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如來不負卿(十六-上)【羨忘生子】
【藍湛——寒山寺首座,藍渙——寒山寺住持 ?藍啟仁——寒山寺后堂】?
【18年前溫若寒當(dāng)朝,大皇子溫旭,二皇子溫晁,四公主溫情,六皇子溫寧】
【丞相江楓眠,夫人魏紫鳶,長女江厭離,次子魏嬰(實為養(yǎng)子),小公子江澄】
【臧色散人,魏紫鳶師姐,閨中好友,擅詭術(shù)】
【護國將軍聶明玦,其子聶懷桑,已故夫人金光瑤】
【蘭陵小王爺金子軒,其堂叔戶部尚書金光善】
【魏嬰藍湛后有一子思追,避雷?!?/p>
其他人物,出場時介紹。

? ? ? ? “嘖嘖嘖,差了點火候,”看著已倒在血泊里的周管家,姚侍郎理了理因聽墻角而歪了的官帽,“不過這也算,一輩子忘不掉了吧。”
? ? ? ? 那周管家最后一刻或許也是懊悔,睜圓的雙眼咽氣了也閉不上。他原本沒起那種心思的,跟著康王殿下吃葷摸腥的久了,美人見過不少,好看的小倌也不稀奇。只是這藍忘機不染凡塵膚白貌美的樣子,像蓮葉上一滴晨露,純透耀眼而脆弱,著實讓人心癢難耐。加上今日聽幾個小廝調(diào)笑著說這盈盈細腰,纖柔四肢,還是個雛兒,滋味定是極好,進屋又看見美人躲閃推拒又無力反抗的模樣,還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香氣,一下被撩撥了心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上Р盍艘稽c,他做不成風(fēng)流鬼了,頂多,是個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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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從宮里出來的溫旭即便緊趕慢趕,到府里時哪還有藍忘機的影子。各處亂成一團不說,最親信的周管家還躺在血泊中,一只手還分了家。
? ? ? ? 火冒三丈,無處發(fā)泄。還不是發(fā)泄的時候,他心里清楚,再不行動真的就晚了。魏嬰回到丞相府,江楓眠就定是知曉他與大渝的來往,現(xiàn)下又費勁心機救走了藍忘機,還被他父皇單獨留下,說不定此時,已經(jīng)向他父皇告發(fā)了他的罪狀。即便沒有證據(jù),難不保他父皇不會開始防備,不夜可不像個小沙彌,能讓他哄一哄就脫了罪責(zé)的。
? ? ? ? 越想心下越著急,即刻動身去了刑部。沒了梟鳥,大渝的消息總是傳遞的很慢,也不知道蘇涉那邊何時能拿到兵權(quán),他已沒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好在,刑部的大牢里除了關(guān)了一群罪犯,還養(yǎng)著他的府兵頭目。從工部斂的那些財,也讓他在暗處養(yǎng)出了同御林軍數(shù)量相當(dāng)?shù)母皇菓舨科凰苊巳?,他還可以多培養(yǎng)些精銳。若是有外援,這一仗他才真的有把握,現(xiàn)在也不過稱得上,借著先發(fā)制人,奮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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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魏嬰一路都緊緊摟著藍湛不撒手,馬車顛簸,他怕撞著藍湛身上不知多少多重多痛的傷。若不是此刻他懷中那人確是蒼白無力,安靜的像一片輕飄飄的鴻毛,江澄可實在沒眼看這種兩個大老爺們兒緊緊相擁的場面。
? ? ? ? 丞相府與康王府的距離并不算太遠,只是魏嬰心急如焚,一下一下數(shù)著馬蹄聲,像是過了好幾個時辰。馬車終于在相府前停下,小廝急急搬來墩子,先扶著江澄下了車。江澄轉(zhuǎn)而欲接過藍湛,卻見魏嬰側(cè)了側(cè)身,穩(wěn)著上臂,一點一點橫著跨下腳墩。
? ? ? ? “去把府里的醫(yī)師叫來我院中,要快?!币贿叿愿乐鸵M門,轉(zhuǎn)頭看見江澄正背對著他站在原地,面前還杵著個熟悉的身影。
? ? ? ? “魏兄,江兄?!?/p>
? ? ? ? “聶兄?你你你怎么也來皇城了?”像是聽到那人聲音才終于確認身份,江澄盯著有些灰頭土臉的聶懷桑從地上骨碌翻起來。
? ? ? ? ?“嗯……急…急事,十萬火急那種?!?/p>
? ? ? ? 魏嬰皺了皺眉,又看了看懷里的人,丟下一句:“先進屋吧。江澄,你先去跟爹說一聲,前廳等我?!?/p>
? ? ? ? 不待人回話,魏嬰已徑自回房。坐在床頭讓藍湛枕著自己側(cè)臥,嵌入腰肉的銀針不知有沒有傷到要害,那管家揚在手上要戳下去的那幾根真真是長的嚇人。
? ? ? ? 醫(yī)師來的很快,免去什么請安,魏嬰只叫他快些來看看。醫(yī)師的手剛要搭上藍湛的腕,魏嬰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用診脈,先檢查檢查他的傷。這幾根銀針可傷到內(nèi)臟?”
? ? ? ? 醫(yī)師上前按了按,疼得藍湛從昏睡中驚醒:“疼,別過來。”
? ? ? ? 慢慢聚了焦,眼前是緊緊皺著眉頭的魏嬰:“魏…魏嬰?”
? ? ? ? “是我,藍湛,是我,別怕,安全了。讓醫(yī)師看看你的傷?!鳖D了頓,嗓音更啞了,“或許…或許你更清楚,傷到哪里了?讓醫(yī)師去準(zhǔn)備藥材?”
? ? ? ? 藍湛搖搖頭,伸手摸到那幾根銀針,咬緊了牙關(guān),自己拔了出來。
? ? ? ? 魏嬰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揪成一團。
? ? ? ? “不礙事,沒傷到內(nèi)里,扎偏了嵌在穴位上。身上…身上沒什么要緊的傷,養(yǎng)兩天就好了,就是…就是腿折的有點久了……”或許是疼的,或許是窘迫,難得說了這么多,嗓音里帶著戰(zhàn)栗,卻還扯了扯唇角,想露出點寬慰人的笑。
? ? ? ? 醫(yī)師收到魏嬰的眼色,急忙撩起藍湛的褲腳,小腿腫脹的可怕。
? ? ? ? “這…這得……”
? ? ? ? “無事,固定一下,歇兩天就好了?!贝驍嗔酸t(yī)師的話,藍湛掙扎著坐起身子,將褲腿放下。肚子咕嚕了一聲,有些難堪。
? ? ? ? 魏嬰站起身,攙他坐穩(wěn),故意清咳了一聲:“忘機仙師,吃哪兒補哪兒,要不要嘗嘗丞相府的烤兔子腿呀?”
? ? ? ? 果然收到一記眼刀,魏嬰這才笑出聲。果然你在眼前,我才心安啊。
? ? ? ??估摸著他這幾日都沒能好好用飯,長安又多是重口大葷,想想還是讓廚房去煮些清淡的粥來。
? ? ? ? 從醫(yī)師那里取了好些外敷良藥,魏嬰一瓶瓶看過去擺在案上:“這些藥藥效應(yīng)該不錯,你抹一些,能緩解些疼痛?!?/p>
? ? ? ? “好?!?/p>
? ? ? ? 面面相覷。
? ? ? ? “怎么了?我?guī)湍???/p>
? ? ? ?“不……不用。用完飯我自己來,你…你先去忙吧?!?/p>
? ? ? ? 看著藍湛紅的滴血的耳尖,不知怎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康王府中破門而入的那一幕,突然的酸澀。
? ? ? ? “好,我讓丫鬟在門外候著,有需要就喚他們?!蔽簨胝f完,便準(zhǔn)備離開,行至門前,腳步又重了起來。偏過頭,撞上藍湛來不及收回的目光,不由又彎了嘴角,“我先去前廳見父親,一會兒就回來,我的房間就在隔壁。你……好好休息?!?/p>
? ? ? ?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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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前廳內(nèi),不見江楓眠的身影。椅子上縮著的聶懷桑哆哆嗦嗦地握著杯盞,江澄則在焦急得來回踱步。
? ? ?? ?“父親呢?”四下望了望,舒緩的眉頭又?jǐn)Q成了川,“還沒回來?”
? ? ? ? 江澄拼命地點頭,卻見座椅上的聶懷?!膀v”地一下站起身來,指指門外:“回來了回來了?!?/p>
? ? ? ?“怎么都杵在這兒呢?人救回來了?這位是?”江楓眠上下看了一眼聶懷桑,有點眼熟,但這一身打扮可不像寒山寺的人。
? ? ? ? “江丞相,”恭敬地鞠了一禮,“晚輩清河聶氏聶懷桑?!?/p>
? ? ? ? “懷桑?喔,你是聶將軍的兒子?不錯,一晃也這么大了。”江楓眠拍拍他的肩,一邊命下人準(zhǔn)備些膳食,情勢緊張,皇上也不曾留他在宮中用膳?!罢f說吧,何事?”
? ? ? ? 聶懷桑將收到父親的緊急文書,怕傳信將領(lǐng)出什么意外耽擱,托他先來皇城知會,還提到截獲的康王密信中似乎提到刑部,可能私下養(yǎng)了府兵。
? ? ? ? “父親可是被陛下留下議事?”
? ? ? ? 江楓眠放下筷子不語,像在沉思。
? ? ? ? “陛下……不信?”魏嬰小聲試探著。
? ? ? ? “我只將你經(jīng)歷的一切如實上報罷了,這背后的陰謀無須我多言。聶將軍的情報送到一切就水落石出了,只是這府兵……倒是有些棘手?!?/p>
? ? ? ? ?“皇城之中,要不露痕跡,想必大皇子應(yīng)藏不了太多。若御林軍和禁軍提前部署內(nèi)外夾擊,應(yīng)不足為慮。就怕陛下猶豫不決讓他鉆了空子。畢竟大殿之上……”聶懷桑突然止住了話音,他看見魏嬰投來的目光晦暗不明,連江澄都面露詫異。他好像,說的太多了,“我…家父信里這么說的……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就還…還是丞相拿主意……”
? ? ? ? “聶將軍的情報大約多久可以送到宮里?”
? ? ? ?“八百里加急,不出意外,明日晌午應(yīng)當(dāng)送到?!?/p>
? ? ? ? “明日晌午……”江楓眠瞇了瞇眼,不知看向何處。
? ? ? ? 用完膳,吩咐魏嬰和江澄多多照顧聶懷桑,江楓眠便出了門,至夜方歸。
? ? ? ? 空中一道疾閃,沉悶的雷鳴,今夏第一場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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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藍湛臥在塌上,右腿下支著一塊木板,這陰雨的天氣,越發(fā)鉆心得疼起來。
? ? ? ? 午后昏昏沉沉地睡過,可到底還是陌生的環(huán)境,一點點聲響就醒了,轉(zhuǎn)頭看見魏嬰不知何時進了屋子,也沒叫醒他,出神地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他輕輕喚了聲,那人像觸了神經(jīng),急忙轉(zhuǎn)過身,忙問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 ? ? ? 這樣算是友人間的關(guān)照嗎?可為什么魏嬰那神色,他在寒山寺給人診病時也見過。那小妻子懷著孕還往山上跑,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可把她相公急壞了。
? ? ? ? “藍湛?”見他不答話,魏嬰更急了三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聽到我說話嗎?”
? ? ? ? 藍湛回過神,不知是天氣有些悶熱,還是為自己剛剛的聯(lián)想感到羞赧,感覺面上一片熱浪。蓄力讓自己往里挪了挪,拉開了與魏嬰的距離:“無事?!?/p>
? ? ? ? ?“那就好,不舒服的話千萬別忍著,”魏嬰從盆里擰起帕子,想著人都醒了自己還伸手往人臉上蹭會不會有些冒犯,手滯了一瞬還是將帕子輕輕遞到藍湛手上,“云深……還好嗎?你…發(fā)生了什么?”
? ? ? ? 他問的小心翼翼,已經(jīng)聽聶懷桑說了當(dāng)時的情形,這樣問不是在揭人傷疤嗎?可聶懷桑畢竟后來也沒上山,藍湛這一身傷……他還是忍不住。
? ? ? ? “大皇子圍了云深不知處,有香客和弟子傷亡,后堂長老重傷,住持方丈…后來不知有沒有被為難。”
? ? ? ? “那你呢?你這一身……”
? ? ? ? “我被帶來了這里,”藍湛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急急地打斷魏嬰的話,“腿上不利索,所以這一路不太順暢,摔了幾回?!笨粗簨刖o抿的嘴唇,他終是嘆了口氣,“之前沒有過的,今早的事。你來的很及時,謝謝?!毕肓讼耄矝]忍住輾轉(zhuǎn)反側(cè)了這么些日子的疑問:“上次,我以為你只是送江公子下山,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告訴我呢,回家?!?/p>
? ? ? ? “原本是只送送他的,下山后發(fā)現(xiàn)追殺的人已經(jīng)到姑蘇了,我怕……所以讓聶懷桑給你傳消息去了,”做錯事的孩子,心虛地瞟了瞟藍湛的神色,“對不起,還是連累你了?!?/p>
? ? ? ? 囑咐聶公子告知我的嗎?藍湛愣了一瞬,所以就是那句魏公子同江公子回云夢了?
? ? ? ? “傳什么消息?”不經(jīng)意間,詢問的語氣還帶上了莫名的情緒。
? ? ? ? “就…就是……”
? ? ? ? “就是你和江公子回云夢了?”
? ? ? ? “啊,對,”魏嬰翻翻眼皮,想想當(dāng)時原話是怎么囑咐的來著,“還有讓你顧念自己,等我收拾好爛攤子就回來帶你下山玩兒?!?/p>
? ? ? ?藍湛的眼睛亮了一瞬間的光。他自己沒察覺,可魏嬰捕捉到了。
? ? ? ? “不是吧?迷個路點心沒帶到就算了,話也沒帶利索?”
? ? ? ? 無意嗎?還是蓄意呢?每一次時機正好地出現(xiàn),說者無心的提點……聶,懷,桑。
? ? ? ? 忍住想沖出去拎著他領(lǐng)口質(zhì)問的沖動,魏嬰還是掛了笑,蹲坐在床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藍湛閑聊。目前的形勢,與聶家是所求相同,或許他所想要的,不過就是守住邊關(guān),護住聶家吧。事已至此,關(guān)鍵時刻,他只能沉住氣。好在現(xiàn)下藍湛平安,等事情了結(jié),讓他養(yǎng)好傷,就帶他走南闖北,再不管勞什子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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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一下午魏嬰的心神不寧,藍湛心里是知道的,他不說,他便也不問。宮闈之爭,他再幫不了什么,問了不過平添煩亂。好不容易隔壁沒了動靜,想來是累極睡下了。緊攥著身下的被單,抿緊了嘴唇,可一陣陣的疼痛再不是從腿上傳來,從腹部,后腰,一點點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陣陣熱浪向上席卷,不消片刻已是汗如雨下。又一聲的驚雷讓昏沉的頭腦一瞬的清醒,算算日子,其實已經(jīng)過了三月多,魏嬰出現(xiàn)后,竟讓自己都過忘了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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