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拐四樓。

剛剛從哥倫比亞大學(xué)回來的博士帶著文獻與報告，走在下午五點的斜陽。

水泥地板鋪著一層金黃，是淹沒了冰冷的暖流。身邊的廣告牌上，礦石病的解藥瓶上印著羅德島的標(biāo)識，以及已經(jīng)長大的，阿米婭的臉。

歲月的滄?？傇诓唤?jīng)意間穿縫而入，時光的碎片把人的腳步帶回當(dāng)年。

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大概兩年？

博士想起阿米婭那張?zhí)煺鏍€漫的笑顏，總無法與現(xiàn)在的她對應(yīng)。

自己也只是偶爾才會回到羅德島，拜訪一下某些老朋友?，F(xiàn)在的他是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終身教授，平日里也沒有多么繁忙，只要推辭掉不少的頒獎儀式和晚宴，就樂得清閑。教教書，回家研究研究咖啡和酒，陪陪自己可愛的妻子，對于現(xiàn)在的博士比什么都重要。

他快步地走在人行道，于陰影中藏起自己的臉。

他可不想被什么人認(rèn)出來，打攪了自己回家的路途。

幸而哥倫比亞大學(xué)離家距離不遠(yuǎn)，步行十分鐘左右便能安心地拿出鑰匙扭開鎖孔。再次，這里的人還算尊重個人隱私，就算是他這個級別的教授，大概率也不會有人追著他討要照片，只是認(rèn)出他便拿起手機悄悄拍下，隨后在朋友圈里轉(zhuǎn)發(fā)這意外之喜。

與其享受榮譽，他更喜歡享受下午的陽光沐浴周身，陷在搖椅中看一本小書，品一杯拿鐵或是飲一杯酒。

家前紅木的門后有吸塵器微弱的轟鳴。這是他自己拼拼湊湊改裝的特制吸塵器，沒事情時他總愛玩些小改造好滿足自己雙手的空閑；這部吸塵器被他自己改裝成降噪款式，比市面上的那些大力宣傳的商用物實惠不少。

擰開門鎖，聽著清脆的咔嗒聲響；有拖鞋在地板踢踏的聲音，循著來到門前。

“歡迎回家！博士~”

灰白的耳朵在博士面前，如同春風(fēng)帶起的柳條搖曳。

“或者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親愛的？”

與其享受榮譽，還不如享受和她一起共度的時光。一起窩在床上看劇，或者一起烹飪，在晚餐時有情調(diào)地點起蠟燭吃上共同做好的佳肴，又或者穿著睡衣并腿在沙發(fā)上打游戲，就算是喝點酒被她鼓起的腮幫所斥責(zé)也比起華而不實的獎杯更為美妙。

“我回來了，暴行?！?/p>

她總是那樣溫柔地挽起自己的手，笑上宛若俏枝，靜靜結(jié)著白色的梅。

樸素而純凈。

“今天回來的好早...”暴行伸出的細(xì)嫩雙手，那冰結(jié)若脂于胸前上牽，勾住博士的領(lǐng)帶解開。

“最近不怎么忙。哥倫比亞大學(xué)那邊，他們學(xué)生都在放假呢?！辈┦棵撓峦馓?，掛在門旁的掛鉤?！斑@樣就有更多時間來陪陪你了?！?/p>

握拳的小手如同軟糯面團，卻是清秀的雪膚，既不清瘦也不過于豐滿。不輕不重地敲打一下博士的胸前，暴行臉上是微撇的眉，彎成月牙的犬齒；眼中卻含著秋水，外加三分羞怯的紅潤撲于面上，淡淡涂抹在她白皙的臉側(cè)。

“凈說這種話。”

嘴上櫻桃小口氣吐若蘭，繞著梔子花的芳香與零星傲嬌，但卻是滿心歡喜的慶幸。

脫下鞋放在鞋架，晃悠到空空蕩蕩的木床上便蝸居其中。床單和被套在陽臺上晾曬著，透出夕陽下金黃色的淡雅，顯然是賢惠的她的手筆。

“好累好累...果然還是床上最舒服?！?/p>

博士蜷起身子，滿足地?fù)纹鹕碜?，一眼便是圍上圍裙的她拿著吸塵器走入房間。

黑色的衣衫下褂側(cè)分，緊緊貼在她包含肉感的身軀，那波濤萬丈軟嫩地隨她的動作彈跳，猶如蹦出洞口的小兔對外界的世界感到好奇，想要從那緊縛的衣下跳曜，卻是來回晃著找不到出去的路。不知是不是她的興趣，手上輕若薄紗的膚上便是那煙云蕓繞的黑絲手套，環(huán)起她的小臂和欣長蔥指，從那遮遮掩掩的黑下透出她潤白的暈染。最數(shù)勾人的還屬那被淡淡黑絲裹起的玉足與豐滿腿部，恰到好處的膨起，將她黑絲下那圓潤的誘惑抬升到最高，又被神秘的黑色鎖縛，明擺著大膽的勾引卻又欲拒還迎地收斂，過于白皙的腿與黑絲一中和，便成為煙霧縹緲般的色澤，讓人想被那顏色所侵染而毫無防線，輕紗纏身的美感吸睛，怎么也看不厭。

專心打掃的她也看見了躺在床上盯著她的博士，那小兔子的腮幫立刻嘟起，“博士！等會再躺在床上，我還沒有把床上清洗一遍呢?！?/p>

“哦。”不情愿地離開床墊，一把拉過暴行的手腕將她擁入懷中。有好聞的熏香和陽光那讓人困倦的香氣，她并沒有抗拒，而是如同軟軟的果凍布丁在懷中動彈幾下便倚在他胸前，努力感受到他的溫暖?！澳俏揖拖饶帽д砭徑庖幌缕诤昧恕！?/p>

“哼。我才不是抱枕呢。”輕哼里不帶著厭倦，卻是百依百順的溫柔腔調(diào)。她的纏絲宛若蜘蛛網(wǎng)捕獲博士的身體，那香潤如玉的蛇般腰身的香酥?jǐn)U散到博士的皮膚，激起冰冰涼涼的刺感。

“家務(wù)就讓我來好了。”從暴行那里充電完畢，博士擼起袖管拿著吸塵器?！澳阆刃菹⒁幌掳?。辛苦你了?！?/p>

“不辛苦~”還是這樣一副擔(dān)心人的腔調(diào)，讓暴行想起曾經(jīng)博士在阿米婭她們身邊，偷偷將文件放入自己房間，在每個深夜奮戰(zhàn)的樣子。

那時暴行是博士的助理，每每看到他偷摸著從門口抱著一卷卷宗，就知道他又在逞能地熬夜了；她總會勸，他從來不聽。只是看著博士那深深黑眼圈下疲憊的眼睛里透著柔情，像是窗外的黑夜溫柔包裹著她的周身，暴行卻有一種想要依賴他的濃濃安全感，像是兔子住進它自己的小窩，安心地睡著。博士總讓她將不小心睡著的自己叫醒，她卻看著博士的睡顏入神，為了讓博士補覺便只是揉揉那頭黑發(fā)不再作聲，微微俯身與他的臉保持同一水平線。在那深情的注目下，暴行無數(shù)次地想象揪著博士衣領(lǐng)吻上他的嘴唇，可惜最后都拍拍自己紅撲撲的臉頰放棄這個大膽的想法。

“放著我來就好了，博士?！?/p>

博士無言，只是看著眼前對他微笑的暴行，寵溺地揉揉腦袋上的耳朵。他知道耳根部分能讓暴行放松不少，徐徐撫摸著那個地方，便看著暴行的眼睛慢慢瞇起，長睫毛裝點著她眼中的世界；帶著清風(fēng)吹來，雨過天晴的笑意，宛若嬰兒入夢的香甜，暴行的臉頰也倚靠在博士的手掌中，蹭起他的皮膚撒嬌。

“就當(dāng)做鍛煉。最近都沒怎么動動筋骨?！?/p>

“嗯...那我去把衣服收了?！?/p>

“拜托了。”

拗不過博士的執(zhí)著，她便在博士的臉頰落下一吻，如水順滑的輕點，不需多言，都在這一吻中慢慢醞釀，最終成為掛在她臉上淡雅的紅妝，柔順的長發(fā)繞指飄過，她便勤快地忙活起來。

有兩個人，家務(wù)就做得格外之快。

只消得一時半刻，整個房間便煥然一新。博士滿意地?fù)沃约旱难?，稍微挺挺?！昂昧耍锹淅镆泊_認(rèn)沒有灰塵?！?/p>

抬手看表，還只是五點未到而已。剩下的時間并不急于做飯，而是先把搖椅搬到陽臺上，找個光線充足的地方浸潤一下金光。手中抱一本書籍，仰倒在搖椅靠背上便是柔和的陽光嫵媚，輕輕拍打他的眼皮就讓他控制不住沉眠的欲望，緩緩睡去。

“嘿咻。”

這一聲可愛的輕吟后，有什么棉花糖一樣的物體便壓在腿上，宛若絕佳的天鵝絨被單塞著棉絮，溫?zé)岬厣w在他的身上便不再離開。身前有軟玉緊貼，一睜眼對上的便是她兩只兔耳的耳背，以及轉(zhuǎn)過頭來的她那灰白眼瞳，頗有惡作劇意味地笑著。

雙手環(huán)過她的臂下，向前繞去的手臂碰到了那讓人振奮的焦糖布丁，是彈嫩的接觸與充滿元氣的暗示。把她的身子禁錮在自己小小囚籠之中，她卻是那自我后悔的罪犯，自甘進入他構(gòu)建的囚籠，香肩靠近自己的手臂上，是雪白色的美好構(gòu)成的圓潤；那沒有絲毫贅肉卻能透著肉感的背部是天然的暖爐，源源不斷地傳遞著熱量。將自己的下巴拄在她的頭頂，臉頰旁邊癢癢的，是她兔耳的絨毛在摩擦自己的皮膚。

“看什么呢。”

“啊，就是一本食譜而已?！?/p>

“你的手藝還要看食譜啊?！狈┦渴种械臅?，上面琳瑯滿目的做法讓擅長料理的暴行也有些晃眼；不過定睛一看，便是盈盈笑意。

那上面全部都是她最喜歡的食物的做法。

“唔...那你有學(xué)到哪個嗎？”

博士將暴行摟得更緊，像是要把她收于囊中，蜷曲起來的身體如同毛毯掛在暴行的后背，墊在博士上的白糯團子扭動幾下身體，便選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再動彈。

“沒有。果然還是你教得快?！?/p>

耳邊吹風(fēng)，是他那書墨味道的口吻，席卷著低沉的嗓音襲來；在暴行的耳邊卷起云浪，充滿著誘人意味的讓她在一瞬間有些失神，想起那天他大膽的舉措。

暴行是標(biāo)準(zhǔn)的照顧人的類型。在別人眼里，她總是擔(dān)任著大姐姐的角色，照顧好周圍的人的起居飲食，噓寒問暖。她沒有什么巨大的追求，只要她在乎的人能夠生活的好好的，便是對她最大的慰藉；所以當(dāng)那天下午她正在看著文件，博士坐在她的身邊喝著咖啡時，她并不知道這之后的事情將成為她一生中最希望張揚的光點。

咖啡里的熱氣冒著喜人的香味，博士的咖啡就算不怎么加糖，聞上去也是沁人心脾的味道。至少暴行這么認(rèn)為。

“暴行？”

“嗯？”

公務(wù)繁忙，暴行當(dāng)時并不好抽身，只是盯著文卷閱覽。

“暴行?！?/p>

低沉，深情，又有博士特有的書墨味道。

暴行的心里陡然升起狂瀾；她的兔耳猛地震顫，轉(zhuǎn)過頭去，那臉上緋紅怎么也藏不住，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博士的眼睛。

這個聲音，暴行只有在博士認(rèn)真的時候聽過。

“我想對你說幾句話...”

博士少見地退縮了；他稍微拉拉自己的兜帽，輕咳兩聲。

“請....請說?！?/p>

有點難以控制加速的心跳；暴行將手交疊放在胸前，希望能拽住心中沸騰的血液。

“就是...就是，你看，暴行你當(dāng)我的助理已經(jīng)很久了...”

暴行第一次發(fā)現(xiàn)，博士也會害羞。

“而且你又生得貌美，性格也是，那個，特別溫柔....”

如果櫻花能夠飄揚十里，那它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暴行的心中飛揚而起，于那窗前招搖著它們的身影。

坑坑洼洼地說完不怎么熟練的告白，博士那運籌帷幄的樣子已經(jīng)蕩然無存，在暴行眼前的他只是一個有些遲鈍的男孩，吞吞吐吐地不知道用什么來向女孩表露自己的心聲，只能湊出幾個字。

“我想我喜歡你?！?/p>

他下定決心，對著她的眼睛說了出來；沒有過度的張揚或者高昂的聲調(diào)，只是像敘述著什么事實一般，平靜中卻帶著忐忑地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拒絕——”

“我接受?！?/p>

這是暴行最后能說出的詞語。

一切都宛如夢境一般，將她這個平凡的身影照亮。

方舟上不乏一些比她更為突出的女孩，對博士抱有好感，可是在這天博士選擇了她，這便是暴行一生中最為耀眼的一刻。

時至今日，他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后半生的伴侶，此刻正充當(dāng)著床墊一起靠在椅上曬著太陽，便是她最大的訴求。

“博士?！彼痤^，面泛笑顏。

“嗯？”

“你還記得你向我告白的時候嗎？”

“哈...別提了。”勾起他不甚完美的回憶，博士將書掩在自己的臉上，“太糟糕了?！?/p>

“我倒不覺得哦。純情一點的，我喜歡?！?/p>

“作為我本人而言實在回想起來過于羞恥....”

“那么現(xiàn)在呢？”

她期待的眼睛一閃一閃。

“哼。我愛你，暴行?！?/p>

再平靜不過的語氣，卻是被生活融化后純凈的情感。不像一開始一般激情，卻別有一番韻味。

“我也愛你，博士?！?/p>

她說得一字一句，沒有絲毫敷衍。

“....我去做蘑菇餡餅?！?/p>

“害羞了？”

博士快步離開，留下她一個人掩嘴偷笑。只是他的臉上還殘留著當(dāng)時一樣的紅潤。

煎鍋里滋響的，是博士在煎炸著蘑菇餡餅；暴行收拾起搟面杖和多余的面粉，拿出碗筷，再添加一些蔬菜沙拉到自己的瓷碗，瞥一眼金黃色的餡餅。

“嗯，不愧是博士。一教就會?！?/p>

“只不過以前學(xué)的時候搞砸了好幾次...”

“沒關(guān)系啦。我一開始學(xué)的時候也一樣?！北┬絮谄鹱慵饽┦康念^頂，腰上系著的圍裙遮不住她的好身材，反而增添了成熟的味道。

“嗯，差不多了。”

餡餅出鍋，留下一線清香。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工作和八卦，兩人在這有些暗淡的燈下對坐，拿起刀叉品嘗起博士的手藝，微微入口，當(dāng)牙齒輕咬面皮，里面蘑菇的香軟便從口中擴散；第一口是酥脆的外皮，接下來便是回味無窮的內(nèi)餡，在口腔味蕾上打轉(zhuǎn)。

“嗯——”

“嘗起來如何？”博士看著眼前閉上眼睛細(xì)細(xì)咀嚼的暴行，自己也咬上一口。

“可以出師畢業(yè)了?！?/p>

“承蒙師傅夸獎?！?/p>

“哪里哪里...”博士正準(zhǔn)備自己再吃上幾口，手卻被她牢牢抓住。

“嗯？暴行怎么.....”

口中突入的是蘑菇餡餅的香甜味道，酥脆而柔軟，幾分鐘后便消解在口唇之間，慢慢吞咽而下；熟練而順利，他本就不想反抗，她便大膽地靠近，相貼，交融在一起的是什么早已說不清楚，只有晚風(fēng)柔和，明月高照，在那燈光下，兩人持續(xù)的有些漫長的示愛。

牽起絲線，反射著光澤，還帶有著蘑菇餅的香甜；她舔舔嘴唇，向他無不暗示地眨眨眼。

“好吃嗎？”

博士揚唇一笑。

“今天幾號？”

“2月26日?！北┬胁粦押靡獾难凵裆舷萝f動，像是看著眼前的餡餅一般。

“所以說你們兔子...”他嘆一口氣?！安灰么邕M尺哦?！?/p>

“知道啦?！?/p>

重又一吻，這一吻便是跨越了時間的鐘表，從被咬合的那一部分流露而出的餡餅里的湯汁，慢慢灌入食客的喉頸；墻上的時鐘慢慢走著，宛若嚴(yán)謹(jǐn)?shù)溺姳砉ふ{(diào)整著位置，看準(zhǔn)了那潤滑油潤過的齒輪便是眼疾手快但又輕柔地將撞針頂入，齒輪咬合在一起慢慢運轉(zhuǎn)，那散發(fā)而出的如同奶油質(zhì)感的餡餅被一點點嘗盡，最終全數(shù)進入食客的腹部，一絲不剩。

但愿他們兩人的日常，便是如同那蘑菇餅一般清甜而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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