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稅

很久很久以前，在童話大陸的某個王國里，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出生了，國王開心得臉都要笑爛了。

看著懷里小小的嬰兒，國王感到快樂的同時，又想到王國當中既有許多和自己同樣快樂的人，也有許多生活不幸滿面愁苦的人。

好心的國王想，生活對那些痛苦的人太不公平了，快樂的人有責任幫助他們。

不過具體要怎么幫，不太聰明的國王想不出來辦法，這時候有位大臣朝他進言，可以向快樂的人征稅，用這筆稅金來幫助那些不快樂的人。

鑒于大臣將這個計劃描述得頭頭是道，國王很快便批準了這個提議，還將整個計劃交給這位大臣去執(zhí)行。大臣辦事也很有效率，沒多久便委托女巫聯(lián)盟開發(fā)了一套笑容探測法陣，可以測算出每個人臉上的笑容指數(shù)。

整個王國開始向笑著的人征稅，誰笑得越明顯，就會被收越多的稅。

過了一段時間，國王詢問負責此事的大臣效果如何，大臣笑瞇瞇地回答，效果非常好，很多不幸的人獲得了幫助，整個王國也因此變得更加快樂了。

國王看了看自己周圍的人，好像是笑得比以前多了，便相信了大臣的話，甚至對自己能想出這樣一個聰明的好點子感到有那么一點點驕傲。

不過真相并非如此，被收取的稅金大部分并沒有用于幫助不快樂的人，而是被大臣偷偷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還有一些稅金被大臣用來打點國王身邊的人，他們會用虛偽的笑容和話語將不太聰明的國王牢牢圍住，以免他察覺真相。

至于王國里的普通人，他們不僅沒有獲得什么幫助，還因為難以負擔高昂的稅金，平時連笑都不敢笑了。

漸漸的，笑容在這個王國里變成了一種奢侈品，只有富人才能毫無顧忌地大笑，甚至將日常敢不敢大笑當做炫耀富有的新方式，而普通人無論遇到多好笑的事都只能強忍笑意，以免自己辛苦賺來的酬勞化為烏有。

人們再也沒法靠笑容表達快樂，這也讓他們更難笑得出來了。

***

當然這些愁苦無法越過高高的宮墻傳進王宮里，小公主也在國王王后的寵愛之下無憂無慮地長大，每天都笑得很開心。

照顧公主的胖保姆告訴她，公主殿下每笑一次，國王都會付一筆稅金去幫助那些愁苦的人，所以公主殿下的快樂也能幫到別人呢。

這讓善良的公主笑得更歡快了。

不過這種情況在公主長大一些之后發(fā)生了改變。

在她還只是個小女孩時，公主覺得自己生活的世界是美好無缺的，因為她身份尊貴，長得好看，還從曾為杰出音樂家的王后那里繼承了非凡的音樂才華，小小年紀便能譜寫和演奏好聽的樂曲，大家都很喜歡她，總是對她笑。

可是隨著年歲漸長，她開始察覺到許多人的笑容并非真誠，而是一種虛偽的、討好的假笑，這令她心中有種難以描述的不舒服感。

等她年紀更大些，按照童話世界的規(guī)則可以步入社交圈，身邊出現(xiàn)了許多熱烈的追求者時，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這些人總是笑得那么浮夸，哪怕是在并不需要笑容的場合，他們也硬要擠出僵硬的假笑，用以炫耀自己家族的財大氣粗，試圖以此謀求公主的青睞。

連從其他國家來訪的王子，也會選擇入鄉(xiāng)隨俗，在公主面前擺出太過刻意的笑臉。

那些笑容當中，滿滿的都是虛榮，是貪婪，是炫耀，是討好。

唯獨沒有真誠和快樂。

***

假笑見得越多，真笑在公主臉上也就褪色得越快，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憂愁。

公主她笑不出來了。

這可急壞了寵愛公主的國王，他連忙問女兒是怎么了，但是公主自己也搞不明白這種狀況真正的緣由是什么，只是推托說可能是長年呆在王宮里，覺得有點悶。

國王很心疼女兒，可按照童話世界的規(guī)則，公主是不能隨意離開王宮四處走動的，于是悶悶不樂的公主被送去了遠離王城的一座小城堡，這里地處山間密林，風光優(yōu)美，也算是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離開了被假笑包圍的王宮，白天可以聽鳥兒在叢林間鳴叫，晚上可以看月色傾灑在宮殿旁邊潺潺的溪流間，公主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

不過她仍然沒辦法像過去那樣開心地笑。

畢竟這樣的度假只是暫時的，一想到不久之后就必須回到假笑環(huán)繞的王宮，遵循童話世界的傳統(tǒng)在假笑的青年中挑出結(jié)婚對象，公主的剛剛放松了一點的心情就又沉了下去。

***

某天半夜，失眠的公主正坐在窗臺邊發(fā)呆，突然聽到附近傳來一陣琴聲。

那琴聲的音量不高，又與溪流水聲摻雜在一起，在茫茫夜色之中聽得不算很真切，可公主還是注意到了它。

因為這琴彈得實在是……太難聽了。

公主本想假裝沒聽見，但是作為音樂才華橫溢，精通樂理而且恰巧非常擅長彈琴的公主，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對那琴聲中的離譜錯誤無動于衷。

于是公主悄悄避開侍衛(wèi)，離開城堡，拎著裙子沿著溪邊小徑一路前行。

她必須找到那個制造噪音的笨蛋！

很快公主在溪流上游的瀑布旁邊發(fā)現(xiàn)了彈琴的少年，對方隨意靠坐在水邊大石上撥動琴弦，清輝月光傾瀉在他身上，將那俊朗的樣貌勾勒得正好。

要是沒有這糟糕的琴聲做背景音樂就完美了。公主心情復(fù)雜地想到。

少年也看見了公主，他停住彈琴的動作，從大石頭上跳下來，對著公主爽朗一笑。

那一瞬間，公主有些愣神。

因為少年的笑容，是那么真誠，那么快樂。

***

少年自稱是個修行中的游吟詩人，正在四處流浪，增加見識的同時積累作曲作詩的靈感。

這倒是勾起了公主的好奇心，在她印象中，詩人罕有像少年這樣爽朗愛笑的，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天性多愁善感，還是因為他們通常沒什么錢。

于是好奇化作興趣，興趣落為交談，兩個年輕人坐在有月光傾瀉的瀑布邊上聊起天來，一聊就聊了很久。

這無關(guān)身份地位，單純是由于兩個年輕人還挺聊得來。

少年確實游歷過不少地方，有許多精彩見聞能給從未去過遠方的公主講，公主聽得津津有味，幾乎入迷。不僅因為這些見聞足夠有趣，也因為少年經(jīng)常說著說著就會先被自己逗樂，哈哈大笑。

公主偷偷打量著少年，心中暗自感慨，原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應(yīng)該是這樣。

就像冬去春來時的和煦陽光，不會太過炎熱刺眼，但那股力量卻可以融化堅冰，無人可擋。

公主也被少年的笑容打動，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對少年的態(tài)度還是很客氣，連臉上的微笑都拘謹?shù)貌惶黠@。

等少年的講述告一段落，為了回報他那趣味叢生的講述，公主要來少年的琴，為他彈了首曲子——就是方才少年彈的那首，不過是要好聽得多的改進版。

少年聽得興奮極了，等公主結(jié)束演奏便立馬接過琴，按照公主的改進版重新彈了起來。

老實說，公主從中沒有聽出任何長進。

不僅琴聲沒有長進，少年還給這曲子配上了自己所做的歌詞，忘乎所以地邊彈邊唱。

太爛了，太爛了。

公主沒想到一個以當游吟詩人為目標的家伙居然可以如此五音不全。

還有那些不著調(diào)的歌詞，寫的究竟是什么鬼！

物極必反的結(jié)果是公主反而被氣笑了，而且越笑越開懷，以至于她放下了原本的矜持拘謹，開始痛痛快快的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忘記了原本心中的陰霾。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開心的笑過了。

少年停下了彈奏，看著公主笑起來的模樣，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

在過去流浪的日子里，他曾見過無數(shù)美麗的星辰彩虹與夕陽霞光，但在此時此刻，少年只覺得這些美景全部加起來，也不會比這位少女的笑容更動人了。

***

在那之后，兩個年輕人約好了每晚在瀑布邊見面。少年在得知公主身份時略有些驚訝，但他表現(xiàn)得很坦蕩，公主也從來不擺架子壓他，所以這并不影響兩人的平等相交。

除了談天說地，少年會帶公主去偷看森林中的鳥兒和動物在夜色中沉眠，公主也會幫少年修改一下那些糟糕的樂譜與歌詞什么的。

總之他們相處得很愉快，每次見面時總是歡聲笑語不斷。

少年還給公主講了許多這片童話大陸中發(fā)生過的故事，像是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惡魔的故事，像是不能說話的公主與丑陋水妖的故事、還有懶惰的惡龍守護小花朵的故事。

當然他講的最多的，還是公主與王子形形色色的愛情故事。

公主一開始聽得很入迷，但聽得多了，笑容卻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先那種悶悶不樂。

她想起了先前在王宮里見過的那些假笑王子，自己潛在的結(jié)婚對象。

“在童話故事里，公主是一定要嫁給王子嗎？”公主嘆了口氣，惆悵地問道。

“當然不是啦，別急，我這里還有很多故事沒來得及講?！鄙倌晷Φ溃皳?jù)我所知，許多公主最后不是嫁給王子的，她們還可以選擇像是惡魔、惡龍、騎士之類的很多結(jié)婚對象，只要對方是她們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就行?！?/p>

“真的嗎？”公主黯淡的眼神亮了亮，隨即語氣變得有幾分可疑的遲疑，“那……這里面也包括游吟詩人咯？”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很快他又回過神來，心虛地假咳兩聲，別過目光不敢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公主：“我想……應(yīng)該也，呃，包括的……吧？”

一時間無人說話，唯有月光溫柔地灑在兩人身上，模糊了一切細節(jié)，有種朦朦朧朧的美好。

***

在公主與少年愉快相處的同時，掌管笑容稅務(wù)的大臣通過笑容探測法陣發(fā)現(xiàn)，王國之內(nèi)有個地方每晚的快樂指數(shù)都會飆升，但那里的人卻從來沒有交過笑容稅，這顯然是把稅金當私人金庫的大臣所不能容忍的。

在一個滿月的夜晚，大臣帶著衛(wèi)隊將正與公主談笑的少年抓個正著。

大臣不敢對公主不敬，可對于少年這種無依無靠的外鄉(xiāng)人，他可以盡情追加罪名，叱責少年的笑容太過歡樂，卻長期拖欠稅款，算下來他應(yīng)該交納的稅金加罰金是個天文數(shù)字，比王國金庫里的錢財還要多許多倍。

“誰讓他笑得那么開心！”大臣惡狠狠地啐道，一副少年欠了自己很多錢的痛心模樣，“快樂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這番變故，公主很快便被送回了王宮，沒法隨意外出，只能通過好心的胖保姆替她外出打探到一個壞消息：少年已被關(guān)進守衛(wèi)最嚴密的牢房，并且因為拖欠太多笑容稅金而被判處極刑，再過不久就會被砍掉腦袋。

聽到這個消息，公主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久久無法起身。

***

心急如焚的公主跑去懇求國王赦免少年，大臣卻橫插一腳，對國王說這都是按照王國法律來的，即使是國王也不該隨意繞開法律，全憑個人喜好做決定。

“只有最昏庸的國王才會這么做。”大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斑@會惹怒上天，給王國降下混亂和災(zāi)難?！?/p>

國王很為難，他本來就不太聰明，這么復(fù)雜的情況已經(jīng)完全超過了他的思考能力上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這時候大臣又及時跳了出來，表示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特赦少年。

這個辦法就是如果公主舉行大婚慶典，按照童話世界通行的規(guī)則，國王可以選擇一些罪名不算最深重的犯人進行赦免。

而少年的罪名究竟算不算重，仍然要由負責笑容稅的大臣說了算。

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是沒辦法，在童話世界里，任何王國攤上一位腦子不夠用的笨蛋國王和一個能將國王耍得團團轉(zhuǎn)的壞心眼兒大臣，簡單的事務(wù)也會變得如此荒誕。

這時候公主才意識到，少年的性命其實是掌控在壞心眼兒大臣手中的。

而壞心眼兒大臣開出的條件，是讓公主嫁給自己的兒子——就是在所有潛在求婚者里笑得最浮夸最惡心的那個，公主過去根本連他的面也不想見，更不要說嫁給他了。

可是唯有這樣，少年才能得到赦免。

***

少年被關(guān)在了陰暗潮濕的監(jiān)牢里，連一點陽光都見不到，但這不影響他苦中作樂，將在這里體驗到的東西，還有從牢里其他犯人聽到的信息都記錄下來，編成歌詞，譜成曲子。

這大概算是一個游吟詩人的自我修養(yǎng)吧。

當公主在胖保姆的掩護之下來見他時，少年還從關(guān)押自己的鐵欄間隙遞出一疊新作的樂譜，頗有些小得意和小期待地問公主，自己的水平是不是有很大進步。

可是公主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一邊捂著嘴笑一邊幫他修改，而是皺著眉推開樂譜，說他這玩笑開得不合時宜。

“我沒有開玩笑，我以前從來沒機會體驗這種生活，現(xiàn)在終于能搞明白了?！鄙倌晁坪跬耆珱]有被這監(jiān)牢中的愁苦影響，也不害怕自己即將被砍掉腦袋，仍然笑得很爽朗，“不過你別擔心，其實我……”

公主打斷了他的話，語速飛快地告訴少年自己馬上要結(jié)婚了。

“我是來通知你，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愛的人?！惫鬓D(zhuǎn)過身背對少年，“抱歉，像你這樣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的窮小子，就不要來參加我的婚禮了?！?/p>

在許多童話故事里，窮小子也能和公主走到一起，擁有幸福的人生，不過在這個故事里，兩人的設(shè)定并非如此。

少年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發(fā)問：“那個要娶你的人，能讓你笑得開心嗎？”

公主重重地點了點頭，狹窄的牢房里回蕩著她夸張的笑聲：“哈哈哈，當然了，畢竟是我自己選的……最喜歡的人?！?/p>

所以，即使要為了救他犧牲自己的幸福，也是可以的。

少年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注視著公主仍然背對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監(jiān)牢。

而公主在邁出大門的那一刻，笑僵的臉上已經(jīng)布滿了淚水。

***

公主結(jié)婚當日，天氣很糟糕，厚實的烏云遮蔽在天空，光線黯然無比。

這本該是個喜慶的場面，可此時身穿婚紗的公主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只是安靜坐在游行的馬車上，對著大街小巷上的觀禮民眾揮手致意。

而民眾的臉上同樣沒有笑意。

這些日子以來，笑容稅率已被越加越高，他們根本負擔不起。

整場游行完全沒有應(yīng)有的歡歌笑語，而是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氛圍中進行。望著前方即將抵達的婚禮禮堂，公主痛苦地捏緊了手中的捧花，一想到未婚夫那令人反胃的可怕笑容，她就連最基本的平靜也快要維持不住了。

可是她必須得忍耐下去，忍住這一時，忍住這一世。

至少那個少年還能自由快樂。公主告訴自己，這樣就很好了。

隨后她強迫自己笑了起來，那笑容之中沒有半分快樂，只有濃濃的苦澀。

***

這時候笑得最開懷的，反而是壞心眼兒大臣。

他早就謀劃好了一切，譬如用笑容稅替自己瘋狂斂財；譬如把王國子民的怨念全都往國王身上引，破壞王室聲譽；再譬如讓自家兒子迎娶國王唯一的女兒，這樣他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順地操控王室，成為王國實際的掌控者。

當他看到身著婚紗的公主走進禮堂時，壞心眼兒大臣真是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婚禮已經(jīng)正式開始了，只要等這些流程走完，他馬上就能，就能……

不，他什么也不能。

從禮堂大門傳來的喧鬧打斷了婚禮進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門口的少年身上。

他還是那副普通的打扮，只是身側(cè)多了柄佩劍，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燦爛笑意。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從監(jiān)牢里逃脫，因為背信棄義的大臣根本不打算釋放他，而是命人將他偷偷處死；也沒人知道他是如何突破重重障礙闖進舉辦婚禮的大廳，絲毫不顧忌壞心眼兒大臣的怒斥和周遭衛(wèi)兵手中的利刃，只是自顧自地朝公主所在的方向走進。

當然眼下根本沒人關(guān)心這些無關(guān)細節(jié)，大家只會在內(nèi)心暗搓搓地驚嘆：天啦，這場面居然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婚禮搶親！這才是童話大陸上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

“我的父親曾對我說過，如果哪天我認識了一個好姑娘，就算得跨越千山萬水，爬一百多層樓梯，甚至還有對方難搞的父母需要應(yīng)付，也必須鼓足勇氣去見她?！鄙倌赕?zhèn)定自若地朝大廳中央走近，真誠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光華，“假如她在原來的生活中不開心，那就果斷帶她離開?！?/p>

可公主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而輕松，她看著被衛(wèi)隊包圍的少年，想到之前胖保姆偷偷告訴自己婚禮上的王室衛(wèi)隊隊長早已被大臣買通，不由得擔憂地捏緊了手心。

“快滾開。”公主與少年短暫地四目相接，然后便故意別過頭不去看他，“我不會走的，別打擾我的婚禮，我……我要嫁給心愛的未婚夫?！?/p>

“如果事實如此，那我也不必闖進來了?！鄙倌昀^續(xù)朝公主走近，“公主，你在撒謊?！?/p>

“你！”公主看著周圍衛(wèi)兵手中明晃晃的利刃，還有大臣氣急敗壞地下著殺掉少年的指令，心中擔憂更甚，再也顧不上什么禮節(jié)與克制，瞬間提高了音量，“別再胡說八道了，快給我離開！求你了！”

“我沒有胡說，剛剛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你笑得不是真的開心?！鄙倌曜孕糯鸬?，順手抽出了身側(cè)的佩劍?！坝H愛的公主，你真正開心時笑起來的樣子，我最熟悉了?！?/p>

***

作者在這里描寫了一段精彩紛呈的混戰(zhàn)場景，場面宏大，節(jié)奏緊張，劇情發(fā)展扣人心弦，人物塑造也是可圈可點。

不過，只有真正的聰明人才能看得見。

***

混戰(zhàn)的結(jié)果出人意料。

壞心眼兒大臣本以為少年孤身一人很好對付，沒想到觀禮的賓客之中卻突然沖出許多正兒八經(jīng)的騎士，個個孔武有力，戰(zhàn)力非凡。

“呃，按照窮小子人設(shè)，我本來該想別的辦法來阻止婚禮，可是形勢緊迫……”危急關(guān)頭，少年還有心情偏著頭跟公主開玩笑，“公主，抱歉，我必須得向你坦白，在這個故事里，我的人設(shè)并非完全如此。”

事實上，少年的母親也曾是某個王國的公主，至于他的父親，則是一位英明無比的騎士團團長，能及時預(yù)見到自家兒子遇到麻煩，派出援手。

所以在場的騎士都聽少年號令。

在少年的指揮之下，外強中干的王室衛(wèi)隊被打得潰不成軍，很快便敗下陣來，連同壞心眼兒大臣和他的兒子也被抓了起來。不太聰明的國王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回事，少年已經(jīng)收了劍，走過來向他行禮。

他告訴了國王有關(guān)壞心眼兒大臣的種種陰謀，其中有許多重要信息是少年在監(jiān)牢里聽到的。

因為監(jiān)牢里關(guān)滿了蒙冤入獄的無辜者，有些是拖欠了笑容稅的普通人，有些則是先前試圖扳倒壞心眼兒大臣卻反遭陷害的賢明大臣，所以無論是壞心眼兒大臣的罪責還是普通民眾的苦惱，少年都了解得很深。

“尊敬的國王陛下，如果你不相信我一個人的話，那就請你聽聽子民的聲音?！鄙倌険]手指向大廳之外的廣場，那里聚集了許多普通人，每個人的聲音都很渺小，但當他們齊聲唱歌之時，洪亮的歌聲卻穿透墻壁，涌進了大廳。

那是少年寫的歌，里面全是普通人的愿望，普通人的心聲。

大家只是想找回最單純的笑容而已。

“國王陛下，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希望不快樂的人得到幫助，但你可能忘了，當有人愿意對身邊的人露出誠懇笑容時，這本身就已經(jīng)是在分享快樂和善意了?！鄙倌贽D(zhuǎn)身向國王說道，“笑容和陽光空氣一樣，是上天送給每個人的禮物，即使是國王也不該對它征稅啊?！?/p>

國王看到了外面民眾期待的模樣，又非常努力地思考了一番少年的話，想到臉色都被漲得通紅，差一點就要被憋得背過氣時，他終于想通了。

自己不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所以這時候聽正牌男主角的話，準不會有錯。

隨即國王做出了自己這輩子最聰明的決定之一：取消笑容稅，撤掉魔法陣，讓所有人都能想笑就笑，不用再受任何拘束。

在民眾的歡呼聲中，國王將視線轉(zhuǎn)回少年，感謝他幫忙揭穿了壞心眼兒大臣的陰謀，同時也避免了他的寶貝女兒陷入不幸的婚姻。

“我應(yīng)該送你一份謝禮?！眹鯁柕?，“你想要什么呢？”

少年的目光越過國王，投向站在國王身后的公主，而對方正滿懷期待地盯著他看，欲言又止。

于是少年收回目光，對國王說自己不需要什么謝禮，只希望國王從此以后能不再要求公主必須遵守童話世界的古老規(guī)則，允許她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即使是在我們這個童話世界里，規(guī)則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鄙倌晷Φ?，“國王陛下，我會有這個提議，也是希望你的女兒永遠不會丟掉臉上的笑容?！?/p>

***

當少年背上簡單的行囊走出城門時，陽光燦爛，微風和煦，是個適合重新踏上旅途的好天氣。

“啊，接下來我得抓緊時間，不能再劃水了?！鄙倌瓴阶舆~得很輕快，臉上還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笑意，“要是不能成為真正優(yōu)秀的游吟詩人，就得回家繼承老爹的騎士團?！?/p>

這時有人叫住了他。

是從他身后追過來的公主，同樣是普通人裝扮，還背著適合遠游的行囊以及一把好琴。

公主告訴少年，國王允許她選擇未來的道路，而她選擇暫時離開王宮，去這片廣闊的童話大陸游歷見識，看看真實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

“這樣或許我能變得比父王更聰明一點呢?！惫鲝娙讨φf道。

少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后提醒公主，外面的世界雖然有許多美好，但同時也有不少險惡，像公主這樣的新手旅者，最好能找個經(jīng)驗老道的伙伴同行比較妥當。

“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同行啊?！惫鳒愡^來，“可以嗎？放心，我不會太累贅，在路上還可以教你音律和作詞呢?！?/p>

少年不置可否地看向公主：“但要請公主給我當老師，學(xué)費應(yīng)該很貴吧？”

“別擔心這個了，哈哈。”公主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把攬住少年的手臂挽住，“有你送我的笑容，就什么都值啦?！?/p>

END

碎碎念：謝謝大家喜歡我寫的故事，關(guān)注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