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循環(huán)之外（二）

艾夏朦朧地睜開雙眼，他感覺有些冷，渾身上下一股刺痛。他看向周圍，眼前的的景象嚇得他倒在地上。艾夏處在一個不算小的封閉房子里，里面沒有什么裝飾，甚至沒有家具，只有一張鐵門。一切都很舊，卻很少有落灰的地方。但這些不是讓艾夏震驚的，真正嚇到他的是無序地趴在地上的孩子——沒穿衣服的孩子！艾夏下意識地捂住下面，他不愿看向四周，但他眼前的背影很熟悉，肥壯的褐色腰，快要和艾夏小腿一樣粗的胳膊，還有不長但很結(jié)實的腿。這是周興華，艾夏的同學(xué)。艾夏仔細(xì)回想著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記著他小考結(jié)束，和一幫兄弟喝酒去了，喝酒之后——就到這了！

周興華揉揉眼，伸開沒被身體壓著的胳膊打了個哈欠，“哎！”。周興華這一聲吵醒了很多人，也包括在里面的女生。一段時間的尖叫后，所以人都醒了。女生們自發(fā)地具在墻角里，背靠墻，兩條腿蜷起來擋在胸前，手抱著腿，有的也捂住眼睛。

艾夏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他先小聲問周興華：“你記得這之前怎么了嘛？”周興華沒緩過神了，驚詫地看著艾夏。艾夏長吸一口氣，大聲說：“你們有誰記得，在這之前怎么了，我們怎么到這兒的？”

靠著墻的沒捂眼的一個女生，叫嚷著說：“我們怎么知道，現(xiàn)在我們這樣，都叫你們男的占了便宜了！”

有的女生哭了起來，她們之間互相安慰。男生間隱私問題不大，但大多孩子還是很怕的。艾夏愣了一會兒，說：“這也不能怪我們呀，我們也不知道怎么來的！有沒有清醒點的，或者說知道什么的？”

又一個角落里的女生，渾身微微發(fā)顫，她抹了抹眼淚，顫顫巍巍地說：“我……記得 來之前，我被一伙人……裝進(jìn)了車?yán)铩?/p>

艾夏鎮(zhèn)定了一點。這時，周興華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們讓人給綁了?！?/p>

房子外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鐵門打開?！鞍　卑橹魂嚨募饨械耐瑫r，3個手里拿著鐵棒子地男人進(jìn)來了，他們簡單的看了看，其中的一個男人惡狠狠地說：“來這都他媽的老實點，越聽話，活得越久；不聽話——”男人掄起手中的鐵棍：“弄死你！”

另外兩個男人對著說話的男人說，角落里那個女生不錯。說著就要拉著那個女生的胳膊走，艾夏站了起來，周興華也跟著。艾夏一把手往后推了女孩，不小心推到了女孩的胸，另一把手指著那三個男人，沒來的說話，那個領(lǐng)頭的就說了：“我他媽剛說完你就來勁了？你媽你是想英雄救美啊還是他媽想找死?。俊边@是屋外傳來急促地腳步聲，來了一個人，壓著聲音在門口說：“老大，來檢查的啦！”那三人見狀倉皇地出去了，咣的一聲關(guān)上門，但沒鎖。

這時剛才和艾夏頂嘴的女生吸了一口氣，正準(zhǔn)備大喊，就被艾夏立刻堵住了她的嘴?！皠e叫，我們不知道是誰來檢查，而且就算檢查方是好的，一般也不會有一堆人來。我們不了解這兒的情況，不能亂叫?！?/p>

那女生掰開艾夏的手，白了他一眼，但沒說什么。艾夏打開鐵門，向外面看了看，回頭說：“現(xiàn)在外面看不到人，走嗎？”

周興華走過去，也看了看門外的情況。屋里的人紛紛站了起來，但不敢動身。

“要走就趕緊走，我們沒那么多時間！”

眾人馬上行動了起來。他們簡單解了他們所在地的狀況。他們在一片偏僻了林子中的大院子里，四面圍墻很高，翻不出去，只有一扇開著的大門，還沒人守著。艾夏一行人在大門里的左邊的平房旁躲著。

艾夏回頭看了周興華一眼，又看向眾人，說“我數(shù)321，我們一起跑出去?！?/p>

3。

旁邊的空地上傳來對話聲。

“哈哈，領(lǐng)導(dǎo)，我們這個磚窯絕對合法，不用懷疑?！?/p>

“瞧你這說的，我是來視察工作，又不是來看你違不違法。”

2。

“那么，你說我們的工作做的怎么樣？”

“作為一個制造商，你們這制作法都太老了，得跟上現(xiàn)代的步伐啊?！?/p>

1。

“奧。那領(lǐng)導(dǎo)，最近那什么掃黑除惡整的挺熱鬧的，這怎么回事?。俊?/p>

“那群人吶，嘖嘖，不好辦。你看著辦吧?！?/p>

0。

艾夏帶頭往門外沖，很快被他們發(fā)現(xiàn)。及時艾夏跑的很快，但磚窯的人也很快追上來了。艾夏拼命的跑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周興華在大門口被撲倒了。艾夏瞬間止住了腳步，扭過身去，呆呆地立著。周興華抬頭看見了艾夏，想要抽出被壓著的身體，卻怎么也得起不來。他靜靜地望著艾夏，拼命的喊出：

“快跑，你還有未來！”

艾夏猛然驚醒，這不止是一次夢到這件事了，每次夢到自己暈倒時，艾夏就會醒來。還好，那時候有掃黑除惡，艾夏他們都被救了。從那以后他就十分敬佩周興華，并認(rèn)他為大哥，同時，他也落下了病根，需要定期接受他姐姐的治療。

艾夏坐在正駛向教育局的車上。司機見到他醒了，便搭起了話茬。

“你去教育局，是聽未來教學(xué)規(guī)劃研究會的把?！?/p>

“額……對，我去旁聽?！?/p>

“哦，這樣啊……”

“怎么了嗎？”

“小伙子，你試不知道，20年前，也有個未來教學(xué)規(guī)劃研究會……唉，怎么就跟你說起這個了呢……”

“叔，到底怎么了？”

“唉，你要非要知道，我倒是也能講講——20年前，教育研究會就在教育局開的，可那時候，搞教育的人……沒一個干凈的！凈想著掙老百姓的錢，那伙開會的，都沒少貪污了。而且，那伙人還和當(dāng)?shù)氐暮趲陀薪磺?，縣里的人，沒人敢動他們……直到這次開會，各種重要人物都在。警察局那幫人，是鐵了心了，趁這個機會，全給他們端了！只是，死了一個好警察……那警察，好像叫……周毅?！?/p>

到站了，教育局的主樓不大，是20多年前蓋的。但上樓的臺階很高，臺階上有一大片空地，空地前才是教育局的正門。艾夏站在教育局大門前，看見了里面有很多衣著打扮很正式的中年男人和女人走出來。不一會兒，他就看見了出來的校長。校長剛推開門，艾夏便沖了上去，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從嘴里蹦出來一句：“周興華到底怎么死的！”

眾人很驚訝地看著艾夏，然后注意到了他前面的校長關(guān)寧。關(guān)寧驚恐地看著艾夏，“嗯！”，咳嗽了一聲，說：“周興華的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不好好上課，來這做什么？”

艾夏與關(guān)寧對視了一會兒，關(guān)寧就要拉著艾夏走。關(guān)寧使勁拽著艾夏的胳膊，把他往車上拽，艾夏則一只手掙脫著，另一只手推著關(guān)寧的胳膊。

不一會他們周圍就圍了一圈人。

“你拉一個小孩干嘛？”

“就是啊，你這是當(dāng)眾拐賣兒童！”

關(guān)寧放開了反抗正激烈的艾夏，整了整西服，拿出他的工作證，說：“我是赤水縣第三中學(xué)的校長關(guān)寧，剛才我拉的這位是我們學(xué)校得學(xué)生艾夏，你看，他還穿著軍訓(xùn)服呢。我之所以拽他，是因為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但是艾夏卻偷坐著我的車跑出來了，這不，我還要把他送回去，希望大家理解。”

“理解，學(xué)生不好好上課，跑出來干嘛？”

“現(xiàn)在這學(xué)生，真是不好管?！?/p>

……

艾夏無奈被拉上了車。不過，確定的是，周興華的死，肯定和關(guān)寧有關(guān)！

天色漸漸昏淡，關(guān)寧的車高速地開著，但艾夏并不熟悉這條路。

“你要帶我去哪？”

“去一個能好好說說這件事的地方，我可不想到學(xué)校跟你談周興華?！?/p>

艾夏緩緩打開車窗，窗外的風(fēng)徐徐吹過，帶來陣陣寒意，但這寒不過艾夏的內(nèi)心，他每一想到大哥，便痛苦地不可抑制。即使大哥學(xué)習(xí)不好，甚至認(rèn)為自己未來連活下去都困難，但他其實是很好的一個人，就是面對著這么好的一個人，面對著曾給予艾夏無限希望的人，艾夏卻在那個時候暈倒了，卻在大哥生命垂危之時無能為力。艾夏的，青年的，火熱的心靈，就在這一段時間，漸漸地，冷卻了，結(jié)成了一塊冰，冰冷地面對現(xiàn)在，冰冷地面對未來，仿佛陽光都要退去，遙不可及。

車穿過馬路轉(zhuǎn)入土路，走了一段時間，停在了一片空地上。艾夏下了車，看見面前是一棟紅房子，和學(xué)校的那個差不多大，在昏沉的光中看不詳細(xì)。關(guān)寧讓艾夏進(jìn)了房子，說他要去車上取些文件，好好講講周興華的事。

艾夏進(jìn)了房子，拉了一下墻上掛的線開燈，等發(fā)著明晃晃的黃光，站在燈泡下能明顯感受到頭頂?shù)臒帷Ｊ覂?nèi)不大，里面整齊的擺放著桌椅，書柜，桌椅很舊了，上面落了些灰，書柜里藏著很多書，有的書頁已經(jīng)泛黃，有的則白花花的，但也不是特別新的。

“吱——”門打開了，只看見校長陰森森的臉，和他的半個身子，校長走進(jìn)來了，露出了他身后的鐵斧子。

“咣——”門關(guān)上了，校長兩只手托起這把長斧，盯著艾夏，校長眼中，憤怒、恐懼、仇恨、傷心悉數(shù)充斥著，校長向艾夏走來。

“喂，你干什么！”

校長沒有回答。

“你這是犯法，警察會抓住你的！”

校長又賣出了一步。

“你別過來！”

校長猛地向艾夏劈去，艾夏迅速躲到了一旁，校長又水平的劈向艾夏，劈到了書柜上。艾夏步步后退，靠到了墻上。校長拔出了斧子，向著艾夏斜劈過去。

艾夏覺得自己完了，不但沒救了周興華，自己也要命喪于此。他看著劈來的斧子閃著白光，在這幾個瞬間里，他感受到仿佛整個世界都泛著白光，就連他自己也發(fā)著亮光。艾夏很不甘，也很無奈，不知那個瞬間，艾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懊惱著一生的頹廢……

艾夏又醒來了！他醒在教室里，還是這個紛紛嚷嚷的教室，還是擔(dān)心自己的同桌，還是暫時活著的周興華。想著剛才，看著周興華，艾夏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忍不住想抱著誰哭一場，但發(fā)生了這一切，又有什么辦法呢？光芒退去了，可以追尋光芒；如竟沒有光芒，我便是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