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畫伊】《偏愛》(四)
5. 洗衣機(jī)滾筒轉(zhuǎn)動著,發(fā)出了大海的聲音。 “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臟了?!卑锥家琳驹谂P室門外小心翼翼地道歉。 張世美換好衣服出來徑直走向廚房,拿起一個不常用的杯子倒了杯蘇打水,“今天不臟,明天也會臟,早晚都是要洗的?!?白都伊從臥室跟到廚房,聽到張世美的話,心虛地垂下頭,又忍不住問,“這三年你都是一個人生活嗎?” “我還沒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張世美冷冰冰的回應(yīng)弄得白都伊好不尷尬,端起蘇打水輕輕抿了一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應(yīng)該有個人照顧你?!?“不用費盡心思去照顧別人,就是老天對我最大的照顧?!睆埵烂劳虼巴?,陰沉的天空下不遠(yuǎn)處濕冷的海浪向她層層推來。 白都伊看著張世美漠然的背影,一肚子的話憋在心口郁結(jié)難舒,自從她敲開張世美的家門起就沒受過好臉色,與之前二十多年的冷臉不同,如今張世美對她的冷漠有著恍如隔世的疏離,“你都不問問,我這幾年過得好嗎?” 天色瞬間黑了下來,窗戶發(fā)出呼呼地顫抖聲,碩大的雨點一滴一滴敲打著玻璃,敲得人心煩意亂。 張世美轉(zhuǎn)身快步向后院走去,白都伊見狀慌張地跟過去,“你去哪?不想見到我也不用這樣,世美,世美...” 白都伊慌張地緊跟張世美一路來到別墅后院,只見院子里種滿了鮮花,還有蘇子葉等小青菜,枝葉茂盛,充滿生機(jī),張世美按下自動遮雨棚的開關(guān),為她精心打造的小小伊甸園避開驟然襲來的狂風(fēng)暴雨。 “新婚的第一年一定過得很快樂吧,溫柔嘴甜會來說事兒的年下老公事事都順著自己,愿意陪你做任何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帶你嘗試各種刺激又夢幻的體驗,讓你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人生新的活法,你以為自己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愛情,直到你發(fā)現(xiàn)他背著你對另一個人如法炮制?!?張世美話音剛落,天空突然裂開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炸雷在烏云中轟然作響。白都伊嚇了一哆嗦,陰冷的海風(fēng)打在她煞白的臉上,心臟抑制不住的發(fā)抖,“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事不是一定要親眼看到才能知道?!?“那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 “不愛的人說什么都是錯的?!北涞挠晁档綇埵烂缿n郁的臉上,淚水一般劃過臉頰,“進(jìn)屋吧,海風(fēng)大容易著涼。” 張世美離開后始終沒有接電話,白都伊從早打到晚,夜里枯坐在窗前,自己也不知在固執(zhí)些什么。她明明那么抗拒張世美的表白,說了難聽的話,找了別的男人,還一再地叫張世美走,如今人真的走了,她又在自顧自地執(zhí)著給誰看。 “什么?大嫂要離婚?!” 白都伊思考再三還是決定將家里的變故告知三個兒子,老三聽后反應(yīng)最大,驚訝之余很快又擔(dān)憂起來,“不愧是敢愛敢恨的大嫂,可是她跟老媽談戀愛的話,輩分該怎么算啊...” 老大臉色瞬間黑下來,白都伊緊張地急忙打斷老三的臆想,“不是你想的那樣,登明媽她,她就是單純要離婚而已?!?“單純離婚?”老三不解其意,不禁追問,“什么意思,大嫂要跟大哥分開,要離開這個家?怎么可能!就算她不愛我大哥了,那她也舍不得離開您啊,只要您在一天,大嫂是絕對不會離開咱們家的!” 聽到老三這番話,老大不禁苦笑,連一個局外人都看出張世美有多愛,當(dāng)事人卻視若無睹一再辜負(fù)。 “沒有什么是絕對的,把別人真心踩在腳下的人,也不配人家的不舍。” 對于說話夾槍帶棒的老大,白都伊自覺理虧,只想趕快結(jié)束這次不愉快的家庭會議。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知道就好,千萬別讓外人知道,尤其是新聞媒體,添油加醋的報道對集團(tuán)的風(fēng)評可不好。行了,你們忙去吧?!卑锥家琳f完心理松口氣,正想馬上逃離這尷尬的場面,老大出其不意的叫住她。 “媽,您是不是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忘了跟大家說。” 老大嚴(yán)肅的語氣透著些許隱忍的威脅,白都伊頓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準(zhǔn)備離開的身體又僵硬的坐了下來,內(nèi)心激烈的做著斗爭,看老大今天的架勢,她和朱男的事是非說不可了。 “還有什么比大嫂離婚更重要的事,難不成,媽您要結(jié)婚???”老三這張嘴真是一語成讖,白都伊腦袋嗡地一下,腦子里剛準(zhǔn)備的草稿瞬間煙消云散,不擅長撒謊的她直接脫口而出,“是我要結(jié)婚?!?此話一出,客廳頓時鴉雀無聲,一向穩(wěn)重的老二也一臉錯愕地看向白都伊,老三更是驚得語無倫次,“結(jié)婚?我剛才瞎說的,媽您別說氣話,您都這個年紀(jì)了還結(jié)什么婚啊,跟誰結(jié)???您最近在跟什么人交往嗎?我怎么沒聽說...” “你知道結(jié)婚的事就行了,其他不重要?!毙奶摰陌锥家林幌氡M快結(jié)束這個話題,可老大卻不依不饒。 “堂堂丹氏企業(yè)白會長的二婚對象怎么會不重要呢?到底是誰要娶我們七十歲的老媽,要成為我們?nèi)齻€未來的繼父,您年過半百的大兒子以后管誰叫爸,總該讓我們知道吧?!?“是啊,您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兒子總不能連媽媽的結(jié)婚對象是誰都不知道吧?” “媽,是不是對方的身份職業(yè)很敏感,不方便透露?”老二也忍不住猜測起來,白都伊如坐針氈,活了七十年第一次體會到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覺,可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 “是..是朱男?!?“朱男?”老三迅速在自己的大腦中檢索這個名字,嘀咕道,“這個名字怎么有點耳熟,不會是我認(rèn)識的人吧...” “你不光認(rèn)識,這個朱男之前還是咱們家親戚呢?!崩洗筮@句話一出,客廳的空氣頓時凝滯,白都伊已放棄掙扎,懸在頭上的達(dá)摩克利斯之劍將由她的大兒子親自落下。 “我們的媽媽將要結(jié)婚的對象,就是你前大嫂世美的親表弟?!?“大嫂的表弟...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不是比我還小兩歲?”老三說完,一股無名惱火頓時騰起,“媽,您是不是糊涂了?那小子比你小三十歲!” ?該來的終究來了,白都伊的沉默令兒子們感到絕望。 “一定有什么誤會吧,媽,您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們說,你是不是被人威脅了?”老二倒是不急,只是他想到的理由令白都伊的結(jié)婚決定顯得更加荒謬。 “沒有人威脅我,也沒人逼我,我就是心甘情愿想和朱男..結(jié)婚,希望你們能理解。”窗戶紙被捅破,白都伊干脆自暴自棄的攤牌了,只是萬沒想到不僅大兒子反對她和朱男,小兒子更是反應(yīng)激烈。 “媽,我們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您不高興了嗎,還是做兒子的不孝順,您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讓我們難堪嗎?” “你這是什么話?你爸都走九年了,我想再婚有錯嗎?” “跟自己兒媳婦的表弟結(jié)婚,您還嫌錯的不夠丟人嗎?!” “登明媽已經(jīng)提出離婚,朱男就不是我兒媳婦的表弟了!” “大嫂她那是給您留臉面!”老三一氣之下抓起茶幾上的花瓶砸到地上,白都伊嚇了一哆嗦,只見老三怒目圓睜地指責(zé)她,“可您卻把她的好意,還有丹家的顏面都扔到了地上!” 被小兒子戳到痛處的白都伊氣上心頭,反駁道,“所以在你們心里,家族名聲,你們的面子,甚至兒媳婦的去留都比我的幸福重要是嗎?!” “世美從未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她已經(jīng)提出離婚了,您想任意妄為不必遷怒與她。”提到世美,老大是不給白都伊留半分情面。老二則是理性得分析利弊,“您的幸福固然很重要,可您不單單只代表自己,選擇不合適的對象再婚,對丹氏企業(yè)、對我們家、對您自己都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傷害?”白都伊不由冷笑,她為丹家操勞幾十年,老了想和喜歡的人結(jié)婚,在兒子眼里反倒成了傷害,“我為這個家付出一輩子,所剩無幾的人生想體驗一下被愛的感覺,這在你們眼里是傷害?” “媽,難道在您心里,爸爸對您不是愛,兒子對您不是愛,大嫂對您也不是愛,就那個吃軟飯的小子對您是愛?!我們這些人又算什么?”老三委屈的都要哭了,知道事已至此已經(jīng)無可奈何,“既然媽媽您要再婚,那我婚禮就不必辦了,免得讓雨美家難堪。” 老三說完便氣沖沖的走了,老二沒再說什么,老大走之前撂下一句話,“媽,您不想婚禮結(jié)束就參加兒子葬禮的話,您就結(jié)吧。” 支離破碎,滿地狼藉,心力交瘁的白都伊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jìn)臥室,倒在床上抱緊自己,眼淚在她不再光滑的臉頰行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