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fēng)把我撲倒了?(婚后特別篇)

木葉盡脫,西風(fēng)正緊,北雁南飛,已是深秋。
“……”
江風(fēng)一個人在下午正好的陽光下入睡了。她不曾知道,醒來之后等待她的會是這般光景。
少女睜開惺忪睡眼,輕揉。眺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宇,環(huán)視著周圍空蕩蕩的房間。
或許,對成熟的人來說,不過是平平無奇的夜晚。
可是,她卻感覺好孤獨。那一瞬間,有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江風(fēng)環(huán)抱著雙肩,試圖通過鎮(zhèn)壓那份顫抖,聊以自慰。
“嗡——!”
跌落在榻榻米上的手機震動一聲,長方屏幕在昏暗的房間下散發(fā)出一點微弱的光——對于此刻的江風(fēng)來說,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救命稻草一般。
爬過去,將手機抓在手心,滿懷緊張與期待地解開鎖屏。
【對不起,江風(fēng),可能今天趕不回去了?!?/p>
好消息,是他發(fā)來的;壞消息,是他發(fā)來的……
指揮官出差執(zhí)行任務(wù),很遙遠的地方,不知多久回來,沒有帶上自己。
說什么,“不必擔(dān)心”、 “只是時間稍微長一點”。
江風(fēng)喉間微顫,想埋怨,想質(zhì)問。可忍了許久,也不過是懂事地問著——
【你在哪…明天呢?】
【明天…恐怕也不行,雖說其實已經(jīng)回到咱們這邊的城市了,可是有新的任務(wù),暫時回不去港區(qū),可能后天也不一定了…抱歉?!?/p>
什、什么?
等不了…不想等了……
明明說好…他會在今天……誓約紀(jì)念日的時候趕回來的……
如今,相處在同一個地方,又與如隔千里般沒什么不同——這么想,反而更令人難過。
江風(fēng)的臉上沒有過多情感流露,卻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時自己心中是多么地糟亂與彷徨。
【“戰(zhàn)斗結(jié)束以后…總有我在這里等著你。不用擔(dān)心?!薄?/p>
這次,是一條語音。
無數(shù)的嗔怪和哀怨縈繞在心田,明明有好多話想要同他傾訴,可發(fā)出去的那一刻,偏偏只變得那么稀松平常。
一點心中的本意、更多的情愫,都沒有表達出來。
【該說不愧是江風(fēng)嗎…嘿嘿?!?/p>
隔著屏幕,她能感覺到到對面的人在安心地傻笑。
是啊,自己一直以來,不都是這個樣子的么?
習(xí)慣性將所有東西積壓在心底,封鎖在雙眼,對外展現(xiàn)的唯有一道道凜冽的冰寒。
只是…事到如今。
江風(fēng)摸了摸無名指深處的銀色指環(huán)。
“把我變成這般軟弱的模樣,明明要好好負起責(zé)任來的……”
她微微嘆息,將輸入行里大段的牢騷與思念的話語全部刪掉,二人合照的聊天背景上留下了一旁孤寂的“已讀”。
黑白相間的獸耳耷拉下來貼在頭頂,毛茸茸的狐尾也跟著蔫軟地躺下,好似在配合著主人的落寞心情。
她將頭埋進屬于他的枕頭,抱得更緊,似是想從中尋求哪怕一丁點的慰藉與依靠,而不再奢求更多。
月落夜深,繁霜暗凝,只有樹上的棲烏被光線的變化驚醒后,偶爾會發(fā)出幾聲啼鳴。
環(huán)境是如此寧靜、閑暇,讓人足以精神放空,遠離塵世悲歡,在萬籟俱寂中享受那份沒有炮火呼嘯的片刻安寧——如同江風(fēng)最喜歡的釣魚。
若是以往,她或許會愛上這樣的夜,可以暫時逃避一切的夜——盡管那一聲聲爆炸依然會猛烈地在腦海中回蕩。
沉入夢鄉(xiāng),過往的記憶,逐漸浮出水面。
鮮有誰生來會無緣無故的冷漠,江風(fēng)亦是如此。
她本不是這個港區(qū)的艦船,而是生在了其他的司令總部,受命于高層軍官的指導(dǎo)。
曾幾何時,她也憧憬著人類的“夢想”,渴望哪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換來更多生命的安詳,更多人的解放,希望終有一天能換來和平的世界。
可現(xiàn)實呢?
負責(zé)命令江風(fēng)的司令似乎是一個癲狂的家伙,在軍隊中他飽受尊敬,因為他會帶領(lǐng)人們打勝仗,找出最極端的利益之道,從中攫取最高效率的獲勝方法。
比如,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要拋下自己的同伴;比如,在救援行動會耗費大量精力與可能存在的不必要損失候,選擇置之不理反而是顧全大局的表現(xiàn)。
又或者,艦船很多要比人類強壯可靠得多,擁有人類遠遠不及的能力,對于疲倦與勞累的感知,也是無所謂的吧?
硝煙,爆炸,殺伐,冷漠。
日復(fù)一日,永無止境的爭斗,讓江風(fēng)對一切開始感到厭倦。
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戰(zhàn)斗???
難道是同上頭一樣殲滅敵人的快感,還是拋棄同伴時那份對于計策多么合理的自鳴得意,抑或是高呼著虛假的大義,卻同樣做著燒殺搶掠的行徑?
一次又一次地出擊,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透頂。一成不變的戰(zhàn)爭日常,爾虞我詐的勾心斗角,除了利益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戰(zhàn)場上沒有“絕對的正確”,是嗎?
那么,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到底算是什么???
幼稚,而又無趣,天真到可憐嗎?
江風(fēng)將那份憧憬與希望埋葬,一如三尺尖冰。
她變得極端而排斥一切,反正槍炮都是殺人的兇器,而斗爭不過是殺人的伎倆,毫無對錯可言。只要不去懷揣那份虛假的理想,便再也不會受傷。
戰(zhàn)爭的殘酷同樣將身體麻木,她快要連疼痛都感覺不到。只是她并不在乎,大不了便是一死——不。本來,真正的自己,早已死掉了吧。
對這世間…也再無什么留戀。
不如,就這樣,在一片空寂的“死?!敝谐翛]吧……

意識模糊,隱約間,被拍上了岸,又似是被什么人救起——這樣已經(jīng)支離破碎、沒有任何存在意義的自己。
可如果在這里戛然而止了,那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模樣……
江風(fēng)從夢中驚醒,眼角連一滴淚花也沒有淌下。
她拖著暈乎乎的腦袋,扶著墻,鬼使神差地走到桌旁。
桌面上,零散地擺著幾封陳年的信。
打開來看,筆跡凌厲而熟悉。

你好哇!小江風(fēng):
這是頭一次給你寫信誒!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就是總看你面無表情的模樣,嗯…感覺不對勁!我想象中你應(yīng)該笑——至少是微笑才對!你即使面無表情,也不適合這種“愁眉不展”的面無表情!

信紙很大,內(nèi)容卻很短,只有寥寥幾個字,看起來倒更像是普通的聊天。
拆開下一封。

嗯~之前你在指揮室問為什么我非要寫信給你,有事情直接說不就好了嗎?但是我覺得通過文字傳達比較有趣!而且要是跟你直接說,你不理我走了,那我豈不是會很傷心?!
啊,不過,你應(yīng)該不會把信件丟掉的吧?!不要丟呀!你要丟了我就得再寫一封了,你要丟一百封我就得再寫一百封了!很累的!體諒一下指揮官哦!
希望你今天愉快!你明天的愉快我留著明天再祝!

奇怪的人,自顧自地在說著什么話。
江風(fēng)回想起,自己當(dāng)初收到這些信的時候,其實并未太仔細翻閱,因為她覺得所謂信件這種東西與自己無緣。
早已封閉的內(nèi)心,何續(xù)與誰在建立什么關(guān)系呢?可笑至極。
可不管自己有沒有回信,甚至都不與他在談話中提起,郵箱里卻總能一次又一次地收到“寄給小江風(fēng)”。
真是有夠不厭其煩。

既然你說信件什么的與你無緣,那太好了。
我就偏要寫給你、寄給你,弄到整封信里只有你一個人,讓除你之外的人全部脫開關(guān)系,你就不會懷疑這封信是給誰寫的吧?
這就是專門寄給你的!不要懷疑嘛!開心一點才更好!拜托了一些重櫻的朋友去找你玩啦!記得歡迎她們哦!
我跟你說呀,今天……

給自己介紹朋友什么的…那是什么無聊的玩法,自己不需要這種虛假的東西。
從瑣碎日常,到被自己摒棄的理想。
她不懂,指揮官明明也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人,為什么還能夠相信那些幼稚的東西呢?正義、愛、與和平什么的……不愿正視現(xiàn)實,一味高喊著理想與信念的天真愚昧……

例行的任務(wù)好累呀!辛苦你了,記得之后在家好好休養(yǎng),不知道該去哪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去女灶神那里——千萬不要找明石,會被順帶著買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哦,對了!還有一段話:
“讓善良的人們,手挽手走在一起吧。讓他們舉起真善美的旗幟,共同為這世界謀求幸福吧。那些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思想,往往是極其樸素的。我的全部思想無非是——如果那些不道德的人聚集在一起可以形成一股力量的話,那么正直的人也應(yīng)該去這樣做?!?/strong>
嘿嘿,這是我從書里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感覺你在苦惱相關(guān)的事情…由我來說可能有些中二啦!不過不要在意細節(jié)!所謂“心懷信念,終能將理想化作現(xiàn)實”嘛!我相信小江風(fēng)也是可以的!

“心懷信念,終能理想化作現(xiàn)實”…嗎,哼,真是老套的說辭…不過如果是他的話……
……
江風(fēng)的思緒重回現(xiàn)實,她拉開桌下的抽屜,里面整齊地塞滿了一箱信——全部都來自同一個人。
即使誓約后,他依舊保持著這個習(xí)慣。
她問他,為什么已經(jīng)是夫妻之間,還要寫信。
他說,因為他覺得這樣比較浪漫。而且,他想要看她收到信件后恬淡的笑臉。
——便由他吧。
“罷了,罷了?!?/p>
江風(fēng)將信紙放下,踱步來到大廳。
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宴席,她努力做好,為了迎接他回來…為了慶祝今天的日子……
她微微張著嘴,呆呆地望著一席早已冰涼的菜品,看得出神。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
忽然,江風(fēng)獸耳一顫,聽見了椅子磕碰的聲音,以為是家中進了賊人,扭身一個起勢就要拔刀。
“哇呀!別、別拔刀!是我啦,小江風(fēng)!”對方慌亂地擺擺手。
朝思暮想的身影,無比熟悉的聲音。
“你…怎么?”江風(fēng)愣愣地望著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他,“你不是說…都不能回來了嗎?”
“唔…倒也不是打算準(zhǔn)備蠢蠢的驚喜啦?!敝笓]官傻笑著撓撓頭,“只是剛才通訊的時候,聽見了你的聲音嘛,忽然很想見你?!?/p>
“工作呢?”
“翹了,原本也是額外的工作,隨他去好了,大不了就是跟上頭寫份檢討什么的嘛~”
“…那種,打個電話不也可以嗎?”江風(fēng)的語氣清冷寧靜,卻帶著一絲耽誤他工作的愧意。
“我不要,那樣不就沒法這么近看你穿婚紗的模樣了嗎?”指揮官跟小孩子一樣地用胳膊比了個大大的“叉”。
是了,江風(fēng)今天穿的是當(dāng)初誓約時那件白底青襯的白無垢,散落的長直發(fā)綰起來束成一朵雪花,露出粉嫩誘人的后頸。
——就因為…這個?
指揮官忽地開始脫起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禮服——也是他們結(jié)婚時的那件。
“反正已經(jīng)很晚了,就當(dāng)我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嗯,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啦!讓你擔(dān)心啦,嘿嘿,不過想罵我的話之后再說!”
說罷,他將廳堂的燈光盡數(shù)打開,在照耀下,單膝跪地,牽起她的手。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我都愛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的那一刻——不,不對,你對我的身體和心靈都下了魔咒,我已經(jīng)完全不愿與你分離。不管是死亡,亦或是一切?!?/p>
他念著莊嚴(yán)的誓詞,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禮盒,里面是一對嶄新的鉑金戒指。
“我的江風(fēng),你以后還愿意繼續(xù)陪伴在我身邊嗎?”
他微笑著發(fā)問,她呆愣著,輕輕點頭。
指揮官將那指環(huán),為她戴上——在原先的指環(huán)之上。
“戒指,不是…已經(jīng)有一對了嗎?”
江風(fēng)的語氣聽起來淡薄,卻又那么輕柔——他明白的。
“你嫌多么?”指揮官起身,揉揉她的頭與獸耳,“人家誓約,可都是甚至一口氣給好幾個不同的女孩子?!?/p>
他半開玩笑地,摟著江風(fēng)的香肩。
“而我這個指環(huán)王啊~”
他貼近她的耳畔。
“所有的戒指,只會屬于你一個人哦?”
“……!”
江風(fēng)緊抿著唇瓣,兩行清淚從眼角劃過臉頰。
“江、江風(fēng),你沒…?!”
他慌亂的聲音并未持續(xù),她驀然無言地抱了過來,一下將他撲倒。
江風(fēng)匍匐在指揮官的胸膛,她悄然抬起頭,少女的眼波中似水流轉(zhuǎn),羞怯地望著他,白皙的臉龐升起一抹淺淡的粉紅。
她的嬌軀一顫,狐耳也緊張地顫抖,毛茸茸的大尾巴來回搖晃。
精致的鎖骨上蕩下一縷縷銀灰色的發(fā)絲,沁人心脾的少女體香…以及,她略帶嬌弱地輕哼呢喃——無一不在撥撩著他的心神。
“江風(fēng)…唔!”
不要給他,說話的機會。
堵住他的唇,用自己的唇。
曾經(jīng),她總以為自己是冰。
如今,卻在他看向自己的時候,溫柔地消融,像火山上的雪。
他說,他的戒指只能屬于自己。
而今夜,他這個人也只能屬于自己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