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詭宇宙】九萬案之媚花奴(四)
停更半年,我又回來了哈哈哈~
因?yàn)閾Q了份工作在適應(yīng)期,對不起等待我的小伙伴,你們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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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盧凌風(fēng)并不急著提審黃郁章,一方面,他與此人一照面便能判斷,這不是一個輕易能夠認(rèn)罪伏法的主兒;另一方面,則是裴喜君的態(tài)度讓他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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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二人曾為此小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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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宴罷,盧凌風(fēng)趕去木梯寺尋喜君櫻桃二人,而蘇無名則領(lǐng)著柏毅精心挑選的幾名當(dāng)?shù)叵驅(qū)⑷氤侵懈鞣徊樘?,誰知,不出半日便已找到駱磊府邸所在。說起來也不奇怪,此人往來絲綢之路上經(jīng)商多年,很有些積蓄,且為人不算含蓄低調(diào),是以稍作打聽,便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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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無名借了秦州府衙一支兵馬前去,卻不料先是吃了個閉門羹,被駱妻杜氏拒之門外。領(lǐng)隊(duì)的兵長哪里見過商賈妻子有這樣的氣性,當(dāng)即火冒三丈,以“窩藏重犯”為由,命人撞開了大門。然而,幾人仔細(xì)搜羅一圈,確實(shí)未見駱磊身影,不禁有些茫然。正當(dāng)兵長拽著駱府管事往院中走時,那行事乖張的婦人杜氏才終是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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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府的建筑是北方大開大合、四平八穩(wěn)的樣式,院落中假山?jīng)鐾?、移步換景,卻帶著典型江南園林的韻味。冬季蕭索,景色到底欠缺些生機(jī),蘇無名搖頭嘆息,轉(zhuǎn)身正巧見到杜氏款款而來。只見她三十上下年紀(jì),身形偏瘦、弱柳扶風(fēng),眉宇間一股散不盡的愁怨,倒是符合丈夫常年在外的閨閣女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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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們來尋駱磊,杜氏表現(xiàn)得十分冷淡,蘇無名心中念頭一閃,將因果前情略略交代,誰知她枯井般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怪異的神情,怔愣半晌,忽又俯身下跪,拜道:“妾不知上官是為調(diào)查舊案而來,此前魯莽,怠慢了上官,還望上官恕罪。”語罷,抬頭望向蘇無名,神色冷靜,“只是我夫君失蹤數(shù)日,家中派人四處打聽,尚未有其下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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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杜氏所言,駱磊月前領(lǐng)駝隊(duì)外出,原本定在三日之前到家,可此后卻杳無音信。家仆四下打聽,得知駝隊(duì)已在秦州城內(nèi)落腳,而駱磊告別駝隊(duì)后便應(yīng)返家,卻不知去向。蘇無名當(dāng)機(jī)立斷,打算先去尋駱磊的駝隊(duì),誰知半途遇上了費(fèi)雞師。蘇無名見他一身酒氣,原想打發(fā)兩句便先離開,誰知他拉著自己就往街巷里鉆,待到蘇無名好不容易掙脫費(fèi)雞師的束縛,二人已跑出了半里地,后頭一隊(duì)人馬正是丈二摸不著頭腦,愣在原地踟躇片刻,猶猶豫豫地跟了上來,那兵長打量了費(fèi)雞師片刻,忽然發(fā)難就要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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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無名伸直手臂一攔,把張牙舞爪的幾人擋了回去,還未開口解釋,費(fèi)雞師巴拉著他的手臂,對著幾人得意道:“哎我說你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老費(fèi)可是要立大功的,敢動我,你們先去問問盧少卿答不答應(yīng)!”說完,又朝蘇無名擠眉弄眼:“我這先行官啊,作用可真是大了……”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抽出一卷畫軸,正是喜君畫的駱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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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費(fèi)雞師閑著也是閑著,這日午后便獨(dú)自去街市閑逛,游蕩半日正覺得乏累,行至一深巷中,忽嗅到一股淡淡酒香,循著香氣尋去,便見著一普通民居,大門緊閉,門上懸著一“酒”字布幡。費(fèi)雞師上前叫門,半晌無人應(yīng)答,他一肚子酒蟲作祟,哪肯善罷甘休,便調(diào)頭從后院矮墻翻了進(jìn)去。果然,墻邊堆有數(shù)十空酒壇。費(fèi)雞師欣喜不已,也不管行事是否妥當(dāng),便在院內(nèi)四處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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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你這私闖民宅!偷竊!你……”那名兵長義憤填膺,正開口斥責(zé),卻聽費(fèi)雞師嘖了一聲,道:“若不是我行此妙招,這個人啊,怕是找不著嘍!”說著,將手中的畫卷往兵長胸口一推,很是有些囂張,“要知道,我見著他時,人都快沒氣兒咯——”蘇無名心中一緊,抓著他的胳膊急道:“那還啰嗦什么,還不快帶我們?nè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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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那酒坊里,一行人果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駱磊,還有被捆成個粽子扔在柴房的酒坊老板娘,同時,一并抓獲了正在對其施以私刑的黃郁章。蘇無名對此人并無印象,倒是費(fèi)雞師見著人就尖叫起來:“你!你!你不就是那個大理寺的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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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無名親眼所見,你眼下來跟我說什么相信他是無辜的?裴喜君,你告訴我,是怎么個無辜法?”盧凌風(fēng)一掌拍向桌面,震得茶盞抖了抖,涼透的茶水濺到桌面上,暈開點(diǎn)點(diǎn)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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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喜君咬住嘴唇不說話,蘇無名眉頭緊鎖,清了清嗓子正欲發(fā)話,櫻桃搶白道:“你兇什么兇!你就一定是對的么!”話音剛落,院墻外打更聲傳來,已是三更過了。此刻除費(fèi)雞師還留在廂房給駱磊醫(yī)治外,其余幾人聚在偏廳議事,聽蘇無名將來龍去脈細(xì)細(xì)敘述后,盧凌風(fēng)便斷定黃郁章便是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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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不說他與胡姬案是何關(guān)聯(lián),但他為何先我們一步出現(xiàn)在秦州?為何對駱磊行私刑?你也說窯洞里那些壁畫是他所作,那趙爛耳的死,與他脫不了干系,因?yàn)橼w爛耳吞了一肚子的銀針!”盧凌風(fēng)窩著一團(tuán)無名火,語氣也不由自主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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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扣下,派人盯住莫讓他自戕,再慢慢審不就得了,急什么?”蘇無名淡淡提醒,盧凌風(fēng)這才忽然清醒過來,是啊,人在掌中,他急什么?他下意識去瞄喜君,只見她端坐如常,只是低著頭,看不見神情。他忽然就有些煩躁,說道:“此案我會與蘇無名細(xì)細(xì)查證,你放心,不會冤枉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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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之后,裴喜君忽然抬頭道:“讓我去跟他聊聊吧,沒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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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盧凌風(fēng)起身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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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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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行就是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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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字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回旋的余地。一時間,連蘇無名都找不到話來補(bǔ)。裴喜君忽然起身朝蘇無名和櫻桃行禮,“兄嫂,我先回房了?!闭f完便朝屋外走去,一雙手剛觸到門,又回頭看向盧凌風(fēng),輕聲道:“盧少卿,我只是……想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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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第二日,喜君便去木梯寺臨摹壁畫,后來嫌往來城中麻煩,便留宿在寺中。盧凌風(fēng)自是坐立不安,奈何公職在身,又心中別扭,一時也未出城去尋。好在櫻桃肩負(fù)起義嫂之責(zé),前去陪伴喜君,這無疑讓蘇無名和盧凌風(fēng)都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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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郁章果真是個怪人,任憑威逼刑訊,愣是油鹽不進(jìn);而駱磊這頭,經(jīng)費(fèi)雞師妙手回春,已無大礙,算是撿回一條命。盧凌風(fēng)原以為憑救命之恩就能讓此人從善如流、老實(shí)交代。結(jié)果萬萬想不到,這個駱磊油嘴滑舌,一個小問題他能扯出長篇大論,但到關(guān)鍵部分卻又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是有所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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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膠著、情場亦糊涂,盧凌風(fēng)的臉黑得像鍋底,蘇無名看在眼里,失笑之余,也有些心疼。這日兩人正在偏廳商議,蘇無名提議從駱磊家眷處尋找突破,沒成想杜氏卻自己找上門來。二人原以為這婦人系因夫君被扣押之事前來討要說法,卻不料她竟是跑來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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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發(fā)少不了對質(zhì),盧凌風(fēng)命人將駱磊帶出,夫婦二人甫一照面,駱磊的臉色變了變,斥道:“你來此處作何?!”杜氏目不斜視,朝盧、蘇二人跪拜,一字一句道:“上官容稟,妾要告駱磊戕害人命,依律當(dāng)誅?!痹捯夂萁^,似帶著徹骨恨意。蘇無名不禁咋舌,回頭去看盧凌風(fēng),見他也一臉驚詫,便道:“你有何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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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駱磊亦是一臉不置信,踉蹌著后退幾步,瞪著杜氏背影好一會兒,喃喃道:“這么多年了,你何至于……如此恨我?”說著,轉(zhuǎn)頭向蘇無名辯白道:“上官,多年前因家中逃走一奴仆,夫人便誤會是我杖殺之,且不論杖殺奴仆本就不是大罪,這根本沒有的事,我也不能認(rèn)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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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凌風(fēng)心情不佳,自然也沒太多耐性,他一只手撐在膝上,身體前傾,自成威壓之勢。那駱磊見狀一下子便住了嘴,只聽盧凌風(fēng)對杜氏道:“因何狀告你夫君,且如實(shí)道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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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以為此案再無大白天下的一日,誰知蒼天有眼,那日得見蘇司直?!闭f著,她滿是感激地看了蘇無名一眼,又道:“妾有一婢女名曰娑伏卡,是多年前駱磊帶商隊(duì)從龜茲買來的胡姬,她聰明靈巧,很得妾意。大約五六年前,她因小事惹怒了駱磊,被他鞭打一頓后關(guān)了起來,可過了幾日,她便不見了,從此杳無蹤影……若不是此次蘇司直給妾看了那胡姬畫像,我至今都不知……她死得這么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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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杜氏說著,滾滾熱淚落了下來,她一邊啜泣,一邊恨恨道:“定是駱磊為泄憤殺了她,為掩人耳目拋尸荒野,還請上官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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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懸了一時、引他們七拐八彎的案子眼看就要破了,盧凌風(fēng)心里卻并不踏實(shí),他與蘇無名對視一眼便心領(lǐng)神會,盧凌風(fēng)看向立在一旁的男子:“前幾日一直與我們插科打諢,如今家眷來告發(fā),你可有話說?那胡姬,是你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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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重,駱磊卻一激靈,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的上官身上有股殺戮之氣,之前他算是有眼無珠,敢在這樣的人面前耍心眼,試圖將事情掩蓋過去。思及此,駱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喊冤枉:“上官,駱某冤枉??!那胡姬我只是賣了,并沒有殺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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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了?”蘇無名奇道,“好端端的,為何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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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駱磊遲疑片刻,臉上露出難堪的表情,緩緩道:“那胡姬確是我西行經(jīng)商時帶回來的,當(dāng)時本就打算到長安后詢個好價錢轉(zhuǎn)手賣了的,只是見她與內(nèi)人投機(jī),便留在府中為仆。原也沒什么,誰料,誰料……”他停頓了一下,憤憤地看了杜氏一眼,道:“那賤婢竟去勾搭主人!”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杜氏:“她,她是那種偏好!我哪里忍得下這口氣,狠狠鞭笞了那婢子一頓,便發(fā)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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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磊所言未免有些驚世駭俗,在場的人臉色皆變。杜氏更是臉白如紙,她連聲否認(rèn):“胡說!我們只是性情相投罷了……從沒有你說的,什么勾搭……你如今豢養(yǎng)外室,無非想潑我臟水罷了,駱磊,你可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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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你來我往,竟然爭吵起來。清官難斷家務(wù)事,盧凌風(fēng)不覺頭大如斗,喝問道:“行了!既此案與你無關(guān),那黃郁章又為何折磨你?他約莫是認(rèn)識那名叫娑伏卡的女子,不是沖你尋仇又是為何?”提及黃郁章,駱磊不禁打了個寒噤,此人極冷靜又極乖戾,他并不知黃郁章供職于大理寺多年,對他所做無非就是一些刑訊的招數(shù),在駱磊看來,此人更像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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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shí)是為逼問娑伏卡的死因,但我實(shí)在是不知道哇……后來他見我挨了刑也不說,便信我不是兇手……他問我娑伏卡的去向,問我把她賣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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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是對他交代了,對我們有所保留啊?!碧K無名撫須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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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我哪敢啊,我這不正想說么?!瘪樌诿Φ?,“時間過去有些久了,原本我也沒什么印象,還是那黃郁章提醒了我,他問我那人是否姓郭,常在西市出沒。我這才想起來,那人確實(shí)姓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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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的意思,黃郁章似乎知道那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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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在西市曾見過?”駱磊想了想,說道:“這人常領(lǐng)著一幫人在東西市晃悠,十分扎眼。他們那群人里面有一個特別丑,半邊臉被燒壞了,一只耳朵喲,像蠟油融了似的,駭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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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駱磊嘴里還說些什么,盧凌風(fēng)卻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清了。郭罡?趙爛耳?怎么查了這么久,竟然繞回原點(diǎn)了?難道查案也會鬼打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