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或許你有你的理由?！毕牧照驹趦扇酥虚g打破這詭異的沉默，“但雪奈現(xiàn)在是我們的同伴，我不認為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異議是正確的選擇?！?/p>

“我知道，但正如雪奈姐說過的那樣，無論多么不可理喻的可能性，我都想要立刻列出來。”

“沒關系，夏琳，讓她繼續(xù)說。”

面對夏洛特的懷疑，雪奈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反感情緒：“即使是長期組隊合作的同伴，也很難互相信任，我也一樣。說的直白些，除了姐姐大人、妹妹大人還有天音，我不相信任何人。作為搭檔，作為真正的朋友，就不應該為了所謂的表面團結隱瞞矛盾，而是雙方敢于正視沖突的勇氣。說說看吧，夏洛特，你是怎么想到這種可能性的?！?/p>

“自從夏琳邀請你過來之后，我們的話語權幾乎都在你手中，你很容易將話題導向對自己有利的一面，而實際上我們也確實被你的話題帶偏了，我們原本討論的是‘元素爆炸’，不知何時轉向了‘神明封印’。正常情況下，我們應該會更早發(fā)覺這種話題轉移，但雪奈姐，你應該是利用了<言靈術>的力量，要想抵抗<言靈術>十分簡單，但你是夏琳找來的人，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不可能對你有任何戒心，所以在我們討論的某一時間開始，你在話語中編織少量魔力讓我和夏琳輕易中招，雖然沒有絕對的強制性，但干擾我們的正常思維，不讓我們發(fā)現(xiàn)話題的方向改變已經足夠。”

“對此有何依據(jù)？”雪奈眉頭微微一挑。

“我的眼鏡能看到不可視的魔力線，在房間討論的時候我隱約能看到你有一條十分模糊的細小絲線連接我們兩人，不過因為科林湖附近密集的元素干擾我只當作誤差沒有太過在意，而在這里元素干擾已經下降了許多，我仍能看見那條絲線。”

“原來如此，那是特制的‘魔力偵測眼鏡’啊，因為形狀太過普通，確實是個容易被忽視的道具呢?！北徊鸫┑难┠挝⑽⒁恍?，指尖掠過喉嚨解除<言靈術>。

“雪奈？！你真的……”

夏洛特上前一步打斷夏琳：“雪奈姐，我不相信你會害我們，為何要這樣做？你真的是為幫我們解決疑問才帶我們來這兒的嗎？”

“呵呵，算是吧。”“什么意思？”

“我是因為被夏琳拜托,幫助你們調查元素爆炸的真相而來，所以你也可以說我是為了幫你們解決疑問而帶你們來到這里；但另一方面，即便夏琳沒有找我，我也有把你們帶過來的打算，只不過夏琳的請求讓我的計劃提前了而已?！?/p>

“為什么要找我們過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幫忙嗎？如果是的話直接告訴我們不就好了?！?/p>

“并不是要你們幫忙，而且我不希望你們插手我的事情?！毖┠我豢诜駴Q夏琳的猜測：“確切地講我要找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p>

“我？”被指到的夏洛特微微一驚，“為什么只有我？夏琳呢？”

“我很了解夏琳，從一開始她就不在我的計劃中，只不過因為和你走得很近所以她才會被牽連進來，我的目標只有你，夏洛特·維希?！?/p>

雪奈指著夏洛特肩上的槍箱：“那是‘穿云’吧，能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夏洛特臉色劇變，不自覺地倒退一步，緊緊握住肩帶，“為什么你會知道那個名字？”

“嗯？這種事情重要嗎？”雪奈微微挑眉：“我只想看看它的模樣。怎么，是我猜錯了？還是說……你不想把它拿出來？”

“抱歉打斷一下，我完全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毕牧仗鹩沂郑把┠文愕挠媱澓湍繕硕际鞘裁?？穿云又是什么？”

“我的計劃和目標很清晰，就是要找夏洛特單獨問點事情，但你不知道‘穿云’？”雪乃略顯詫異地看了夏琳一眼，回頭看著夏洛特，“你不會還沒向夏琳坦白過去吧？”

“……至少這件事情還沒有?！毕穆逄匚⑽⒈荛_雪奈尖銳的目光，她感覺握住肩帶的掌心都有點冰涼濕滑，“我不希望她知道，不如說這種事情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p>

“夏洛特……”

確認了自己的猜想無誤，雪奈微微瞇起眼睛，和善的笑容不再：“姐姐大人提醒過你‘務必抓住機會’，我剛才也說過，不要因為顧及友情而隱瞞不談，說不定未來的你們會因為這一行為而后悔。何況你已經決定把夏琳當作你一生的朋友，你們的未來是需要你們二人共同面對的，而不是由誰選擇獨自扛下所有。你們不要以為什么‘有福我們一起享，有難我一個人扛’之類的這種話聽起來很帥氣，在我看來，這就是你在親手破壞與她一起長期建立的感情!”

雪奈說完，看了看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夏洛特，又看了看還是一頭霧水的夏琳，長嘆一口氣。取出襯衫口袋中的白色煙盒打開，想了想還是放回袋中。

“‘穿云’是以高精度狙擊步槍‘瓦爾塔拉’為原型設計的魔彈狙擊槍，有效射程兩千米，槍管內嵌刻的是空間轉移魔法式，只要利用特制的光學瞄準鏡標記目標點，穿云射出的子彈就可以無視任何直線距離或障礙，在目標前憑空出現(xiàn)，完成超遠視距的精準狙擊?！?/p>

“憑空出現(xiàn)的子彈……等一下！這不就是……”

夏琳猛地想起建國節(jié)初的那一天，奧西莉亞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絕望之時又被突然出現(xiàn)的子彈救下，夜奈與自己通過<時間之旅>回到現(xiàn)場時也曾說過，那是魔彈槍的子彈。

“那天救下我和奧西莉亞的神秘人，難道就是你嗎……夏洛特?！?/p>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確定在你手中的就是穿云嗎？”雪奈指著槍箱繼續(xù)說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那瞄準鏡正下方的位置，與瞄準鏡合為一體的槍身處刻著‘G.B’兩個字母，那是它的制作者、一級魔具工學師‘格蕾·布萊克勒’的名字，也是姐姐大人的職業(yè)用名。”

“夜奈？！”夏洛特突然抬起頭睜大雙眼，“這把槍是夜奈造的？”

“當然，穿云的射擊原理參考了空間轉移魔法<虛空之門>，除了姐姐大人，全世界沒有第二人能造出一模一樣的同款。不過身為一級魔具工學師，接手的訂單成百上千，就算姐姐大人有超凡的記憶力，也不可能一一記清。之所以知道這把槍的持有者是你，是借助天音的力量，她是我們最信賴的同伴，也是最強的情報專家，無論你是通過何種渠道、用何種身份獲得這把槍，都逃不過她的眼睛?！?/p>

“身份……這么說，夜奈也知道我以前的事情了?！?/p>

“當然，你的一切過往，你的曾用代號，姐姐大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我還可以告訴你，就連夏琳在商場‘銀界’二次遭到殺手襲擊的事情，也是我們暗中策劃的，沒有天音傳遞的假情報，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夏琳的行蹤。姐姐大人不惜冒著自己與同伴的生命危險設下這個賭局，都是為了你，夏洛特。

“姐姐大人知道你曾經用槍殺過人，但她也知道你現(xiàn)在是脫離了那邊的人，所以不會在眾人面前揭露你的過去，才會選擇與你進行私人決斗，以此判斷你的真心。只不過你好像還沒有完全理解姐姐大人的心意，多虧姐姐大人預料到這一可能性，所以我才會在這里。

“你以為我在這里只是個偶然，只是過來天天釣魚的嗎？我是接受了姐姐大人的命令，專門來觀察并接觸你的。如果你表情十分自然地拿出穿云并把它交給我，就證明你已經不會在意自己的那些陰沉過往，徹底解開了心結，那么我們之間什么都不會發(fā)生，或許我也會真的帶你們查清科林湖底的秘密。這是最好的結局，也是我和姐姐大人計劃中的最理想方案。但你剛才的一系列表情變化……”

雪奈突然取出一支手槍，槍口指著夏洛特：“很遺憾，你讓我不得不選擇那最壞的道路。”

“等一下！”夏琳急忙跑過去，張開雙手擋在夏洛特的身前，“請不要這樣做！雪奈！請不要殺了夏洛特！”

“讓開?！奔幢忝鎸ο牧?，雪奈的右手也沒有一絲動搖。

“我不讓！”夏琳幾乎要哭出聲來，“你在我被盯上性命時收留了我，夏洛特在我即將被槍殺時救下了我。你是我的朋友，夏洛特也是我的朋友。我無法放棄你們中的任何一人，就算這是一道必須作答的二選一，我也會強行寫上第三個選項作為我的回答?！?/p>

“包容A與B的C，這就是你的答案。即便你清楚你的這位朋友有多么令人黑暗、甚至不堪入目的過去，你也會如此作答嗎？夏琳·布萊爾?！毖┠稳绱速|問，嘴角卻顯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是！”夏琳狠狠點頭，“我不知道夏洛特的過去發(fā)生過什么，也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評價她的，但我們不應讓過去束縛所有的未來。就算她曾經是個惡人，但她救了我至少兩次性命，頂著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扣動扳機，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父親相信她，我也相信她，她從沒做過任何背叛我們的事情不是嗎？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讓她活下去，陪在我身邊嗎？如果雪奈你執(zhí)意要開槍，那么就請先從我開始。奧西莉亞為了我不惜擋下四顆子彈，我也情愿為夏洛特這么做?！?/p>

“她是這么說的，帶著必死的覺悟，你呢？”雪奈微微歪頭看著被夏琳擋在身后的金發(fā)女孩，“你做好徹底面對夏琳的覺悟了嗎？你做好把自己黑暗的歷史全部暴露在陽光下，接受友人評價的覺悟了嗎？夏洛特·維希，你這顆<必中的幽彈>，如今還能射出槍口嗎？”

“夏琳……我……”夏洛特用手輕輕捏住夏琳的一角，聲音也好動作也好都顯得很無力，“那天晚上在宿舍對你坦白的，是我疊加了虛偽的真相……對不起……”

“沒關系，虛偽也好謊言也好，只要是你的故事，我都愿意聽下去?！毕牧論u搖頭，“和你在科林湖的這兩天我很開心，我也曾迷茫過自己對你的這份感情究竟為何，現(xiàn)在我終于確信，那就是名為‘喜歡’的沒有任何污穢的最真摯的情感，最喜歡你了，夏洛特?！?/p>

“嗯……我也一樣?！毕穆逄貙㈩~頭輕輕靠在夏琳后背，“從心底產生的這種情感，是作為‘幽彈’的我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的。感謝柯諾澤的指引，感謝本杰明先生讓我遇見你，讓我遇見了我真心喜歡的唯一的你，夏琳，最喜歡你了?！?/p>

“看來你們的心意已經互相傳達給對方了，可喜可賀?！毖┠坞m然是微笑著說出口，手里的槍并未放下，“如果是別人，或許就這么結束了，但你們面對的是我，既然接受了姐姐大人的命令，我就不打算草草收場。我不會說什么道歉的話，夏琳，請你先‘死’一次吧?！?/p>

叩響扳機，將一顆子彈送進夏琳的身體。

“呃！……嗯？”夏琳緊閉雙眼，然而沒有感到想象中那么痛，低下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擊中的地方又全是鮮血，“這是……唔？！”

還未等回過神來，極其強烈的眩暈感沖擊大腦，就像是突然坐上啟動的云霄飛車一般，支撐不住清醒的意識，向身后的夏洛特懷中倒去。

“夏琳！”夏洛特緊緊抱著失去意識的夏琳摔倒在地，看見走過來的雪奈，左手立刻從腰間取下半自動魔彈槍‘煉羽’對準她。盡管夏洛特拔槍的速度連半秒都不到，但明顯是一直握著槍的雪奈開槍速度更快。

還未等她扣動扳機，一顆子彈就擊中自己的肩膀，麻木快速蔓延全身，讓她使不上任何力氣癱倒在地。

“這是……麻痹彈？”夏洛特吃力地看著打在肩膀的‘子彈’，彈體略細，像是縮小版的注射筒。

“我不會真的收取她的性命，那不是姐姐大人的本意。我射到夏琳身上的是暗藏強效安眠針的血包彈?！毖┠伪鹣萑牖杳缘南牧?，行李都丟到一邊，“打入你體內的是麻醉藥，藥效不會維持太久，這段時間就請你好好休息，什么時候準備好就沿著暗河水道向上前往湖底，我在會那里一直等你。這是我最后的提示：我和姐姐大人不一樣，不會對你手下留情；這里也不是學院的對練場，死亡就是真正的結束。所以不要抱著任何僥幸心理面對我，發(fā)揮你所有的實力，用盡一切手段，從我手中奪回摯友。你必須將被你剝離的，身為‘幽彈’的你再次找回來，這樣才是完整的夏洛特·維希，才有資格面對我和夏琳。”

“夏……琳……”

眼睜睜看著雪奈抱著夏琳消失在黑暗，夏洛特艱難抬起的手又無力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