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十一回 暖陽云影1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時明月,幾度春秋,風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担昂诎渍l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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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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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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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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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壹:萬里關山 第十一回 暖陽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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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聽到最后大火兩個字,心頭不由得一驚一震,一下明白了為什么當時任青陽看到自己的燒傷除了害怕還有驚異,原來她跟自己一樣,也經(jīng)歷過一場噩夢般的大火。凌云沖凝望著任青陽的面龐,滿眼盡是心疼與憐惜。
任青陽看在眼中,映在心上,聽得凌云沖柔聲說道:“原來如此。難怪聽你唱歌,我總能隱約聽出一些南方小調(diào),也許你從來就不愿意來到這個荒漠,也不喜歡大西北這里的歌謠,所以你總是唱得那么不倫不類,其實你只是不經(jīng)意的流露。透過你的歌聲,我聽出了你的無奈,看到了你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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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心中激起了一陣漣漪,凌云沖字字句句說到她的心坎上,“難怪他猜我是江南人,原來是因為我的歌聲,他聽出我是江南人?!彼睦锵胫?,臉上不由得露出贊佩之情,望著他的眼說道:“你的耳朵可真靈光啊,本以為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沒想到連你的耳朵也逃不過?!?/p>
見凌云沖淺笑著看著自己并不說話,任青陽問道:“那你呢?你的家人呢?”凌云沖的臉色沉了下來,頓了一下道:“我的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唯有一個失散的妹妹,可是現(xiàn)在她究竟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他不想說的太多,以免泄露自己復雜的身份,便不提及父母親人和那場門庭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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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那場大火?”任青陽隨即想到凌云沖背上那觸目驚心,無比可怕的燒傷,脫口而出就是一問。凌云沖也知道任青陽想到了自己的燒傷,必定會有此一問,道:“是的?!鳖D了一下又道:“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過找她,可惜人海茫茫,始終杳無音訊?!?/p>
任青陽嘴角揚起一抹明了的淺笑,其實當她看見他身上的燒傷時,她便知道他有著跟自己幾乎相同的境遇,現(xiàn)在聽他親口說出來,她更覺得自己和他同命相聯(lián),嘆道:“貪官污吏橫行無忌,東廠番子肆虐天下,平靜安樂的日子,終究只是一場夢空。我父親跟我說過,就算以后只剩下我一個人也好,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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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在風中凝視她片刻,口吻甚是溫柔、充滿了慰藉之意的說道:“人生最痛苦的,莫過于生離死別。昔日是怎樣,今日是如何,明日又是何樣子,其實我自己亦有點模糊。但是此刻,既然我們活著,就要好好活下去,我的意思不是茍且偷安,人生再世,就要活的有意思,不然他日轉世為人也是枉費?!比吻嚓柕溃骸八阅憧偸切?,要笑個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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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人間哀樂,實不可測,身子冷的時候就要多披點衣服,若想除去一切的障礙,就只有直接面對、坦然承受。人生苦短,浮云朝露而已,善待自己,保重自己。每個人的生命不長,不能用它來悲傷。”任青陽不禁心中一動,暗暗佩服與贊同,心道:“他總是很快活的一個人,看上去相當?shù)臑⒚搱皂g,過往種種,都深埋心底。我們一樣身世凄慘,但都以笑臉迎人,人前,我們談笑自若,人后,他會不會和我一樣也曾獨自哀傷,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也許,他跟我一樣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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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想到一件事,她從懷里掏出那只橢圓形的兔子翡翠,翻過背面拿到凌云沖眼前,問道:“你刻這個圖案是什么意思?它代表什么?”凌云沖著望她手上的兔子翡翠,隱約勾起的唇角像是一愣,不過一瞬又恢復了慣常的笑容,說道:“我見你戴著這塊翡翠,你的生肖是兔,對嗎?”任青陽道:“對啊,我生肖屬兔,你的生肖屬牛?”
凌云沖點點頭,道:“我給我那個妹妹做過的一個飾物,正是這個圖案,沒想到你竟然跟她是同一年同樣大,我一看見你就總是會想到她,而且那個飾物也跟這個翡翠的形狀很像,我一時情不自禁刻下這個圖案,任老板不會見怪吧?”任青陽淡淡一笑,說道:“其實我倒真希望我也有一個哥哥,可以待我、愛我、疼我、寵我,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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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注視著凌云沖的眸子,那一雙俊目掩映在荒漠黃沙之中,恰似吹入了一縷江南的水汽,帶著溫溫的笑意與暖意,她望著這雙眼睛,不禁有些動容。她見他面色紅潤,充滿朝氣,回想起他有時候笑起來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滌蕩著她的心。
她忘記了這是第幾次直直的看著他,她不想把視線移開,因為她總是覺得即使近在咫尺,也還是有些看不清楚,眼前這個離奇莫測的人,總讓她有些朦朧的沖動,有種想看個清楚明白透徹了然的好奇,有種什么念頭讓她總想靠得再近些,再近些,似乎那樣都不能看清楚,然后她的心思就開始煩亂起來,很奇怪,最近一想到凌云沖,她就一定會心緒煩亂,一想到這里,就如同牽動了心里那根躍躍躁動的弦,讓任青陽整個人怔住,她不自禁的想,難道自己不經(jīng)意間竟已對凌云沖心生情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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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見任青陽的一雙美目正凝視著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動,他心思靈敏,目光如炬,觀察入微,善于從人的眼神中讀到其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此時他見眼前流連在任青陽的一雙眼眸里的,不再是當初的冷眼相向,而是現(xiàn)在的青眼溫和,心中不禁一驚,詫異于自己真得到了她的認同,他幾乎不敢相信,她難道真的開始喜歡自己了嗎?可是他現(xiàn)在還背負著血海深仇,在東廠里與狼共舞如履薄冰,兇險難料生死茫茫,怎么能要求她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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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此時回目凝視著任青陽的明眸秀眉時,盡感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惶恐與緊張,霎時壓迫住了他的心魂,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自己是不是已對她萌發(fā)了愛意呢?他貫以對別人假作真時自然而然地調(diào)笑和欺瞞,即使之前對她也是如此自然,可是現(xiàn)在面對她,自己心底卻是不由自主的惶恐和緊張,再要像之前那樣心安理得若無其事地玩笑和欺哄,自己怎么也做不到了,或說是不忍心那樣做了。這些年來,他孑然一身無定處,孤獨地在世間行走,他太需要有人理解有人愛,可是真正邂逅遇見的時候,他卻顧慮重重不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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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在心里對自己說:“生死難測險峰行,只怕情多累美人。對我來說,感情都是一種奢侈?,F(xiàn)如今我行走在刀尖火海,斗智斗勇,兇險非常,無時無刻不在接受著生死考驗,隨時都可能有危險,隨時做好死亡的準備,將來的一切充滿太多未知,既然心中有數(shù),又何必留牽掛給別人呢?
”于她而言,現(xiàn)在跟我越親近,將來可能越受傷,我不能把她拉進我的黑暗世界里,我要顧全她的平安和光明。我會愛她,但不能直白,我要表明我會對她好,但不要她對我怎么樣,更不能說我們是一對一輩子那類。萬一將來我有什么不測,說一輩子什么的就會害她傷心,不,絕不能讓她傷心,我會留給她有多的選擇,我不能說透,我不想讓她深陷。如果真要確定戀人關系,她一定會追問我的身份,但我卻不能告訴她我是密偵,那樣她更會牽腸掛肚擔心不已。人生得一知己,這輩子還有何憾?她現(xiàn)在對我這樣已經(jīng)夠了,足夠了,我不奢望還能怎么樣下去,即使只是和她那一對視的溫柔,也是最深的慰藉、最美的幸福。凌云沖啊凌云沖,藏在心里,你還可以繼續(xù)喜歡下去,但直截了當?shù)脑?,你連喜歡這個人也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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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任自己散出耀眼的愛情光芒,不會放任自己燃出炙熱的愛情火焰,他怕屬于自己的那份危險和蒼涼打擾她原本的生活,他不想讓她同自己一起承擔驚心動魄和茫茫未知,他只熱切地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陽光沐浴,希望她能天天快樂得像只蹦跳的兔子,即使只是和她那一對視的溫柔,也是最深的慰藉、最美的幸福。
凌云沖思忖至此,便果斷斷掉了那本來可能燃起來的愛情火苗,當即接過任青陽的話頭,俊逸的臉上綻開溫暖親切的笑意,說道:“我丟了一個妹妹,上天又賜還我一個妹妹,我妹失而復得,不知這個哥哥,任老板可會嫌棄?”?
任青陽聞言一怔,臉上的笑容倏然一斂,眼睛里閃過一絲詫異,她沒想到凌云沖會跟自己說認自己做妹妹,或許他對自己的感情,就只是當成了他的親人他的妹妹?但是為什么聽他這么說自己會隱隱的不開心呢?難道自己真的開始喜歡他了嗎?可是他是個放蕩妄為的人啊,自己怎么會喜歡這種人呢?不!不是!他不是那種人!他是在騙我的!如果他真是那樣的人,那晚福叔一定不會饒了他。
一想到那晚,凌云沖到她房間找密.道的那晚、他刻翡翠的那晚,他卻是循規(guī)蹈矩,以禮自持,她的心底就有一個聲音抑制不住的喊了起來:不是!他不是那種人!他跟我一樣,一定是在掩飾自己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不能說出來的。他這人,說話呀做事總是很得體,得體之中稍帶一點不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之中又似無可反駁,不但機鋒百出幽默雅致,還總是一語中的直奔要害。他雖然表面上玩世不恭嘻嘻哈哈,可除了嘴上皮一點,骨子里卻是恪守界限?!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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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凌云沖,任青陽直覺他有些莫名的可怕,而現(xiàn)在,她不再覺得他神秘與陌生,只感到真摯與真誠,自己曾說他長相好,脾氣更好,相處下來才知道,他細心體貼,善解人意,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自己真的已經(jīng)開始喜歡他了嗎?真的嗎?真的嗎?好象是的,也許是吧,真的是嗎?有些迷茫無措。
任青陽在心里面不斷反問著自己,思潮起伏,略微定了定心神,對凌云沖報以一笑,說道:“哪有哥哥叫自家妹妹做老板的?你叫我青陽吧。”她那認真的樣子,讓凌云沖頓時心緒翻涌起來,她的笑容近乎透明,像是從沒染過塵埃的云霞,叫他幾乎想去伸手把她抓住,又叫他幾乎不敢也不舍得碰觸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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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這個特殊的身份,似乎永遠都是同在無間地獄苦苦掙扎,永無輪回的邊緣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如果做了臥底便意味著孤立無援,眾叛親離,時刻都要忍受著身份顛倒,角色錯位煎熬,一旦踏出了這一步,就必須堅持到底,無法回頭,雙重的身份帶來雙重的危險,盡管他依然笑得云淡風輕,可他身苦透心苦透,誰人能知?朋友二字尚且貴重得不可得,從沒想到,竟能遇上一個跟自己境遇身世相似的人,理解自己憐惜自己,這和方正安的友情不同,世上最令人喜悅的事情,莫過于得知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剛好也喜歡自己?!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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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心中激蕩,臉上卻看不出來,眼中閃耀著柔和的光,開心笑道:“青陽?好極好極!不過我只在心里叫,在別人面前我還得叫你任老板?!比吻嚓栆黄?,問道:“為什么?”凌云沖神秘的一笑,說道:“等有一天你離開這個荒漠,我再告訴你?!?/p>
任青陽莫名其意,心中自忖:“剛才他說我不喜歡這里,也不愿意待在這里,確實說中了我的心事??墒撬麨槭裁磿淼竭@里?他是不想告訴我?還是不能告訴我?叫老板,是為了在別人面前劃明我們倆的界線?因為他不想連累我?他是在為我著想嗎?
“是了,他認我做妹妹,也就是說不求我對他做什么付出什么,但是他卻會像對待妹妹那樣對待我,讓他來照顧和愛護我,而我不用回報他什么,他只是想讓我接受,而且接受得沒有負擔,哪怕只是他單方面的付出,他并不希求回報。他已明白我喜歡他,一句妹妹,是想叫我不要愛上他嗎?我可以坦誠地向他傾訴,可以得到他無私的幫助而不用顧忌太多,我能有他這樣一個可以無話不說而又不沾染男女之俗的哥哥式的朋友,實在是我莫大的福氣?!薄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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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一時思緒萬千,人們總是深深地隱慝在種種習慣了的偽裝之下的,就連方正安他們,自己也未必是全盤了解,他們也未必跟自己和盤托出。任青陽不喜歡別人打聽自己的過往種種、出身來歷,自然也懂得給別人留有余地,她想到就像凌云沖沒有追問自己,為什么你母親的骨灰放在你房間的密室,你姐姐的卻安葬在荒漠上,你是怎么從江南來到了這個漠北,等等都應該追問下去的問題,凌云沖卻知情識趣的沒有問,他也給任青陽留了余地,對方愿意說自然會講出來,不愿意說,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和理由。?
有些話說得太露白是不能的,有些追根刨底太露骨是不合適的,也許人人都有不想說或者是不能說的東西,但只要真心真意,這份真情真的在,其他什么的都是浮云,給朋友、尤其是喜歡的人,留下一點他屬于自己的空間是明智的。何況早先凌云沖對她說的那句承諾:“不管我是什么人也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笔碌饺缃?,他的確言行如一,任青陽也一直記得他那句承諾,事實證明,他的確做到了,因此任青陽認為他是可信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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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每想到凌云沖的笑,總會覺得他沒有真正的快活,偶爾不經(jīng)意間的一絲孤寂蘊藏在他帶笑的眉眼中,這給任青陽的印象很深,他那一張燦爛的笑臉如冬日暖陽般和煦,但有時候偶然見到他清澈明亮的瞳孔之中掠過的一絲悲涼之感,她心中不禁也備受觸動,感同身受。在這段日子里,任青陽對凌云沖的身份頗為疑惑,更讓她不解的是,凌云沖對自己的事情從來不說,要不就是諸多掩飾,到底是有難言之隱?還是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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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任青陽都很想跟他追根究底尋個明白。雖然從來不曾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什么來頭,也不曾了解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她總隱隱覺得他比自己更悲更苦。這時凌云沖的這句話又一次說中她的心事,她也懂得他是不想或者說是不能把話說的太露白,這必定跟他來到這里的原因或者跟他的身份來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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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要追問下去,思忖至此,任青陽便隨著他的話道:“那你帶我離開,咱們一起離開啊?!闭f著一把抓起凌云沖的手,凌云沖不曾料到她有此舉動,大大的一愣,只感到一只溫軟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自己的手,頓時不由得心中一蕩,隨即就被任青陽拉著跑向馬車,凌云沖忙問:“現(xiàn)在去哪里?”任青陽笑道:“去月泉鎮(zhèn)?!绷柙茮_道:“是了,剛才你是要去買酒。好,我陪你去一趟。是飯莊還是酒坊?。俊眱扇颂像R車駕車位落座,任青陽一揚馬鞭,“駕”的一聲嬌喝,馬車跑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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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道:“這邊關出人意料的事情多著呢,只怕你沒時候去看?!绷柙茮_問道:“那你想帶我去看什么?”任青陽道:“咱們到前面鎮(zhèn)上去,我給你介紹個朋友,這個人,既是我朋友,也是跟我兄妹相稱的大哥?!绷柙茮_略一沉吟,問道:“月泉鎮(zhèn)七店十三鋪的當家的?林清風?”
任青陽有些詫異的看著凌云沖,問道:“你怎么知道?你認識他嗎?”凌云沖笑道:“不認識,不過這老板倒是有點派頭,在客棧的時候,聽往來的村民提起過他的大名。”任青陽咯咯笑道:“豈止是一點,簡直是老板本色,與眾不同?!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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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哦?那倒是要見識見識了?!瘪R車急馳,在凹凸不平的戈壁路上顛簸,又行了約莫半里左右的路程,到了一處斜坡拐彎處,那駕轅的馬驟然一聲長嘶,跟著猛地聽見馬車“嘎吱、嘎吱”的聲響不斷。兩人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危險情況,均是吃了一驚。那馬車劇烈搖晃兩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駕馬兩側的車轅其中一根直木從馬身上掉了開來,凌云沖見此情形,隨即想到剛才在客棧后院里拾到的那根木屑,瞬間明白到,原來竟是這車轅上的。
馬車這時正處于轉彎處,加之本來駕駛的速度很快,就算拉住韁繩也停不下來,馬兒依舊直直地朝前跑著,但是由于少了一根車轅,馬車在轉彎時,立時失去了平衡。眼見馬車將要翻倒,千鈞一發(fā)之際,凌云沖眼到手到,大喊一聲:“小心!”叫話的同時,直撲到任青陽身邊,雙臂一張,緊緊的抱住了她,兩人一同摔下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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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渾然一體,從沙丘斜坡滾下,只覺得掉進了某個塌陷處,連人帶沙滾沉而下,仿佛直落深淵,一片寂靜,一團漆黑,昏天暈地的掉落下來之后,凌云沖睜開雙眼,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猜想著,這是不是掉到了流沙眼里了。自己沒有死,那么,任青陽呢?凌云沖立刻想到任青陽怎么樣了,連忙一抬手臂,感到自己懷中伏著一人,不是她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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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落地的瞬間,凌云沖將任青陽緊拽胸前,自己用血肉之軀給她支撐了一個平安軟墊,所幸的是,這個地下洞穴里下面都是沙土,凌云沖一點沒有受傷,但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況,所以他還是不顧自己安危護著任青陽,讓自己摔在底下。
這時的狀況,讓凌云沖猛然想到不久前,自己說的那句“懷抱美人死,做鬼也成雙”,本來是跟福叔對峙時,自己所說的戲謔之語,難道這么快就應驗了嗎?不行,不能死,還有那么多事等著自己去做呢,怎么能死?!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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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定了定神,以剛才摔下來的體驗,感覺到這個洞口其實高度并不太高,只是眼前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得令人覺著有些可怖。不過此刻摟著自己心儀的女子,凌云沖心里卻是滿心歡喜,即使身處黑暗之中,心中卻是溫暖明亮,霎時之間,只覺全身飄飄湯湯地,如升云霧,如入夢境?!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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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感到任青陽柔軟的軀體,又覺她幾縷長發(fā)拂在自己臉上,不由得心下一片茫然,胸前感覺,手臂環(huán)抱,都在跟他說任青陽已然暈了過去,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凌云沖想著,隨即撐起身來坐起,將任青陽扶起,正欲開口喚醒她,喉嚨卻癢癢的,還沒喚出聲,倒先咳嗽了幾聲。
凌云沖想,一定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嘴里嗆到沙子了。他喚了口氣,輕輕拍打任青陽的背部,剛開口叫了句:“任老板……”忽的停住了,這老板老板的叫順口條件反射了,一出口又叫了出來,但轉瞬就想到剛才任青陽讓自己叫她青陽,心里登時一陣熱乎,隨即改口輕聲叫道:“青陽,青陽,你怎么樣?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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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迷糊中聽到有人在輕輕的叫自己,下意識的嚶寧了一聲,凌云沖聽見了咳嗽聲,知道任青陽醒過來了,心下頓時安穩(wěn)平靜了許多。凌云沖關切的問道:“我在這里,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俊比吻嚓柭牭搅柙茮_的聲音,清醒過來,感覺自己正被他抱著,兩個人的身體靠得很緊。她睜開眼睛,卻見是一片漆黑,不禁心下一凜,不知身處何處,而這黑暗也令人恐懼,不過知道凌云沖在自己身邊,面對這未知的黑暗之地,她心中并不感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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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開口道:“我沒事,你還好吧?”她心里明白凌云沖護著自己不讓自己摔傷,是以這樣抱著自己,而他自己則摔在下面,所以她也關切的問道。凌云沖道:“你沒事那就好啦,放心吧,我也沒事?!比吻嚓柭牭盟目谖钦Z調(diào)中大有寬心、溫柔之情,一聽說自己安然無恙,他就十分高興和安心,原來自己的安危他是那么關心和重視,甚至著急和緊張,驀地想起了凌云沖在客棧跟她說的那句話:“誰都放不下心里頭的最愛,只要發(fā)現(xiàn)他出現(xiàn)半分危機,一點麻煩,準會挺身而出,拼命相護?!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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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句話是勸慰她不要和程雅言生氣的,可卻也是凌云沖自己心意的真實流露,當時她只覺得這人是見縫插針的獻殷勤而說的這一番話,自己雖然記得,卻從來沒當真過。驀然間又想起當時自己被福叔下迷.藥,自己暈倒的那一剎那,也是凌云沖搶上前來抱住的自己,他總是對自己那么上心,那么關心。眼下這趟摔下來,誰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況,難說沒有受傷可能甚至性命危險,可他還是要護著自己,他真的就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對自己,而且是一次又一次。愛或不愛,不是件需要時時刻刻表白的事情,而是行動足以說明一切,只要用心去觀察,關鍵時刻最能體現(xiàn)是否真心。
任青陽想到這里,心下不禁有些迷糊,暗忖自己是他心里頭的愛嗎?可能不是吧?做哥哥的也會保護妹妹的吧?就像當年姐姐舍命保護自己一樣。他雖然是這樣做的,可以表示他心里確是有自己,但不能表示他就是對自己有那種男女感情,也許如他自己所言,當自己為妹妹為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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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自己說的那些口甜舌滑之言,調(diào)侃逗扯之語,不過是隨機應變權宜之計的游戲,豈能真的當真?自己身在江湖也和他一樣機靈狡黠,善于偽裝,這些真真假假的口舌應對,隨機應酬,自己也像他一樣不是沒有用過,既然自己不是說真話,他也未必就是,大家都是使的生存手段而已,可是現(xiàn)在他表白認自己為妹妹,確是認真的,盡管他常常嬉皮笑臉說話沒個正經(jīng),雖然一個人的言語表情可以修飾作假,但眼神不會騙人,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摯,不禁疑惑起他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些調(diào)侃言語,也許是他的知心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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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在玩笑中親密,在玩笑中虛擬他和自己的情感,在自己面前他卻沒有做出任何越格的事情,始終克守界限,他是可以穿越自己的身體走入自己內(nèi)心的那個人。在他心里究竟當自己是什么人呢?到底是什么呢?是親妹,還是那種……
任青陽心下茫然,只感到自己的心在莫名悸跳,只感覺臉上一陣發(fā)燙,想不出來他究竟是哪種,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對他動了情,好象有,又好象不是,確定不了,也許自己始終不了解凌云沖究竟是什么來路和身份,就算有喜歡,也是帶著未知的惶恐,即使凌云沖對自己是真的好,也覺得這好,有些恍惚,心里難以踏實。
愛情是一定需要認定的過程,現(xiàn)在自己還無法說服自己,這是愛情。忽而轉念一想,何必要想得那么清楚呢?反正再親密的異性朋友也無所謂,對他有再多的好感也沒必要擔心什么,何況他已表明當自己是他妹妹,就算是失而復生的親情,這份可貴的親情也該要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