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貝】 秦殤

后世有倡優(yōu)歌曰
「祖龍壯志何雄哉,奈何天命盡西來。
? ? 鐘鳴磬塤皆落寞,唯有宵小享歡快。
????長城漫漫雄關道,公子何必獨今朝。
????黃沙蓋天風蕭索,戰(zhàn)歌未響是秦殤?!?/p>
作者注:本文存在虛構內容,并不完全依照史書中對秦描寫。內容可能對秦有適量美化,即想要藝術化表達突出大一統王朝的興盛和毀滅,對人物形象可能有個人主觀臆斷,請諸君見諒。


咸陽宮廣場上人頭涌動,諸位士子、大夫聚集在這里,他們抬頭極目遠眺,想要看的更遠一些,想要一睹這位一統六國的雄主模樣。
不知是哪里傳來的狗吠聲,大概是它不適應了如此場面,竟顯得頗為震驚,不停地在何處跑著,叫著。在這清晨,它的叫聲便成了清晨第一縷鐘聲。百姓們推開屋門,走出房來,眺望那曾讓諸侯皆西面而朝的章臺宮。
一陣陣鼓聲從輕慢慢變?yōu)橹負簦襁@個新生王朝的心臟聲。
「砰,砰」
剛剛還嘈雜的廣場瞬間安靜了下來,伴隨著鼓聲的敲擊。衛(wèi)士們從宮門前迅速向漫長的樓梯跑去,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每個人到了預定的地點便將戰(zhàn)戈杵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當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戰(zhàn)戈的聲音悉數盡散后,鼓聲也漸漸消失。人們的雙眼都注目在那章臺宮前。
他身著一襲黑紅龍袍,從宮門緩緩邁出。右手扶在腰側別著的寶劍,左手端在身前。
一步,兩步。
黑色的龍袍隨著他的身軀而擺動,旒冕著黑色,卻也隨風拂動。
他站上了章臺宮頂闕之處,傲視下方,頗有一種睥睨天下之意。隨后,他向侍者示意。侍者手捧絲帛手書,朗聲道。
「寡人繼位,維初在昔。
? ? 六國昏庸,朝奢淫欲。
????討伐亂逆,威動四極。
????前朝以去,當以新意。
????武極四海,歸化天下。
????今此宣告,大秦而立。」
回聲陣陣,似濤聲不絕。操戈之聲清脆凌厲,似鳥鳴婉轉。
場中之人,無不行稽首之禮。他們心中有著自豪,也有著對明天的向往。場外的百姓,聽此宣告,亦心潮澎拜。他們也渴望明天,渴望更美好的生活。


「你們說,何解之有?」
始皇倚坐在寶座上,質問手下群臣。身上黑紅龍袍鋪在位子上,顯得這位帝王頗為雍容華貴??墒侵T位臣子都知道,這位皇帝可是殺伐果斷的主?;蛟S稍有不慎,便是人頭落地,五馬分尸。
群臣面色惶恐,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看向這位帝王。
「天下既定,然民生凋敝,庶民難安,未有土地者興風作浪。朕雖尊法家之言,然無法根治禍患。你們說,何解之有!」
「余以為是先朝之禍,殃及國民,動其根基,致民生凋敝。六國之亂,戰(zhàn)爭肆虐,尸體遍地。眾民難以過安樂之福,苦兵役之罪?!?/p>
「今當幾何,仍怪罪前朝,為己開脫。眾民是苦兵役嗎?是苦于徭役!朕安排的如此大規(guī)模工程,都需要人手。按你這么說,都是朕之罪嗎?」
這位臣子面色蒼白,不知作何回答,一襲黑袍官服卻也生出些許抖動。手中的笏板也隨著身體的抖動,產生些許異狀。
「余...余不敢?!?/p>
「身為我大秦臣子,怎能如此畏縮。朕一向開明,三皇五帝是朕效法對象。諸位,有言盡可言,今日朕不主殺伐?!?/p>
始皇目視遠方,似乎心有所想。喃喃道。
「朕急啊,朕怕朕不能為大秦打好基礎。如此一來,何談萬世?匈奴屢次叩擊國門,朕能讓胡虜入侵嗎?百越之地初征服,又有多少人是從心底信服朕呢?朕身體欠恙,時日無多,大秦開國,基礎重中之重?,F在百姓怨恨朕,朕何不想保持長治久安啊?!?/p>
「陛下,余以為不如先放下眼前政業(yè),巡游四方。一來昭之天下,吾皇之意為民,穩(wěn)定民心。二來宵小之徒在陛下面前也不敢造次,三來可以巡視地方官員政績如何,政策是否推行,百姓生活現狀。四來自夏商周皆有此禮,若不進行祭祀,恐有天闕降罰,陛下龍體欠佳,亦有可能是上天所罰?!?/p>
只見發(fā)言之人俯身居禮,目光如炬,看向始皇。
「巡游?巡游!民眾之事,勢必親躬。如此,朕心可安。安排下去,即日起準備巡游事項。」
數日后,一支巡游隊伍,浩浩蕩蕩從咸陽出發(fā)。


「朕不甘,朕不甘啊?!?/p>
始皇心中怒吼道,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自平原津以來,他的身體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突然加重的病情就像熄滅了他生命的燭火,將要帶著這位帝王離開人間。
「朕的偉業(yè)還未完成,大秦的地基仍未牢固,百姓的怨言朕也還未解決。朕不甘心就此離去啊。再有一點時間,再給朕一點時間?;氐较剃?,便可以將事情辦妥,扶蘇便可以上位,亥兒也可以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平民貴族?!?/p>
他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外面的景色如舊,可是自己已經不再是出巡時候的身體。大腦已經在不停發(fā)送給他困意,他強撐著自己的眼睛不要閉上。
他向群臣提問道「現在在哪里?」
李斯走上前來,行了個禮,說道。但是他的眼神卻看向了車輦內部,仿佛想要仔細看看這位陛下的狀態(tài)。
「陛下,現在到沙丘了?!?/p>
「李斯,傳中車府令趙高?!?br/>
「微臣在?!?/p>
趙高急忙跑過來,向秦始皇陪笑著。本就不高的個子,竟在此顯得如此滑稽。
「寫一篇遺詔,朕說你寫?!?/p>
趙高掏出了隨身的竹簡和刀筆。
「朕時日無多,感大限將至。奈何大秦功業(yè)未成,四子之中,扶蘇身為長子,理應速歸咸陽,輔佐朕處理事務。兵權交歸蒙恬,自收到詔書起,即刻動身?!?/p>
始皇看著趙高一筆一劃刻下了這些文字,放下了簾子,躺到了車輦的座子上。心中放下一口氣,他認為沒有人會違逆他的旨意。扶蘇雖然有些性情仁厚,但是堪稱大任。這么多年的邊境歷練一定會更有魄力,也更有能力將大秦經營下去。
「朕應該看不到那天了吧,蘇兒,大秦就交給你了?!?/p>
想完,他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永遠的睡眠。只是,他沒有看到,趙高和李斯,兩人的臉上浮現的并不是哀傷,也不是尊重,而是盈盈笑意。


公子正在伏案寫作,燭火飄搖。
長城邊關要塞夜晚也很寧靜,大家都陷入了夢鄉(xiāng)。天上群星閃爍著,一閃一閃的。突然,天邊最亮的一顆看不到了,像是藏起來了,也似乎是隕落了。一陣大風掀起了帳篷,吹熄了公子的燈。
「今夜風好大啊?!?/p>
公子喃喃道。
「夜深了,公子為何還不就寢呢?」
蒙恬將軍從帳篷中鉆出,為公子披上一件袍子,并說道。
「我難以入眠。心中煩躁不已?!?/p>
「是在擔憂匈奴來犯嗎?」
「不是,隨將軍征戰(zhàn)多年。我已經深知匈奴習性,他們恐不會夜晚來犯。況且長城天塹溝壑,又豈是隨意跨越?!?/p>
「哈哈,公子具有如此分析,是大秦之福啊。陛下也一定會招你回去的,近些年陛下過于勞累了,民眾也有些疲乏。如果你回去一定能改善這些狀況,哈哈哈哈?!?/p>
「將軍別捧殺我了。我哪有如此......」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響,兩人的對話被馬蹄聲牽引。一位身著盔甲的使者快馬加鞭向他們營地趕來。
「吁」
「將軍,公子。請聽詔?!?/p>
公子扶蘇和蒙恬皆作稽首禮,呈聽詔狀。
「朕平六國,一統天下。百廢待興之時,朕欲解放人們思想,從糟粕中解除,然公子扶蘇屢次犯朕,置朕顏面于不顧。自發(fā)配邊境之時,無戰(zhàn)功戰(zhàn)果,絲毫無大秦風范。將軍蒙恬,三十萬軍隊,竟無法收復匈奴,朕大為失望。身為臣子,屢次冒犯朕的威嚴。即刻賜公子扶蘇和蒙恬自殺?!?/p>
使者宣讀完了遺詔。眼神瞥向了公子扶蘇和蒙恬。心中哀嘆。
「大秦帝國,恐今天便亡了。始皇昏庸啊,竟下此詔?!?/p>
公子扶蘇捧著遺詔,淚眼婆娑。他并不知道父親已去,也不知道趙高此時已經笑意盈盈成為了弟弟的幫兇。他只是覺得這個世態(tài)炎涼,父皇太鐵面無私了。
他握著遺詔,步態(tài)蹣跚地走向內宅。想要謹遵父皇旨意。
蒙恬上前兩步,抓住了扶蘇,說道。
「陛下如今在外,還未立太子,派我率領三十萬大軍把守邊疆,讓公子你來監(jiān)督,這是關系天下安危的重大任務!如今只因一個使臣到來,你就想自殺,你哪里知道這不是奸詐的詭計呢?我請求你重新去請示一下,等請示之后再死也不遲!」
公子扶蘇看了一下蒙恬,心中想的卻是父親對他的教誨和恩情,可是這樣的父親卻并不在乎自己,不信任自己。他感到了絕望,將軍雖然對他很好,但是他一直希望獲得父親的認可,可是最后卻獲得的是父親的賜死。
「主父生育之恩沒齒難忘,既然父親需要收回孩兒性命,那孩兒在所不惜?!?/p>
于是公子拔出了短刀,刺入了自己的喉嚨。血從喉嚨中汩汩涌出,血泊中,公子扶蘇的眼角掛上了幾滴淚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