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諾維記得,挽風(fēng)布行的東家是個來去如風(fēng)的姑娘,名喚黎楚言,是原主為數(shù)不多的手帕交之一。黎姑娘長得明媚,做事又利落,一手算盤打得漂亮,也教會了原主諸多在賬面上的本事。并且,最奇異的是,原主記憶里的黎楚言,也和李諾維在穿越前相熟的好友長得有七八分相似。這一切或許是做夢,又或許是前世?李諾維甩甩腦袋,不管怎么說,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沒有家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那就從相對熟悉的面孔開始交往,多了解這個世界一點、多為自己做一份打算,讓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舒舒坦坦地把日子過下去,這才是要緊的。
李諾維進(jìn)了布行,就有相識的伙計前來引了她:“問陸夫人安。夫人是來找我們東家的吧?東家剛核完賬,小的使人通傳一聲?!?/p>
李諾維笑著點頭,向著四處看了看:“近來生意可好?”
“得夫人掛記,也算紅火呢,”伙計笑著應(yīng)了,“前兩日,東家談了個大單子,要足足三匹冰輪錦、三匹素娥娟呢!雖說單子大,但他們要得趕,這下柯夫人可難得休息啦?!?/p>
黎楚言有個表姐,名喚柯凝月,生得倒是溫柔似水,與黎楚言完全是兩個方向長的。姐妹倆一管前一理后,把布行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這柯夫人性子清冷,李諾維幾乎沒跟她有什么交集,手指頭能掰得過來幾次也只是打了照面,故而李諾維對柯夫人的了解僅僅來源于與黎楚言的談?wù)???路蛉说目棽即汤C手藝十分厲害,她做的冰輪錦和素娥娟是挽風(fēng)布行的招牌,也是最最要緊的機密。冰輪錦最適合夏日,絲質(zhì)柔軟卻不貼膚,透氣清爽,在炎炎夏日還能讓人感覺絲絲涼意;而素娥娟,看似只是光滑柔順的玉白色面料,實際上,制成衣裳后往陽光下一站,能折射出不同各種顏色,波光瀲滟,仿佛在身上穿了一幅畫一般,很受貴家姑娘喜愛。兩種招牌都只有柯夫人和她兩個徒弟能做,織出一匹就要三個人花上小一個月的時間,黎楚言曾經(jīng)動過心思,想給柯夫人多招幾個學(xué)徒,但又擔(dān)心會有小丫頭心思歪,柯夫人又認(rèn)為物以稀為貴,后也作了罷。
柯夫人在早些年已經(jīng)嫁了人,外人本應(yīng)冠以夫家姓稱呼,但由著這出色的手藝,行內(nèi)人都以她的姓氏尊稱。李諾維在記憶里尋了尋,依稀記得之前黎楚言曾有心將布行總鋪搬到商州,畢竟商州百卉千葩,是商人們?nèi)玺~得水之地,經(jīng)濟繁榮得僅次于京都,卻因著柯夫人懷了孕,難得千里奔波,又因著黎家老太太那段時間身子骨弱,臥床了一段日子,這才斷了念想。
還在絮絮想著呢,這邊已經(jīng)到了鋪子上的雅間。黎楚言見來人是李諾維,連忙起身相迎:“阿諾!”
李諾維笑著接了蒼術(shù)手上的油紙包,朝黎楚言揮了揮:“你最愛的核桃粘,給你帶來了?!?/p>
黎楚言親昵地挽了她:“你最懂我!剛核了賬,我這一身骨頭軟得嘞,”她又上下打量了李諾維,眼里多了幾分安然:“昨兒還聽哪個嚼舌根的說你暈過去了,我本想著去看看你,又被人拖了談生意,今兒又被我姐催著核賬,剛想下午去看看你呢。沒想到你這就來了,看起來你也好好的,昨兒該是哪個沒長眼的傳錯話了吧?”
“是睡了一會,但也沒大礙,沒多會就醒了,估計是夜里受了涼,寒氣上涌暈了頭罷了,”李諾維安撫道,“沒多大事,倒叫你記掛?!?/p>
“可有請郎中看看?”
“有的,那藥可苦?!崩钪Z維笑瞇瞇道,“今兒來找你,想為我家郎君裁兩身新衣,想問問黎大東家有何推薦?”
黎楚言嗔怪地伸手要打她,笑罵道:“你慣會打趣我。天氣瞧著就要熱起來了,除了冰輪錦,軟絲綢和細(xì)雨緞都是好的,再往下,挽風(fēng)絹也算舒適透氣,并且價格實惠,畢竟是我們布行的起家絹嘛。”她說著,掰下一塊核桃粘遞給李諾維,又道:“對了,陸公子今年參加秋闈否?與我談生意的商行給了我個祥瑞連云的繡樣子,回頭裁衣裳的時候讓繡娘繡上,也圖個好彩頭。”
“黎大東家推薦的那必是極好的了,”李諾維笑著接了核桃粘,“家里窮,挽風(fēng)絹做個兩身換著穿穿,還能多點銀子給蒼術(shù)他們?nèi)齻€也做套新衣服?!?/p>
“你來做衣服我還收你銀子不成?”黎楚言嘴里核桃粘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模糊不清著發(fā)音,帶了些許責(zé)怪。
“那不成,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李諾維看著她松鼠屯糧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若有心,有點小本生意的話帶帶我就成?!?/p>
“放我在前面沖鋒陷陣,你在后面加油助威吶?”黎楚言聞言佯怒,“這么會做買賣,你來當(dāng)個東家也是綽綽有余。”
“我那是信任你呀,”李諾維笑道,“不過我還真有件事想拜托你。阿黎,你在外奔走,可有認(rèn)識什么書畫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