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搭橋自嘲地笑笑，“我那時那點鼠目寸光，哪里能懂大哥這番話的意思？我便也學(xué)那些識文斷字的夫子說話，說這登山也未必要到頂峰，重要的是乘興而來，盡力而歸，所踏足的地方就是我的頂峰，管他前面還有沒有更高的山峰？我們這一趟大賺一筆，荷包里揣著金票，懷里是漂亮女人，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快活得要死，在這酒館里我們便是頂峰上的英雄好漢！”

　　“我這番話出口，大哥就笑了，笑完他神色就變了。我這輩子就兩個大哥，都是英雄好漢，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可那時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他黯然神傷，兩眼空洞，他最寵愛的姬妾難產(chǎn)帶著孩子一起死的時候，他都沒那么黯然過。大哥說，你是不懂‘蓋世英雄’這四個字啊。大哥借著酒意，從劍鞘里拔出劍來，就在中庭里且歌且舞，吟一首我聽不懂的古詩。如今只記得一句‘風(fēng)起萬里，傾卻滄溟；長帆獨往，相期云漢’。”

　　“是前朝司空申屠先生的名作，如今知道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是英雄目空四海之作?！表椼f，“壯哉。”

　　“項先生真是詩詞書畫俱工，佩服佩服，我后來請人翻檢古籍，終于找到了這首詩的出處，才知道大哥不但商場稱豪，胸懷更是遠(yuǎn)大。大哥說，是英雄的，便要做到蓋世無雙。登最高的山，仗最利的劍，騎最快的馬，擁最美的女人。哪怕距離巔峰只差一步，終究稱不上‘蓋世英雄’四個字，所謂‘乘興而來，盡力而歸’更只是懦夫聊以自慰罷了?！饼埓顦蚱沉艘谎凼捵恿?，“我當(dāng)時眼里只有大哥，便說那大哥便當(dāng)?shù)蒙稀w世英雄’了！大哥搖頭笑笑，指著連黛說，你覺得這個女人美么？可有個地方，滿街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比她美十倍。又指著窗外滿是大車的街道說，你覺得這算是大集么？可還有個地方，這些老板莫說去交易，就是去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羿見曾？”蕭子陵低聲說。

　　“是，大哥說的就是羿見城。大哥把手里那柄劍隨手放在桌上，把身邊的絲綢手帕往空中一拋，落在劍刃上，分為兩片。我們當(dāng)時都驚呆了，大哥說，我這柄劍便是從羿見城里流出來的，在宛州，有人出價七萬金銖要買，說一生一世沒見過這樣的寶劍，而在羿見城里，這種東西不過尋常物。大哥又從荷包里倒出來一把明珠來，每一粒都有小指指尖大小，一般圓潤，好像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我們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大哥說在羿見城，大交易都是以珠寶交易，因為開不出那么大額的金票來，你能看見一筐一筐這樣的明珠。”龍搭橋幽幽地說，“大家都聽得傻了，大哥說，那個集市就叫羿見城。羿見城是商人的仙境，那里黃金漆柱美玉為廊，大屋里石砌的溝渠里流淌著美酒，傾國之富的商人們坐在絕世美女中，推杯換盞間買賣談成，有時候買賣的東西是一整座城市，有時候是一個連皇帝也傾心的女人……”

　　“這是吹牛吧？”西越武聽龍搭橋說得越來越玄，不由得疑心起來，“皇帝也傾心的女人，那就是娘娘啊！誰來這鬼地方買娘娘？”

　　“是啊，也有人說，羿見城根本不存在，不過是人茶余飯后閑侃出來的。還有人說，所謂羿見城，志怪小說里就有，是一種名為蜃的妖蟲吐氣化成，你以為是座城市，其實城門是蜃的嘴，進(jìn)去就給吃了?！饼埓顦蛘f，“就連大哥也是那一夜喝多了酒，才跟我們侃侃而談，酒醒之后，只說他也是聽前輩說起?！?/p>

　　“海市蜃樓，這個我聽說過，小時候我鄰居說在海邊眺望，看見一座皇城一般的大城浮在云中，比天啟城還要恢宏?！蔽髟轿洳遄?，“我們還說呢，說天啟就是九州之內(nèi)最大的皇城了，這比天啟還恢宏的城，一定是蜃幻化的?！?/p>

　　“《韶溪通隱》上說，‘蜃，大蛤也。’縱然世上真有蜃這東西，也是個大個的蛤蚧，戈壁上怎么活？”項泓一臉正經(jīng)，“我雖對這羿見城也有點好奇，不過想來還是以訛傳訛。”

　　“我也這么想過，但是就在幾日后，我們滿荷包揣著錢就要回宛州過好日子的前一夜，大哥趁夜悄悄把我叫了出去……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大哥那時的神情，一個英雄好漢，商道上闖蕩多年的豪商，激動得像個小孩?！饼埓顦虻穆曇舻统料氯ィ偸切Σ[瞇的老眼里微光閃動，縱然是在這旭日初升的戈壁上，他的語氣和眼神也叫所有人為之一震，一是好奇，二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悚忽然從心底泛起。

　　“大哥跟我說他接到了羿見城的請柬，那一年月河灣的集市上，大哥被羿見城的使節(jié)選中了。大哥積累了三十年的財力，出生入死百十遭的閱歷，終于讓羿見城的使節(jié)覺得他有了進(jìn)城的資格。大哥說，‘這三十年里，每年我都來趕月河灣的大集，等了足足三十年，直到今天，我才相信這羿見城的門是會開的！’大哥說他多一份請柬可以多帶一人，我雖然是商隊里年紀(jì)最小的，卻是最機靈的，去了羿見城里，我們‘沁陽元義隆’的財力算不得第一等的，要想在羿見城里給人尊稱一聲老板，靠的是隨機應(yīng)變，他想帶我一起去……”

　　“著?。∵@不去不是傻子了么？”西越武一拍大腿，好似聽人說書說到要緊處。

　　“我猜龍大掌柜沒有去?！避囋降吐曊f。

　　“沒錯，我想去啊。可我心里怯了，大哥說要去羿見城，生死各安天命，他未必保得住我。去過羿見城的人，多少活著出來，沒人知道。每年去月河灣趕集的大豪商里，都有幾個再沒了消息，有人說都是去了羿見城，出來的時候身家無不翻了十倍百倍，怕羿見城的秘密泄露出去，從此改名換姓，而有的人，就此沒再出來過?！饼埓顦蛴娜粐@息，“而我那時剛剛賺了平生第一筆錢，心心念念的，是回宛州就給家里置一套宅子，娶我家鎮(zhèn)子上最美的女人。我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看著她一天天越來越美，家里窮，心里又跟狼崽子似的，心里總想著長大了賺了錢娶她，要了她的身子要了她的心，讓小時候的伙伴都眼紅我。我跟大哥說，我家里不富裕，爹娘就我一個兒，如今還沒娶妻呢，這輩子還沒真正碰過女人，要是下一次還有這機會，我一定不放過……”

　　一片沉默，大概所有人都在想，如果是自己，這羿見城的請柬收還是不收。

　　“大哥沒勸我，只是搖搖頭說，羿見城的門，一輩子對一個人開一次就不錯了，明年再來的時候，原本那城門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是一片沙海了。他叮囑我將來再趕月河灣的集，別把羿見城的事情跟人說。因為羿見城的人，最不樂意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我當(dāng)然明白，世上哪有好賺的錢？越是讓人眼紅的錢，越是要人拿命去換。第二天早晨大家都醒來的時候，大哥已經(jīng)離開了，只留了一封信托人帶給自己在宛州的家人，那一趟賺的錢一分沒動，分給我們幾個小兄弟。從此商道上再也沒有大哥的名字，那是大豪啊，這條道上頂尖的大豪，就這么像一粒沙子埋進(jìn)戈壁似的，再也找不出來了。我知道大哥是去了羿見城，三年之后，大哥在宛州的家人也搬走了，只留下空蕩蕩的一座大宅子。之后的三十年，這條商路我來來回回，再也沒有聽到過大哥的消息。我心里只是企盼著大哥在那黃金堆成的羿見城里叱咤風(fēng)云，那里都是商道上的大哥，我的大哥就是大哥里的大哥……這樣他就不會死……大哥曾經(jīng)說過，羿見城與其說是商場，不如說是賭場，賭的是自己的命，賭輸?shù)娜耍缆芬粭l。”

　　西越武的臉色有點蒼白，“這又是何苦呢？都是大老板了，這命比千金還重，家里有房子有女人，還賭命？賭命那是一文不名的窮棍干的事兒啊?！?/p>

　　“西越兄弟，起初，我跟你想的一樣。我娶了夢寐以求的女人，每年出來跑一次商道，平時在家陪她，夜里卿卿我我，隔年她給我生了個孩子。再隔幾年，她漸漸老了，又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我就又納了幾個姬妾，容貌都不在她之下，有的豐腴有的苗條，有的火辣有的知書達(dá)理。我的宅子越換越大，妻妾們都各有一個院子住，我就看她們?yōu)榱藸幬彝砩显谀膫€院子里留宿而用盡媚功，心里洋洋得意。再過幾年，爹娘過世，出殯的派頭是城里最大的，滿城的人都叫我龍大掌柜龍老板，小兄弟們都跟我混飯?！饼埓顦蝾D了頓，“我變成當(dāng)年大哥那樣的人了，而我越來越想念大哥。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我這輩子什么都有了，我還為什么活著呢？我做再大的生意，不過是換更大的房子，娶更多的妻妾，越來越多的人叫我龍老板。我不過是爬了一山又一山，永遠(yuǎn)前面還有更高的山，永遠(yuǎn)沒有盡頭。有意思么？一點意思都沒有?！?/p>

　　“那些趕大車賣苦力的窮人若是聽見龍大掌柜坐擁宅邸美人，卻覺得了無生趣，一定會撿起土坷垃扔在龍大掌柜的臉上……”項泓笑。

　　“了無生趣，對，就是了無生趣。”龍搭橋點點頭，“我這才明白了為什么大哥愿意賭上命去羿見城，更多的錢，更美的女人，對于大哥那樣的人都不過是裝點。他就是那種要當(dāng)蓋世英雄的人，他要去羿見城，還要活著回來，那時候他就是平臨絕頂一覽群山。他要登的是頂峰！你爬一千座一萬座山，差一步?jīng)]到頂峰，就還是在半山腰上。人生在世，要登的不是山，而是頂！我悔得無以復(fù)加，我選了什么？就是我那幾所宅子，一個老板的名頭，幾個一天天變老變丑爭風(fēng)吃醋的女人？為了這些我沒接羿見城的請柬？當(dāng)年有一個大好的機會，直奔頂峰的那條路被我無意中找到了，可我膽怯了，掉頭下山了。其實賭命算什么？人人都有一條命，有人的命是拿來耗掉的，有人的命是拿來登臨絕頂?shù)?，只取決于你想不想當(dāng)，”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蓋世英雄！”

　　“好！好一個‘蓋世英雄’！”項泓擊掌。

　　“我如今真是老了，身體不如前啦，這一趟來，心里覺得是最后一趟了。錢賺夠了，該收手了。其實十年前我的錢酒賺夠了……我還像著魔似的每年跑一次月河灣，因為我還記得大哥臨去前吟的那首詩‘風(fēng)起萬里，傾卻滄溟；長帆獨往，相期云漢’。我老大哥跟我相期云漢吶！要是天不負(fù)我給我第二個機會，我愿意押上命，進(jìn)去看看天下無雙的羿見城！”

　　“其實龍大掌柜和車都護都已經(jīng)猜到了星?？ぶ骱汪嘁姵怯嘘P(guān)系，所以才讓西越兄弟送禮示好，對吧？”項泓說，“一座郡城的女主，才叫郡主，這片戈壁里最大的集市月河灣，也不過是個鎮(zhèn)子罷了。那星?？ぶ魇悄淖堑目ぶ髂兀俊?/p>

　　“羿見城郡主……她姓……姓羿……羿星椋！”西越武恍然大悟。

　　“呵呵，是啊。”車越笑，“羿姓本來就罕見，便不難聯(lián)想到，只是這位星椋郡主行蹤不定，無緣得見罷了。”

　　“對于自己的身份，看來她并不隱諱，不但用了本姓，而且那位阿茶姑娘聽我說要去羿見城，也很淡定。這份鎮(zhèn)定本不是一個侍女該有的?！饼埓顦蛘f，“若天助我，便讓我在收山之前再見一次羿見城的城門！”他用力一拍蕭子陵的背，“我說那么多，多希望小兄弟你比我二十三歲的時候聰明，我龍搭橋吹捧的話說過無數(shù)，但贊你的一句是真心話，蕭兄弟你該是個蓋世英雄！話說到這里，其他的我不再勸?！?/p>

　　沉默良久，蕭子陵緩緩抬起眼簾，盯著龍搭橋，“一臟請柬請一人，里楞有幾臟請柬？”

　　“不知道，確實是一張請柬請一個人，帶不得隨從，在這片戈壁里，羿見城的規(guī)矩比天都大。但是每個人拿到的請柬多少不同，有人只有一張，有人卻有四五張之多。羿見城的使節(jié)是看一個商隊里有幾個值得邀請的人，便給幾張。我龍搭橋不敢保證什么，這里燕老師是我多年的好兄弟，車都護也是我的好朋友……”龍搭橋說。

　　西越武心想你、車越和馬賊三人操著刀砍得刀刀見血，這時候倒說起什么好朋友的話來，臉皮真是賽城墻。

　　“但我要是多一張請柬，我就先給蕭兄弟，多兩張再給車都護，多三張，才輪到我的老兄弟，”龍搭橋說，“我是生意人，生意人一輩子就一個信字。諸位若是覺得我龍搭橋還值得信，我便跟大家擊掌立個誓?！?/p>

　　出乎西越武的意料，車越點了點頭，對于馬賊的排位還在自己之前就這么認(rèn)了。

　　“我四馬則，馬則沒義氣，戈壁都不容。叫我的馬死，叫我的刀折，叫我被兄弟萬箭竄心。”蕭子陵立掌。

　　這在馬賊而言是最重的誓言了，對著茫茫戈壁，用自己重若性命的刀馬起誓。

　　車越和龍搭橋也伸出手掌。三人彼此對視。凌空擊掌，都用上了力氣，幾掌拍下來，手心都是血紅的。

　　“這馬賊、野兵和掌柜的一起擊掌立誓，只怕是開古所未有之先例，見得男人間的真性情，真義氣??！”項泓啪啪地鼓掌，那胳膊肘捅了捅西越武，“我們適逢其會，不能共襄盛舉，也該說幾句應(yīng)景的話?！?/p>

　　西越武一愣，明白了項泓的意思。委實是適逢其會而不能共襄盛舉，論實力，龍搭橋、車越、蕭子陵三個確實都是戈壁里叫得響的名字，有的有錢，有的有人，金多而馬壯，若是這個羿見城的門真的只對月河灣里實力最強的團伙打開，他們?nèi)撕狭Υ_實有希望。燕老師、季驂和姬云烈三個都是跟著大哥的，只有西越武和項泓，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兩個，請柬再多怕是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郡主姐姐還說要在羿見城打賞我呢，我這賞錢哦……泡湯了。”西越武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羿見城是這么回事兒，就抱星椋姐姐的大腿，求一張進(jìn)羿見城看看的請柬，就當(dāng)是觀光覽勝，大概還是求得來的吧？可是錯過了，見到那個如煙縹緲的女人的時候，他只看得見她的美，卻不知她貴重的身份，不知道自己這么個螻蟻般的小人物，見她有多難，仿佛千萬年里神女只打開面紗一次，而那一刻一個旅人恰好走到她面前。從此之后她將屬于一個海市蜃樓般的羿見城，而他這種小人物想要再見她，便好比期待再見一次海市蜃樓里一閃而逝的容顏。

　　兩個人噼里啪啦地鼓掌，孤零零的掌聲，不像是喝彩，倒像是嘲諷。

　　“三位都是蓋世英雄，這種豪情壯志我一個地圖畫師贊嘆之余只有慚愧。以前不知三位的去向，還想搭個伴兒去月河灣，路上多個照應(yīng)。這下話說開了，只好實話實說……這份地圖的活兒我前后做了兩年，眼前就要完成，錢就要到手，心里只想著回家娶老婆。我一無財二無力，羿見城那種地方，實在不是我這種人能闖的?！表椼髁藗€大揖，“諸位一路順風(fēng)，就此別過?！?/p>

　　眾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項泓手腳麻利地把地上的卷軸一一卷好收進(jìn)行囊之中，轉(zhuǎn)頭就要走，絲毫不掩飾落荒而逃的急切。

　　“喂喂，走啦！”項泓看西越武還在那里發(fā)呆，頓了一步扯扯他的衣領(lǐng)，壓低了聲音，“你不是也要回家娶老婆的么？還不快走？你有幾條命？腰有多粗？就敢闖羿見城？”

　　西越武猛地反應(yīng)過來，眼下離月河灣已經(jīng)不遠(yuǎn)，跟著這群要去羿見城的亡命之徒，未必是個好選擇。還不如跟著項泓，至少項泓認(rèn)路，一個人在戈壁里走到今天也活過來了，想必自有一套辦法。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龍搭橋咳嗽了一聲，笑吟吟地?fù)踉诹隧椼拿媲?，“項兄弟留步，昨晚還是一醉方休的好朋友，今天怎么急著要走？老哥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呢？”

　　“又是好朋友又是老哥的，你的好朋友跟老弟如此之賤，難怪車越都算你好朋友了??！”項泓脫逃不得，臉上干笑，心里罵。

　　“不是不信項兄弟，但是星?？ぶ鞯囊馑迹琼椥值艿故钦J(rèn)識去羿見城的路……”龍搭橋拱手，“星?？ぶ魅粽媸囚嘁姵堑娜耍f的話，一字千金，我們不得不信。還盼項兄弟指個明路?！?/p>

　　“這女人是胡說八道的……”項泓苦著臉，“我真不是瞎說，這片戈壁我雖說踏遍了，可是月河灣我著實沒去過，我本想去月河灣畫完最后一張圖好交差的……大掌柜你也說了，要去羿見城，就得過月河灣，我連月河灣都沒去過，鬼知道那個羿見城在什么地方？你看我那么窮像是去過羿見城的人么？去過羿見城的人還為這點小錢干著苦力活？”

　　“嗨，也是也是，”龍搭橋搓著手訕笑，“要是我知道羿見城的路線，我也不能輕易給人說啊，畢竟是天大的秘密。那項兄弟就請自便，項兄弟出入這片戈壁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其實也不必非和我們搭伙兒?！?/p>

　　“沒……沒這么簡單吧？”項泓小心翼翼地看著龍搭橋的臉色。

　　“真的，我們還能用強留住項兄弟么？”龍搭橋笑得爽朗，“我們只是不太認(rèn)路……所以項兄弟你在前面走，我們想跟在后面吃吃項兄弟的沙土罷了。”

　　“你這還是揪著不放??！我給你說的你怎么不信呢？”項泓哭喪著臉。

　　所有人都情意殷殷地看著項泓笑，一副不離不棄的模樣，項泓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只有姬云烈去拉了羿星椋饋贈的兩匹駱駝，站在項泓身旁，沉默地把他的行囊捆在駱駝背上，車越點頭微笑，露出了賞識的神情。

　　“諸位蓋世英雄……也得給我們小人物一條活路啊……”項泓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