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首殺計劃

|1| 魔獸世界“新”副本

? ? ? ?一輛加長的捍馬越野車等候在貴賓通道外，一身黑衣的司機兼保鏢畢恭畢敬地拉開門，酒德麻衣如一只起飛的黑色雨燕躍入車廂車門隨即關(guān)閉。捍馬飛馳著離開。

? ? ?? 車后箱和前面的駕駛座是完全隔離的，寬大的袋鼠皮沙發(fā)面對著42寸的液晶顯示屏，屏幕上顯示紐約股票交易市場的行情變化。

? ?? ? 一個女孩蜷縮在那張大沙發(fā)里，戴著黑色膠框眼鏡，染成栗色的長發(fā)垂下遮擋了半張臉。

? ?? ? “嗨！薯片妞！看起來你在北京的日子過得不錯??！”酒德麻衣把旅行袋扔在座位上，然后打量薯片妞全身，“就是這身衣服還是這么老氣。”

? ?? ? “那是我在等你的時候順便做了面膜……”薯片妞低頭打量自己全身，寬松的白色襯衫、水洗藍(lán)的牛仔褲、一雙夾腳趾的薄底涼鞋，“雖然論時尚跟你不能比，可也不老氣好么？只是有點居家?！?/p>

? ? ? ?“靠！老娘扛著兩把刀踩著三英寸高跟鞋走南闖北，累得腿都要斷了，你和三無妞兒就好意思這么享福？還面膜？還居家？”酒德麻衣白了她一眼“接到你電話我連妝都沒化，跳上車就往啟德機場趕，一路上闖了多少紅燈吃了多少罰單，你到悠閑?！?/p>

? ? ? ?“好啦好啦，我也知道你‘帶孩子’不容易。這次的工作結(jié)束后你就能休個長假了，”薯片妞急忙順毛，“傳給你的資料你都看了么？”

? ?? ? “那個獵人市場中的懸賞頁面？看了，發(fā)這個帖子的人很會玩啊?！本频侣橐律钗丝跉猓鞍讶澜缁煅N都玩進(jìn)去了?！?/p>

? ?? ? “這架飛機和你幾乎同時抵達(dá)，一周之內(nèi)，有三架這樣的包機從美國飛往中國?！笔砥みf過一份包機合同。

? ? ? ?“三架波音747-400？看來北美的混血種果然很豪氣啊?！本频侣橐掳盐募舆€給薯片妞，“那么已經(jīng)有超過1000名混血種進(jìn)入中國境內(nèi)，他們覺得屠龍是一個靠多人去堆的高難度副本么？”

? ? ? ?酒德麻衣咧嘴，“我忽然想起剛才出機場的時候里面有幾百號人排隊，如果海關(guān)的官員們知道他們放了怎樣的一個旅游團(tuán)進(jìn)中國，大概會欲哭無淚吧？”

? ? ???“他們中有三個人，名字分別是芬格爾·馮·弗林斯、楚子航和路明非。”薯片妞幽幽地說。

? ? ? ?酒德麻衣臉色忽然凝重起來，沉默了幾秒鐘，“有路明非？那么是老板給我們下達(dá)了新的命令吧？”

? ?? ? “是的，我在三個小時前收到老板的郵件，立刻給你打電話，”薯片妞看了一眼，確認(rèn)前后車廂的厚實隔板是升起的，“命令是，在3000人里，必須是路明非親手殺死龍王！”

? ? ? ?酒德麻衣?lián)犷~，“又來了！老板到底是脫線還是睿智……有時候真的搞不清楚??！這么徹底這么純粹的一個廢材，上去推倒踩扁踏平了事，用得著在他身上花費那么多時間么？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那么多人要當(dāng)他的保姆，簡直好似世界杯直接拿走外卡進(jìn)決賽！這什么BUG人物？真讓人不由得想上去踹兩腳??！”

? ? ? ?“我并不在意老板的邏輯，我讀的只是命令?！笔砥さ恼Z氣很堅決，不容置疑，“龍王，必須死在路明非手中！除他之外所有見過龍王的人，都是那條龍陪葬，一律不得活著離開中國！”

? ? ? ?“那幾架包機真是死亡包機啊?！本频侣橐侣柭柤?，“好吧，讓他們陪葬好了，那些倒霉的家伙，只怪他們遇上了老板這種變態(tài)。但問題是路明非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否則在三峽他完全可以拔出‘暴怒’，徹底殺死諾頓，而不必我補那一槍。怎么確保路明非‘親手’殺死龍王？”

? ? ? ?“這個到還有辦法解決，卡塞爾學(xué)院的六人分為兩組，路明非那一組帶著那套的煉金刀劍。那是屠殺一切龍王的悖論武器，他所需的只是拔出他們的意志而已。命令中還有一部分就更難了?！?/p>

? ? ? ?薯片妞嘆了口氣，“必須讓路明非殺死龍王這件事公之于眾?！?/p>

? ? ?? “公之于眾？”酒德麻衣感覺自己被人扔了一個霹靂在腦門上，“什么叫公之于眾？屠龍這種事能公之于眾呢？老板的腦子又抽了吧？”

? ? ? ?“我要全世界……看他作為英雄的盛大表演！”薯片妞一字一頓，“這是老板信中的最后一句?！?/p>

? ? ? ?“我靠……難道聯(lián)系中央電視臺直播么？”

? ? ?? 酒德麻衣呆了好久，忽然坐直了，雙手按在膝蓋上，擺出端莊凝重的表情，“各位觀眾晚上好，這里是中央人民電視臺新聞聯(lián)播節(jié)目，今天的特別報導(dǎo)，《新中國的龍王鎮(zhèn)魂歌》，下面將直播的是卡塞爾‘S’級廢柴路明非和龍王戰(zhàn)斗的現(xiàn)場畫面，現(xiàn)在我們把畫面切給前方記者……”

? ? ? ?“你還真說來就來啊，別那么活寶可以么？人民藝術(shù)家。”薯片妞無奈地說：“總之就是要在公共媒體上發(fā)布《路明非成功擊殺龍王》這類似的新聞，但又不至于鬧出亂子來……”

? ?? ? “成功擊殺……成功擊殺……擊殺……”酒德麻衣眼睛一亮，接連重復(fù)了好幾遍，咀嚼著這行標(biāo)題的預(yù)感，一拍掌，“有辦法了，但是……我還是需要1200萬美元的活動經(jīng)費……算了，你直接給我準(zhǔn)備2000萬備用！”酒德麻衣低頭從旅行袋里摸手機，“開成1000萬一張的兩張本票”

? ? ? ?“喂！花錢能不能別這么灑脫大度??！你們花的錢都是我這個管賬丫頭辛辛苦苦賺來的??！”薯片妞一邊慘叫一邊掏出本票開始畫零，同時眉開眼笑，“不過比我預(yù)期還是便宜多了！”

? ? ?? 14小時后，美國加州，歐文市，暴雪公司總部。

? ? ?? 市場部主管希伯·希加提推開會議室的門，不速之客已經(jīng)背對著陽光端坐在會議桌的對面等待著他。希伯謹(jǐn)慎地打量這個客人。

? ? ? ?一個年輕英挺的中國人，看起來不超過35歲，穿著考究的灰色西裝，打著同色的領(lǐng)帶，一本正經(jīng)彬彬有禮，旁邊坐著穿黑色職業(yè)套裝的女秘書，看起來像是個律師一類的人物。

? ? ? ?“自我介紹一下，來自洛杉磯的職業(yè)律師，我們事務(wù)所從事企業(yè)并購、分拆、再融資和上市相關(guān)的法律業(yè)務(wù)。”中國人起身，微笑著遞上一張名片。

? ? ? ?“您好，不知道您來訪的目的是……”希伯慎重地微笑著，這些金融機構(gòu)的代言人畢竟不能輕易得罪。

? ? ? ?律師從助理手里接過一枚信封，按在桌上推向希伯，“這是一張1000萬美元的本票，我們事務(wù)所的一位客戶對貴公司的網(wǎng)絡(luò)游戲《魔獸世界》很有興趣……”

? ? ? ?希伯一愣，笑了，并未打開那枚信封，直接推了回去，“您可能還不了解我們這個行業(yè)，《魔獸世界》是我們公司自2004年發(fā)布的產(chǎn)品，迄今都是我們的盈利核心，每個季度都為公司創(chuàng)造上億的純利潤，全世界范圍內(nèi)我們有800萬注冊玩家。1000萬美元無論是購買這個游戲或者入股暴雪都遠(yuǎn)遠(yuǎn)不夠，而且這些事物您應(yīng)該和董事會直接談，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市場部主管?！?/p>

? ? ? ?他的心里嘲諷這個律師不懂行。作為金融方面的執(zhí)行律師，拿著1000萬元的本票就想對暴雪公司發(fā)動攻勢，未免太愚蠢了。

? ? ? ?律師笑笑，再次把本票推向希伯，“您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知道我們這群人對多數(shù)公司而言都是不受歡迎的，但這一次例外。我們不為并購分拆而來，這是我們一位客戶的特別委托，希望貴公司能在七天之內(nèi)為《魔獸世界》開發(fā)一個新功能，按照你們行業(yè)內(nèi)的說法，是指一個新的‘副本’。”

? ? ? ?“一個新副本？”希伯皺眉，“我們每天都在開發(fā)新的副本來滿足我們的用戶，您不用付費給我們，而且，七天開發(fā)一個副本是完全不可能的?！?/p>

? ? ? ?“讓我們先把合約的條件說完在判斷它是不是可能，”律師露出老奸巨猾的笑，“我們要的這個副本，它的故事必須按照我這位客戶提供的腳本，七天內(nèi)開發(fā)成并更新到全世界的服務(wù)器上。除此之外，我們不要求這個副本的任何權(quán)利，它的一切都屬于你們，暴雪開發(fā)，暴雪擁有，和我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p>

? ? ? ?這次希伯未能把本票推回去，這張價值1000萬美元的紙好像隔著信封在燙他的手。這出價未免太過優(yōu)厚了，1000萬美元足夠開發(fā)一部重量級的網(wǎng)絡(luò)游戲，而對方要求僅僅是一個副本。

? ? ? ?他弄不清這到底是不是一個陷阱，但是為市場部拿下這1000萬的大單，獎金就夠他在西雅圖付一套別墅的首付。

? ? ? ?律師看出了他的猶疑，嘆息著攤了攤手，露出“讓我怎么說才能相信我的善意呢”的表情，“是的，我可以理解這個合約聽起來很荒誕。但是作為律師事務(wù)所，我們忠實地為我們的大客戶服務(wù)。只要他們提出的要求在我們的能力范圍內(nèi)，我們就很難拒絕。我也是在深夜接到來自亞洲一位客戶的電話，連臉都沒洗就匆匆開車趕來。這位客戶是貴公司的忠實玩家，她非常希望能夠獲得一個自創(chuàng)的高難度副本的‘首殺’榮譽，”他苦笑，“說實話我不玩游戲，我也是在車上搜索，才知道‘首殺’也算是一件榮譽?！?/p>

? ? ? ?“是的，”希伯的腦袋里一片混亂，“有些高難度副本放出之后，服務(wù)器上的工會會互相競爭，看誰首先擊殺BOSS，他們稱此為‘FD’。達(dá)成‘FD’后，他們通常會把勝利畫面截屏發(fā)布到網(wǎng)上以宣告自己的成就，服務(wù)器也會在第一時間向所有玩家發(fā)送這一消息。之前一個叫Paragon的工會在歐洲服務(wù)器上對巫妖王達(dá)成了FD，那是一個游戲圈內(nèi)的一件盛事，所有游戲媒體都轉(zhuǎn)載了他們?nèi)俚南?。他們則花了三萬歐元辦了一場盛大的狂歡Party?！?/p>

? ? ? ?“聽起來就像我在耶魯上學(xué)的時候男生們爭奪誰先泡上法學(xué)院的最漂亮的女生……的榮譽?！甭蓭熉柭柤纾噶酥副幌２醋〉哪菑埍酒?，“1000萬美元，買一個榮譽，我覺得這個交易對你們而言相當(dāng)劃算。”

? ? ? ?希伯撓了撓漸漸謝頂?shù)哪X袋，有些躊躇，“但是先生，我希望您明白游戲也是一門藝術(shù)，開發(fā)一個新的副本，需要構(gòu)建整個地圖，設(shè)計強有力的Boss，平衡數(shù)據(jù)，調(diào)試。這需要多人合作，主美、文案、主策劃、主程序都需要參與到其中，這絕不是一件能在七天內(nèi)完成的工作……”

? ?? ? “那么讓我再增加一張1000萬美元的本票，”律師顯然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打斷，向右伸手，助理面無表情的遞上一只信封，律師握住那只信封，強有力地?fù)]臂，“2000萬美元，我相信這筆額外的收入對暴雪2010年Q4的財務(wù)報表有很大好處。”

? ?? ? 會議室里尷尬的沉默持續(xù)了半分鐘。

? ? ?? “在我們最終確定之前，我想知道您的客戶提出的腳本是什么?！毕２蚱屏顺聊?。

? ? ? ?“傳真文件我已經(jīng)帶來了，客戶親手寫的腳本，”律師胸有成竹，一伸手，助理立刻遞上了一疊打印紙，律師帶上無框眼鏡，清了清喉嚨。

? ? ? ?“Fenrisulfr是一頭棲息在東方荒野的巨龍，他通常只是沉睡，醒來的時候就飛到城堡搶走公主……這里有條注釋‘隨便哪個城堡都可以，但請不要安排它搶走巨魔公主什么的，那就太搞笑了’?！?/p>

? ? ? ?“您的用戶真的是《魔獸世界》的忠實玩家？”希伯目瞪口呆，“這跟魔獸世界的世界觀完全不兼容??！這是什么異世界？”

? ?? ? “請聽我念完……Fenrisulfr搶到公主以后發(fā)現(xiàn)這個美麗的少女和它不是一個種族，并不能成為他的妻子，于是就把她吃掉了……”

? ? ? ?希伯用力抹臉，深深地吸氣，鼓勵自己看在2000萬美元的面子上堅持聽下去。

? ? ?? “國王十分傷心，貼出告示尋找英勇的戰(zhàn)士為他的女兒復(fù)仇。于是很多年輕人踏上了征途……這頭Fenrisulfr的性格很暴躁，每當(dāng)有人試圖打攪他的睡眠它就會暴怒地把周圍的一切都破壞掉，所以殺死他非常不容易，必須獲得一件神圣的道具‘七宗罪’這是一件懲罰一切罪惡的武器，一套七件，每件上都有不同的銘文，合并起來就是一句古老的咒言。”

? ? ?? 律師摘下眼鏡，緩緩地念誦：“‘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 ?? ? 一瞬間會議室里安靜下來，“凡王之血，必以劍終”，這句咒言雖然是用嘴說出，卻讓人覺得如同攜刻在古老的金屬上。

? ? ? ?“腳本并不復(fù)雜，”希伯想了想，“好吧，這樣豐厚的條件沒有人能拒絕。”

? ?? ? 律師滿意地點點頭，“時間呢？可以確保么？”

? ? ? ?“研發(fā)團(tuán)隊全體加班的話，可以保證在第七天的凌晨上線。”

? ? ? ?“好極了，我們會首付50％作為預(yù)付金，在貴公司完成約定的工作之后，剩下的一張本票就交付到你們手中，”律師把手中的信封遞給助理，同接過一份文件，“合同我已經(jīng)草擬好了，并不復(fù)雜，相信我們事務(wù)所出具的合同能夠滿足暴雪法務(wù)部的要求，如果沒問題，我們現(xiàn)在就落筆簽字?！?/p>

? ? ?? 希伯翻閱著那厚厚的一疊紙，感慨這家事務(wù)所可怕的效率，他們根本沒有考慮暴風(fēng)雪會拒絕的可能，他們彬彬有禮地來，揣著數(shù)額巨大的本票，但本質(zhì)上就是群武裝暴徒。他又一次想到隱藏在這群法律暴徒背后的人。

? ? ? ?“是魔王什么的東西吧？”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想。

? ? ? ?“對不起，我必須強調(diào)一件事，”希伯忽然說，“我們可以為您開發(fā)這個副本。但是我們不能確保您的客戶完成這個副本的‘首殺’，一旦這個副本被公布，服務(wù)器上的每個玩家都可以進(jìn)入，您可能不能想象在《魔獸世界》這樣巨大的虛擬世界中每秒鐘有多少玩家參與。一個新的副本上線，全世界的工會都會在入口處等待?！?/p>

? ? ? ?“我們清楚暴雪在這方面的行業(yè)操守，你們只需要按照我們的合同約定開發(fā)就可以了，‘首殺’的達(dá)成與否是我們的事?！甭蓭熉柭柤?。

? ?? ? “好吧，我去和法務(wù)部開個小會，如果合同沒問題，我們可能只需要耽誤您半個小時的時間?！?/p>

? ? ? ?希伯起身，略略遲疑，“不過我也要坦白說出我的看法……您那位富有的客戶，除了那句劍上的咒言……他寫的腳本……像是三流的奇幻小說，或者什么小成本的韓國泡菜游戲……”

? ?? ? 律師沉吟良久，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認(rèn)識這位客戶本人，委托人只是這位客戶的一個下屬。聽說是個性格很暴躁的游戲宅男，曾經(jīng)因為對《最終幻想14》的升級系統(tǒng)不滿意而大手筆拋售史克威爾的股票呢……你不知道伺候這些富豪有多難，有時候他們簡直是神經(jīng)質(zhì)?！?/p>

? ? ? ?30分鐘后，如愿以償?shù)穆蓭熼_著他的保時捷，帶著她漂亮的女助理，揚長而去。

? ? ?? 跑車后座上還橫著希伯友情贈送他的全尺寸復(fù)制道具——“霜之哀傷”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