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樓上一直坐著到了三點左右，期間吃了一頓飯。這是我從昨晚到現(xiàn)在吃的第一頓飯，米飯，上面蓋著紅燒肉和燒青菜?？梢哉f，每一口都是含著淚吃下去的，因為我已經(jīng)一年多沒吃到炒菜了。

　　三點十二，我開始感到頭暈了，就趕緊按下遙控，程先生很快上了樓，把我扶到了床邊。

　　“我有點想吐。”我說。

　　“忍著點，很快就好?！彼岩粋€罩子拿到我臉前，我吸了幾口，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橘紅的陽光照在我臉上，全身上下都暖呼呼的。我從躺椅上爬起來，這是大樓的樓頂，面對著是一片夕陽，有個男人站在樓邊，我走過去，正是程坡。

　　“這夕陽美嗎？”他問。

　　“美?！蔽掖稹?/p>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聽過?！?/p>

　　“它的內(nèi)涵你明白嗎？”

　　“明白。說的是老人雖然有了豐富的閱歷和深厚的知識，卻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和時間?！?/p>

　　“不錯。聯(lián)邦分配給我們的工作，就是研制不老藥，延長人類壽命。”

　　“哪兒有那種東西?！蔽逸p笑兩聲。

　　“但北研究所就是造出來了。李澤腦子特好使，就是心思總用歪?！?/p>

　　“你們研究所呢？都在做暈房癥的藥？”

　　“沒有，只有我、小雨、剛才那對夫妻和一個小伙子幾人在做，其余大部分人還是搞聯(lián)邦工作。我偶爾也得去推進聯(lián)邦的工作，否則上頭可能懷疑下來?！?/p>

　　“您也不容易啊。”

　　“現(xiàn)在都很輕松了，有個目標，人就能一直前進?！彼鶚窍驴矗翼樦?，下班的人們正在陸續(xù)離開大樓“這是我第四次從這兒往下看?！?/p>

　　“第四次？”

　　“我曾三次決定結束我的生命?！彼⑿χ裨谥v俏皮話，眼神卻又那么認真。

　　“第一次是我妻子去世的時候，當晚我在樓頂喝了一打啤酒，然后準備跳下去，結果女兒從家里打來電話，沒有人給她做飯吃。我趕緊下樓開車回家了。”

　　“第二次是女兒被迫和她姑姑去城外時，她撕心裂肺地哭了數(shù)分鐘，被她姑抱著上了車。我原本想跟著去，聯(lián)邦卻非要把我捆在這里，我的生活一下子黯淡了。一個月后，我上了天臺，坐在邊緣唱了首歌，結果女兒又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在城外過得很好，還認識了新朋友。我從天臺上下來，去實驗室的沙發(fā)上睡覺了?！?/p>

　　“第三次是聯(lián)系不上她后的某一天，我感覺自己像是被神戲弄了，于是我真的下定決心自殺了。我爬上天臺，剛要跳下去，電話又打來了……”

　　“您女兒找到了？”

　　“沒有，是一個朋友。他告訴我讓我去城門接一個人，我就去了，后來接到的是個小男孩。”

　　“是小雨?！?/p>

　　“對。這之后一直到今天，我才再次來到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