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派對》制作人羅子雄：對世界的理解造就了獨特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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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5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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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道，你還是什么也沒得到」
《Party Animals（動物派對）》是去年中國游戲行業(yè)不可忽視的一款現(xiàn)象級產(chǎn)品。
這款還未上市的作品僅憑一個試玩就在Steam上收獲了13.8萬在線人數(shù)，最高排名一度位列Steam熱門榜TOP5。所思科技創(chuàng)始人、CEO 兼《Party Animals》制作人羅子雄告訴我，在《賽博朋克 2077》上線之前，他們的游戲是Steam用戶愿望單的第二名，而現(xiàn)在這個排名很可能已經(jīng)變動了。
《Party Animals》爆紅后，整個所思科技的工作狀態(tài)隨之改變。他們的團隊成為媒體爭奪報道的對象，公司被不計其數(shù)的投資人和發(fā)行商登門拜訪。
羅子雄也不能幸免，他不再有時間玩游戲，每天到凌晨一兩點才能閉眼，白天八點一睜眼又要開始忙于一天的工作，「完全沒有個人時間」。他的日常工作也在變，不再是做游戲，而是被無盡的面試充斥著，為此他自我調(diào)侃為「首席面試官」。
羅子雄
一同改變的還有外界看待所思科技的目光：它從一家VR公司變成了游戲公司——哪怕羅子雄一再否認，「我們不是一家游戲公司」。
環(huán)境、心態(tài)、周圍的人和事，很多東西都在變化，但沒變的是所思科技的游戲理念和產(chǎn)品觀，以及他們觀察和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而只有當你真正了解了所思科技是用何種思維「解讀」世界的，你才能明白，為什么是這家從未涉足過游戲領(lǐng)域的公司做出了《Party Animals》。
世界與我們
《Party Animals》是Recreate Games的第一款游戲，也是他們踮起腳尖，「重新創(chuàng)作娛樂」的起始點。
在這個由動物擔任「主角」的大亂斗游戲里，玩家可以扮演各種可愛的動物角色，進入不同場景展開對決。亂揮拳頭、貼身肉搏，撿拾地上的道具當武器，或是干脆把對手推出場地來一個地形殺，為了勝出你可以不擇手段。加上呆萌的動物形象，《Party Animals》的整體風(fēng)格看上去那么歡樂沙雕，卻又那么獨特。
然而，對部分深度玩家和從業(yè)者來說，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玩法部分。作為一款尚處于試玩階段的游戲，在戰(zhàn)斗、博弈、策略等環(huán)節(jié)，《Party Animals》的對戰(zhàn)設(shè)計堪稱完整。此外它還有極深的玩法架構(gòu)：講究格斗技巧、力度控制，對敵方招數(shù)的反應(yīng)和預(yù)判都有不低的要求。
羅子雄舉了個例子：去年試玩的時候曾有一位推特主播發(fā)出過一場邀請，贏了就可以獲得15美金，結(jié)果一晚上下來他只輸了3場，「這說明這游戲能夠通過大量的練習(xí)來熟悉操作、鍛煉意識，提升對戰(zhàn)技巧和勝率，絕非一個看上去那么簡單的游戲?！?/span>
羅子雄毫不諱言對《任天堂明星大亂斗》等產(chǎn)品的學(xué)習(xí)，在具體玩法和設(shè)計理念上，《Party Animals》也準備走「易于上手，難于精通」的路子。但這并不意味著把任天堂認定為權(quán)威，「我們更愿將任天堂視作老師般的存在」。
從動物外形，到地圖設(shè)計，再到角色間詼諧有趣的體積碰撞，《Party Animals》的樂趣更像是被「蓬松的絨毛」所包裹著的，獨一無二的游戲體驗。而那層「蓬松的絨毛」，是曾被所思科技反復(fù)「摩挲」過的。可見，團隊對任天堂的學(xué)習(xí)，并非停留于輕松可愛的外表、多樣的模式及地圖等具體的設(shè)計，而是一種建立在高完成度上的體驗創(chuàng)新。
游戲試玩版面世后，App Store上出現(xiàn)了很多跟風(fēng)的手游，不少人擔心《Party Animals》是否會因此落于人后。但羅子雄認為這種操心是多余的，他強調(diào)，《Party Animals》是一款開發(fā)和設(shè)計皆有難度的游戲，所以完全不用操心被沒有原創(chuàng)設(shè)計能力的人「抄走」。
而之所以說《Party Animals》難以被復(fù)制，不僅僅因為研發(fā)難度，其更核心的原因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獨特的理解能力」。羅子雄解釋道，「很多人都在追隨潮流，但不可能有人能追隨到我們的思想是什么，對世界的理解能力才是產(chǎn)品研發(fā)的最高門檻，是一家企業(yè)的上限?！?/strong>
簡單來說，所思科技在討論事情時，通常會把事情分解為三個部分：即一樣事物究竟是一個「觀點」還是一個「事實」，亦或是通過事實得出的「某個解」。
接著他們會分解出「事實」的部分，隨后解構(gòu)這個事實的具體形態(tài)，即它是一些數(shù)據(jù)還是已發(fā)生的各類客觀存在。通過這些客觀存在，進而用邏輯去推導(dǎo)出某一種「觀點」。這就是整個團隊的意識框架，最后再不停地去觀察、理解這個世界。
羅子雄自言沒有特別的東西幫助他們理解這些，「一切都是先想清楚后的決定」，完全基于方法論和邏輯思維。因此《Party Animals》雖然3年前就開始想了，做起來卻挺快。他們甚至沒有準備Plan B，自始至終只有這么一款游戲。
羅子雄也沒有明確告訴我，他們的方法論和邏輯從何而來，而他更不愿細說的，是他個人的過往與近乎「偏執(zhí)」的冒險沖動。
冒險與創(chuàng)新
相比《Party Animals》的一鳴驚人，也許羅子雄的履歷更叫人咋舌一些。
他11歲接觸設(shè)計，16歲高中輟學(xué)創(chuàng)建設(shè)計師網(wǎng)站V6DP；2004年與合伙人共同創(chuàng)辦ABOUTCG網(wǎng)站，后來又重新回校深造，開服裝公司。2012年受同為理想主義者的羅永浩邀請，加入錘子科技擔任設(shè)計總監(jiān)，直到2016年離開錘子創(chuàng)辦所思科技專注VR項目研發(fā)。
在外界眼中，羅子雄走過的人生軌跡「步步驚心」，而他本人也從不否認熱愛冒險，「包括我在內(nèi)，所思科技就是一家喜歡冒險的公司，討厭循規(guī)蹈矩，所以更不喜歡跟在別人身后，Copy他人的作品?！?/span>
羅子雄毫不掩飾對于CDPR的欣賞，這不僅因為他曾在《巫師3》上花費了數(shù)百個小時，探索過地圖上每一個問號，更因為他相信CDPR是家極端冒險的公司，「他們每一次都在完成一件從沒做過的事?！?077》第一次把賽博朋克概念用一個大世界描繪出來，這是前所未有的，但是CDPR把它架設(shè)出來了，這是件多么牛的事情！」
即便《2077》上線之后遭遇口碑崩壞，他依然無條件地相信這群波蘭人最終會把這款游戲打磨好，「因為他們是一群非常強悍的人，我喜歡他們?！?/span>
在他看來，創(chuàng)新必然伴隨著風(fēng)險，「甚至創(chuàng)新本身不一定是對的」。但既然CDPR執(zhí)意要趕在2020年發(fā)售《2077》（該作原型是一款桌游：《賽博朋克2020》，CDPR認為在2020年推出《2077》意義非凡），那么他們就必然要為此付出代價。他們冒險，他們犯錯，并最終承擔責任，在跌倒中成長，變得越來越強悍，所有人就是這么成長的。
作為曾經(jīng)的暴雪粉絲，他又痛心于這家傳奇游戲公司的現(xiàn)狀，「過去他們做出過《暗黑破壞神》這么震撼人心的作品，但現(xiàn)在越來越?jīng)]有以前的感覺了。他們不敢創(chuàng)新，不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span>
他熱衷的冒險精神似乎還體現(xiàn)在他的游戲喜好上。閑下來的時候，羅子雄很喜歡玩《坎巴拉太空計劃》，「我最喜歡就是射火箭，玩了有1000多個小時」。他癡迷于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丑萌的小綠人們送上太空，正如他喜歡一次又一次地開啟新旅程。
在錘子第一次做手機，創(chuàng)立所思科技第一次做VR，三年前開始認真思考做第一款游戲，他的人生總是充滿冒險，每一次都是第一次。而不管羅子雄接下來要嘗試什么，他從來不會斬釘截鐵地告訴別人，他，以及所思科技的下一款產(chǎn)品究竟是什么，「它甚至不會是游戲」。
至于冒險精神最終會把他帶往何方，他自己不知道，而別人更無從知曉。
創(chuàng)作與人生
進入人生的第三十四個年頭，羅子雄不時有點焦慮。
盡管這些年跨過了那么多領(lǐng)域，被許多人稱為通才，可羅子雄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完全「跳出來」。羅子雄拿唐彬森、馬斯克、王興舉例：唐彬森以前在智聯(lián)星通做游戲，后來做消費品元氣森林，這才叫跨領(lǐng)域；馬斯克做Paypal，做特斯拉，創(chuàng)辦SPACE X造火箭；美團的王興今年才42歲。羅子雄覺得他們才是真正的牛人。
感慨之余，他會思考游戲之于人生的意義：游戲是終極沉浸化的娛樂，而我們的人生是有限的，我們只能通過游戲、小說和電影來體驗另外一種完全不一樣的人生。他甚至把余生精確到了「天」：我離我的終點也就8000多天了——1萬天都沒有。
他還試著計算自己余下的創(chuàng)作生命：拿男人的平均壽命70歲來算，從14歲開始接第一個商業(yè)項目到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20年了，那么到54歲結(jié)束創(chuàng)作生涯他只有20年時間，「創(chuàng)作生涯剛好過半了，時間真的很短」，但他想做的事還很多。
錢鐘書說過，年輕的時候，人們易把創(chuàng)作沖動誤以為是創(chuàng)作才華。好巧不巧，羅子雄偏偏是這種類型。過去每當看到市場上某樣?xùn)|西不夠滿意，他總想要不自己也去試一試，但現(xiàn)在他會更加謹慎，不想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不想做的事上。
羅子雄承認做《Party Animals》的本意是想賺錢，但大前提是「站著把錢給賺了」。如果一件事情可以賺錢，而另一件事情不喜歡但是可以賺更多的錢，那他寧愿選擇前者?？傊?，所思科技不想違背自己的初衷，做自己都無法認可的事兒。
這種信念同樣貫穿在所思科技所有產(chǎn)品的價值觀中。羅子雄說，所思科技希望通過《Party Animals》以及旗下所有作品能像皮克斯那樣去傳達一些價值觀，歌頌真誠、善良、勇敢等人性中的美好。
《Party Animals》是羅子雄的理想之一，他想做成一個既有深度又有寬度、既有可玩性又有復(fù)玩性的游戲，為此他們正在不斷地往里添加玩法；此外他還想圍繞著《Party Animals》做動畫片，做一系列的東西，輸出一個世界級的IP，讓心愛的狗狗的形象遍布世界。
而要論最想做的，是他想把狗的意識提取出來，讓家里的愛犬Nemo能夠永遠陪著他，「因為我家的狗實在太可愛了，但我知道總有一天它會離開我，這是我舍不得的一件事情。如果將來有錢了，我愿意不惜代價地做這件事?！?/span>
狗的靈魂印記，這是不是像極了《2077》里的Relic芯片？
但羅子雄極力否認復(fù)制狗的意識僅僅出于感情用事，他認為這是個非常理性的抉擇。
「你想，美國有3億人，近2億只寵物貓和狗，那么每10年可能就會有一大批人因為寵物的離世而難過，而我們要解決的就是他們的情感問題。如果將眼光放諸中國、日本、歐洲、巴西，市場將無比巨大。這筆生意難道不掙錢嗎？」
「道」
一面是充滿浪漫主義的冒險精神，天馬行空甚至略帶賽博朋克色彩的創(chuàng)作沖動，一面是極致的理性與縝密，以及羅子雄一再強調(diào)的「方法論」和「邏輯」，兩種看似大相徑庭的東西怎么會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呢？
更重要的是，這種兩面性是否為當代創(chuàng)作者所必須？
羅子雄不清楚，也無意解釋，他反問我：「有多少人讀過柏拉圖的《理想國》、叔本華的《作為意識和表象的世界》，讀過康德、羅素；看過《現(xiàn)代啟示錄》《出租車司機》，這些我覺得所有人都理所當然該看的書和電影。
相反，很多人認為羅子雄應(yīng)該擁有的常識，比如綜藝、明星，他卻沒有。他喜歡玩《鋼鐵雄心》《維多利亞》《十字軍之王》《全面戰(zhàn)爭》，寧愿把大把的時間花在這些策略游戲上。
鋼鐵雄心4
對羅子雄而言，世間沒有絕對成功的路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做自己想做的東西最重要。與其尋找成功的不二法門，不如向上帝祈禱幸運降臨。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毛姆寫在《面紗》里的句子，是關(guān)于「尋找」的：
「道。有的人從鴉片中尋找這個道，有的人從上帝那里，有的人投奔了威士忌，有的人想從愛情里尋個究竟。而有了道，你還是什么也沒得到?！?/str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