雖然讓人迷戀，但是今夜，卻要行走于黑暗之中。小嶋陽菜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宅町，向僻靜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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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江戶、京都這樣的大城，也并非處處歌舞升平。倒不如說，越是光芒萬丈不可逼視的存在，那背后的陰影越是深重。繁華的江戶城中，也一樣有陰暗的角落。小嶋陽菜行走在一條陋巷中，夕陽已經(jīng)落山，余暉將散，道路人影一片昏暗，還沒有被黑夜完全吞沒。

小嶋陽菜隨意地將刀鞘撇在地上，突然說道：“川崎前輩？還是中西前輩？為什么不出來見我呢？”

話音剛落，巷口走出一名黑衣蒙面女子，刀已出鞘，卻沒有回答陽菜的問話。

“前輩已經(jīng)沒有什么話好跟我說了嗎？”小嶋陽菜雙手握起薙刀刀柄，刀尖自然地指向?qū)γ妫蛟S是因為聲音軟糯的關(guān)系，質(zhì)問聽起來竟有些撒嬌的意味。

蒙面女子仍不答話，只是擺出了起手勢。

果然，無需多言了。小嶋陽菜長呼出一口氣，卻是端立不動，并不搶攻。

蒙面女子心中大訝。需知薙刀最早是平安時代僧兵慣用的武器，長柄寬幅，利于劈砍，威力更在太刀之上，靈活性則是稍遜，照理說唯有主動進(jìn)攻才最能發(fā)揮薙刀的優(yōu)勢。小嶋的實(shí)力已遠(yuǎn)不如己，又?jǐn)[出這副作派，戰(zhàn)略上再輸一籌，打的是什么算盤？

蒙面女子雖然有些疑惑，卻沒猶豫太久，她是暗殺者，僵持不下對她不利，若是有武士巡邏隊經(jīng)過此處那便麻煩了?；蛟S小嶋正是看中了這一點(diǎn)，想要拖延時間吧？可是峯岸南和宮崎美穗聯(lián)手尚且折戟，何況武藝還不如峯岸的小嶋？

“叮”地一聲脆響，雙刀交鋒！蒙面女子本擬硬碰一擊然后趁隙中宮直進(jìn)解決對手，豈料才進(jìn)一步，小嶋陽菜的薙刀已經(jīng)逼到她面門！再往前沖的話，在刺到小嶋之前，自己就先撞到薙刀上了。她步法精妙，退了幾步繞到側(cè)翼，手上不停，雙手將太刀高舉過頂，再前進(jìn)四步正好一刀大上段斬到對手。正在向前之時，蒙面女子忽覺有異，匆忙收住腳步直接下劈?！岸?！”又是一聲脆響。原來小嶋陽菜已經(jīng)不緊不慢地半舉薙刀，正好又碰上了蒙面女子的太刀！

若是有旁觀者的話，一定會覺得陽菜出刀的方位簡直莫名其妙；正好攔下刺客的太刀時，多半又會為這一刀喝彩，真是料敵機(jī)先。這一回合的交手，倒仿佛是那蒙面女子故意配合陽菜一般，竟在那個毫無威脅的位置出手。然而蒙面女子不是一般人，她是“七葉”高手，她知道為什么自己要使出這種昏招。她更知道，若是自己的反應(yīng)慢上一拍，仍是上步下劈，那么手腕就會正好喂到小嶋的薙刀刀鋒上！

蒙面女子后退三步，重新審視印象中總是輕飄飄的這位后輩。四周光影漸暗，小嶋陽菜美艷的面容仿若罩上輕紗，看不清是什么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