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什么？”? “我是赫利奧·伊西多羅斯?！? “你還記得其他什么事情嗎？”? “光。我記得光。”? “在光之前呢？”? “在光之前什么都沒有?！? “你還記得如何使用語言?！? “語言是什么？” “它是表達和知識的基礎。”? “我不記得怎么說話了。我只是下意識地說話，就像呼吸一樣。” “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剛才在用高哥特語說話，但現(xiàn)在換成了普洛斯佩洛的赫爾墨提卡語？”? “沒有。我只是聽到你說的話了。你發(fā)出的聲音重要嗎？”? “沒有什么是不重要的。你知道自從我用赫爾墨提卡語跟你說話以來，你也換成這種語言來答復我了嗎？” “不…我只是說話，僅此而已?！?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的談話嗎？”? “我們以前談過？”? “是的。你知道我是誰嗎，兄弟？” “不知道?！? “我是阿扎克·阿里曼?！? “我很抱歉，但我不記得我有一個兄弟。”? “你有很多兄弟——我只是其中一個?！? “我不記得其他人了。對不起?！?阿里曼注視著赫利奧·伊西多羅斯。他曾經(jīng)的戰(zhàn)斗兄弟盤腿坐在寧靜牢籠的中央。他穿著一件灰白色的外衣，皮膚很干凈，沒有疤痕。他的瞳孔是琥珀色，點綴著一點金色。他看著阿里曼，眼睛一眨不眨。青銅環(huán)圍繞著他坐的圓形平臺旋轉(zhuǎn)著，環(huán)上銘有流動的印記。在他的腦海中，阿里曼聽到了他們在以太中編作的歌曲，力量的音符相互滾動，囚禁，分離，保護。他需要盡快離開。他需要投身入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里。他應該走向未來。他現(xiàn)在真的應該走了。他真的該動身了…大概吧。阿里曼仍然留在原地。他來的時候沒有穿盔甲，也沒有戴頭盔，只穿了一身藍紅相間的魔導師長袍。房間里的空氣涼爽而平和，帶有離子的氣味。在這里，亞空間之海那洶涌的翻騰變成了遙遠的低語，它的兇暴和憤怒被抵擋在外，不過如果阿里曼想的話，這里也可以變?yōu)閬喛臻g風暴的中心。? “你是誰？”赫利奧問道。?“我想知道?！?聽到這個問題，阿里曼陷入了沉默。每次赫利奧問他時，他都會給出同樣的答案，一遍又一遍。他考慮要不要搖頭拒絕回答，因為他知道當他下次回來時，赫利奧既不會記住他的回答，也不會記住他的沉默。赫利奧只是看著他，面無表情，等待著。? 阿里曼吸了口氣，給出了那個他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遍的答案。他的名字叫阿扎克·阿里曼。他出生在泰拉，成為千子軍團的一名戰(zhàn)士。他幫助人類建立了一個星際帝國。他一直忠于他的軍團兄弟，忠于他的理想和人類帝國。然而他被背叛了：先是被他的帝皇背叛，然后是他的基因之父，原體馬格努斯。帝皇利用亞空間的力量建立了他的帝國，并將他自己的知識和力量推向了觸及亞空間眾神的高度。然后帝皇拒絕了與馬格努斯和千子分享同樣的權力。更糟糕的是，帝皇懲罰了他們，只是因為他們?nèi)プ非笏约核褂玫募妓?。毀滅與火焰，野蠻與鮮血：這些都是追隨帝皇道路所得到的“回報”。然后是他們父親的第二次背叛。恐懼之眼內(nèi)，千子們的精神和血肉已經(jīng)開始分崩離析。突變主宰了他們。戰(zhàn)士和賢者們變成了由爪子、羽毛和邪火構(gòu)成的無意識怪物。奧術大師們失去了對身體形態(tài)的控制，他們的肉身在火焰下像蠟一樣流動。他們尖叫著——有的默默無聲，有的卻張開了數(shù)百張嘴。然而馬格努斯禁止阿里曼試圖為軍團尋找救贖之道，他放任自己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直到阿里曼再也無法承受。阿里曼做了他必須做的事。他和他的追隨者陰謀團準備并鑄造了紅字法術，希望能阻止他兄弟們的變異，解放他們，讓他們能回到他們曾經(jīng)的正常樣子。它取得了部分成功，但也成為了更大的失敗。他的軍團，他的兄弟們，已經(jīng)變成了盔甲的空殼，他們的靈魂在其中墜落，永無止境。其余的，可憐的少數(shù)人，改變并增強了他們的靈能力量。因為此事，阿里曼和他的團隊遭到了放逐。曾經(jīng)垂死的千子軍團，現(xiàn)在破碎成了三個部分：馬格努斯的追隨者，有自己目的的獨立巫師，還有阿里曼的放逐者們。有些人跟隨他是想尋找救贖之道，有些人是在他強大的力量中看見了滿足野心的機會，還有一些人只是盲從罷了。他，阿里曼，是流放者，巫師，軍閥，希望的追尋者，怨毒的復仇者。他，并且只有他，可以拯救所有人…拯救千子軍團。 “所以我是千子軍團的一員。”赫利奧面無表情地說道。 阿里曼點了點頭?！笆堑摹！?“所以曾經(jīng)的我做出了什么決定呢？我決定要跟隨你嗎？” 阿里曼沉默了一會，沒有回答。最終他還是開口了：“不。你沒有決定要跟隨我。” “那我就是另外那一派人了。一個你的敵人，一個囚犯。” “你不是囚犯。” 赫利奧伸出手去觸摸著那個圍繞他坐著的圓盤平臺旋轉(zhuǎn)的青銅環(huán)?！拔也恍枰洃浺材芤庾R得到…這是一個牢籠?！?“你真的不是囚犯。你是我的兄弟?！卑⒗锫貜椭?“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我忘記了你？”? “我想挽回我的錯誤…紅字法術，血肉變異，所有的不幸。我回到了巫師星，馬格努斯的領地，也是我被放逐的地方。我發(fā)現(xiàn)并糾正了第一次紅字法術中的錯漏。我又釋放了一次這個法術。我知道這次一定是完美的。我相信它會讓我們重生，讓我們的軍團回到舊日的強盛?！?“那它有效嗎？” 阿里曼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按蟾虐伞幸粋€紅字，一個靈魂，回到了他的肉身，回到了現(xiàn)世?！?“是我。”?赫利奧意識到了。 “沒錯?！?“但我不記得了……”?赫利奧皺著他的眉頭。?“我想記住這些事。我不想再失去記憶了?！彼敝钡乜粗⒗锫?。?“那你想要什么？” 阿里曼覺得自己不自覺地眨了下眼睛。?“我想拯救我們的兄弟。我想消除我造成的傷害。” 克泰西亞斯正在等待阿里曼從安寧之籠出來。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讓他的骨頭都發(fā)痛了。他只能靠在手杖上，這樣才讓他感覺好一點。他本應穿上他的動力甲，讓它承載他的體重，但他決定不穿——就好像承認他累了是某種勝利一樣。他一想到這件事就笑起來了，而且經(jīng)常是大聲笑。聲音中的苦澀讓他實驗室里的一些附魔者發(fā)出了高興的咯咯聲。這很荒謬，很矛盾——他無疑是老了，甚至他的年齡已經(jīng)堪稱遠古。他已經(jīng)活過的歲月足以吞噬凡人中許多蜉蝣般的存在。然而，阿里曼、基烏、伊格尼斯和其他同僚也活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看起來并沒有衰老。他們的靈能技藝阻止了時間對力量的削減。這并不是因為他不夠強大。這是笑話的另一個悖論。他可以輕松一擊折斷敵人的手臂。他可以從自己的內(nèi)臟中拔出一把刀刃，在他將那把刀刃刺入敵人的眼睛之前，傷口就會愈合。但他的肉體還是枯萎了，隱隱約約的疼痛纏繞著他的脊椎。肌肉和皮膚緊繃在他的骨頭上，所以隨著歲月的疊加，他更像是一具活著的尸體。這是他擁有強大力量所付出的代價之一，實際上是代價的累積，因為他是惡魔的束縛者，不屬于他之偉力的竊賊。力量總是有代價的，無論大小，而向他索取代價的那位存在可是擁有著刀片一樣尖銳的幽默感。無論代價是什么，他都必須支付，這由不得他。 他看著阿里曼關上了房間的門。機械裝置在其中輪換。銘文閃耀著藍色的火焰，然后變?yōu)榧t色。?“今天有什么不同嗎？”?克泰西亞斯用靈能通訊問道。阿里曼既沒有動，也沒有回答。像克泰西亞斯一樣，他只穿著長袍，沒有穿動力甲，看起來也沒有武裝。那當然是欺騙性的假象。即使是只穿著便服的阿里曼，也有著天啟般的毀滅破壞力。雖然他手中沒有武器，但他的意念和他所掌握的奧秘力量也遠比任何刀刃或爆彈槍都強大。更何況，他并非沒有武器。一個模糊的黑色影子在阿里曼附近盤旋，就像視網(wǎng)膜上燒焦的盲點，只有克泰西亞斯的精神之眼才能看到。過了一會，阿里曼從門口轉(zhuǎn)身，同時伸出一只手。影子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實體。他現(xiàn)在拿著一根手杖，頂端是彎曲的角，尖端是矛刃，上面掛著水晶碎片和骨頭。光在它移動時破碎地折疊在它之后?？颂┪鱽喫拐Ａ苏Ｑ郏涯抗鈴姆ㄕ壬弦崎_。?“嗯？”他再次發(fā)送了訊息。?“他和以前一樣”，阿里曼回答道，然后準備離開房間?？颂┪鱽喫垢?。?“一定會有一天你…”? “什么？”?阿里曼的靈能通訊打斷了他本來想發(fā)送的信息。 “當你必須看清事物的真實面目時，阿里曼，”?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著，“當你意識到籠子里叫赫利奧名字的東西充其量只是一個空容器，一個生命和靈魂的空洞回聲。當你終有一天放棄期冀他會說出除了自己名字之外的事情，放棄期待他會記住我們。到那時候….” 最終，他還是什么也沒說。他希望他的想法像他相信的那樣安全地待在他自己的腦袋里，千萬別被阿里曼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