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島奇遇(九)
平靜的海面上,無風起浪,浪急潮涌。
浪是被人卷起的,被四個人卷起,他們卷起浪濤的方式是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
水中的戰(zhàn)鯊被他們激烈地戰(zhàn)斗牽引,巨大的身體攪得海水變成洶涌的狂潮。
戰(zhàn)圈中,昏迷的百里奔雷被這股巨大的壓力籠罩、壓迫。海浪從四面八方涌來,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呼吸變得急促,鼻血涌出,喉頭發(fā)甜……
突然,百里奔雷眼珠圓瞪,本能地警醒了過來。
蘇醒了過來,全身的感官逐漸恢復。百里奔雷卻覺得壓迫在自己身上的可怕力量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加重了,重到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看又要重新昏迷過去。
在百里奔雷承受不住壓力,將要從鯊背掉落海中的時候,迫人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但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有東西制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出壓力圈之外。
急退的百里奔雷回頭一看究竟,他看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眼睛里散發(fā)著激動地光芒。
這是一雙百里奔雷熟悉的眼睛,他對這雙眼睛感激地笑了笑,擁有這雙漂亮眼睛的霓虹也對他笑了笑。
一瞬間,鯢虹的嫣然笑意讓百里奔雷恍惚覺得周圍發(fā)生了奇異的變化:驟急的風暴,洶涌的浪濤統(tǒng)統(tǒng)都消失了,變回了兩人獨自在平靜的海面上欣賞晨景的美好舊時光。
這可能是百里奔雷受傷過重而出現的幻覺,也可能是鯢虹那雙絕無僅有的魅眼所致。
突然間,讓他感到溫暖的晨光消失了,頓時烏云密布,風在呼嘯,海也在咆哮……
將百里奔雷從奇景幻境中打回現實的,是狄老大和鯢修因激戰(zhàn)而掀起的刀尖風暴。
兩人之間的戰(zhàn)斗已進入最激烈的時刻,他們就像上古洪荒遺留下來的的兩條蛟龍,正在風高浪急的地中海上作生死搏斗。
鯢虹急忙拉著百里奔雷一退再退,生怕慢一點就會被戰(zhàn)斗風暴所裹挾、吞噬。
驚魂未定的兩人剛從可怕的風暴中脫離,又被一股莫名的洶涌暗流所牽引,差點將他們拖入海底深淵。
原來娘娘腔樂浪和胖子巴魯之間的戰(zhàn)斗已經轉入海底,他們指揮著自己的戰(zhàn)魚向對方發(fā)起攻擊、廝殺,這些海中巨獸相互沖撞,形成無數道激流。它們張著血盆巨口,將眼前的活物瘋狂撕咬,比還刀鋒利的巨齒迅速地收割著生命!
海面上被刀尖風暴所占據,海底又被巨獸攪動的激流支配。身處其中的百里奔雷和鯢虹如同滄海一粟,身不由己,搖搖欲墜。
身負重傷的百里奔雷不悉水性,此時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覺得眼前仿佛出現了許多手持火把的妖魔鬼怪,他們將妖火都投入了海中,周圍的海水立刻被火煮沸。置身其中的自己,身體開始皮開肉炸……
在百里奔雷的幻覺里,整個地中海瞬間變成了一個魔爐,將海中的生靈燉爛煮沸!
這時,一陣毛骨悚然的眩暈襲來,反而讓百里奔雷清醒了一些。他咬破嘴唇,讓自己保持清醒,對鯢虹說道:“不要管我,快去幫你的朋友……”
“這……”鯢虹很是猶豫,沒有動作。
百里奔雷:“他死了,我們也會被殺……”
霓虹終于下定決心,但她還沒來得及固定好虛弱的百里奔雷,就有猛烈的浪濤卷來。奄奄一息的夸父青年被浪頭打翻,雖然沒有掉入海中,人卻昏死了過去。
浪潮不斷涌來,寬大的魚背仿佛化身成為一條被困在驚濤駭浪中的“小舟”。
狂風夾帶著巨浪襲來,“小舟”瞬間要被吞沒,昏迷的百里奔雷將葬身海底。
鯢虹又猶豫了起來,自己一旦離開,沒人控制鯊魚,一旦它沒入水中,昏厥過去的百里奔雷就難逃一死。她不再想助戰(zhàn)的事了,只把百里奔雷緊緊抱住,生怕他被巨浪卷走,被海水吞沒……
浪濤不斷地向兩人奔涌、拍打,一條條死魚被卷到水面上。大小不一的尸體迅速塞滿了鯢虹目光所及的海面。這些剛死的海魚她很熟悉,大多都是巴魯馴養(yǎng)的戰(zhàn)魚。
鯢虹心頭一片沉重,她知道海底的戰(zhàn)況不容樂觀。在仔細地察看漂浮著的魚尸之后,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大魚竟然不是被咬死,而是被毒死的!
好狠的毒!難道又是鯢修干的“好事”?
可是,他真有這么毒辣的手段,能長時間將這么一大片寬闊的海域都布滿了劇毒?
鯢虹沉默許久,輕聲嘆息:不可能,絕不可能放一次毒就有這種的效果,肯定是有人在持續(xù)不斷地放毒!
現在鯢修正和狄老大酣斗,也不會是巴魯,那……
搞出這場“魚禍”的罪魁禍首只能是他了!
一想到這里,鯢虹不能不當機立斷了。她將腰間的鮫衣扯下,柔韌的綃布在她靈巧的手中迅速結成一根繩子。
鮫族少女將百里奔雷綁在鯊鰭上,拍著鯊魚黑色的腦袋低語幾句之后,就潛入了水中……
入水后不久,鯢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而且越來越嚴重。
起初她還以為是因為連續(xù)的戰(zhàn)斗而身心疲憊,可現在身體的酸痛反而消失了,力氣也被無形地抽走了,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鯢虹不停地召喚自己的戰(zhàn)魚,但回應者廖廖,難道它們都被毒死了嗎?!
“不要慌,鯢虹,不要慌,想想辦法!”鮫族姑娘緊張了起來。
鯢虹看著前方,發(fā)現有兩個黑影在水中不斷地來回糾纏。
樂浪和巴魯還在激烈的戰(zhàn)斗,但巴魯的戰(zhàn)魚越來越少,他漸漸被敵人和魚群包圍……
“海神啊,您卑微的奴仆,需要您的幫助……”
霓虹沒有向前助戰(zhàn),而是雙手十指交扣,口中念念有詞地吟唱著外人聽不清、也聽不懂的鮫語,不停地祈禱著。
寶貴的時間在飛快地流逝,奇跡并沒有因為鯢虹虔誠的祈禱而出現。但腦袋昏昏沉沉的她還是強打著精神,堅持念完了一大段頌詞。
這些頌詞好像耗盡了鯢虹所有的力氣,她用僅剩的最后一口氣命令戰(zhàn)魚將自己拖回海面。
在她被拖回海面的時候,海中的激斗也已落幕。
戰(zhàn)魚死傷殆盡,矮胖的魯巴已無力反抗,樂浪手中鋒利的細劍已抵到了他的咽喉。
當脖子感覺到冰冷的鋒刃時,絕望的魯巴閉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
魯巴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用手摸了自己的脖子后才看向胸口。
劇痛不是來自脖子,而是來自胸口!
樂浪那把鋒利的細劍從他的后背刺入,從胸口穿出,噴涌出來的鮮血迅速被海水稀釋。
挨了一劍的魯巴絕望地回頭,什么也沒有!他又環(huán)顧四周,周圍除了咸澀的海水刺激著他胸口的劇痛之外,還是空空如也!
給他一劍的樂浪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就像從來不存在一般,海中竟然沒有一絲他存在過的痕跡!
魯巴不敢將劍拔出,口中緩緩地說著孱弱低語,召喚戰(zhàn)魚將自己拖回水面。
剛浮出海面的他卻被眼前的情景重重一擊,口中鮮血噴薄而出,傷上加傷!
在魯巴出水時,一眼便看見鯢虹緊緊地抱著昏厥了的百里奔雷失聲痛哭。魯巴忍著胸口的劇痛,驅魚靠近他們。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被情重傷,他終于昏了過去……
黑暗,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眼前才有了一絲光亮。
虛弱的魯巴用盡所有力氣,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插在自己胸口的細劍消失了,血已經不再流,創(chuàng)口被薄薄的鮫綃包裹……
胖腦袋被溫暖的軟墊支撐著,舒服得差點讓魯巴忘記了胸口的疼痛。
“魯巴,你醒了?!”
“嗯……”
原來自己竟然躺在鯢虹的懷中,與周圍冰冷的海水不同,魯巴覺得她的身子熱得就像是一團火,是這團火將漸漸冰冷的自己重新拖回了陽間。
魯巴從來都不曾想過會有這么一天,這種事情實在是比做過最荒唐的夢境還要離奇,可他現在就真真切切地躺在了朝思暮想的懷中。魯巴打從心底里虔誠地祈禱:如果是夢,千萬不要叫醒我……
鯢虹:“魯巴,我有句話一定要跟你說?!?/p>
“這句話是不是一定要現在說?”魯巴捂著胸口,勉強地坐了起來。
鯢虹點點頭:“這句話只有三個字……”
魯巴突然滿心期待:“什么?!”
鯢虹:“謝謝你?!?/p>
魯巴看著她,眼圈已紅了。
鯢虹:“如果沒有你,現在我們都已死在這里?!?/p>
“我們?我們……”
看著鯢虹溫柔地撫摸著昏迷中的百里奔雷的臉,晶瑩的淚水不住地從白皙的臉龐滑落,叫人心碎。
魯巴的心也碎了,他垂下了頭,終于從心底里接受了鯢虹所說的“我們”,指的是她跟百里奔雷兩個人……
魯巴的夢在今天醒了,醒后的他悵然若失。
唯一的念想沒有了,什么都在今天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