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柿子
? ? 柿子,柿科柿屬植物,落葉喬木。
? ? 對我來說,柿子在氣味上的攻擊性堪比香菜,我是打小就厭惡柿子的,柿子作為一種水果,在我的認知體系里,其角色的復雜性遠遠高于其他一切食物。我之關于柿子的回憶永遠夾雜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憂郁。
? ? 我對世界的認知,在八歲的時候模模糊糊地經(jīng)歷了一個分水嶺。八歲以前的世界是夢的世界,什么都沒有道理,什么又都好像即成其運行的秩序,世事聯(lián)系的邏輯對我來說不可捉摸,對星星一知半解、對月亮的認知也模棱兩可,一切都漂浮著,流浪著,思緒紛飛,好奇心漫無目的,沒有邊界,一切都飄在眼前,一切又隨時可拋諸腦后。八歲以前的記憶永遠帶著蒙太奇的跳躍,隱隱約約只有某種情緒深植其中,悲傷朦朦朧朧,雀躍也似有若無。
? ? 柿子開放于秋天,網(wǎng)絡不甚發(fā)達的那些年,南北方文化氛圍融合程度不比現(xiàn)在,南方人大都無“貼秋膘”的概念(“得益”于南方季節(jié)分界的模糊),但入秋吃柿子的儀式還是要掙的,合時宜的事物傳承得總是相對順遂些。柿子是劃季節(jié)的水果,由于本地秋天的時日實在無多,柿子這種色彩飽和度極高的果子,在某種程度上提高了秋天的存在感,其功勞之大在我看來甚至不亞于中秋的月餅。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關于“秋”的知覺,在掰開某個柿子的瞬間的是停駐了的。
? ? 只可惜,多數(shù)時候,我只是這些瞬間的旁觀者。由于柿子氣味的無法忍受,我通常是回避這一儀式的,“既然秋天總歸是難以讓人歡欣鼓舞的,那么'不參與'也是無妨的”。逃避柿子并不令人失落,但遠離人群難免是要落寞的。于是這種落寞感,久而久之成了秋天之于我的興味。成年以后漸漸發(fā)覺這種“興味”未免蔓延過甚,難以擺脫,沒有亡羊補牢的余地。于是每到秋天,任其發(fā)揮,倒也不至于到感時傷懷的高度,就只是落寞而已。
? ? 我的逃避柿子的結局,最終竟是這般透露著滑稽意味的虛無。
? ? 作為一個見識實在貧瘠的南方人,沒見過“林紅柿子繁”的場面,更不知一棵柿子樹是如何能讓“碧天”倚了“紅樓”的,直到今年在網(wǎng)上偶遇了幾張柿子樹的圖片,那種被瞬間啟了蒙的感受,要說“醍醐灌頂”也不為過。落了霜的柿子,具化了的朦朧,高懸于枝,卻讓我的落寞落了地。在此之前,作為一個柿子逃避者,我始終確信,某種陰暗的氣息“從我未來前途的深處向我撲面而來,它穿透了尚未來到的歲月”,所及之處皆虛妄。但如今至少聽見了什么東西落地的回響。真好啊,柿子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