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港星個個都好靚?
沒有人會懷疑,今年夏天最上頭的樂隊,是被淘汰了三次的五條人。借著一股市井隨性的“塑料氣質(zhì)”,再把九十年代歌舞廳的審美搬到舞臺上,這個樂隊已經(jīng)收獲大批死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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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衣,綠襯衫,偏分發(fā)型,粗糙的真實感,以及混不吝的生命力……許多個瞬間都讓人疑心,他們從上個世紀(jì)的香港穿越而來。

帶著舊時代痕跡被熱捧的五條人,撞上流行的港風(fēng),也召喚出無數(shù)沉迷于香港流金歲月的人。
群星璀璨的光輝時刻
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
許多人未至香港,便已經(jīng)從港片里知曉淺水灣、彌敦道、油麻地,會說一兩句鐘意、唔會明、你好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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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群星璀璨的光輝時刻,也是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在高峰期年產(chǎn)兩百多部的轟炸下,香港的流行文化刻進(jìn)無數(shù)人的青春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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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衣著、美食、妝容,還是臺詞、旋律、色調(diào)……逝去的昨日世界都閃耀著它獨特的魅力,然后在今日被融入社交網(wǎng)絡(luò)無數(shù)個安利cut里。

一波又一波的復(fù)古風(fēng)刮起來,情懷飯炒起來。翻拍也好,重映也罷,都敵不過一部新鮮港片的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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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寒戰(zhàn)》,2017年的《追龍》,2018年的《無雙》,票房和口碑都已證明,時至今日香港制造依然有其不可忽視的影響。即使是2016年不在大陸公映的《樹大招風(fēng)》,豆瓣上也有將近16萬人打出了8.1分的高分。

驚喜的當(dāng)然不只是故事、打戲或者明星。電影里那股認(rèn)真的江湖氣,才是讓人驚呼港片重生的最大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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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周潤發(fā)點起香煙,和他手中假鈔一同燃燒起來的,還有許多人久違的熱情——和三十年前《英雄本色》里如出一轍的動作,如出一轍的暴力與優(yōu)雅。


彼時被稱作是“票房毒藥”的周潤發(fā),和失業(yè)演員狄龍、偶像歌手張國榮一起,拍了這部最初只有幾頁大綱的電影。講江湖情義,更講人的不甘心。戲內(nèi)戲外境遇的融合,讓周潤發(fā)從配角演成了主角。

最斑斕的造夢時代從此開啟。幾位主演火遍東亞,小馬哥的風(fēng)衣成為最in單品,張國榮憑借一首《當(dāng)年情》在韓國封神。電影更是一續(xù)再續(xù),變身大熱IP,三十年后還有人翻拍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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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浪漫與熱血就是香港這座城市的明信片。承載著蓬勃的能量,也定義了多數(shù)人心中古早的港味。人人都想像小馬哥一樣,有打不完的子彈,滅不掉的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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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香港電影狂飆猛進(jìn)。容得下各種異質(zhì)風(fēng)格,做得出各種雅俗格調(diào)。彈丸之地上,少有拘束,多的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創(chuàng)意和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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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宇森有他代表性的英雄氣,徐克也有他澎湃瑰麗的詩意。江湖可以屬于掙扎的警匪,也可以屬于迷茫的俠客,

屬于艷絕的鬼女和落魄的書生,

也屬于風(fēng)情的掌柜和末路的梟雄。


許鞍華琢磨著中年人的生活瑣碎,

王家衛(wèi)則異軍突起,講關(guān)于時間和愛情的永恒錯過。

壟斷票房的除了傳奇的周潤發(fā),還有拳拳到肉的成龍,

以及漸漸確立無厘頭搞笑風(fēng)格的周星馳。

古典武俠、現(xiàn)代動作、平民喜劇、街頭黑幫、懷舊文藝,都有各自的生長空間。
擁擠的風(fēng)云地上
從來不缺閃爍的傳奇
無數(shù)西方學(xué)者和導(dǎo)演為這個東方好萊塢著迷。“盡皆過火,盡是癲狂”的藝術(shù)土地,偏偏講出了“電影史上的一個成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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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得見的商業(yè)價值,有最高的藝術(shù)成就。黃金時代的香港電影,就這樣處處涌動著閃光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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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最低潮的1996年,也出現(xiàn)了杜琪峰和同事一起創(chuàng)立的銀河映像有限公司——從已有固定模式的警匪片里,開拓出嶄新的空間。少有熱血,只把黑冷酷貫徹到底。

這樣的輝煌延續(xù)到2002年,《無間道》系列終成最后的不朽神話。

香港人多地少,催生一批又一批有天資且勤奮的人,各有各的高光時刻和無人能替的魅力。擁擠的風(fēng)云地上,從來不缺閃爍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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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仔長大的作家馬家輝,說到十六歲時第一次見周潤發(fā),是看他在銅鑼灣一家餐廳跟朋友喝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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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二十四歲的周潤發(fā),還是當(dāng)紅小生,還需大把時間變得成熟。
“穿的是白色長袖運動衣和白色長運動褲,戴著Ray-Ban墨鏡,極高挑的身形,抱胸而坐,下頜微揚,向世界爆發(fā)年輕人都有的青春自傲。任何人看見他,即使不知道他是誰,亦可猜到他不可能不是明星。”

在這片流行文化的生產(chǎn)地上,馬家輝見慣富人權(quán)貴,也見慣爛仔平民。坐在大排檔上吃早餐,都能看到幫會的古惑仔見刀見血地互砍。回到家里,穿旗袍的女人早已支起麻將桌來賭錢,迎接又一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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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回味。五湖四海的人聚在一起,連帶著日常都蒙上一層有聲有色的江湖氣。
《鴛鴦六七四》
再現(xiàn)辛辣迷離的純正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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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移世易,目睹半個世紀(jì)的變遷后,令馬家輝記憶深刻的,仍然是那個富有人情味,萬花筒般絢爛的江湖。

被稱為“文壇梁朝偉”的他,寫了半輩子專欄,五十歲動筆寫第一部小說《龍頭鳳尾》,時隔四年,又交出第二本《鴛鴦六七四》,談愛情講命運,卻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舊日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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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小說《鴛鴦六七四》講灣仔新興社一個龍頭老大的起伏一生。城市光景偷偷變換,人物也從“小炳”成為“炳哥”,在命運面前小心翼翼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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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fā)生的場景,就設(shè)置在港片里常見的城寨和酒吧、電車和碼頭。人都叫哨牙炳、刀疤德、大只良這樣的諢名,話說到激動處也常罵你個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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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逛不完的花街,坐不完的茶樓,打不完的麻雀,推不完的牌九。一個龍頭老大的生活里,有兄弟吧女,也有港警政商,有情義與癡戀,也有陰謀與背叛。三教九流,幫會社團,到處都是電影里一觸即發(fā)的傳奇。

曾經(jīng)夢想結(jié)識大佬的灣仔少年,講起這些故事來,如同復(fù)述熟悉的電影情節(jié)般輕車熟路。兄弟之間的惺惺相惜,幫會內(nèi)部的勢力更迭,警匪對立的復(fù)雜曖昧……全都包裹在混沌一江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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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拍警匪幫會的杜琪峰,對馬家輝的小說偏愛有加,一心要改編成電影?;蛟S是因為題材,又或許因為那個永恒的母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小說《鴛鴦六七四》里,主角幻想著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代價是被打掉一顆門牙。以及,為了見不了天光的秘密,自此被人驅(qū)使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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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像極了杜琪峰電影里拿到龍頭棍的古天樂。笑不出來,但也得撐著。

在許多港片里,我們見到這種生存的悲劇、被命運籠罩的無力。它讓人質(zhì)疑行動的意義,讓人懷疑,窮盡心思,又到底能獲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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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們依舊反復(fù)觀看那些電影。一遍遍地看周潤發(fā)倒在槍聲里,看周星馳要一份盒飯,看梁朝偉資料被刪,然后一遍遍地心碎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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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有英雄的不得已,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艱辛。但面對生活,他們都還能苦中作樂,留一份韌性。是這些維系了港片的生命力,也是這些讓一代又一代觀眾著迷。

所以看《鴛鴦六七四》,有熟悉的場景感,也有江湖催人老的震撼。所幸,在五光十色的江湖里,馬家輝給主角安排了足夠開闊的心態(tài),應(yīng)對了人生中所有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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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過幫會內(nèi)部的傾軋,挺過好友和兒子的先后離去,挺過不受控制的衰老,在許多焦灼和掙扎之外,這個鄉(xiāng)下來的小馬仔,為自己盤出一條又一條新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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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虎虎生氣從小說的開始一直貫穿至結(jié)尾。有多少困局,便有多少認(rèn)真的破局。

而這種鮮活的氣息,明明曾經(jīng)就是港片的日常,只是如今已少有人講述。即便是原版復(fù)制,也總是不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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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港味,并不像今日的濾鏡一樣,有具體的參數(shù)可尋。它更像一種感性認(rèn)識,在已經(jīng)成為群體記憶的港片里,被眾多具體而微的元素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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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維多利亞港濕潤的海風(fēng),又或許是重慶大廈混亂的煙火。是飲不盡的奶茶與菠蘿油,看不夠的光影和霓虹燈。種種元素拼接起來,造就一代人心目里流光溢彩的香港。

而身處其中的人,就在一方方狹小的生活空間里,個個懷揣著亙古不變的美夢與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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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對海吶喊的“努力,奮斗”,還是“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都早已內(nèi)化成港人的精神信條。

于是,我們看著《鴛鴦六七四》里,杜月笙、葛肇煌、雷洛各方大佬輪番登場,然后迅速黯淡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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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只有一個普通人重復(fù)多次的“要爭氣”,以及始終不變的打好一手爛牌的樂觀和勇氣。


夜幕下的香港,人們在渴望最后一場放肆的快樂。龍頭老大哨牙炳的“沐龍大典”即將開宴,兄弟、吧女、洋人、港警、政商名流無不到齊。一張張面孔,就像昨日戲臺上的一個個角色,推搡著阿炳,從“小炳”到“炳哥”。老婆阿冰,人稱“汕頭九妹”,也曾怪他沒有大志、恨他拈花惹草,有過短暫的迷途背叛,卻終是 “鴛鴦同命”,陪他渡過人生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