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參話? ?意識交互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空教室里的深灰色漂浮氣團是這么告訴我的，我像是墜入愛河一般不可抵抗地向它靠近，這簡直比水楊酸中毒還刺激。

蕭樺靠在教室朝內(nèi)的窗戶，饒有興味地觀察著我。

“你進去吧，我?guī)湍憧粗！?/p>

“哦，那我先走了。”

反正人都死了，我還在擔(dān)心什么呢？

我好奇地伸出右手意欲觸碰，料想不到的是，氣團如磁鐵互斥一般由我的手心擴散，“啪”的一下把我吞去了。下一秒，我竟挺直腰桿靜坐在教室里聽物理課。

什么？

訝異之余，身體不由自主地翻開了物理書的第二頁，章節(jié)名為《分子動理論》。

“物質(zhì)……大量分子組成……無規(guī)則運動……分子作用力……”

講臺上物理老師操著家鄉(xiāng)口音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然我間歇性地耳鳴恍惚，胃部惡心，反復(fù)無常腦海里回蕩著加了混響的白噪。

老師，我頭好痛，可以去醫(yī)務(wù)室看看嗎？

身體像是截癱一般完全不聽控制，更何況開口。我忽然想起來蕭樺說的話——這是意識的世界。所以這應(yīng)該是我生前的意識。

但是意識的沖擊是實打?qū)嵉?，視野中物理老師都已?jīng)變成毒液了，手中的筆甚至翩翩起舞，虧我能頂著劇痛撐到下課，真是怪物。

四個字形容：“生不如死”。我在心里哀嚎、悲鳴、泣血。生前抑或是死后的意識交互串聯(lián)，如果說精神分裂可以發(fā)生逆反應(yīng)，那么一定就是這般感覺。龐大的信息量透過意識分子的交互共享給整個精神網(wǎng)絡(luò)。

“不如死了算了?！?/p>

跳閘一般，意識以玻璃破碎的速度回到了空蕩蕩的教室。難以置信的是，我居然還保持著伸出右手的狀態(tài)，明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可以寫一本編年史傳記了。

“蕭樺，我搞定了?！被剡^神，我向站在教室門口的蕭樺打了聲招呼，向他走去。

“待著那里，不要過來！”蕭樺猛得回頭瞪了我一眼，血液從他的右腦門溢出，脖子上的繃帶宛若紅色的圍巾，浸染著那件看上去還算干凈的衛(wèi)衣。

門外黑云壓城城欲摧，我用干啞的喉嚨不住咳嗽起來，白色的T恤不知何時渲得滿是鮮紅。

“那是咳咳……什么東西？我們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這個世界可真是花光了我三生三世的霉運。

“意識還在算什么死了？你眼前的這東西，才算是真正的死人。”蕭樺不知從那里掏出一把奇怪的匕首，朝著怪物俯沖過去。

第肆話? ?曾經(jīng)有過

不能出去，總能看吧。

　　我透過教室朝內(nèi)的窗戶窺探戰(zhàn)況，眉頭微皺，不住咳嗽。

　　蕭樺身形敏捷如鷹掠長空，再加上意識控制極為精準(zhǔn)的瞬移，將怪物克制得毫無還手之力，且刀刀致命。所謂“怪物”人形模樣，似是少女，不對，又好像是男的，只知道她眼神呆滯，所有攻擊方式似乎都出自本能，在被蕭樺痛擊后還會出戲地嘶吼，發(fā)出一種幾乎扯斷聲帶的怪叫。

　　盡管話是這么說……

　　怪物身上的石油態(tài)的血一滴不剩地回濺至蕭樺的身上，像石沉大海一般溶入他的頭發(fā)、臉龐、衣服。與此同時，血從蕭樺右腦門和脖頸源源不斷地淌下。

　　要做點什么，但是又什么都不能做。我連一把刀都沒有，生前還是被校園暴力的對象，何況我現(xiàn)在站著都感到吃力。

　　慶幸的是，戰(zhàn)斗很快拉下帷幕。蕭樺手起刀落，怪物化為一灘膿血，緊接著還有意識似的撞入蕭樺的臉，看著都讓人惡心。蕭樺一個踉蹌，退了幾步，扶著膝蓋大粗氣喘息，我連忙跑到他身邊攙扶他。

　　“沒事吧！”雖然他看起來特別有事。

　　“還行。跟顏色一樣，挺刺激?！?/p>

　　“淦，誰問你這個?！?/p>

　　隨著邪祟的祓除，我的生理現(xiàn)象也消失了。蕭樺抹掉臉上的血，把脖子上的繃帶纏了幾圈，然后習(xí)以為常地用左手把一個紋路詭異的面具從臉上吸出來，接話道：“對了，你想起點什么沒有？”

　　他這一舉動把我愣在原地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鞍　牛壹揖驮趯W(xué)校附近，我們快點走吧?！?/p>

　　“誒，別急，和我上天臺看看吧?！笔挊灏衙婢咄l(wèi)衣兜里一塞，自顧自地走開了。

　　“?。咳ツ抢锔墒裁?？那里可什么都沒有哦。”

　　“我說去就去啦，而且剛剛那個女孩也在那里?！笔挊寤仡^眨眨眼。

　　還真……

　　我嚴(yán)重懷疑蕭樺是個占卜師。

　　白衣少女正坐在天臺邊上，眺望著遠方的虛寂，楚楚眼神中飽含著無限的落寞。

　　“你怎么知道她在這里？”

　　“跳樓的話意識分子不是在樓上就是在樓下。”蕭樺聳肩。

　　“意識分子？”

　　“就是剛才你摸的那個深灰色氣團。”蕭樺并不想和我深究這個的樣子，徑直走到女孩右邊坐下，我乘勢也跟著坐在了蕭樺的右邊。

　　“想起來了？”蕭樺把雙手垂在兩腿之間。

　　“嗯?！鄙倥w聲應(yīng)道，“我因為不服校規(guī)從這里跳下去了。”他垂下頭，烏黑的長發(fā)從柔肩上流下。

　　這樣說，我想起了這個學(xué)校的靈異緋聞。據(jù)說很久以前這間學(xué)校戒嚴(yán)，規(guī)定男女生一律剪短發(fā)，然后有一個女生死活不肯，她的班主任便把她摁在桌子上硬生生把她的長發(fā)剪下，結(jié)果那個女生一沖動就從天臺上跳了下去，聽說還時不時有學(xué)生在她當(dāng)年摔死的地方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鬼。

　　“唉，可惜了，聽前輩說還是個美人來的。”不知道哪個閑人這樣說過。

　　現(xiàn)在看來，她生前一定是大家閨秀，被無數(shù)男生追求的對象吧。唉……世事難料，世事難料啊……

　　我們?nèi)齻€就這樣肩并肩坐著，眺望那不知所謂的風(fēng)景，也許只有死人才能這樣坐在一起，腦袋一片空白地享受這一汪愜意了吧。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