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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鯨落》-人魚蕭逸x我

2022-06-24 09:20 作者:雪糕甜度  | 我要投稿

?「我嘗試逃離這個(gè)令我心緒繁雜的幻境,卻又甘心跌進(jìn)由蕭逸親手編織的海域,即便我知道海底可能蘊(yùn)藏了未知的無窮的危機(jī)。」

? 全文1.6w字,含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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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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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的柔和光線透過墻面頂端的圓形窗戶降落到室內(nèi),跟隨水面的起伏泛出淡暖色的粼粼波光,一條藍(lán)綠漸變的魚尾在水中上下浮動(dòng),攪亂了平靜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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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尾擺動(dòng)的幅度讓陽光淌過一片又一片的魚鱗,魚鱗上流轉(zhuǎn)著暖色浮光,讓本就迷人的藍(lán)綠漸變更增了一縷如夢(mèng)似幻的光澤,暖光隨同魚尾一同鉆進(jìn)蔚藍(lán)水面,直直透進(jìn)水底,又被躍出水面的魚尾撈起,帶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水花,循環(huán)往復(fù),似在水中描摹出的一幅夏日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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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赤腳站在水邊呈半圓形的平臺(tái)邊,感受著鋪面而來的潮濕水汽。今天的腿部新掛件正是那條夢(mèng)幻魚尾的主人——蕭逸。此刻蕭逸正在水池邊緣緊緊抱住我的腿,他將頭緊貼在我的腿邊警惕地打量著圓臺(tái)角落的一只白貓,我的腿上全是他從池子里帶出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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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么大一條魚怎么還怕這么小一只貓???”我轉(zhuǎn)頭看了看蹲在角落縮成團(tuán)子狀的白貓,又疑惑地看向幾乎掛我在腿上但體格卻比我大上不少的蕭逸,“你們到底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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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白貓是我剛從住處附近的草坪撿到的,它的脖子上掛了一塊金屬銘牌,銘牌上刻有“正氣”二字,想來是有主人的。但它好像迷路了,并且一直跟著我走。我不忍將小貓獨(dú)自留在外面,就一并帶回了我的魚塘,啊不是,我的魚缸,有兩層樓高的整面墻都是透明玻璃的那種大魚缸!不過,這個(gè)大魚缸只養(yǎng)了蕭逸這一只魚,還是之前悄悄去海邊玩時(shí)偷偷救下來的受傷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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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讓蕭逸暫住在了我的浴缸里,雖然浴缸對(duì)我來說很大,可對(duì)喜歡游來游去的魚來說還是略顯狹窄,身而為魚,他在浴缸里根本就無法舒展開飄逸的魚尾,我對(duì)此感到十分惋惜。于是我立馬簡(jiǎn)單處理了我書房里的泳池,并按一定比例混合了自來水和海鹽,盡量將池水勾兌成了接近大海的感覺,然后就開始了我偷偷養(yǎng)魚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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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們?nèi)俗甯唆~族之間還是有不少矛盾的,這個(gè)就說來話長了,總之我養(yǎng)的魚不能被別人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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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現(xiàn)在抬眸看向我,蒼綠的雙眼透露出無辜,黑發(fā)濕漉漉地往下滴水,水珠從臉頰滑到脖頸,從脖頸滑到鎖骨,從鎖骨又滑到……他抱得太緊擋住了我的視線,但從水珠繼續(xù)往下運(yùn)動(dòng)的軌跡,讓我在腦海內(nèi)自動(dòng)勾勒出了這條魚美好的曲線,我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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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淺笑,但等我回神想確認(rèn)時(shí),他還是那副委屈巴巴受了驚嚇的模樣。魚怕貓也正常吧,我打算先安撫一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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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見我彎腰準(zhǔn)備摸他的頭,立馬放開了抱緊我的手,將雙手扶在岸邊,乖乖將頭搭了上去,我順勢(shì)蹲了下來,揉了揉他濃密又潮濕的黑發(fā),他順著我的手用臉蹭了蹭,身后的魚尾加大了擺動(dòng)的幅度,在水面擊打出四濺的水花,水珠被拋到半空,在暮色下反射出細(xì)碎的金色暖光,又如雨滴般墜向水面,點(diǎn)出一縷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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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距離看入蕭逸的雙眸,一灣蒼綠里流轉(zhuǎn)著點(diǎn)點(diǎn)薄暮的柔光,清澈又透亮,寧靜又柔和。柔光沿著碧波逐漸向外延伸,擴(kuò)散出一圈圈的星辰,星辰在碧波中緩緩放大。我在這么純凈的雙眸中甚至看不到一絲的隱瞞與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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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的面孔在我眼前不斷放大,不知何時(shí)我們的臉已近到幾乎鼻尖相抵,我反應(yīng)過來后迅速將他的臉推開,“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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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輕笑了一聲,身后那條藍(lán)綠漸變的魚尾也饒有興致地在水里無規(guī)律地?cái)[動(dòng)著,“發(fā)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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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想,如果把你揍哭,我是不是就能擁有鮫人淚這種寶貝了?”我迅速為自己觀察美色找了一個(gè)別扭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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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還想揍我?”蕭逸揶揄地看著我,右眼角的淚痣似乎都染上一絲不羈,“想要寶貝,不如送你一個(gè)更厲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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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看向他,那雙蒼綠的眼睛是那么真誠,但我分不出其中有幾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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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啦,你自己的寶貝自己留著?!蔽翼槃?shì)又揉了揉蕭逸的黑發(fā),隨口說道,“不然你唱首歌給我聽吧,聽說人魚唱歌很好聽的,我還從來沒聽你唱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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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陷入了思考。本來也是玩笑話,我也不期待有什么回應(yīng)的,這么想著,我撐著雙腿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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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起身子的過程伴隨著一陣眩暈,視野中寬闊的水面逐漸被黑色吞噬,腦袋嗡嗡作響,心臟疼痛起來,黑暗覆蓋了整個(gè)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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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shí)候跌入水中的,水從口鼻鉆入,窒息感撲面而來,心臟傳來一股濃厚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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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所有意識(shí)前,我好像被攬進(jìn)了一個(gè)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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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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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雙眼,自己已躺在圓臺(tái)邊緣,映入眼簾的是蕭逸有些不安的目光,他靜靜趴在水邊看著我,眉頭微蹙,臉色也有些發(fā)青,簡(jiǎn)直就像是他才是受傷的那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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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濕漉漉的,一股風(fēng)吹過,泛起陣陣涼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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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蕭逸擔(dān)憂地看著我,聲音也有一絲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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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吸鼻子,“還好,謝謝。”我發(fā)現(xiàn)心口處的絞痛已被如水般溫潤的感覺所覆蓋,好似有一股清澈的水,源源不斷地順著經(jīng)脈流淌,包裹著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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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支撐著起身,心口處閃過一點(diǎn)藍(lán)綠的光影,低頭看去,原本的項(xiàng)鏈末端新添了一片藍(lán)綠色的魚鱗,是蕭逸的魚鱗,可我不想再收他的魚鱗,“蕭逸,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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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你,對(duì)你的病有緩解作用,”蕭逸搶先打斷了我未說出口的話,帶了一絲不容拒絕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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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入水下不自然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就連呼吸也略微不穩(wěn),他好像很累,帶著氣聲緩緩地說,“相信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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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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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鱗向來是人魚引以為傲的資本,心間鱗更是每條魚獨(dú)一無二的寶物。多年前人族肆意捕殺人魚族,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心間鱗和那塊水源珠嗎?而人魚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奪回水源珠,再給族人報(bào)仇嗎?這么說起來,好像人族是不正義的一方,其實(shí)不然,人魚族也會(huì)在海上,用歌聲吸引人族,再拖入深海吃掉。沒有絕對(duì)正義的一方,也沒有絕對(duì)邪惡的一方,只是不同族群的利益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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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我救起蕭逸時(shí),他就贈(zèng)予了我一片魚鱗。當(dāng)時(shí)我對(duì)躺在浴缸里的他打趣道,“救魚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沒想到他立馬回應(yīng),“那是,不如我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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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句玩笑話,先不說我們都才見第一面,兩族之間的隔閡不是輕易能打破的。但我卻覺得這條魚好有趣,值得深交。隨即蕭逸就將泛著藍(lán)綠色光澤的魚鱗送給了我,我又驚又喜,贈(zèng)送魚鱗那就證明他認(rèn)可我了,人魚才不像族人說得那么不堪,真心是能得到回應(yī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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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始終認(rèn)為兩族之間的矛盾不應(yīng)該讓普通人或普通魚買單,不論是水源珠也好,心間鱗也好,我相信兩族都更愿意回歸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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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是普通的人類,我甚至能猜到,蕭逸也不是普通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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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的出現(xiàn)太過蹊蹺,贈(zèng)送魚鱗的時(shí)間也為時(shí)過早,他對(duì)我一個(gè)人類幾乎毫不設(shè)防,身上的傷早已恢復(fù)得差不多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后來細(xì)細(xì)梳理,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從頭開始就疑點(diǎn)重重。我逐漸對(duì)蕭逸起了戒心,我將隨身攜帶的魚鱗放入了藍(lán)色盒子,扔進(jìn)了床頭的抽屜,畢竟“害魚之心不可有,防魚之心不可無”。那可是他的魚鱗,他想在上面做什么都行,或許,他透過那片魚鱗已經(jīng)知曉了我和身邊人的每日的所作所為,說不定還順勢(shì)摸清了我們族內(nèi)的機(jī)關(guān)和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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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的相處總會(huì)在不經(jīng)意間滋生出微妙的情愫,魚尾攪動(dòng)著蔚藍(lán)的水波,在我明澈的心間點(diǎn)染出一圈又一圈的藍(lán)綠漣漪,我嘗試逃離這個(gè)令我心緒繁雜的幻境,卻又甘心跌進(jìn)由蕭逸親手編織的海域,即便我知道海底可能蘊(yùn)藏了無窮的危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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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要嗎……”見我陷入沉思,蕭逸輕聲問道,聲音小得像是在問自己,他垂下眼睫,注視著緩緩起伏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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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快分不清這到底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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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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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壓抑感堵住了我的心口,我難受地大口呼吸著,蕭逸猛地抬頭,下意識(shí)地向我伸出了手,我往后退了半步,躲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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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愣愣地看著我 ,將手緩緩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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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xiàng)鏈上的魚鱗發(fā)出深藍(lán)的微光,水源般柔和的觸感緩緩淌過我的身體,似在輕輕安撫著我。我低頭握住了那片魚鱗,它微微發(fā)熱,似乎還殘留了原主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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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下吧……”蕭逸看向我的眼里帶著近乎懇求的目光,我清楚地看到他愈發(fā)慘白的臉色,他的整個(gè)身子泡在水里,我卻無意瞥見了水面隱約飄出的一絲血紅。拔下自己心間的魚鱗,又怎會(huì)不受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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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蔽夜硎股癫畹貞?yīng)了下來,即便我現(xiàn)在分不清這片魚鱗是出于苦肉計(jì)還是出于愧疚,甚至出于下一步計(jì)劃前的鋪墊,我不敢再細(xì)想。人魚一族真的很會(huì)蠱惑人心,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清醒,卻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任自己淪陷在那雙蒼綠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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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角落默默抱起貓,貓被嚇到炸毛,我把掛了魚鱗的項(xiàng)鏈從領(lǐng)口放進(jìn)了衣服內(nèi),摸了摸小貓的頭,它終于安分地躺在了我的懷里。經(jīng)過蕭逸的時(shí)候,懷里的小貓明顯在發(fā)抖,蕭逸則輕靠在圓臺(tái)邊注視著小貓,眼里染上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早已不復(fù)剛才被貓嚇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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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你根本就不怕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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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安靜地看著我,仿佛在用目光描摹著所見之物,想把這一切刻進(jìn)記憶深處,就好像這是最后一次。四下靜得只聽得見魚尾無意識(shí)拍打著水面、劃動(dòng)著水波所發(fā)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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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shí)該走了,或者說,他確實(shí)該行動(dòng)了。或許明天一覺醒來就不一樣了。我今晚不會(huì)再來打擾他了,明天也不會(huì)來了……沒有停下步伐,我繼續(xù)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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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敲擊著平臺(tái)邊緣,兩下重,一下輕,再一下重。這是我們很早之前約定的傳遞信息暗號(hào),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了。以前當(dāng)我到玻璃墻前,就用指關(guān)節(jié)對(duì)著透明玻璃敲擊,兩下重,一下輕,再一下重,蕭逸會(huì)知道是我來了,立馬從角落游到我跟前的玻璃,時(shí)不時(shí)對(duì)我吐出一串泡泡,泡泡偶爾還會(huì)被他繞成一個(gè)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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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人類就喜歡聯(lián)想,我努力控制住讓自己不再回憶。別想了,可能人家只是想簡(jiǎn)單道個(g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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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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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對(duì)自己輕輕說,“自作多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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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戛然而止,那條藍(lán)綠魚尾突然在半空停止了擺動(dòng),又無力地垂了下去,砸起一片水花,再完全沒入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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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貓去了晚宴,尋到了它不靠譜的主人。原來這只貓叫正氣,是表哥鄭義養(yǎng)的,他看起來很焦急,在我剛跨進(jìn)晚宴大廳時(shí)就沖上來攔住我,把貓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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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鄭義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在我取餐時(shí)也跟著我有意無意地上下打量著,還好父親出現(xiàn)及時(shí),擋住了鄭義的目光,隨后我就被父親例行訓(xùn)斥了一頓,內(nèi)容不外乎就是我身體不好還不好好吃飯,又吃得少又挑食這樣下去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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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族內(nèi)大聚的日子,全族上下幾百號(hào)人都在,同輩們說不定還準(zhǔn)備玩?zhèn)€通宵。觥籌交錯(cuò)間,高腳酒杯碰得叮當(dāng)響。他們討論著聽起來很高級(jí)并且與自身息息相關(guān)的話題,譬如海洋開發(fā)近況、海濱城市發(fā)展前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現(xiàn)有寶物資源、其他種族過渡開采對(duì)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影響、對(duì)外來入侵者的應(yīng)對(duì)方案、人族發(fā)展四個(gè)有利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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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心思聽也不想?yún)⑴c討論。既然鄭義都能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端倪,我更怕族中長輩察覺什么,草草吃了幾口點(diǎn)心果腹后,便借口不舒服溜回了住處,當(dāng)然,走之前又得到了父親一大段“愛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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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臥室,只覺得一身酸軟疲憊,我例行吃下床邊的藥后便倒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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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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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高懸,族內(nèi)眾人站在被攻破的金屬墻前,注視著前方兩層樓高的透明玻璃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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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墻內(nèi)的池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jié)冰,自下而上的冰凌逼近壓縮著人魚僅有的生存水域,水中的那只人魚正四處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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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冰凌的不斷攻擊,人魚身上已被劃出好幾道血淋淋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滲入到水里綻開。池底已全部被冰凌覆蓋,人魚不斷往水面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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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你束手就擒,”站在眾人前方的族長拄著一根黑色烏木手杖,手杖上端有個(gè)凹槽,里面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球體,“也別想著搬救兵,不論是海里的,”族長微微停頓,舉起了手中的藍(lán)色盒子,盒子是打開的,里面放置了一片藍(lán)綠色的魚鱗,“還是這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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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遲疑了一瞬,身下的冰凌突然刺中了藍(lán)綠色的魚尾,鮮血迅速蔓延開來,暈染了這處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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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這條人魚明明身手不凡,怎么會(huì)毫無反抗之力,會(huì)不會(huì)有詐?”一人在族長耳邊低聲提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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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先撈起來,”族長舉起手杖向已被逼到水面的人魚指了指,“我倒要看看一條魚敢在我人族面前耍什么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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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刀片向我飛來,我不停地閃躲,卻摔倒在地面,所有的刀突然聚到一起,幻化為一把更為鋒利的刀,在我的腿上和手上一刀一刀地劃過,在肌膚上不停切割,當(dāng)肉與身體只剩經(jīng)脈相連時(shí),又被無形的外力一把扯下,血液噴涌而出,連續(xù)不斷,錐心的疼痛讓我在地面不停地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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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睜開雙眼,用力地大口呼吸著,才發(fā)現(xiàn)我躺在床上,窗外已蒙蒙亮,我好像做了個(gè)噩夢(mèng)。后背被汗水浸透,額頭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除了隱約的疼痛和窒息的感受外,我怎么也記不起具體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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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睡眠向來不好,總會(huì)在夜里驚醒好幾次,這次即便做了噩夢(mèng)竟也一覺睡到了拂曉時(shí)分,我隔著衣服摸了摸似乎還微微發(fā)熱的魚鱗,難道是得益于它?可為什么還會(huì)做噩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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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向床頭柜的藥,發(fā)現(xiàn)藥被放到了離我有些遠(yuǎn)的地方,我伸手去夠,卻碰到了沒有關(guān)嚴(yán)的抽屜。我感覺自己的記憶在衰減,頭也暈乎乎的,便打算先去餐廳吃個(gè)營養(yǎng)早餐補(bǔ)補(bǔ)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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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的餐廳竟意外冷清,長臺(tái)上的早餐冒著騰騰的熱氣,卻只有稀疏幾人在用餐。果然大家都比較注重養(yǎng)生了嗎,都不通宵了,還是說發(fā)現(xiàn)熬不了那么久所以都回去睡覺了?就連平日里起得早的長輩也沒見到兩個(gè),這么說來,我還算早睡早起的那波,健康作息從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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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早上好?!蓖跏逭龓嗽诓蛷d門口搭了梯子調(diào)試著什么設(shè)備,見我來了,他們便朝我微微頷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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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早,大家早。”我想起了來的路上也看到他們架著梯子忙碌的身影,“這是在換監(jiān)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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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小姐,族長要求對(duì)現(xiàn)有監(jiān)控系統(tǒng)進(jìn)行升級(jí),全部替換成新版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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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jiān)控探頭上一個(gè)小點(diǎn)亮起微弱的紅光,旁邊則印有雙菱形交疊的花紋。最近家里是發(fā)達(dá)了嗎,還升級(jí)監(jiān)控系統(tǒng),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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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取了餐盤,就看到旁邊長桌上堆積如小山的油炸小魚干,小魚干只到小指指甲蓋那么大,是廚房的拿手小菜,選用了海水魚,肉質(zhì)鮮美、口感酥脆。我下意識(shí)地往餐盤里舀了好幾勺,舉著勺子的手卻突然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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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很喜歡我給他帶回去加餐的小魚干,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剛開始我因?yàn)楹闷鎲栠^他,為什么魚會(huì)吃同類,他瞇起眼睛故作神秘地招呼我過去,我以為是什么秘密,便好奇地蹲下身,只聽他在我耳邊輕聲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蝦蝦吃渣渣,聽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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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音撓得耳朵癢癢的,我捂住泛紅的耳廓往旁邊挪,“你又逗我!”說話間,我撈起一捧水就潑向蕭逸,蕭逸見狀轉(zhuǎn)身鉆入池中,巨大的魚尾躍出水面又潛入水里,在半空劃出藍(lán)綠色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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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突然從水面探出頭,“真的,我不騙你。”伴隨著他的話語而來的,是魚尾從水下帶出的撲面而來的水花,我用手肘一擋,四濺的水珠依然落到了我的身上。蕭逸笑得太大聲了,我捧起水繼續(xù)向蕭逸潑了過去,然后迅速轉(zhuǎn)移位置向旁邊躲,蕭逸則繼續(xù)找準(zhǔn)時(shí)機(jī)反擊,到處都是飛揚(yáng)的水花。我們嬉笑打鬧著,室內(nèi)被笑聲填滿,池水也被歡愉浸透,空氣中的每粒塵埃都被洗凈。有風(fēng)拂過,便與潮濕的水汽撞了個(gè)滿懷,時(shí)光好像不會(huì)流逝,故事好像沒有句點(diǎn),四濺的水花好像就能勾勒出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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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一聲貓叫打斷了我的思緒,毛茸茸的觸感從腳下傳來,我循聲低頭,看到了一團(tuán)熟悉的白色,竟是正氣這個(gè)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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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義這個(gè)主人一點(diǎn)兒也不合格,也不看著點(diǎn)自己的貓。正氣似是聞到了小魚干的香味,鼻尖不停地嗅著魚腥味的來源,我正想給它取一個(gè)盤子,它就突然跳上了長桌,優(yōu)雅地開始踱步。畢竟是鄭義的貓,一般人也不敢阻攔,所以才這么大搖大擺目中無人,今天就讓我來教教它怎么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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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著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我俯身到能與它對(duì)視的角度,騰出一只手擋住了它的去路,“正氣,你怎么能上桌子呢?想吃小魚干的話,我給你打?”正氣不但沒有理我,還輕輕一躍,跳過了我的手。它停在小魚干前嗅了嗅,突然就張開了嘴巴,我迅速拉住了它的銘牌,“不應(yīng)當(dāng),因?yàn)槟闶且恢恍∝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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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的紅色的光點(diǎn)突然闖入視野,銘牌上的“正氣”二字旁有一個(gè)小小的雙菱形交疊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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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盤從手中滑落,在偌大的餐廳內(nèi)砸出清脆的聲響,小魚干與盤子的碎片撒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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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王叔以為我又犯病了,帶著一群人從門口急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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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別管我!”我顧不上王叔他們?cè)谏砗蠹鼻械睾魡?,用最快速度向書房跑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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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先用一只迷路的小貓?zhí)角辶宋也厝唆~的地方,再在我睡前用藥里添加了足以讓我一覺熟睡到清晨的成分,待我昏睡之際,便進(jìn)入我的房間搜了什么東西,然后去書房尋被我藏起來的人魚……難怪小貓偏偏出現(xiàn)在我的住處附近,難怪鄭義在我一進(jìn)門就沖上來抱走了貓,難怪清晨的餐廳沒什么人就餐,好精妙的算計(j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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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速地奔跑又加深了我的窒息感,我忙摸出隨身攜帶的藥丸吃下,努力調(diào)整著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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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來到了書房的暗室前,只見需要用指紋解鎖的金屬外墻已被不明外力攻擊到殘破不堪,后側(cè)的整片玻璃墻暴露在視野中,池水安靜得像沒有任何生物生存過的跡象,說是安靜,不如說是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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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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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害怕地伸出右手,握著拳,再曲起食指,閉上眼對(duì)著玻璃敲擊著,兩下重,一下輕,再一下重。我快速默數(shù)了十下,再緩緩睜開眼,依舊是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蔚藍(lán)水域。沒有藍(lán)綠色的魚尾劃開水波迎上來,沒有一串氣泡被繞成心形,也沒有另一只手隔著玻璃跟我貼在相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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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不安愈加嚴(yán)重,我貼近玻璃仔細(xì)觀察也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shí)候,我瞥見下方角落里還有一點(diǎn)未完全化去的冰凌。竟然是族長他們,他們明明可以打破玻璃,讓池水流盡,卻偏偏選用了冰凌來攻擊,不斷被壓縮的水域會(huì)讓人魚逐漸失去安全感,而水凝成的冰凌不僅會(huì)讓人魚恐慌也會(huì)對(duì)人魚造成致命的攻擊,人魚在海下的天敵就是冰鯊,他會(huì)不會(hu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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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靜下心來仔細(xì)思考,想起了路上瞥見的幾個(gè)守衛(wèi)都朝著一個(gè)方向而去——是議事廳!他們是去議事廳換崗的,我立馬向議事廳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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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平日里沒什么人的議事廳門口竟站了兩名族長的親信守衛(wèi)。我橫沖直撞,卻被他們攔下,“小姐,族長有令,任何人禁止入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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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人……都在里面……好不好?”我竭力平復(fù)著因?yàn)榭焖俦寂芏贝俚暮粑?,看向大門上方已經(jīng)更新的監(jiān)控,氣不打一處來,我大聲吼道,“還不如直接……說……禁止我入內(nèi)!”說話間,我感受到胸口傳來一絲微微的熱度,魚鱗會(huì)跟原主有所感應(yīng),蕭逸一定在里面,而且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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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暯右宦暤牡鸵?,像是在與什么對(duì)抗,又像是竭力壓制著那股聲嘶力竭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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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進(jìn)去……讓我進(jìn)去!”我還未平復(fù)呼吸,不顧一切就想沖進(jìn)去,一個(gè)守衛(wèi)見狀立馬按住我的一只胳膊,將我禁錮在原地。我知道面對(duì)他們,強(qiáng)闖不行,便開口請(qǐng)求道,“你們放我進(jìn)去,好不好?”我?guī)е耷?,感覺鉗制住胳膊的那只手微微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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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請(qǐng)不要為難我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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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人打開了那扇門,可能是里面守衛(wèi)交接的時(shí)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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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救命,救救我……”我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鉗制住我的守衛(wèi)嚇得立馬放開了手,我順勢(shì)跪倒在地,"好疼,好疼……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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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怎么樣了?”守衛(wèi)見情況不對(duì),全都圍過來蹲下查看我的情況,開門的人也急忙上前,畢竟我的病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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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族長,救我……”三人隨著我的目光一齊向門口看去,然而門內(nèi)空蕩蕩的,并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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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時(shí)機(jī)一個(gè)起身,邁開步子迅速向門內(nèi)飛奔而去,卻在門口徑直撞上了一個(gè)身影,我捂著撞疼的頭繞開了來人繼續(xù)往里鉆,卻被來人握緊了手腕拉了回來,“表妹,你冷靜點(d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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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是鄭義的聲音,我的心頓時(shí)涼了一大截,他如果想攔我,我就更進(jìn)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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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沒有關(guān),里面的動(dòng)靜更清晰地傳入耳畔,雖被壓得極低,卻能感受到是一種近乎嘶啞的低聲叫喊,就好像已經(jīng)持續(xù)喊了很久,已經(jīng)快發(fā)不出聲音。我不想用“慘叫”這個(gè)詞,因?yàn)槲也幌氤姓J(rèn)那是慘叫聲,蕭逸不可能會(huì)慘叫,蕭逸很厲害的,他連貓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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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真切,我也不敢仔細(xì)辨認(rèn),可叫喊聲卻如刀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切下我的肌膚,溫?zé)岬囊后w從眼眶溢出,我能找到這里,卻連門都跨不進(jìn)去,我用力掙扎著,卻毫無用處,我哀求道,“表哥,讓我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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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鄭義是我的表哥,但是我從未這樣稱呼過他,鄭義顯然也愣住了,但手上的力氣不但沒有放松分毫反而更加用力,“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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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不斷涌出,“求求你,表哥,求求你……”我知道這沒什么用,但還是寄希望于他能心軟,“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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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義眼眸微動(dòng),又低下頭淡淡地說,“他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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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我近乎想給鄭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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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義,讓她進(jìn)來?!编嵄硎宓穆曇魪膹d內(nèi)傳來,頓時(shí)四周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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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表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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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族長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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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義有些不情愿地松開了我,我狠狠推開了他,朝正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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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寂靜的議事廳讓剛才的聲音剛仿佛變成了我的幻聽,真正踩在門內(nèi)墨綠的地毯上,我反而不敢再往前移動(dòng)步伐,胸口溫?zé)岬镊[片又褪去了溫度,帶來一絲冰涼。室內(nèi)的燈光很暗,壓抑的光源讓一股莫名的不安涌進(jìn)心底,腳下仿若有千鈞之力,使我的每一步都邁得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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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到大廳寥寥二十來步的距離被無限拉長,墨綠的地毯一直向著前方延伸,似乎沒有盡頭,我低頭看著地面,四下靜得只聽得到鞋底輕輕壓在地毯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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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屏風(fēng)前,我停下了腳步,用力抹了幾下剛剛被自己淚濕的臉,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己因緊張害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鼓起勇氣邁出了最后一步,跨進(jìn)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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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綠的地毯鋪滿大廳各個(gè)角落,左右兩側(cè)是有序就座的上百號(hào)族人,地毯一直延伸到正中的五階臺(tái)階之上,上方就座的則是族長,他的左右分別是鄭表叔和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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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中部是足以再坐百人的空間,此時(shí)一條人魚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階梯之下,身上被纏了縛魚網(wǎng),他雙眼微閉,臉色發(fā)白,渾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傷口,碩大的魚尾已快被血染到看不出原來的色澤,人魚在血泊中不停地戰(zhàn)栗,鮮血緩緩浸入地毯,四周散落了一地帶血的鱗片,右側(cè)邊上站了一個(gè)手持魚鱗夾的人,魚鱗夾上也染滿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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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跨進(jìn)正廳的第一步,所有人便齊刷刷看向了我。雖早有準(zhǔn)備,眼前的景象依然使我怔愣了一秒,內(nèi)心努力筑好的堡壘在這一刻盡數(shù)崩塌,所有被極力壓抑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噴涌而出,我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著,這一聲“蕭逸”調(diào)用了我所有的力氣,開口卻好像已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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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模糊完視線的前一秒,我看到縛漁網(wǎng)中的蕭逸睜開雙了眼,他好像在朝我微笑,可是我已經(jīng)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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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下重,一下輕,一下重,蕭逸一定是用食指關(guān)節(jié)在地毯上輕輕敲擊,就像以前我敲玻璃墻一樣,他一定是在跟我打招呼。我不喜歡地毯的材質(zhì),敲出來的重音也是那么輕,輕到我快聽不清。但四下又是那么安靜,每一下都像敲擊在了我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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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既然小姐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x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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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私藏人魚,這恐怕族長也不能包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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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可能只是被利用了,未查清真相之前誰也不要妄下定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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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大多陰險(xiǎn)狡詐,表妹說不定被騙了,我們昨晚不就是差點(diǎn)著了他的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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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鱗不繼續(xù)拔了嗎?只能一片一片的拔,還得拔好一會(huì)兒呢,我還想早點(diǎn)結(jié)束去吃早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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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魚也太能抗了,從昨晚到現(xiàn)在都四個(gè)小時(shí)了,既不供出同伙,也不交出心間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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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內(nèi)的聲音又嘈雜起來,但我已分不清外界的聲音來自何處,只捂住口鼻克制自己的抽噎,所有的空氣似乎瞬間被抽走,似有萬鈞之力壓得我喘不過氣,心臟好像有萬只螞蟻不斷拉扯,喉間猛地涌出一股腥甜,我無力地倒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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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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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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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救救我女兒!藥就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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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會(huì)又是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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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裝的!人家都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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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明明就有心臟??!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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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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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這里好吵,我聽不到你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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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所有意識(shí)前,胸口似乎又傳來了一股很小的溫?zé)岣?,像源源不斷的水流淌過,溫柔地洗滌了每一處的塵埃,輕柔地治愈著我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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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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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我感覺仿佛有一股更加霸道有力的水源徑直灌入體內(nèi),似海浪般撲面而來,迅速?zèng)_刷掉各處的不適,帶來一陣如海風(fēng)般的洗禮,身體瞬間如同剛吮吸了雨露甘霖般的草木般,肆意生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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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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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了不能刺激小姐吧,就不該讓她進(jìn)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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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gè)病秧子,進(jìn)不進(jìn)來都會(huì)犯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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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說幾句會(huì)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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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族長親孫女,族長疼她唄,直接就把水源珠拿來用了,換別人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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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就我一個(gè)人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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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我安靜點(diǎn)。”族長的聲音打斷了人們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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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睜開雙眼,見族長和父親蹲在我的身側(cè)關(guān)切地看著我,他們身后里里外外圍了幾圈人。水源珠已從族長手杖上的凹槽離開,懸浮在我的身側(cè),晶瑩剔透的球體正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出云霧狀的乳白氣體,霧氣如絲綢般在球體周圍漂浮纏繞,再從空中緩緩向下流淌,環(huán)繞在我的周圍。我能感受到溫潤又強(qiáng)大的力量持續(xù)灌溉著我,治愈著我的每一寸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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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過頭看向蕭逸所在的位置,卻被擁擠的人群擋住了視線,我拉住了族長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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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死?!弊彘L低聲說,他隨即抬手示意眾人散開,大家紛紛回到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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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知道這條魚接近你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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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族長?!蔽椅⑽埧冢l(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已有些沙啞,“可不可以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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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四周又響起嘈雜的討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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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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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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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huì)真的蠢到以為人魚會(huì)真心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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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就是不懂事,被利用了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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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叫被人賣了還要幫別人數(sh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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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可不可以放了他?”我捏緊了族長的袖口,用了懇求的語氣,“族長,我只求你這一次,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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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沒有回答我,他抽出手看向一旁,蒼老的臉上盡顯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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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yīng)該認(rèn)得這個(gè)吧,”鄭表叔站了起來,他舉起一個(gè)藍(lán)色的盒子,里面躺著一片泛著藍(lán)綠漸變光澤的魚鱗,“這是在你房間里找到的,能追蹤水源珠的位置,同時(shí)也是你近來病情加重的罪魁禍?zhǔn)住H唆~一族對(duì)人類恨之入骨,他只是想利用你找到水源珠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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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源珠本來就是人魚一族的,”我看向鄭表叔,“是我們搶了別人的寶物占為己有,不然現(xiàn)在人魚族還在海底正常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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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欠他們的?!笔终瓢丛诘靥荷?,我撐著身子緩緩朝蕭逸的身前挪動(dòng),有人想上前,被族長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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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欠他什么,你清醒一點(diǎn)!”一向沉穩(wěn)的父親難得提高了音量,他的眼中透露出深深地?fù)?dān)憂,生怕我下一秒就做出什么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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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不傻……”我看到蕭逸微微抬眼,用盡全力擠出這幾個(gè)字,聲音小到只能用氣聲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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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躺在沒有水的地毯上,渾身的傷觸目驚心,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去鱗之痛不是隨便就能忍受得住的,每拔下一片,都是錐心之痛。血早已浸透了地毯,卻被掩蓋在墨綠之下。我每爬一步,手掌都會(huì)擠壓到吸飽了血的地毯,當(dāng)我爬到蕭逸身前,渾身已沾滿了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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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我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回答了他昨天在水邊的問話,其實(shí)才過了一天而已,我卻感覺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很久,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蕭逸,我一直都相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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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是不敢相信,后來是不能相信,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最初起就未曾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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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他的眉眼舒展開來,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兩側(cè)的窗戶傾斜而入,柔和的光線映照進(jìn)那雙清澈的蒼綠眼眸,鍍上了一層暖色的濾鏡,他的眼中似有星辰閃爍,勝過我見過的一切風(fēng)景。我輕聲對(duì)他說,“沒有你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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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他的心間鱗早就不在他身上了?!蔽彝蝗惶岣叩姆重愖屧趫?chǎng)所有目光牢牢鎖定了我,“在我身上,”我從衣服內(nèi)撈出項(xiàng)鏈,將魚鱗扯下并高高舉起,藍(lán)綠的魚鱗發(fā)著微弱的光,“他如果想害我,就不會(huì)送給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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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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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不可能只有我一個(gè)人察覺到小姐身上的異樣了吧,族長肯定早就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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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親才是早就知道了吧,這算不算隱瞞不報(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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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條魚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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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唄,人魚一族狡猾奸詐,我們祖輩里不就有愛上人魚反被生吃了的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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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眾人嘈雜的議論,我不著痕跡地將魚鱗放下。剛才爬行過來純粹是為了讓大家誤以為我依然很虛弱,讓他們放下戒心而已,現(xiàn)在看來果然有效。左手悄然按上了縛魚網(wǎng),瞬間一股針扎般的刺痛從掌心蔓延到了全身,縛魚網(wǎng)是專門用來對(duì)付人魚的,我能感受到的痛不及蕭逸身上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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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牙,借助身體的遮擋,左手握住一截網(wǎng)繩,右手將堅(jiān)硬的鱗片抵在了網(wǎng)繩上,用力上下劃動(dòng)著??`魚網(wǎng)在感受到外力攻擊的瞬間就在我的左手心劃出一道鋒利的血口,手心刀割般的疼痛與針扎般的刺痛順著我的經(jīng)脈游走到全身,細(xì)密的汗珠不停地從我的后背和額間流出,我看到蕭逸脖頸上青筋暴起,魚尾也顫抖了兩下,他渾身不受控制地發(fā)著抖,我連忙松開了手中的魚鱗和魚網(wǎng),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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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監(jiān)控的警報(bào)系統(tǒng)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大家紛紛抬頭,只見廳前的屏風(fēng)被幾個(gè)飛來的人影砸倒在地,顯露出了門口的景象:異樣的輪椅上坐著一位黑發(fā)的中年男人,他上身赤裸,胸前掛了一串五顏六色的項(xiàng)鏈,是用數(shù)不清的魚鱗串連而成,下身則用一條寬大的黑色毛毯遮蓋住,毛毯邊緣露出了深藍(lán)而光澤的魚尾尖,他緩緩?fù)浦约旱妮喴蜗虼髲d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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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bào)聲已戛然而止,被外力毀壞的監(jiān)控掉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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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族人立即起身進(jìn)入了戒備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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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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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真是好手段啊?!弊谳喴紊系哪腥丝戳丝次液褪捯菰诘奈恢茫峙繏咭暳艘槐樵趫?chǎng)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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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動(dòng)著藍(lán)色的魚尾,隨即便憑空涌現(xiàn)出一股海水,瞬間向四周擴(kuò)散開去,蕭逸突然緊握住了我的手,手中的魚鱗發(fā)出微光,海水從我們的身下流淌而過,沖刷去了大片血跡。我這才看清了蕭逸殘破不堪的肌膚,可以引以為傲的藍(lán)綠漸變魚尾,現(xiàn)在卻幾乎被硬生生拔走了近一半的鱗片,無數(shù)的血洞不規(guī)則地分布在他的身軀上,傷痕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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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繼續(xù)奔涌向四面八方,族人被沖擊在地,有部分已口吐鮮血,看起來是很強(qiáng)勁的攻擊。海浪繼續(xù)沖向正中央的族長,族長舉起手杖,水源珠從手杖凹槽中剝離開來,漂浮到半空,亮起一道藍(lán)色光幕,從族長身前不斷擴(kuò)散到四周的族人處,擋住了來勢(shì)洶洶的攻擊,但海浪沒有退去,依舊在半空與這道光幕持續(xù)抗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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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水的浸泡下,蕭逸好像也恢復(fù)了幾分精神,他自行割斷了縛魚網(wǎng),這時(shí)我才發(fā)現(xiàn)縛魚網(wǎng)也暫時(shí)失了靈力,我立馬將縛魚網(wǎng)踢到一旁。蕭逸輕笑著,又重新將我手里的魚鱗掛回了我的項(xiàng)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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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族也好手段,居然趁我們不注意放了信號(hào),請(qǐng)了援兵!”一人在后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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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能叫援兵早就叫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本就是派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身上一定也有可以被追蹤到的鱗片,而人魚族一定是感應(yīng)到了他微弱的氣息才急忙前來,看起來也是作了很充分的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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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一族潛入我族半年之久,我也未發(fā)現(xiàn),看來是人魚族更勝一籌?!弊彘L開口道,“不知人魚族長今日前來是想為你們的族人報(bào)仇,還是想搶奪水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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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族長并未答話,他看向蕭逸,“蕭逸,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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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罪,小叔。”蕭逸抬眼認(rèn)真地說道,“但我只有一個(gè)請(qǐng)求,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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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知道你的祖輩是怎么死的嗎?”人魚族長嗔怒地看向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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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這樣下去除了兩敗俱傷,沒有任何意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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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水源珠本就是我們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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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族長胸前掛的是用密集魚鱗所串起的項(xiàng)鏈,所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他們?yōu)榱诉@次,應(yīng)該準(zhǔn)備了很久,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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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父親和鄭表叔站在族長身邊幫忙抵抗著海浪的攻擊。父親看向我的眼神藏了濃重的擔(dān)憂,我知道他剛才恨不得立馬沖到我身邊為我擋下一切,可他不能挪動(dòng)分毫,因?yàn)樗氖滓蝿?wù)是守護(hù)家族,其次才是保護(hù)女兒。我讀出了他眼里濃濃的自責(zé),就像當(dāng)年母親故去的時(shí)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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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可能也沒料到人魚族會(huì)采取這么激進(jìn)的手法,他掃視著四周的族人,眉頭緊皺,兩鬢的已盡數(shù)花白的頭發(fā)和臉上的溝壑也顯得更加滄桑,早已年過半百的身軀卻必須站在所有人前面抵御著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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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小時(shí)候他帶我去看海的時(shí)光,我赤腳在沙灘上奔跑,海水涌上來拍打到腿上,帶來一股清涼,又迅速后退,卷走了腳下的泥沙。我開心地追逐著浪花,又在海浪退去后撿著貝殼,然后拎著一桶貝殼問:爺爺好不好看?他笑得彎了眼睛,我又拉著他繼續(xù)陪我堆沙堡,給我講關(guān)于大海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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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們家的獨(dú)苗,母親因?yàn)樾呐K病而去世,而我也有相同的病,天生體弱,所以家里的長輩格外照顧我,爺爺也格外疼我,衣食住行百般呵護(hù)。后來逐漸長大了,爺爺變成一族之長,他沒有那么多時(shí)間陪我了,甚至父親也沒時(shí)間陪我,他們只是吩咐人小心翼翼地照看著我,爺爺也再也沒有帶我一起看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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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的我很生氣,發(fā)誓再也不叫他爺爺了,我說族長只顧家族大事,但我的爺爺會(huì)陪我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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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我們能把水源珠還給他們嗎?”我看向族長,又補(bǔ)充了一句,“爺爺,你愿意相信我嗎?”他是一族之長,也是我的爺爺,我嘗試用親情喚起爺爺?shù)挠洃?,讓他給予我?guī)追中湃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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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詫異地看向我,他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睛仿佛透過我看向了更久遠(yuǎn)的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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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把水源珠還給他們,放了他們吧。”我見沒有回音,提高了音量,“水源珠本來就是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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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咳咳咳……“爺爺劇烈地咳嗽起來,鄭表叔和父親都連忙幫爺爺順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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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备赣H怒目看向我,我第一次從父親眼里看到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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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把水源珠還給大海,兩族才能繼續(xù)和諧共存,這么多年來我們不斷地開采海洋資源,本就已讓海洋生物岌岌可危,現(xiàn)在還奪走了人魚族的寶物,他們?cè)诤O率チ怂粗榈谋佑樱S時(shí)可能被天敵殺害,可能連生存都是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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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gè)會(huì)說話的小姑娘,不愧是我侄子,有眼光。”人魚族族長贊賞地看了我一眼,“就是可惜生在了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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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存在這里也離不開水源珠,你也知道許多族人和你母親一樣,患有先天性的疾病,甚至危及生命。如果沒有水源珠,我們的族人又該怎么辦?”鄭表叔也開口道,“我們不能只聽人魚的一面之詞,而不管族人的死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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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沒那么簡(jiǎn)單吧,”蕭逸冷笑一聲,“你們奪去水源珠難道不是想擴(kuò)張勢(shì)力,肆意開采資源,順便再解決掉所有反對(duì)者,包括自己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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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了捏蕭逸的掌心,示意他停下來,我站了起來,對(duì)著在場(chǎng)所以人說,“我們族人的病因,說是先天性更不如說是人為,在海洋里過渡開采捕撈,也會(huì)造成生態(tài)環(huán)境被破壞,海洋被污染,這些事情本就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我們不能只顧當(dāng)下發(fā)展,不管海洋生物的生存。況且人魚一族也算是我們?cè)诖蠛5淖詈笠坏婪谰€,他們?nèi)绻惶鞌硽⒑δ酥翜缃^后,到頭來危險(xiǎn)的也是我們自己,我相信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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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引發(fā)了很大的爭(zhēng)論,但基本都是反對(duì)意見,沒有人愿意想將來的事,人們只關(guān)心當(dāng)下,只希望既得利益不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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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海水與光幕對(duì)抗的地方,海水已略有后退之勢(shì),看得出人魚族族長已經(jīng)略有疲憊,而他實(shí)力來自不同的族人,需要自行調(diào)和并調(diào)動(dòng)這些心間鱗的力量已是不易,再加上他離開了海洋太久,現(xiàn)在已是強(qiáng)弩之末。而另一邊的水源珠卻源源不斷抵御著攻擊,這場(chǎng)持續(xù)的對(duì)抗估計(jì)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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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昨天才在晚宴討論了那么多話題,難道都是嘴上說說,都不深入思考的嗎?”我邊說邊走向爺爺,“兩族的發(fā)展都需要將眼光放得長遠(yuǎn)些,不能只看眼下,不是嗎?兩位族長,我相信,你們內(nèi)心也愿意靜下來談一談,好好考慮兩族的未來的,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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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和人魚族長似乎陷入了思考,但誰也沒有作出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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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踏上最后一階臺(tái)階,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水源珠,我用食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腿,兩下,一下,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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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立即會(huì)意,“小叔,我們可以答應(yīng)他們,如果他們?cè)敢鈿w還水源珠,人魚族可以既往不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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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族長望向蕭逸,他們幾乎同時(shí)開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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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xiàng)鏈上的魚鱗突然發(fā)出刺眼的白光,我眼疾手快地奪下了水源珠。族長、父親和鄭表叔三人幾乎同一時(shí)間想要奪回,又被魚鱗和海水震得后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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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和光幕同時(shí)退去,我拿著水源珠就往回跑,可還沒邁出兩步,就被族人圍追堵截,一把刀突然抵在我的脖頸前,鋒利的刀尖仿佛下一秒就要貫穿我的喉嚨,我抬頭看向拿刀的鄭義,他在正前方的攔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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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秒,轉(zhuǎn)身躲過了他的刀,卻在愣神之際被不知道誰扔來的刀砍傷了腳,腳下一軟,我被人群推搡著擠到在地,又從臺(tái)階滾落。魚鱗今天已經(jīng)耗了太多力量,我能感受到蕭逸現(xiàn)在幾乎無法再分出精力催動(dòng)魚鱗保護(hù)我,而以我的能力也無法駕馭水源珠,我只能緊緊將水源珠護(hù)在懷里。有人用皮鞋踢向我的腿,有人用高跟鞋踩在我的手臂上,我咬著牙閉上眼,死死抱住水源珠不松開,身邊傳來的一切叫罵聲都是那么遙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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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胸前魚鱗發(fā)出一道耀眼的光,將周圍人群盡數(shù)彈開,他們四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哀嚎著。我迅速爬起身,朝蕭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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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我聽到父親在叫我,轉(zhuǎn)身便看到鄭義舉著那把刀向我的心臟處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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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很多人同時(shí)在喊我的名字,族長、父親、還有好幾個(gè)族內(nèi)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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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只感覺到一個(gè)身影從我的上空掠過,一抹藍(lán)綠闖入了眼眸,我被攬入一個(gè)不算太溫暖的懷抱,噴灑而出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身上,卻帶著一絲溫?zé)幔鸵唤z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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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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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著眼前蕭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思緒突然被拉回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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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你能不能跳起來我看看?跳高點(diǎn)的那種?!蔽易谒叴蛉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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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看我跳高?”蕭逸眉梢輕挑,“我不會(hu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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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騙我了,我知道鯉魚躍龍門,人魚肯定也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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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厲害啊,下次有機(jī)會(huì)給你展示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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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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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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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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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直直向后仰去,時(shí)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我只能看到慢動(dòng)作的黑白默片,我慌亂地抓住了蕭逸的手,他卻依然無力地倒在了地毯上,他的心臟上涌出了猩紅而刺眼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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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人魚族長不可置信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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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繼續(xù)向前想奪走我手里的水源珠,又再次被憑空出現(xiàn)的海浪沖擊到一旁。海浪將我們圍在中間,抵御著旁邊人,此時(shí)竟沒有一個(gè)人敢上前。我知道人魚族族長調(diào)動(dòng)幾乎是最后殘存的力量,他估計(jì)連駕馭水源珠的能力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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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下身,顫抖地抱著蕭逸,“蕭逸,你有病嗎!”我朝著他大吼,“你救我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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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水源珠也沒多好,它甚至都不可以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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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小傻瓜……”蕭逸的聲音變得很微弱,胸口的血瞬間蔓延到我們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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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怎么辦?”眼淚啪嗒啪嗒掉落,我抿著唇看向四周,“蕭逸,蕭逸……”我一聲一聲地呼喚他,眼淚滴落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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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啊……”蕭逸伸手想拭去我的淚,卻抬不動(dòng),他索性勾住了我的小指,“我……唱歌給你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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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的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他低低地哼唱,歌聲婉轉(zhuǎn)悠長,似深海透進(jìn)的一抹陽光。我好似也落入海里,蕭逸拉著我的手,向大海深處游去,周圍不時(shí)出現(xiàn)顏色鮮艷的小魚群,環(huán)繞著向前而行,海底的珊瑚形狀各異,有光透進(jìn)海底,海水通透而干凈,小魚吐著泡泡,歌聲悠揚(yáng)而空靈,我聽到了來自深海最動(dòng)人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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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那雙被大海浣洗過的清澈眼睛,看向我的一汪溫柔蒼綠中蘊(yùn)藏了無盡愛意。但一抹猩紅卻玷污了這片蒼綠,猩紅溢出眼角,從臉頰滑落。我這才發(fā)現(xiàn)蕭逸的眼耳口鼻都在流血,他的歌聲越來越低,氣息越來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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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刀竟然是有毒的。沒想到,族人要我的命,人魚卻救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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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已決堤,我不停抽泣著,說不出任何話,我慌亂地將水源珠放在蕭逸身上,卻沒有絲毫作用。我緊緊握住蕭逸的手,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gè)奇跡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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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第一次見你……是你在海邊撿貝殼,”蕭逸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我邊哭邊將耳朵湊近在他的唇邊,努力辨認(rèn)每一個(gè)字,他的語句邏輯似乎都已含糊不清,“對(duì)不起……我開始的接近……是有目的,但我的喜歡也是真心……我,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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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廓傳來羽毛般的觸感,柔軟又濕熱,像是人魚輕輕地留下的一個(gè)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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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在我們四周的海水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退去,人魚的淺唱好像被封存進(jìn)了最深的海底,蕭逸緩緩閉上了眼睛,我胸前項(xiàng)鏈上的鱗片瞬間變得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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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不斷加快,心臟傳來劇烈的絞痛,我像一只離開了水的魚無法呼吸,又像墜入了無盡深淵,越來越強(qiáng)的水壓撕裂了我的身體,這一刻我好像知道了真正心痛的感覺,血液被抽走,心臟被掏空,沒有東西可以填補(bǔ),空虛與無力一陣陣襲來,空氣變得稀薄,似乎有人牢牢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呼吸不斷加重,因缺氧而窒息的瀕死感沖擊著我殘存的意識(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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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在蕭逸冰冷的身體旁,看到父親不顧一切沖向我的身影。他翻出了我身上的藥,喂到我的嘴邊,我卻固執(zhí)地緊閉嘴唇不肯服下。族長在一旁努力地驅(qū)使水源珠,我用僅余的力氣將水源珠壓在身下,霧氣從身下纏繞而出,我卻死死抵抗著水源珠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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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盡力最后的力氣說道:“把水源珠還給他們,不然我就跟他一起死,”我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可笑,可這是蕭逸生前最后的心愿,我要用盡一切辦法幫他實(shí)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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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微不足道,兩族之間的矛盾也不可能因?yàn)閮扇说膸拙湓挾淖儯珒蓷l命或許可以,即便是有所緩解,那也值了?,F(xiàn)在的情況再斗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于盡,我知道兩族的目的終歸是生存下去,我鼓起勇氣抬頭,“兩位族長,剛剛蕭逸開的條件,還作數(sh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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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繼續(xù)升起,大廳充盈了通透的陽光,空氣中細(xì)小的灰塵漂浮著,每一處的角落都被照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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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小鎮(zhèn)與大海之間有一條呈東西走向的河流,自西向東匯入大海。在河流和大海的交匯處,漂浮著霧氣繚繞的水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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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這側(cè)是人族的守衛(wèi),海洋那端是人魚族的守衛(wèi),兩族共同約定在交界之處放置水源珠,最大限度地互惠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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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條約的有效期是一年,未來形勢(shì)如何,是續(xù)簽還是新的腥風(fēng)血雨,現(xiàn)在的我們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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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風(fēng)帶著一股咸濕的氣息,正午的陽光也格外耀眼。我赤腳踩在巖石上,目光落到下方深不可測(cè)的大海,“蕭逸,我?guī)慊丶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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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抱著蕭逸的軀體,輕輕一躍。撲通一聲,我們一起墜入了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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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的窒息感襲來,我卻毫不排斥,下墜中我看到了小魚小蝦向我們游來,向蕭逸游來。我閉上了眼,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識(shí),卻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水源溫柔地包裹住了我,像是蕭逸在海里與我輕輕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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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一鯨亡,而于沉海,魚蝦食之,喚作“鯨落”,可惠澤此水域百余年矣。

舍己而濟(jì)萬物,縱滄海之一粟,亦無愧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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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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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鬧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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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你說了啊我還有事?!蔽页聊焕锏陌舶矒]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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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你去忙吧,感覺你搬來光啟市后隨時(shí)都很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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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了語音電話,我趿著拖鞋,從客廳儲(chǔ)物柜取出了一袋魚食,再回到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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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柜邊有一個(gè)透明的魚缸,里面有一尾小魚正肆意游動(dòng)著。我朝里面灑了一些魚食,“乖,開飯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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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開心地游了上來,張開嘴,嘴巴一鼓一鼓地吞進(jìn)了浮在水面的魚食,又圍著魚缸邊緣繞了一圈,吐了一串泡泡,很是惹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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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身后的尾巴在水中不停地?cái)[動(dòng),劃出絲綢般飄逸的弧度,在水中暈開了藍(lán)綠漸變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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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并非鯨魚,無法孕育出一場(chǎng)盛大的鯨落,我們于大海而言如同蜉蝣于天地,朝生暮死也可振翅高呼,即便最后終會(huì)掩入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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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落物生百余年,不求深海續(xù)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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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一瞬醉夢(mèng)間,我本有風(fēng)山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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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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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鯨落》-人魚蕭逸x我的評(píng)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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