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情侣中文字幕电影,在线麻豆精品传媒,在线网站高清黄,久久黄色视频

歡迎光臨散文網(wǎng) 會員登陸 & 注冊

一生等你(第三十八章 疏簾淡月)

2021-09-30 09:26 作者:鍋包肉好吃鍋不好吃  | 我要投稿

第三十八章 疏簾淡月

四五月,是上海這座城市最美好時節(jié),陽光是暖的,風(fēng)是柔柔的,空氣清爽爽的帶著野茉莉的香氣。

屋內(nèi)的燈亮著,發(fā)著微弱的光,琉璃燈罩上墜著一串串水晶流蘇,搖曳在燈影下,透著七彩般的絢爛,如夢似幻,將這沉靜如水的夜,渲染出了朦朧、幸福的味道。

“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定我的呢?”

我躺在延年的懷里,頭枕在他的臂彎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聲,很有節(jié)奏,也很有力量。

我在等他的回答,可是屋子里,只有晚風(fēng)拂過的聲音

我忍不住起身,伏在他的胸前,下巴貼在他的鎖骨窩,癡癡的看著他,他的身上很燙,隔著襯衫都能感覺到。他靠在床頭也注視著我,像是書桌上插著野茉莉的白瓷瓶,溫潤而沉靜。

“怎么不說話?!蔽胰滩蛔¢_口追問,呼吸逐漸隨著他的韻律起伏著,最終與他融為一體。

他笑了笑,目光有些迷離,像是在回憶。過了一會兒,他側(cè)過身,將我摟在懷里,柔軟的指尖梳籠著我長長的頭發(fā)。

“好難回答。”他溫言回應(yīng),聲音很輕,瞬間溶解在這柔婉的夜色中。

“是偷偷藏我照片的時候嗎?”我仰頭望著他。

“當(dāng)然不是。”他搖了搖頭,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你知道,我向來不吃甜食,卻習(xí)慣了每次回來都要去買一包糖。我時常記起那一年你向我遞糖塊的情景,開始我以為,可能是我喜歡那清甜的秋梨味兒。直到后來,我才弄清楚,不是因?yàn)樘?,也不是因?yàn)槲兜溃且驗(yàn)閺哪莻€時候開始,我就已經(jīng)陷入了愛情當(dāng)中,我戀愛了?!彼A艘粫?,又補(bǔ)了一句:“是初戀?!?/p>

他的語調(diào)清和,像是在訴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我靜靜的聽著,那本應(yīng)該聽起來來很甜蜜的話,可我卻很難過,眼睛里浮起一層水霧,濕漉漉的,我抱緊了他,額頭貼在他的下巴處。

“可這些,我都不知道?!?/p>

“傻瓜,當(dāng)然不能讓你知道?!彼龅匦Τ隽寺?,纏繞在我發(fā)絲間的手慢慢移到我的肩頭?!盀榱瞬蛔屇悴煊X這一切,在過往的那些歲月里,我糾結(jié)與矛盾中徘徊,越是克制,越難自抑?!?/p>

我的心被擰了一下,拉扯的好疼,他的話,讓我感同身受。

我們倆個,都好傻……而且還傻了那么多年,可也正因?yàn)槿绱?,而今的一切,才顯得更加珍貴。

我們就這樣依偎在一塊兒,貪戀著彼此身上的溫暖,也不知過了多久,延年身子微動,我挪動眼睛,瞧著他從襯衫的口袋里掏出那只音樂懷表。按下按鈕,‘平安夜’的曲子在空氣中顫動,撩撥著令人微醺的夜,也撥動了我的心弦。

“很晚了,快睡吧?!彼麑驯砗仙?,側(cè)過頭,溫言勸道。

“你也睡?!蔽倚τ目粗?。

他不語,只是關(guān)上了床頭的臺燈,周遭那隱隱的溫暖瞬間褪去,只剩下窗外幽若清冷的月光。

我們各自縮在自己的被子里,像是兩只躺在桑葉上的蠶繭。我望著天花板,怎么也睡不著,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側(cè)臥著,看著我,眼睛在這漆黑中泛著柔和的光。

“你不困?”我抿了抿嘴唇,覺得被子蓋的有些熱,索性將胳膊伸了出來,肩膀也跟著晾在外面。

他動了動,被子依舊裹得緊緊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耳畔,我的目光隨之被牽引,只見他的一只手從被窩里探了出來,將我的手握住。

“我很喜歡這?!边^了半晌,他忽然沒來由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以后你來上海,我們都在這,就像是在家里一樣。”我笑著回答。

“是啊,是我們的……一直都是……”

…………………………………………………………………………………………….

一九一九年,四月

柳文耀的一封書信,一個看似非常合理的理由,將延喬兄弟和柳眉拉回了上海,沒過多久,延年就收到了學(xué)校的通知,赴法留學(xué)的名額正式分配下來,三個人的名字都在名單上,出發(fā)的時間定在了今年年底。

大家都很高興,畢竟朝著既定的目標(biāo)和理想又進(jìn)了一步。法國,無政府主義思潮的中心,多么令人心向往之的地方。

留學(xué)的名單確定了,陳延年也無需再回到震旦上課,每日呆在亞東圖書館里,看書、學(xué)習(xí),忙忙碌碌,為赴法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日子像是一下子回到了民國六年的時候,但又好像不那么一樣。

陳延年覺得自己是留戀北京的,相比于上海,那里不僅僅有良好的學(xué)術(shù)氛圍,有家的溫馨,更有誨人不倦的師長,攜手同行的摯友,每一天都是充實(shí)的。

回到上海后的很長一段日子,柳眉來亞東圖書館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即便是來了,也只是坐一會兒,便匆匆的離開了。

陳延年問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柳眉坐在他的身邊,噘著嘴,聳拉著腦袋,嘆息道:“我爸給我找了一位英文教師,我最近呆在家里學(xué)英文。”

姑娘的纖細(xì)的手指揉搓著衣裙的下擺,深深地舒了口氣,旋即露出釋懷的微笑:“我想著咱們雖然去法國,但保不準(zhǔn)還會游歷別的國家,多學(xué)一門語言,終歸是有用處的。”

陳延年沉默了片刻,附和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你要好好學(xué)?!痹谀且豢蹋愌幽旰鋈挥行┞淠?。他理應(yīng)為她獲取到新的知識和學(xué)問而感到欣喜的,可他并沒有,他只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空落落的,有些發(fā)慌。

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舍不得北京了,還有一個一直都忽略的重要的原因,他懷念清晨鐘聲下,那個文秀的姑娘對自己說的那一聲‘早’,懷念她無時無刻都伴在自己身邊的日子。

原來當(dāng)有些事逐漸成為習(xí)慣,融入到你的生命中的時候,就很難再去接受他們的遠(yuǎn)去。

“好懷念在北京的日子呀?!绷加朴频拈_口,那雙細(xì)長秀麗的眼睛里射出來一股惆悵的光,順著春日柔和的風(fēng),飄落在庭院內(nèi)的那株玉蘭樹上。

陳延年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她想說的,也是自己心里的話。他本想脫口說出一句:“我也是?!笨山K究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這么多年,他也早早就習(xí)慣了,不輕易在柳眉的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的。

陳延年望著她,他很少在柳眉的臉上直接看到這樣悵惋的情緒,風(fēng)露清愁的,很動人。在他的記憶里,柳眉總是喜歡微笑著面對他,每當(dāng)哀傷的時候,這個傻姑娘總是喜歡瞬間將它藏匿起來,不讓他發(fā)覺,可盡管如此,她所有的開心、失意都落在他的眼里,然后陳延年再用他捕捉到的信息,去讀她的心。

“延年,你看這玉蘭花?!?/p>

“怎么了,有什么不同嗎?”延年順著柳眉的目光看過去。

“我一直都不喜歡玉蘭,不僅僅是因?yàn)榛ǘ淇粗謇?,還因?yàn)橛裉m總是先開花,等花瓣全部凋謝后,才能長出來嫩綠的新葉?;ê腿~不應(yīng)該相依相伴的嗎?沒有葉子的花,那么的孤清,而缺少了花的葉子,又失去了該有的靈魂?!?/p>

柳眉自顧自的對著一棵樹發(fā)著感慨,嘴角間微微的笑一下,帶著幾分凄然。她似乎是在說花,又好像說的不僅僅是花。陳延年依然聽的十分認(rèn)真,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去讀懂她的心緒。

“雖然,花與葉隔了整整一個花期,可一花一葉總關(guān)情……”陳延年思索了半晌,終于開口去回應(yīng)她。

“對啊,它們是一體的,無論怎樣,都會永遠(yuǎn)的在一起的!”柳眉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又恢復(fù)了平日里明媚飛揚(yáng)的神采,她似乎又想明白了。

他們相互微笑著揮手告別,與未來的暮暮朝朝相比,這短暫的分離又算得了什么呢?

連綿的雨天,濕冷濕冷的,淺灰色的天幕上布滿了烏云,黃浦江翻涌著波濤,威風(fēng)凜凜的不住地咆哮著,岸邊,鱗次櫛比的工廠,高高的煙囪冒著滾滾的濃煙,伴隨著江邊輪船的汽笛聲,逐漸遠(yuǎn)去。

陳延年在這瓢潑的大雨中獨(dú)行,懷里抱著一個小嬰兒,他將娃娃緊緊地護(hù)住,生怕這個幼小的嬰兒被雨水打濕。雨下的愈發(fā)的變本加厲,陳延年加快了步子,匆匆的回到安樂里的一棟宅子里。

屋子里又黑又悶,門窗緊閉著,透不進(jìn)一丁點(diǎn)的光。陳延年緊忙將小嬰兒放到床上,或許是因?yàn)樽约荷砩蟼鬟f過去的溫暖,小東西睡的很熟,淡淡的眉眼透著一股安詳,恍若這周遭的一切都和他無關(guān)。

陳延年長舒了口氣,起身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fā),隨手從抽屜里掏出火柴,將屋內(nèi)唯一的一盞煤油燈點(diǎn)亮。慘淡而微弱的亮光,不足以驅(qū)散這滿世界的灰,以及令人糟糕的陰寒。

陳延年呆立在二樓的窗前,單薄的身軀,承受著周遭的灰暗,像是風(fēng)雨中被打落的樹葉,孤零零的在水坑中飄著。

這段日子里,他和之前就已結(jié)實(shí)的黃凌霜、鄭佩剛等人成立了進(jìn)化社,以“介紹科學(xué)真理,傳播人道主義”為宗旨,宣傳無政府主義理論,并出版了《進(jìn)化》雜志。

很可惜,進(jìn)化社和北京的互助社同樣短命,雜志僅發(fā)行了三期,便被政府查禁了,就在剛剛鄭佩剛也被巡捕房逮捕了,而床上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兒便是鄭佩剛的兒子。

不遠(yuǎn)處的蘇州河,原本碧綠的河面被雨水籠罩在灰白的濃霧中,在民國八年的這個春夏之交里,陳延年第一次從心底生出了失意的惆悵。

一九一九年,對于他來說,好像從年初開始,便注定了落寞與悲傷。

巷子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抹紅色,像是熟透的紅葉,漂流在雨中,與尋常的油紙傘不同,那是一把十分洋氣的傘,綢布的傘蓋還帶著花邊,與這雜亂無章的深巷格格不入。紅傘下藍(lán)色的裙擺若隱若現(xiàn),像是雨中的音符,有節(jié)奏的擺動著,陳延年幽深的眸子瞬間泛起了光彩,心也跟著跳躍起來。

那一點(diǎn)紅色忽然停住了,立在電線桿的邊上,被兩個身披黑色雨衣的巡警攔住。陳延年大驚失色,回頭看了眼睡在床上的小寶寶,慌忙的沖了出去。

低洼處的水坑濺起陣陣水花,融進(jìn)滂沱的雨中。紅色的雨傘下,姑娘腳上的皮鞋被打濕,雨珠落在漆黑的牛皮面上,順著流淌,浸濕了雪白的襪子。

“警察先生,我真的是回了趟娘家,家里丈夫和孩子還等我回去做飯呢?!惫媚锬托牡慕忉屩?,語氣不緊不慢,十分從容。

似乎是看到了兩位巡警將信將疑的表情,姑娘身子動了動,將手上的包袱打開,這一次,她的話語里多了幾分懇求:“您看,這里面都是孩子吃的用的,我真的沒說謊啊?!?/p>

“孩兒他媽!”陳延年十分洪亮的吼了一嗓子出去。

紅傘旋轉(zhuǎn)了一下,傘下的姑娘急忙回身望去,白凈清麗的面龐上,那一閃而過的詫異瞬間轉(zhuǎn)換成了驚喜。她定在那,本想打招呼,卻又不知道在警察面前,該如何稱呼站在她對面的那個人,微啟的薄唇再一次合上。

“你怎么才回來,娃娃都想媽媽了?!标愌幽隂_過去,將自己的身體擠進(jìn)紅彤彤的傘下,將姑娘緊緊的擁在了懷里。

“路上的雨太大了,所以耽擱了?!惫媚锷碜游艘幌?,隨后稍有架勢的拍了拍延年的脊背,似是在安撫他。

“你們真的是夫妻?”

如果不是巡警的問話,或許,他想一直將女孩兒抱在自己的懷里。

“哦,是的?!标愌幽晷χ戳搜凵砼缘呐?,擺出一副老實(shí)人的樣子:“還有個剛過百天的孩子。”

“你看你,怎么出來也不撐把傘,都淋濕了?!惫媚镒焐县?zé)備著,卻又十分心疼的用手掌將延年臉上的雨水擦拭干凈。

冰涼的指尖滑過陳延年臉龐,他的心有些慌亂,姑娘笑吟吟的看著他,那張不施粉黛的素臉上,烏黑的眼睛依然放著亮光,每每轉(zhuǎn)動,都釋放出無限的柔情,這樣的眼神,讓他無比的眷戀。

他握住她的手,含著輕微的笑容:“我沒事兒,別擔(dān)心。”

“看到伐,甜膩的很哩!”巡警咧著嘴,笑著揶揄。

“趕緊走吧,大雨天兒別再外面亂晃悠。”另一位警察皺著眉頭,揮動著手臂,示意二人趕緊離開。

陳延年暗自松了口氣,向兩名巡警微微俯身,表示謝意,隨即轉(zhuǎn)身接過姑娘手中的雨傘,攬住姑娘的肩膀,走進(jìn)蜿蜒的深巷中。

“柳眉,你怎么跑過來了?!被氐轿葑永铮愌幽陮⒐媚锏陌旁谝巫由?,忍不住問道。他的語調(diào)是上揚(yáng)的,洋溢著快樂。

“喬年啊,喬年去找我了。汪伯伯那邊也出了下岔子,因?yàn)殡s志的事兒,被警察叫去問話了,所以他留在亞東陪汪伯母了。我聽說你要幫人帶孩子,實(shí)在放心不下,就趕緊收拾了一些東西,跑過來了。”

“叔叔阿姨同意你來嗎?”

“你放心好啦,我和我媽說我在亞東住,陪汪伯母,現(xiàn)在外面風(fēng)聲很緊,他們不會知曉的。延年,你來看。”柳眉一邊說著,一邊拉住陳延年的手,將椅子上的包袱打開:“我把我小時候的玩具都帶過來了,來的路上,去買了一大罐子的奶粉,我沒帶過小孩子,也不知道準(zhǔn)備的東西齊不齊全,要是不夠,咱們再去買?!?/p>

柳眉將東西一件件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如柳葉般的眉毛舒展著,透著嫻靜,煤油燈的光線很暗,可陳延年卻覺得,這個小屋,是全世界最溫馨的地方。

“你發(fā)什么呆?”柳眉手掌在陳延年的眼前晃動了兩下,將他的思緒重新拉回。

“哦,沒什么,帶孩子嘛,會有經(jīng)驗(yàn)的?!标愌幽瓴恢雷约涸僬f些什么。

“說什么呢?”柳眉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沒聽明白陳延年話語中的深意,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輕聲驚叫起來。

“怎么了?”陳延年被嚇了一跳,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兒,關(guān)切的看著她。

“你衣服都濕透了,趕緊去換一身干凈的?!绷寂?,自責(zé)道,“都怪我,還一直拉著你說個沒完,很抱歉。”

陳延年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像一條梅雨季里的抹布,周身散發(fā)著潮濕的氣息,他撓了撓頭,呆愣在那。那個時候,怎么就那么奮不顧身的沖了出去。

“快去啊,著涼了可不好了?!绷急牬罅搜劬η浦?,見他立在那不動彈,推了他一把。

陳延年緩過神來,挪動著步子走到衣柜里,翻出里里外外一套干爽的衣衫。

“延年,話說回來,你今天應(yīng)變反應(yīng)神速啊。”柳眉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雙手輕輕的摩挲了兩下正小嬰兒身上的襁褓,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語調(diào)平緩而溫柔,像是春日的暖陽。

“是嘛?!标愌幽觐^微微垂著,一種異樣的喜悅從心中升起來,逐漸化成熱氣,驅(qū)散了他身上的寒。

“咱倆配合的越來越默契了?!绷检o靜的望著他,胳膊拄在床邊,雙手托著腮,嘴角慢慢浮起溫暖的笑意,臉龐升騰出片片緋紅的云霞,“以前是私奔,現(xiàn)在變成帶娃的小夫妻,也不知道下一次,咱們要扮成什么?!?/p>

陳延年愣了愣,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才輕輕笑了一聲,呢喃道:“下次,或許,或許……”

他忽地想起了在北京宜園,那個姑娘一襲婚紗的美麗模樣,是那樣的讓人心動,有那么一瞬間,他十分渴望,那個女孩子就一直穿著那樣的衣裳,站在他的身邊。陳延年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燙,是因?yàn)樽约簝?nèi)心冒出來的小心思嗎?

柳眉的頭微微向前探,努力的去聽他話語的后半句。

可陳延年最終還是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出口,那句‘或許’最終淹沒在了這無聲的寂靜當(dāng)中。

他暗自慶幸,也感謝這昏暗的燈光,這樣,那個姑娘就不會發(fā)現(xiàn)他臉紅的樣子了。

小嬰兒乖乖的躺在床的正中央,睡得很香甜,呼吸也很輕,白凈的小臉兒上的絨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屋子里很安靜,陳延年伏在案上,撰寫文稿。雖然目前外頭的風(fēng)聲很緊,可他還是下定決心,將已經(jīng)提上日程的第四期雜志盡快完成,印刷出來。

小小的一盞煤油燈,發(fā)著微弱的光亮,燈芯上已經(jīng)結(jié)出一朵大大的燈花,垂下來,冒著細(xì)縷的黑煙,發(fā)出霹靂吧啦的聲音。

這微弱的光,因?yàn)闊艋ǖ脑龃蠖兊酶喻龅恕?/p>

柳眉踮著腳步,端著一碗面條,走進(jìn)臥室,面碗里冒著騰騰的熱氣,她將碗放在桌上,被燙的有些疼的手指尖不自覺的去摸了摸冰涼的耳垂。

“吃飯吧?!绷驾p聲招呼道。

“你這廚房里,怎么什么都沒有啊,這段日子里,是不是天天就這么對付過去了?這可不行?。 绷寂矂恿艘恢坏首?,筆直的端坐在陳延年的身邊,雙手疊放在膝上,埋怨著。

“有的時候忙起來就想不起來吃了。”陳延年面上掛著滿足的笑,欣然的拿起筷子,吃的吸溜吸溜的,“好久都沒吃過你下的面條了,還挺香。”他嘴里嚼著面,腮幫子鼓鼓的,嘟囔著。

柳眉蹙著眉頭,看著他這副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一陣子沒見,他黑瘦黑瘦的,卻變得更粗糙了,上唇和下巴的位置開始冒出細(xì)密的胡茬,邋里邋遢的,又落魄又沒有精神。不過還好,那雙眼睛,依舊明亮而有朝氣,有著她一直喜歡的堅(jiān)定。柳眉又生氣,又心疼,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又十分清楚,對于陳延年這樣的性格,忙起來什么都不在乎的,又豈是會聽她的勸告呢?千回百轉(zhuǎn),終究還是化成了一陣嘆息:“等明天雨停了,我就去買菜。”

“好啊,到時候我陪你去。”延年笑嘻嘻的看著她。

“你陪我去,娃娃怎么辦?”柳眉那彎彎細(xì)長的眉毛微微挑起。

“那有什么,咱們?nèi)谝粔K兒唄。”陳延年想都沒想,非常痛快的回了一句。

空氣再一次凝固住了,燈臺的火苗不住地晃動,將屋子弄得忽明忽暗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柳眉的臉蒙上了一層紅潤,她溫和的看了陳延年一眼,但馬上又挪轉(zhuǎn)了目光,習(xí)慣性轉(zhuǎn)過頭,望著桌子上的煤油燈,細(xì)細(xì)的回味著延年的話。雖然“三口”這個詞代表著三個人的意思,可因?yàn)槭羌抑歇?dú)女的緣故,她總會聽到宋叔或是群嬸有事兒沒事兒的說老爺太太小姐,一家三口之類的,聽著就帶著股親密勁兒。

她知道,陳延年當(dāng)然指的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可這話從他的口里說出來,無論代表著什么,她都很歡喜。

燈花越來越大,幾乎要將燈芯兒壓彎了。柳眉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小剪刀,將燈花剪斷,那被挑落的燈花,四散飛濺,如煙花一般絢爛,只可惜,這樣的燦爛轉(zhuǎn)瞬即逝。柳眉身體向前探了探,用尖尖的‘剪刀嘴’試圖將燈芯的捻子挑高,她自小是沒用過這種煤油燈的,即使在北京的日子,頂多點(diǎn)了幾次蠟燭罷了。她的手顫顫巍巍的,反反復(fù)復(fù)試了幾次,總是差了點(diǎn)火候。她有些氣餒,眉毛耷拉著,但還是耐著性子,深深的提了口氣,繼續(xù)努力著,光越來越暗,越來越微弱,仿佛與外面的漆黑連為一體。

胳膊微微有些酸,柳眉覺得自己笨死了,連個燈花都挑不好,正要想著放棄,自己的手恰好被一只大手扶住。她被攏在少年的懷抱中,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熱氣順著自己的脖頸后吹過來,讓她心神蕩漾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被他牽引著,上下浮動,燈托上的捻子浸濕了燈油,再被輕輕挑起,瞬間屋子里就亮堂起來。

窗外雨潺潺,雨滴跌落在窗戶上,像是少女臉上的淚痕,帶著點(diǎn)楚楚動人的,我見猶憐的味道。

春夜挑燈,共聽檐雨,問誰情動,唯有落梅知。柳眉望著窗戶里映襯出的兩個人的影子,這樣安靜的春夜,淅瀝瀝的雨,還有屋內(nèi)柔軟溫吞的光,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便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向來三人行的他們,有這樣難得的獨(dú)處的時光,讓她十分留戀。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是私奔的女子,來獨(dú)會情郎來了。她的心,忽然砰砰砰跳的厲害,這樣的想法很危險(xiǎn),但也十分刺激。

而此時,站在她身邊的陳延年,也在同樣出神。他并沒有看窗戶,而是低眉靜靜的望著面前的姑娘,他只能看得到她帶著紅暈的側(cè)臉,柔軟的碎發(fā),以及紅的連血管都清晰可見的耳廓。他感激她的到來,并不是因?yàn)樗謸?dān)了照顧嬰孩兒的重任,更因?yàn)?,她的到來,催生了他繼續(xù)前行的勇氣,讓他甘愿在現(xiàn)在這般艱辛困苦的條件下,繼續(xù)為自己的信仰而努力著。因?yàn)樗拇嬖?,這件昏暗的房間都是明亮耀眼的。第一次,他覺得,他離不開她了,也不愿她再離開他。

孩子的啼哭聲打破了屋里近似于曖昧的寂靜。

兩個人都晃過神,走到床邊。

小家伙瞇瞇著眼睛,小腳丫胡亂的踹著,拼了命的大哭。

“他是餓了嗎?”柳眉蹲在床邊,抬頭望向陳延年,似是在尋求答案。

“當(dāng)然,他睡了這么久,肯定是餓了?!标愌幽暾A苏Q劬Γ制届o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哦,那我現(xiàn)在就去沖奶粉。”柳眉毫不遲疑的站起身。

“需要我?guī)兔???陳延年話雖然這么說著,身體卻沒有動,十分愉快的看著柳眉忙碌著。

“不用,你快忙吧?!绷监坂鸵恍?,遞過一個極為自信的眼神,“不就是沖奶粉嘛?!?/p>

說話間,柳眉走到柜子前,拿起暖瓶就要將里面的開水直接倒進(jìn)奶瓶里。

“等等。”延年急忙喝止,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柳眉面前,驚詫的看著她:“水燙著呢,你不是就要這樣沖奶粉吧?!?/p>

“用涼水,會壞肚子吧。”柳眉遲疑了片刻,用非常慎重的語氣,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用溫水?!毖幽隉o奈的嘆了口氣,撇著嘴角,抬起手指了指柜子上的搪瓷碗:“水我之前就晾好了,你可以直接用。”

“哦?!绷既粲兴嫉狞c(diǎn)點(diǎn)頭,可動作依然慢吞吞的,絲毫沒有往日的麻利勁兒。

小嬰兒還在哭,陳延年心里起急冒火的,咬著牙,皺著眉頭悶聲道:“真笨,我先示范一遍,你學(xué)著?!闭f罷,十分利落的將溫水倒進(jìn)奶瓶,又添了幾勺奶粉進(jìn)去,擰緊蓋子,雙手輕輕的搓動瓶身,直到將里面的奶粉全部搖勻,一串動作行云流水。

“看懂了嗎?”陳延年瞥了一眼旁邊的柳眉,挑了挑眉,又驕傲又得意的。

“真不錯?!绷嘉⑽㈩h首,豎起大拇指,投來了敬佩的目光。

看著面前的姑娘,難得笨手笨腳的樣子,陳延年這才恍然發(fā)覺,原來這位大小姐,對于帶孩子這樣的事情,是一竅不通。是啊,她是家中的獨(dú)女,哪里有照顧小孩兒的經(jīng)驗(yàn)?zāi)亍?/p>

他教她如何抱著嬰兒,要一手托住娃娃的頭頸,另一只手扶住娃娃的腰和屁股,因?yàn)樾雰汗穷^還沒硬實(shí),這樣抱著才更安全。

他教她喂完了奶要給嬰兒拍嗝,要將娃娃抱在肩頭,用手輕輕拍打,這樣才不容易吐奶。

柳眉學(xué)的很認(rèn)真,也很虛心,雖然小嬰兒的啼哭讓人多了些煩躁,雖然柳眉手忙腳亂的樣子很是讓人著急,可陳延年的心里卻透著喜悅,他很樂意這樣手把手的教她,和她做著同樣的事。

“陳延年,你怎么連帶孩子都會?”柳眉一邊用撥浪鼓逗著吃飽了的嬰孩兒去學(xué)著翻身,一邊驚奇的問道。

陳延年停住筆,嘴角牽出淡淡的笑容,輕聲道:“我三弟就是我跟著一塊兒帶大的。”

柳眉細(xì)細(xì)思量,這個弟弟,自然不會是喬年,更不可能是鶴年,想來應(yīng)該是他在安慶老家的那個三弟了。

“想家嗎?” 柳眉望著陳延年伏在桌案上的背影,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他坐著的地方,籠罩著光亮,很耀眼,卻透著孤獨(dú)。

那堅(jiān)實(shí)寬挺的后背只是微微的抖動了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穩(wěn)穩(wěn)的像一尊石像。

陳延年什么都沒有說,可柳眉卻似乎已經(jīng)明白他的心思了。

她緩緩開口,語氣沉靜中透著堅(jiān)定?!叭绻梢?,等忙完這這陣子,在我們?nèi)シ▏?,咱們?nèi)齻€一塊兒回去?!?/p>

延年心被震動了,他猛然回過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柳眉。

此時的柳眉眼睫微垂著,恰到好處地及時避開了陳延年那灼灼的目光,她呼著氣,吹著額前的劉海,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

陳延年溫柔的目光停留在她清秀的面龐上,看了很久:“當(dāng)然好,如果有時間,我?guī)慊匕矐c轉(zhuǎn)轉(zhuǎn)。”

柳眉依舊低著頭,臉卻騰地紅了,眼睛越發(fā)的明亮起來,睫毛微微的顫動了幾下,搖晃著的撥浪鼓,節(jié)奏越發(fā)緩慢。

忙完已是夜深,柳眉早就困得睜不開眼睛,抱著娃娃一圈一圈的在房間里走著,嘴上不住地咕噥著:“寶寶乖,快睡吧,寶寶乖!”可小娃娃卻沒有半分睡意,笑嘻嘻的在柳眉的肩頭留著足以拉絲兒的口水。

柳眉十分無奈,卻依然耐著性子,扶著娃娃的脊背,輕輕地拍打著,原本溫柔的語調(diào)也多了幾分乞求:“寶寶呀,姐姐好困,咱們睡覺覺吧!乖啦乖啦!好不好啦!”

帶孩子真的好難……

陳延年將書桌整理好,饒有興致地看柳眉在那哄孩子。

“陳延年,當(dāng)甩手掌柜嗎?”看著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柳眉有些氣急,陰沉著臉,將孩子拖住,騰出來的一只手一把擰住他的胳膊,“快幫幫忙呀,他怎么不困啊!”

陳延年非常喜歡柳眉急得跳腳的樣子,如果不是看她掩飾不住的倦容,或許他更愿意再多逗她一會兒。終究還是舍不得她辛苦,陳延年站起身,伸出雙臂:“哄孩子睡覺要有耐心,我來吧!”說著便要從柳眉手里將孩子接過去。

柳眉高興起來,正要完成這‘偉大的’交接工作的時候,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衣服袖子一陣濡濕,黏糊糊的,接下來就是嘩啦啦的聲音。

娃娃尿了,還尿了她一身。柳眉十分沮喪,沮喪的想哭。

可某個人卻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停不下來,“沒事,小孩子的尿不臭的!”陳延年笑著安慰,氣的柳眉恨不得立刻去錘他一頓。兩個人這般的情緒并沒有停留太久,轉(zhuǎn)而就調(diào)了個。

就在陳延年給小家伙換新尿布的時候,沒想到來了個‘梅開二度’,直接呲了某人一臉。

某人黑著臉,十分尷尬的立在那半晌,最終還是在柳眉上氣不接下氣的狂笑聲中,從容的將尿布整整齊齊的換好。

“小孩子的尿不臭的!”柳眉學(xué)著陳延年的語氣,一邊捂著嘴,一邊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珠。

“別笑了!”陳延年收起笑意,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換尿布學(xué)會了嗎?”

“學(xué)會了,學(xué)會了?!绷紡潖澋拿佳凼嬲归_,拍著手,咳了兩聲,“我以后,一定……一定……”

“一定什么?”延年不明所以。

“一定躲遠(yuǎn)點(diǎn)!”

“……”

一陣玩笑過后,小家伙似乎也折騰的累了,不一會兒便呼呼的誰去。

屋子又恢復(fù)了安靜,窗外,二更的鑼聲已經(jīng)敲響,兩個年輕人盯著屋內(nèi)唯一的一張床,大眼瞪小眼!

“你和孩子睡床,我睡地上!”陳延年皺著眉,說的十分堅(jiān)決!

“還睡地上,你連多余的床褥都沒有,怎么睡!”柳眉打開那空蕩蕩的衣柜,秀眉微挑,悄悄的瞥了眼延年。

一名莫名的窒息感盤旋在小屋的上空,越飛越低,漸漸地往下壓,讓兩個人更加的緊張和不自在。

“要不……咱們把寶寶放中間,咱倆各睡一邊?”柳眉低著頭,思考了很久,覺得有些難為情,可還是鼓起勇氣開口,無論怎樣,中間隔著小嬰兒,總不會有什么事的。

“還是……別了,孩子放大人中間很危險(xiǎn)的,萬一壓著什么的,就不好了!”陳延年也垂著頭,拒絕道。

“我睡覺很老實(shí)的!”柳眉頂著通紅的一張俏麗的臉,囁喏道:“左右就一宿,湊合一下吧,明兒個不是還要忙著刻鋼板,油印什么的嗎?”

無語沉默了一分鐘,陳延年覺得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柳眉已經(jīng)說的如此明白,而這也的的確確是眼下最好的辦法。若是自己再拒絕,分明就變成自己想的太歪,顧慮也太多了,而這樣,反而讓這屋里的氛圍變得更加怪異,兩個人也更加尷尬。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同意了柳眉的方案:“小孩子有夜醒吃奶習(xí)慣的,你睡里面,我在外面也方便照顧!”

“就聽你的……”柳眉縮在一邊,細(xì)聲細(xì)語的回答道。

陳延年發(fā)覺,那個自在爽利的姑娘,又開始扭捏起來了,而這次的扭捏,分外和靜柔婉。

這一夜,陳延年不記得自己究竟醒了多少次,小寶寶算是很乖的,每當(dāng)發(fā)出輕微的哭聲,他便麻溜兒的從床上爬起身,起初柳眉也跟著起身,要幫著他一塊兒沖奶粉。陳延年還是將她按回到了床上,夜半天涼,反反復(fù)復(fù)的著涼可就不好了。

“那你去沖奶,我喂他!”姑娘揉著睜不開的眼睛,努力的掙扎著,認(rèn)真的回應(yīng)。

奶粉的溫度剛剛好,柳眉堅(jiān)持著要幫著喂小家伙,她也希望能夠多幫著他分擔(dān)一些,陳延年沒有拒絕,將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寧靜的看著柳眉小心翼翼的將奶瓶塞進(jìn)小家伙的嘴里,不斷的輕撫著小小的身軀,看著瓶中的奶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吃干凈。

陳延年嘴角勾出一抹彎彎的弧度,心被柔軟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合上的眼睛再次掙扎著張開,小家伙睡的香甜,而他邊上的那個姑娘也懷里抱著奶瓶,睡的十分沉靜。

他忍著困意,起身將姑娘手中的奶瓶拿起,洗涮干凈,重新坐回到她的身邊。

他凝視著她,非常小心的將她的手臂放回到被子里,將被角好好的掖好。他屏住呼吸,十分認(rèn)真的感受著這寂靜下姑娘勻淺的呼吸。

屋內(nèi),燈花爆裂的聲音,霎時間,燭火熄滅,天黑極了……

他終于鼓起勇氣,低下頭,用自己冰涼的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地蹭了蹭!


一生等你(第三十八章 疏簾淡月)的評論 (共 條)

分享到微博請遵守國家法律
宁陕县| 临泽县| 南溪县| 海丰县| 太仆寺旗| 陇西县| 新田县| 柯坪县| 久治县| 宜春市| 策勒县| 兴宁市| 西昌市| 武威市| 徐水县| 竹溪县| 林芝县| 惠州市| 玉田县| 平武县| 武川县| 合肥市| 大足县| 都匀市| 女性| 黑水县| 多伦县| 呼图壁县| 乐东| 特克斯县| 额济纳旗| 凯里市| 宣武区| 赫章县| 惠东县| 青阳县| 包头市| 禄劝| 从化市| 光泽县| 泰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