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照片是高中畢業(yè)同學聚會時拍的，大家聚在班長家的飯店，坐了滿滿四桌。這座位安排的，只能說班長不愧是班長，深諳班里人際關系的復雜。

比如齊參身旁沒人坐的已經(jīng)被標上了“楚”字的座位，再比如艾竹跟卓息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艾竹：這你跟我說巧合我是不信的。

卓息：這你跟我說不磕我是不信的。

他倆啊，高一因為卓息嘲笑艾竹身高掐了一整年，好不容易身高持平了，高二又因為艾竹當選校草嘲笑卓息顏值掐了一整年。高三可能是因為學習壓力大，倒沒怎么鬧騰，甚至連交流都變得“友好”了起來，分不清是“和善”還是“核善”。

你說說，班里班外本就一大票小姑娘在校吧和論壇磕帥哥cp，多少人盼著他們從“相殺”直接轉“相愛”。

只不過二人并不知道今天來參加聚會的這幫人背著他們建了個小群。

2.

【齊參：班長班長，我把楚辭拐過來了，您有什么吩咐盡管提！】

【班長：不用，你倆玩你們的就行?！?/p>

【齊參：？？？】

【班長：高潺你那真心話大冒險行不行??？小塑你想想祝福詞也好啊?！?/p>

【高潺：放心吧，我家蘇哥都說好?！?/p>

【魏小塑：??？我也有份？我又不像楚辭有人可以黏，人家只想安安靜靜地碼字啊……】

【班長：塑幻太太你怎么可以把更新看得比同班同學的終身幸福還重要呢！這樣做是不道德的！】

【魏小塑：……行吧，我去請個假?！?/p>

他們不擇手段，為二人創(chuàng)造機會。

他們整裝以待，只要聽到那句話，就立馬幫二人把窗戶紙撕得渣都不剩。

他們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紅領巾，只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牽線人……

個屁！

班長發(fā)誓，要是讓他抓到是誰拉的電閘，他一定手撕了那個哈批！

是，他是說了可以搞些小故障，但拉電閘是什么操作？店里還有那么多客人啊喂！

你說你拉就拉，要是真能助攻也就算了。問題是這突然一黑，場面不知道有多混亂，包廂被手機光照亮，宣告計劃的全部泡湯。

3.

艾竹是大學畢業(yè)后才知道這件事的，對他們幼稚的做法感到十分無語。

其實別說他，同學們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離譜——雖說現(xiàn)代社會比較開放，但這樣隆重地撮合二人還是有點奇怪了吧？

他們怎么會做出這樣奇怪的舉動啊啊?。?/p>

不對啊，他們這樣難道不是因為……高考前二人曖昧得過分嗎？

雖說臨近決定人生的大考，大家沒多少心思八卦。但二人的表現(xiàn)很難不讓人多想：家住不同方向的兩個人上下學走的是同一條路；中午去食堂吃飯也“膩”在一塊兒，甚至出現(xiàn)給對方夾菜這樣的行為；還有無論何時都無條件的偏袒……

太不對勁了！

4.

艾竹現(xiàn)在的狀況可以用十二個字來形容——

二十八，單身蛙，急壞媽，催成家。

于是他就被七大姑八大姨逼來相親了。坐在對面的姑娘長相溫婉，談吐有方，艾竹實在不理解她條件這么好，為什么還要來相親？

姑娘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開口道：“我情況比較特殊，不太好找男朋友。艾先生，您也不必擔心自由受限，我很好說話的，您在外邊隨便玩……”

等等，怎么好像有什么不對？

“我不太明白，張小姐的‘玩’是什么意思？”

“這樣啊，看來艾先生人還挺好的，沒聽懂我的話。那我干脆點……”

“我希望我們的婚姻止于一張結婚證。”

5.

姑娘看見了卓息眼中的不解，指著不遠處莞爾一笑：“人家有女朋友了?！?/p>

卓息有些好奇地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桌的人也望了過來，于是他再沒心思去看旁邊的姑娘。

你也來相親？

是啊，被迫，你呢？也是被迫？

我在等你。

這家咖啡廳對面就是艾竹的工作單位。卓息回到凜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艾竹的近況，想跟他見一面。

結果鬧出了笑話，被這位姑娘當作是她家里人約的“相親對象”。盡管卓息再三解釋，姑娘還是不信，自顧自地提著“婚后互不干涉”的要求。

6.

總之，這場相親是失敗了。

兩個姑娘也看出他倆有故事，離開時意味深長地說：“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們倆，合作共贏！”

艾竹一頭黑線，卓息尷尬地笑著。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就昨天晚上。”

“一晚沒睡？”艾竹指著他眼底的黑眼圈問道。

“倒時差，再加上……問了問大家你怎么樣，就沒睡。”

艾竹抿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7.

“所以班長，你當初是為啥提議撮合他倆??？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們是初中同學?！?/p>

“我知道啊。”

“他們以前……好過一陣子。”

“這樣啊……什么？你說的是哪個‘好’？我想的那個嗎？”

“談過?！?/p>

高潺不大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停下腳步看著班長。班長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并未說謊。

“這……初中？”

“初三談的，沒什么人知道，”班長解釋道，“如果不是我撞見他倆十指相扣的話。”

“這么勁爆！那后來呢？”

“沒有后來了，我是給校董帶路時碰見他們的，校董是艾竹他爸?！?/p>

8.

少年人也很謹慎，待到人都走光了才好像光明正大似的牽了手。誰曾想班長折返回了學校，還帶著家長。

他們面上總是很勇敢，十指相扣，被看見了也沒松開。掌心沁出的汗卻成了心慌的佐證。

“爸?！?/p>

談話還沒開始便已結束。

卓息是外公外婆拉扯大的，沒什么人管。艾竹不一樣，校董不能接受自己成績優(yōu)異的孩子早戀，更不能接受他跟一個男同學早戀。

被拆散是早有預料的。

但都考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都分到了最好的班級，總避不開。忙碌的校董本也不甚在意兒子的生活，除非剛好看見。

他們竟然就這樣繼續(xù)待在了一個班。

情感壓抑了三年，還是慢慢溢了出來。

后來其他人也打趣問他倆怎么總到畢業(yè)的時候談戀愛，但當時的二人并沒有想那么多。

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再合適不過。

9.

“等我干什么？”

“太久沒見了，我挺想你的?！?/p>

“當初出國沒見你這么說?！卑裥α诵Α?/p>

卓息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以為你也會出國?！?/p>

那份郵件是誰發(fā)的，二人都心知肚明。

明知道是誤會，卻就是要錯下去，互相傷害，好像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聚會的照片，你還留著嗎？”卓息試探地問。

說出來有點矯情，但這么些年艾竹一直把那張照片隨身帶著，裝在信封里，從未打開。

他不敢看，不愿看。

老照片是卓息洗出來的，用信封裝好寄給照片上的每一個人。想來只有他是十年后才第一次打開信封。

被封存的何止一張照片。

10.

照片上的C位是他們倆，疏離感蓋過了笑意。照片背面是卓息努力寫工整的字：我想那天只要你說出那句話，我就毫不猶豫低頭吻你。

那天，是聚會停電的那天。

黑暗中的混亂沒有起到助攻作用，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里，等一切恢復正常。

兩個慢熱的人，都在等著對方向自己告白，等著同一句說不出口的話。

“我沒看過照片……”他說著，不知是在安慰誰。

11.

高中時學校里流傳“初吻魔咒”：互相給出初吻的兩個人，無論相隔多遠都會重逢。

“我喜歡你。”

大庭廣眾之下，他把欠了他十年的初吻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