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露仗，性轉(zhuǎn)因素有，無替身設(shè)定

五

人之間只要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慢慢地就會聊開來。聊開來后，就會慢慢熟絡(luò)起來。

仗子和露伴講了個關(guān)于剛剛路過的廢舊高壓電線塔的故事。大概是說，曾經(jīng)有人住在那個塔上。那人的一切吃喝拉撒都在塔上解決：他的衣服就掛在塔的鋼架上晾著，在塔上最粗的一根鋼架上，他搭了一個簡易的灶臺，他用撿來的樹枝生火煮飯。只在耕作的時候離開塔身，在塔的四個支點內(nèi)的一塊田地里待著。平時，他就躺在塔上發(fā)呆。很多農(nóng)夫都說自己親眼見過那人耕作的身影，那人好像也沒有要躲著人的意思。后來臺風(fēng)康忒薇茜襲擊了小鎮(zhèn)，把這沿岸的幾乎一切都摧毀了，只剩下這個廢舊高壓電線塔。塔上的那個人從此消失了，人們沒有再見到他。

關(guān)于他的故事，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越來越懸疑。有人說他是從大城市逃來小鎮(zhèn)的避世者，也有人說他是山上的野人，在山下的地方模仿人類生活，還有人說，是這個塔的問題，這個塔會囚禁每一個誤闖進(jìn)塔內(nèi)的人，除非有別人來代替，否則那個人無法逃出去，在臺風(fēng)中，塔為了增強(qiáng)自己的力量，不被吹倒，它吃了那個人。

或許會對你的漫畫有幫助？仗子道。

兩人并肩走到隧道中間段，隧道里的燈光更昏暗了。身后，一輛轎車打著遠(yuǎn)光燈緩緩駛來。等那車駛過，露伴先開口問道：“所以你覺得，真相會是怎樣呢？”

仗子歪頭想了想，不知怎么笑了一聲道：“嘛，說實話，如果這個塔真的會囚禁每一個誤闖進(jìn)塔的人，會更有意思一些……”

“當(dāng)然我只是這樣想……我不是覺得這樣會更好，因為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這個小鎮(zhèn)上的人會有危險，比如說那些在塔附近活動的農(nóng)夫……呃……”仗子忙連連擺手，補(bǔ)充道。

“事實上，”露伴道，“我也這么認(rèn)為。”

“我也覺得，如果這個塔是活的，會更有意思?！彼厣炅艘槐?。

“而且，我現(xiàn)在很想去塔那里考察一番。”他轉(zhuǎn)身看向那個黑洞洞的隧道入口，外面是瓢潑大雨。

“哦唔。”仗子驚愕，她看見面前這個青年的雙眼發(fā)出了不可思議的亮光。

“當(dāng)然，是等這場雨停了之后?！甭栋檗D(zhuǎn)回來。

仗子松了一口氣，問：“前輩之前沒有聽過這個故事嗎？”

“沒有。四歲以后，我就在s市生活。在高中畢業(yè)之前，只有暑假會回到這里。”

“這樣啊。難怪呢。其實這個故事大概是五年前流行起來的，在臺風(fēng)康忒薇茜來襲之后嘛。那么大的臺風(fēng)，我還以為s市也會有所聽聞呢……”仗子雙手插兜，無奈地聳了聳肩。

“……D町畢竟還是比較小啊。”

“我還是很喜歡，”仗子道，她深吸這雨水的氣息，“D町雖小，但是什么都有了?！?/span>

“你沒去過s市吧?！?/span>

仗子點頭。她的眼睛放出光來，湊近露伴道：“你有什么高見嗎？”

“……”微涼的風(fēng)中，忽然傳來溫暖的甜香，是仗子的靠近，露伴的臉立馬紅了半邊，扭頭向一邊去，他的視線所在隧道墻面的青苔上。

“比如，你能見到很多外國人、很多奢侈品牌的門店和世界聞名的步行街……”

“哈。聽上去倒也沒那么吸引人嘛。除了奢侈品門店……”

“吸引人的主要是——我們已經(jīng)到了?！睆?qiáng)風(fēng)裹挾著雨絲，帶著微燙的蒸騰感迎面而來。

大雨滂沱，一男一女，立于昏暗隧道的末端，看著天幕灰蒙。這雨從海岸下到山邊，厚厚地覆蓋了一切，沒有分毫的要消散的意思。

“我們是等，還是……”露伴道。

仗子閃閃發(fā)光的眼睛期待著露伴的后面一句話。

“打車。”露伴道。

然而，幾乎是和這一句話同時發(fā)生，仗子牽起了露伴的手，沖向了雨幕里。他沒想到，對于仗子來說，另一個選擇是就這樣跑回去。露伴感覺就像是被拽進(jìn)了一場戲劇的舞臺，推開了幕布，渾身暴露在曝光燈下，那一瞬間，雨水浸潤了一切，他的頭發(fā)，他的臉，他的肩，他的左手，她的右手，她的右手她的右手她的右手……

她的右手，白玉樣的，水一般的觸感，讓他一時分不清是雨水的浸潤，還是那手掌的柔軟無骨。這樣的手，他只在書本里見過——用鉛白抹出來的美人的四肢。怎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沒注意到呢？不由得，他輕輕捏了捏。

這隧道離街道很近了，離露伴的家更是近的。

他們跑出幾步了之后，露伴才意識到自己的畫本。那里他可畫了有一些素材了。碳素筆，浸了水后，不得全廢掉？

“嘿，仗子。我……”

“怎么了？”仗子轉(zhuǎn)過頭來，完全濕透了的頭發(fā)散作一團(tuán)，黏在她的臉龐，她急忙松開手，“哦！不好意思……我就這么牽了……”她濕透的面龐上顯出幾分嫩紅。

“這倒不……沒事。”露伴不知該怎么接話，他只好把布包裹在了身前，希望這么辦能遮著點。

“哦?。　闭套影焉砩系耐馓酌摿讼聛?，蓋在了露伴的布包外，“差點忘了……這樣，應(yīng)該會好點，我的衣服的材質(zhì)是比較防水的?！?/span>

她開懷地笑了笑，雨水濡濕了她的鬢角。

露伴用仗子的外套包住自己的布包，然后放在鼻子下，輕輕一吸，滿是甜橙子的香味。

雨水與地面的交踏聲，鞋跟咚咚咚地敲響地上的水坑，清亮地水花濺起來，消失在她的腳踝。她背過身子，右手微微地向露伴伸著，卻再沒牽上來，只是保持著大約一根食指寬的距離，然后向前跑著。他也是，跟著她的速度跑。這一段從隧道到家的路仿佛有平時的幾倍長了，一路不知道邁幾多步子，不知道路過那標(biāo)志的怪石沒，就這么瘋了一樣地跑著。直到雨水把人都淋暈了，他們昏頭轉(zhuǎn)向地在霧白色的道路上對視著。

他好像聽到電吉他開始了演講，提琴拉開了寂寞的雨幕，鼓槌敲翻了染料桶，紫色的染料從天而降，包裹在天地間的一切的表面，電子質(zhì)感的琴鍵敘述著沉默的故事，從前有一個醉得昏天黑地的男人，他和一場雨一起墜入了愛河。

露伴低頭看到她的紫色的外套。淋到雨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紫羅蘭色。

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靛藍(lán)色的眼睛。

“我想到那一首歌了?！闭套诱f。

“Purple Rain.”露伴道。

I never meant to cause you any sorrow.
I never meant to cause you any pain.
I only wanted to one time see you laughing !
I only wanted to see you laughing in the purple rain !

??? 她的眼睛唱著歌。

終于看到熟悉的門廊了。露伴攬住仗子的肩，帶著她加速沖到了遮雨的門廊下面。兩人喘著氣，終于靠在了干燥的木板門上了。露伴側(cè)身摸到門把手，從口袋里摸出鑰匙，哆哆嗦嗦地打開了門，走了進(jìn)去，過了一會，探出頭來：“你要進(jìn)來么？”

“嗯……下次吧？”仗子靠著木板墻，歪著頭道。她地發(fā)梢觸到了露伴的額頭，或許因為仗子正背著露伴，她看不見兩人此刻距離這么近。仗子眉頭微蹙，又靠近了一點，道：“你借我一把傘，下次見面時還你。”

這或許是個好理由。仗子想。

“好，等我?！?/span>

回答得真干脆啊。仗子洋洋得意著。

然后她聽到一陣物體碰撞的嘈雜聲音，過了一會兒，一把傘伸了出來，墨綠色的。

“你還真是喜歡綠色，”仗子道，“謝啦。”

仗子悄悄瞥了眼門框內(nèi)的露伴，看見他的左手正扒在那里——扒門框？他是不是不舍得自己走呢？心里糾結(jié)了幾下，仗子決定這次她要“冷漠”一點。但是，就是先說個再見，然后等著露伴的反應(yīng)。她的思維左右滾動著，心口起伏不止。

“再見啦。”仗子撐開傘，深綠的圓形的陰影跳了出來。終于，她邁出了那一步。

“再見！”露伴立刻回道。

仗子的身影還遲疑了一會，到露伴剛要開口詢問緣由時，只聽她輕輕哼了一聲，然后動身離開了。

她漸漸走遠(yuǎn)了，身影變得很小很淡，然后消失了。雨仍沒停。露伴關(guān)上門，淅淅瀝瀝的雨聲小了點，他打開燈，一樓房間亮起來，但還是灰蒙蒙的。走上樓，到他的畫室，打開門，關(guān)上門，打開燈。這時，才想起來：哦，忘了跟她說，下次什么時候見面了。他想著還有手機(jī)，于是打算掏出來發(fā)短信。他摁著開機(jī)鍵，屏幕亮了一下，幾秒鐘過去，又無可救藥地黑了下去。

該死的這個時候沒電了！

當(dāng)他卸下身上的布包時，發(fā)現(xiàn)那已經(jīng)完全是紫羅蘭色的衣服還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在那上面呢。

那天被忘記的事情不止一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