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程布程布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電視機正播放著不知名的廣告，而她的目光一直看向廚房里。 “程偶，你去客廳休息，我來準備晚飯?！背虌寢屇弥说肚兄}卜。 程偶將淘好的生米裝在電飯煲里，加入適當?shù)乃?，按下開關讓電飯煲運轉。 “我在廚房幫媽搭把手?！背膛紲蕚湎词卟?。 “你剛回來，不用你操心。你去陪妹妹聊聊天，你不在的日子她十分想念你?！背虌寢寣⑶泻玫牟朔旁诒P子里，“廚房有我在，晚上煮一頓大餐給你們吃?！?“她會想我？”程偶淡淡的笑道，似乎不太相信妹妹會干這樣的傻事。 “她想不想你，你自己去找她問清楚?！背虌寢寣⒊膛肌摆s”出廚房。 程偶緩緩走向客廳，程布急忙將視線轉移到電視機上。 兩人都保持沉默，都沒有想開口說話。 要不要叫他一聲“哥哥”？他和時偶長得太像了，他該不會也像時偶一樣，不叫“哥哥”不罷休的偏執(zhí)狂吧。 程布緊張的打量著坐在一旁的程偶。 “許久不見，小妹長得越來越看?！背膛己敛涣邌莸目渌?。 “時偶，你也長得好看?！币粫r之間適應不過來，程布不叫他哥哥，而是直接喊了時偶的名字，并且干巴巴的回復了他。 在他看來，程布的意思是同意他夸她漂亮這件事情。 簡單來說是這樣的，“是哦，你也長得好看?！?“我是讓你感到害怕了嗎？”程偶看到她緊張的玩著手指，他不由得放松語態(tài)，平靜的說，“也對，畢竟我們這么多年沒見面，彼此之間生疏了，你別太緊張，我們就簡單聊聊天?！?簡單聊天？ 恐怕對程布來說有點難，眼前的哥哥和時偶兩人長得一模一樣，該不會時偶也跟自己從特殊時空里出來了？ “你這些年都在做什么？”程布盯著程偶的臉上看，心不由得跳得很快，仿佛見的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一個陌生人。 “我是一個自由職業(yè)人，接觸過許多事情，對許多事情有深入了解?！背膛己唵蔚母爬ㄋ?jīng)歷的。 程布聽不懂他的意思。 “那……”程布想說“哥哥”二字，卻活生生憋了回去，“你一個人待在外面那么久，為什么逢年過節(jié)也不回家，為什么今天回家？當初離開時不聲不響，回來時也是如此，你……真的是我哥哥嗎？” 程布將心底里的話說了出來，她的記憶里有“哥哥”這樣的角色存在，對哥哥的回憶定格在他離別時的話語。如今，再次面對哥哥，她對哥哥的感情幾乎為零，小時候僅留下的溫情在時光里一點又一點的磨滅。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不是你哥哥？”程偶不禁一笑，“是我的容貌變化太大了，讓你認不出來了？” 程布搖了搖頭，無論哥哥的容貌怎么改變，她無法感受到他身上有親哥哥的溫情。 “其實我離家這些年，遇到了許多事和人，他們改變了不少，我的性格方面也改變了許多，和你記憶里的哥哥會相差很大，但是作為哥哥，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背膛贾烂妹煤ε伦约?，言語帶有點柔和。 程布沉默，她在思考要不要詢問他是不是時偶。 “怎么了？是和哥哥說話感到不適應嗎？”程偶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有，我……”程布微微搖了搖頭，想找一個借口不和他講話。她無意間聞到空氣中傳來廚房的飯菜香味，她話鋒一轉:“我肚子餓了，要不我們去看看老媽晚上煮了什么好吃的吧！” 她一說完，快速離開客廳，跑到廚房:“老媽，晚上煮了什么好吃的，我……我們快餓扁了。” “馬上就煮好了，你去擺好碗筷，端上盤子，準備開飯?！背虌寢屨f。 “好嘞?！背滩颊f。 吃完晚飯后，程布回房間，她坐在椅子上想著事情。 時間體驗者。她真的有體驗過時間嗎？那段時間體驗是真實存在的嗎？ 時偶，程偶。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她記得她碰到桌子上的圓型鬧鐘后，回到了另一個時空，這是屬于自己的正常時空。 因為她看到客廳里時鐘安然無恙的掛在墻上。 是自己從椅子上面摔傻了，做了一個離譜的夢嗎？ 時間便利店。她的心里默念這五個字。 她想起了店員查娜曾說過的話。 以時鐘為載體，可以體驗任意的時間點。 家里唯一的時鐘是在客廳墻壁中央上。 程布不敢此刻冒然到客廳取下時鐘，因為她害怕媽媽的質疑與詢問。 于是她決定等家人都休息后，再到客廳仔細研究時鐘。 （七） 夜深人靜，程布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是十一點，她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離開自己的房間，輕手輕腳的走到客廳。 黑暗包裹著整個房子，房子十分安靜，微弱的燈光照亮著某個地方。 程布走到客廳時，她聽到自己緩慢的呼吸聲，以及時鐘轉動的聲音。 她將手機的燈光照在客廳中央墻壁上的時鐘。 十一點零五分。 不知從何開始，她感覺自己的動作變得十分緩慢，時鐘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遠，但它似乎排斥程布靠近，一直與她保持安全距離，既不遠離也不接近。 “真奇怪，我怎么靠近不了時鐘?！背滩疾煊X到了異樣，她注意到時鐘上秒針在不停的轉動，時間卻沒有任何變化。 程布邁開大步伐，想要快點接近時鐘。然而她抬起的左腳在空中停滯了幾秒，隨后才落地。 “怎么回事？”程布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緩慢。 她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困境，她不知道要如何打破僵局。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黑暗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懷表的表蓋被打開，清脆的金鎖鏈聲在空氣響起，隨后發(fā)出快速的滴答滴答聲音。 這個聲音覆蓋了客廳時鐘的聲音，它影響著時鐘的規(guī)律。 時鐘放慢時間的能力被壓制了，它被迫開啟另一個能力，時鐘上的十二個時間點迅速離開表盤，它們漂浮在空氣中，緩緩散發(fā)出光亮。 每一個時間點仿佛擁有生命般，它們的聲音時而響亮，時而低語，時而悲憤，似乎在催促著程布做出選擇。 名為十一的時間點飛到程布面前，疲憊的聲音緩緩響起:“怎么還不休息呢？是要做一只夜貓子嗎？那可不行，熬夜有傷身體，但如果你真想熬夜的話，那我們就一起體驗一把夜生活?！?下一秒，疲憊的聲音發(fā)生了變化，轉為了一聲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還有咽口水的聲音。 “午飯的時間到了，我好餓呀，好想吃美味的大餐填飽肚子，要吃什么好呢？番茄炒蛋、酸辣土豆絲、炸雞腿、炸薯條……好想都吃一遍。咦，哥哥你怎么來啦？” 十一點的聲音在此戛然而止。 程布驚訝眼前發(fā)生的事情，這個奇怪的時鐘又出現(xiàn)異常了。她聽到這些聲音莫名感到異常熟悉，她不敢上前觸碰面前的十一點，因為一旦觸碰了，她會進入到所在的時間點。 緊接著，名為十二點的時間點出現(xiàn)在程布的背后，低低的哭泣聲在她背后緩緩響起:“嗚嗚嗚，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怕黑，不要走?！?程布猛然轉身，一道虛幻的人影站在那里， 數(shù)字十二在若隱若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人影上。 “這是什么東西？我這是大半夜撞邪了嗎？”程布被夾在十一點和十二點的中間。 十二點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似乎是哭累了，但依舊單調的重復著一句話:“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怕黑，不要走。” 明明沒有看到淚水，光聽哭聲就讓她感到十分難受。 “我不丟下你，我?guī)汶x開黑暗?！背滩枷乱庾R的伸出雙手。 然而十二點卻向后退了一步，哭聲因為她的話停止了，平靜的聲音傳來:“你不會帶我離開的，因為黑暗與我相伴?！?虛幻的人影變回了數(shù)字十二，它在空中緩緩漂浮。 它的那一句話，在程布心里激起了一朵小浪花。 就好像曾經(jīng)的自己也這樣說過。只是沒有人回應過自己，回應自己的話只有自己。 程布走向時間十二，抬起手觸碰它:“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時間十二畏懼別人靠近自己，在程布觸碰到自己時，它的力量流失，化成了點點星光，冰冷的氣息落在程布的指尖上。 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其他十一個時間點仍然圍繞在她身旁。隨著時間流逝，時間點愈發(fā)活躍。 “它是不接受我嗎？”程布收起手，看著客廳里的時間點，她不知道這些時間點藏有什么時間故事，時間點似乎在等她做選擇。 在她做出選擇的時候，懷表的聲音倏然停止，漂浮在空中的時間點察覺那股奇異的力量不見了，它們也停止不動了，那股力量真正的目的是空白的表盤。時間點們這才反應到自己被騙了，想回到時鐘里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時間十一在程布身邊能自由活動，卻不能回到時鐘里。 時間十一試圖吸引程布的注意力，讓她來幫忙。 程布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那些時間點都在空中凝固了，而眼前的時間十一在它身邊左右搖晃，似乎在提醒著什么事情。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覺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背滩颊f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傳到空氣中有了回音。 那股無形的力量逐漸靠近時鐘，各個時間點見狀如臨大敵。 全場只有程布是正常的人，也是全場唯一不知道真相的人。 時間十一知道干著急是沒用的，可它一旦離開程布會被無形的力量束縛，等于羊入虎口。求助于程布，可她聽不懂自己的意思。 時間十一想到一個辦法，主動靠近程布，讓她進入到時間點十一，停滯不前的時間才能繼續(xù)轉動。時間十一如果這樣做，它所付出的代價是時鐘將喪失一個能力。 下定決心之后，時間十一朝著程布的身體沖了過來。 不明白情況的程布站在原地，看著時間十一靠近自己，恍惚間，時間十一就像孩時的自己，做出了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決定之后，不顧一切的往前沖。 程布感應到時間十一的情緒，她不閃躲，張開雙臂，與時間十一來了一個虛幻的擁抱。 那一刻，時間十一短暫性變成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淡淡的說:“去找哥哥?！?為什么要找哥哥？ 程布低下頭，光芒在她身邊散開，溫柔的包裹著自己。 四周停止的時間點開始正常運轉，它們消滅了那股無形的力量，化作一條時間長河。 程布被光芒帶進了屬于時間十一的時間點。 在她消失不久后，一個矮小的身影徐徐出現(xiàn)。 那道身影與程布小時候的樣子十分相似。 “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這一次你又會做出什么選擇，直面過去，還是創(chuàng)造未來，又或是毀滅現(xiàn)在呢？”那道身影低喃道。 “能見到你還真是不容易?！绷硪粋€聲音響起。 “好久不見，時偶。”她知道與自己對話的人是誰，也知道他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被困住時間長河里，你應該不好受的，聽哥哥的話，跟我離開這里。”時偶看不清那道的身影，依稀辨別出是她小時候的樣子。 “如果你要說這些沒用的話，那你還是趁早離開這里，否則你會被受到時間長河的影響，遺忘過去的一切?！彼f。 “見到你了，不把你帶出去，枉費我浪費了時間開啟時間之門?！?他快速奔跑，想要抓住那道虛幻的身影:“同樣的話說了這么多遍，你只是一個時間幻影罷了，只要你愿意和我離開，你就能重返現(xiàn)實。” “是嗎？”她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哀傷，“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你來時間長河有多少次了，可每次你的到來，我都無法喊出心底里的那個名字?！?她在時偶接近的那一刻，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時偶撲了一個空。 “真正的我已經(jīng)迷失在時間長河里，我已經(jīng)無法離開這里了。”她的聲音緩緩響起。 “隨著她一起探索和體驗時間點，你會忘記自我，成為時間點里的自己，體驗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的一切。你會找到屬于你的答案?！彼翢o感情的說著。 剎那間，時間長河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洪流般襲卷到時偶，他抵擋不住，整個人在時間的洪流里游蕩。 時偶感覺自己的記憶被人抽空，許多不曾擁有的記憶擁入腦海，在陌生的記憶里，他看到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還有在一片黑暗處獨自哭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