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為何而戰(zhàn)

雪諾的視線中，出現(xiàn)幾道劃痕。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她看著自己面前的銀發(fā)女人將手伸向自己，之后自己的雙目再次陷入黑暗。

那黑暗只籠罩了不到十秒鐘，光明便回來了。眼前的劃痕也全數(shù)小時，像是飛蚊癥遇上強光般消散。

雪諾試著皺緊眉頭，可那些黑色劃痕沒有重現(xiàn)。自己的成像鏡片損壞了，面前的女人剛剛只是幫自己更換鏡片而已。

至少，她還記得在此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巨爪，來自天空的巨爪沖破廠房屋頂，落下工廠。是墳?zāi)梗慌で媾嫉木酆响`魂操縱的巨物傀儡，它到工廠前來叨擾只為一個目標：進食，汲取更多生命。

雪諾也不知自己當時是如何想的，她放下手中的一包零件與膠帶卷，對著從缺口中探出的巨獸之顱展開雙刃。心中的斗志好比捕食的螳螂，不停燃燒，似乎永不熄滅一般。

"都退開孩子們，這里接下來會變得很危險！我和這家伙，還有些私事要了結(jié)。"

她沒有回頭，可她知道自己身后的孩子們還未離去。拜托，好奇也不代表亡命之徒吧？

她本科毫無忌憚地開打，就像從前。

就像她還是千字節(jié)時，在阿夫頓家房門前那樣?？伤龥]有，她居然會在乎那些素未謀面的孩子？就連她自己都對此感到驚訝。

她的心間被一弧電流劃過，不是普通的電流 ，有可能連電流都不算。

那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是她的心。

至于墳?zāi)梗?/p>

她的確傷到了它，切下幾根電線，卸下了些鐵片與旋鈕?？赡切﹤?zāi)贡旧矶裕幌袷怯醚篮灤恋粢粚铀榔ぐ阄⒉蛔愕馈?/p>

而墳?zāi)箤λ拇驌?，則是近乎致命的。

輕輕一掌，她便倒在一堆金屬廢墟之下。在意識到這堆人形鐵片中根本沒什么靈魂后，墳?zāi)箤⒅畯楅_，繼續(xù)尋找四散而逃的工人。

是那些孩子們，將雪諾挖出廢料堆，拖入地下的緊急避難室。

米塔與克里斯他們匯合后，也迅速趕往此地：墳?zāi)沟哪_印可不比它的塊頭要小。

"太好了！大姐姐她醒了！"將棕發(fā)纏為一對馬尾的女孩率先撲到床邊，就連米塔也差點被嚇了一跳，手中的切割鋸沒能拿住，啪地一聲掉落在地，發(fā)出一陣振動。

"是啊，剛才真的多虧她拖住時間，我們才能撤離這里。"另一個說話的禿頂男人，是工廠的監(jiān)工。在雪諾陷入昏迷、被米塔維修的時刻，他已經(jīng)清點好了人數(shù)，沒人失蹤。

"大姐姐，請你先閉上眼睛，"一名藍衣男孩與其他幾個孩子來到她身邊，身后似乎還藏著什么東西，"這是件很神秘的禮物哦！"

雪諾居然接受了這個請求，這個要是從前，她可能都不會理一眼的幼稚請求。

她不想讓孩子們失望。

于是她緊閉雙眼，聽著孩子們爬上折疊床、小心移動到自己身邊的細聲。

如果她是個人類，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會感受到脖子周圍新增的涼意——孩子們的禮物。

"我的爺爺曾是夏威夷人，他告訴我，花環(huán)和木雕是Ohana【家人與朋友】的意思！"

藍衣男孩將孩子們一同用細鐵絲、花瓣與木片編織成的項鏈，戴到雪諾脖間。雪諾睜開眼睛，這禮物還不賴，出自孩子之手，她也沒對此抱太大期望。

那種陌生的電流，再次劃過她的心間。

這一次，帶有疼痛與不適。

可她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她從未體驗過。并不是新東西就等同于好東西，可現(xiàn)在她喜歡那道未知的神秘電流。

她希望能再來幾次。

窗外的暴雨也不能掃她的興。

"吶，姐姐，你要吃東西嘛？"

"不了，謝謝你們，"雪諾居然對他們露出微笑，"你們有電池么？"

在那位禿頂工人對她使了個眼色后，她才明白孩子們并不知道自己是個機器。于是她收回剛才的話，跟著孩子們來到餐桌前。

食物與原料大部分都在地下室上方的工廠廚房，避難所里只有些真空包裝的壓縮餅干、罐裝蔬菜與午餐肉。

可孩子們還是愿意分出自己那份肉塊，藍衣男孩則貢獻出自己的壓縮餅干。

"我們有的不多，可是我們會盡力做到最好！"

藍衣男孩對同伴們，包括那名棕發(fā)女孩說道。孩子們一起點頭，男孩推開鐵門，面帶微笑，將好不容易湊齊的一盤肉塊遞到雪諾身前。

"謝謝你們，可是，我吃不下這么多。一塊就好了。"雪諾試著拒絕，她不想讓孩子們?yōu)樽约豪速M食物。更何況，自己也不是為了行俠仗義，單純是為了復(fù)仇。

找墳?zāi)箯?fù)仇，找斯坦復(fù)仇，僅此而已。

"大姐姐，你一定是為了戰(zhàn)勝骷髏怪獸，才出現(xiàn)的大英雄吧！"另一個綠衣男孩舉手發(fā)問，雪諾卻不知要如何應(yīng)答。

"一定是一定是！她不想回答只是在隱藏身份！"

"嗯嗯，我也這么覺得！"幾個孩子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雪諾則趁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理清思緒。

讓人們拯救，在不知不覺中保護人們，因此受了傷，又被他們所拯救。

自己早已背棄原本的忠誠，與原本她所效忠的人。

"可是，我…"雪諾想要說出真相，可她又不想毀掉孩子們的美好夢想，更不想毀掉現(xiàn)在她所擁有的一切。

很簡單，很單純，但她很滿足。

"果然，你已經(jīng)喜歡上這種感覺了吧？"

一塊電池從門外飛來，雪諾迅速將之接住。電池外纏了一圈接線，剛好夠她再支撐一段時間。

說話的人是99號，米塔帶孩子們離開，這是99號要求的：她想和雪諾單獨談一會兒。

"沒來幫忙就不要多嘴，不過謝了。"

雪諾開始給自己充電，這塊電池倒是來得很及時，這她必須承認。

99號靠住門框，"這種感覺，你也很喜歡吧？尊重別人，然后被別人尊重的正常生活…"

"哼，"雪諾將臉埋進陰影，"別在那里裝什么好人，搞得像我是被你的話打動的一樣！"

99號向前邁出幾步，直到雪諾起身，亮出利刃抵著她的胸口。

"給我聽著，我為了親手殺掉你——"雪諾的刀逐漸逼近，"——不惜被改造成這副樣子！我才不會讓你被那一大堆垃圾拆掉，現(xiàn)在墳?zāi)故俏覀児餐臄橙?，在那之后…我一定要親手取下…你的頭顱！"

雪諾眼中透露出一種熟悉的敵意，99號知道，那些話并非玩笑。

自己也算是砍下過對方頭顱的人，盡管千字節(jié)她變了，她的外貌與性格有所改變，可她的內(nèi)心呢？她真的會接受這種轉(zhuǎn)變么？

她們都無法確定。

99號咽下一口空氣，之后后退一步?，F(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在內(nèi)心警告自己。

雪諾收起雙刃，靜坐在原地充電。

為何而戰(zhàn)，她到底是為何而戰(zhàn)？

很快，

她便得出一個答案：

為了她自己，為了自己應(yīng)有的尊嚴，為了自己應(yīng)獲得的信任。為了復(fù)仇。她不是個英雄，可也拒絕在做斯坦的奴仆。

那種人不值得自己去賣命。

現(xiàn)在，99號倒會成為不錯的臨時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