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天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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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
“如果你非要去和他說話,不要告訴他任何的新聞和有關(guān)世界現(xiàn)狀的信息,”穿著防彈衣的看守站在有些陰森的地下室門口,嚴(yán)肅的說,“那是多余的,同時會破壞我們對他進(jìn)行的研究。”
“什么意思?”
“應(yīng)該是你來問他關(guān)于未來的事情,而不是他來問你,”看守攤著手說道,“好了,你進(jìn)去吧,注意不要接近他,”看守拍了拍鄧肯的肩膀,“不用擔(dān)心,那人跑不出來,而且他沒有什么攻擊性,不像那些會吃人的高檔貨色?!?/p>
“謝謝,麻煩你了?!?/p>
鄧肯笑了笑,理了理警服,捋了捋黑色的及腰長發(fā),向著地下室走去。
單人牢房。
地下室很亮,非常的亮,雪白的讓人一瞬間看不清楚地下室中的事物。
于是鄧肯瞇著眼,用手了擋住一部分光線,他摸索著走向地下室的中央。
太亮了...
他想,眨了眨眼,而當(dāng)他的眼睛適應(yīng)了這不尋常的亮度后,坐在防彈玻璃后的那人出現(xiàn)了。
有光從那人的頭頂射下,四周的燈光也向他聚集,唯獨鄧肯的身后沒有光源,于是那人的影子直愣愣的刺向了鄧肯。
那人嘴里正喃喃的念著什么,他閉著眼,如同圣徒。
鄧肯沒有說話,他首先觀察著那人,只能看見比較長的、束成一扎的紫色發(fā)。
估計就是他了,的確,這是第二個米迦勒。
鄧肯又向著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地下室的墻上畫滿了關(guān)于宗教的壁畫,整個地下室如同一個小教堂,而神父和信徒都到場了。
應(yīng)該可以這么說吧。
“那么,你有想過要預(yù)知未來么?”
那人說話了,聲音與米迦勒一模一樣,聲線中性,情感柔和。
“曾經(jīng)思考過,但是發(fā)現(xiàn)不太可能呢?!?/p>
鄧肯回答,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也開始逐漸的改變,變得略略的有些中性了。
那人慢慢地抬起頭,面部因為逆光而看不太清,但是那種隨意而又令人畏懼的眼神似乎在陰影中也能讓鄧肯確信,他會是米迦勒·麥克斯維爾。
????“如果宇宙是虛無的,在宇宙的中央,人沒有意識,”那人說,逐漸地站了起來,他的身軀如同天使的翅膀一樣舒展開來,站立在如同瀑布的光之下,“那么,時間有意義么?”
“時間...只有在空間出現(xiàn)變化的時候有意義,對么?”
“可以這么理解,在我看來,時間是用來描述物質(zhì)變化的物理量?!蹦侨苏f,“為什么會如此的奇異呢,那次事件?”
“什么?”
“死了多少人?”
“我....”
“你不能說,不是因為你不知道,而是因為你想知道我是否知道,對么?”
“那么,你知道么?”
那人站著,沒有回答,他的五官在陰影中隱藏著,似乎是戴著黑色的鐵面具。
沉默,與那人相比,光似乎是黑夜,而那人才是光。
“我為什么要詢問你時間的概念,你清楚么?”
良久,那人說話了。
“是為你預(yù)知未來的把戲做鋪墊吧。”
鄧肯回答道。
那人嘆了口氣,接著輕笑了一聲,似乎鄧肯所說的都僅僅是無力的胡話而已。
米迦勒微微的擺了擺手,似乎是將那些胡話如灰塵般掃開。
“未來之于你們是假設(shè),之于我則是公理,我是拉普拉斯所謂的神靈,我是超級計算機,我知曉從開端【α】至終末【Ω】的一切。”他說,“如果在宇宙的中央旋轉(zhuǎn),你是否能夠分辨是自身在旋轉(zhuǎn),還是宇宙在旋轉(zhuǎn)呢?”
鄧肯向前不自覺地走了一步,他皺了皺眉,思考著那人話語中透露出的某些暗藏的信息。
“你想說什么?”
“有人因為那件事出現(xiàn)在了你們的視野中,你們認(rèn)為他是高速移動,是么?”
“是的?!?/p>
“也許你要換一種思考方式,如果他能夠高速移動,你們還會活著么?亦或者說,如果能夠隨時使用這種能力,你可以這樣子愉快的活著么?”
“你能夠說得清楚些么?”
“那將由你自己去發(fā)掘,鄧肯·貝拉盧可,這對你很容易。對于那能力的限制則是世界之謎的鑰匙。不過你的真實想法我清楚的很,你不僅僅滿足于消滅掉他,”那人說,“我能看見未來,你成為了你將要和想要成為的事物,但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如果現(xiàn)在的你知道代價是什么,你絕對不會再繼續(xù)做這件事,不過從轉(zhuǎn)變后的你的視角來看,這點犧牲根本不足掛齒?!?/p>
為什么我的能力會對他無效?難道說他在提防我的讀心術(shù)么?
“脫離過去的自己是要付出犧牲的,而成為完全不同的自己,則需要舍去過去的一切。”
當(dāng)那人在說話時,鄧肯思考著。
我想要他腦中的信息,我要知道他所知的,可是為什么,我讀取不到任何的信息。
鄧肯的紫瞳有些皺縮,他感到有些頭痛,奇怪的是,他本不應(yīng)該是紫色瞳的。
“不過,對于我們來說,過去只是舊的軀殼,而靈魂存在于未來?!?/p>
照理來說和我對話了這么久,他的一切都應(yīng)該為我掌控了,可他是陰影,我能看見的只有一片黑暗。
“怎么樣,你會繼續(xù)么?”
問題打斷了鄧肯的思緒,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已經(jīng)幾乎要貼在玻璃上了,而那人也已站在了他的身前,兩人的呼吸在玻璃上形成兩團(tuán)毛玻璃塊。
鄧肯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盯著那人,終究感到自己的渺小了。
“你走神了?!?/p>
那人說,微微有些生氣。
“是呢,不過你的話我都聽見了。”
“你打算怎么做?”
“為什么你要詢問你所知道答案的問題?”
“當(dāng)公理從別人口中說出時,公理的發(fā)現(xiàn)者也會感到歡愉?!?/p>
那人的嘴角略有一絲弧度,紫瞳中也流露出一絲愉悅。
沉默,地下室如同陽光下的圣壇,光彌漫在二人之間,牽出萬縷的絲線。
“人生就是超越自我的過程,不是么?”
鄧肯說,他撩了下黑色的長發(fā),不自覺地笑了笑。
“是的,你說得對,人生就是拋棄過去的儀式,”米迦勒也笑了笑,“那么,邁入未來吧,鄧肯·貝拉盧可?!?/p>
米迦勒抬起右手,將食指輕輕地按在玻璃上,指著鄧肯。
霎時間,鄧肯感覺一種可怕的情感從他的大腦向著全身傳出,那種情感在他的體內(nèi)飛竄,讓他有些戰(zhàn)栗,動彈不得。但是那人又有顧慮地頓了一下,他嘆了口氣,收回了手指,這讓鄧肯有些不解。
“怎么了?”
“啊啊,看起來,你的朋友也來了呢?!?/p>
米迦勒說,同時樓上傳來看守的掙扎聲,接著是一串急促地腳步從樓梯間傳來。
鄧肯一瞬間轉(zhuǎn)過頭,朝著地下室的入口,而米迦勒則向后退了幾步,躲回光線之中。
“鄧肯,你為什么....?”
邁克爾沖進(jìn)來,一下子被劇烈的光線晃了眼,他咪著眼,極快地適應(yīng)了這白光。
“邁克爾,我的朋友,”鄧肯微笑著說,“怎么了?為何如此的急促?”
“你自己清楚,”邁克爾掏出手槍,指著鄧肯的腦,“這件事為什么要瞞著我們?”
沉默,那人從陰影中看著二人的對峙,他紫色的瞳中充斥著平靜。
“那么,看起來你是在監(jiān)視我呢,”鄧肯憂傷的眨了眨眼,“沒想到我居然如此不值得信任么?”
“不信任你,這是你自身的問題,”邁克爾依舊毫無感情的說道,“你想要干什么,你知道只有阿列西奧才能打敗他,‘阿列西奧才是造物主’,這句話是你親口說的。當(dāng)時是你自己找到他,然后自愿加入我們的?!?/p>
“啊啊,我并沒有背叛阿列西奧呢,”鄧肯說,“我只是不希望他...”
“不希望他什么?”
鄧肯的目光落在悄悄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看守身上,后者的手上拿著警棍,額頭上則流著被邁克爾襲擊的血。
“不希望他被太多的信息所擾亂了,”鄧肯說道,“畢竟人只有在專注的時候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不是么,邁克爾?”
就在這時,警棍向著邁克爾的后腦甩去,光線在黑色的警棍上刻下一絲光澤,這是致命的一擊。而就在這時,邁克爾忽的閉上眼,將視野轉(zhuǎn)換至看守的視角,正巧發(fā)現(xiàn)了這家伙的行為,于是他鋼鐵般的轉(zhuǎn)過身,用右手鉗住了看守的手臂。
扭曲。
“啊!”
看守的慘叫,他的手臂瞬間失了力,接著他被邁克爾的力量甩了出去,撞在鄧肯的身上,兩人一起摔倒。不過鄧肯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他用手將看守的眼皮拉開,然后將那人的眼睛對準(zhǔn)了天花板上的燈。此時,邁克爾的視野還處于看守的角度,正當(dāng)他要轉(zhuǎn)回自己的視野時,突然被明亮的光線晃了眼睛。
“鄧肯...”
邁克爾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明顯急促了一些。
鄧肯向著旁邊滾了一圈,躲開了邁克爾憑借感覺所開的兩槍,他站起來,急匆匆地沖出地下室,轉(zhuǎn)身將地下室的鐵門緊緊鎖住。
嘭嘭嘭!??!
就在他關(guān)上鐵門的一刻,門的那邊就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鄧肯聽見邁克爾模糊的喊聲,他喘了口氣,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許久,敲門聲逐漸的停了,回聲回蕩在冰冷的看守室中。
“該死,總算是逃掉了,”鄧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沾有看守血的警服外套脫掉拿在手中,“雖然我知道邁克爾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會追到這里...”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封死的鐵門,不禁松了口氣。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他用食指蹭了蹭鼻尖,輕輕地點了一下,“現(xiàn)在,未來的門向我開啟了。”
他看了看監(jiān)控室,發(fā)現(xiàn)邁克爾正坐在椅子上,其他房間的看守都倒在地上。
不愧是邁克爾啊,在闖入的時候居然把整個監(jiān)獄都擊潰了,他想,目光落在看守室墻壁上的地圖上,聚焦在小意大利區(qū)。
????
邁克爾坐在地下室的椅子上。
他看著眼前的一片光亮,發(fā)著呆。
攝像頭發(fā)現(xiàn)鄧肯上了一輛警車,正在向著警局駛?cè)ィ⒘形鲓W正哀嘆著,自己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完蛋了。
地下室沒有手機信號,根本無法聯(lián)系他。
邁克爾終于明白所謂的恐懼是什么意思了,他略微有些害怕自己的任務(wù)完成不了,如果鄧肯出去之后找一隊警察把他秘密的槍殺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怎么會這樣?鄧肯為什么要背叛我們?
他什么時候決定的...真的是他殺了喬·伊斯特伍德么?動機是什么,他為什么會和阿列西奧決裂?
難不成...他在和那人的對話中已經(jīng)得到了一些信息么?
“你就這樣子坐著就行了,邁克爾,”米迦勒幽幽地說,“過不了多久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邁克爾猛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那人正透過玻璃看著他,那人的面容他一認(rèn)便知,和那個魔鬼一模一樣。
“你為什么在這里?”
“嗯?我一直都在這里呢。”
“那么我們遇見的米迦勒是誰?”
“那個是米迦勒么?”
“什么意思?”
“雙胞胎也可以,整容手術(shù)也可以...”
“我們是通過指紋查到你的,不要迷惑我,”邁克爾說,冷淡地看著那人,“而且他模仿你有什么用么?”
“嗯...那倒是...你算是挺聰明的一個人了,”米迦勒頭向后仰,活動了下雙肩,“那么,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和阿列西奧一起去小意大利區(qū),這樣一切才能完備,那事最終也才能成?!?/p>
沉默,邁克爾一臉迷惑的看著那人,他并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么胡話,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人的可怕。
“我怎么出去?”
咔嗒。
門鎖的聲音。
“有人么?”
邁克爾閃電般的站起來,他拽起警棍,躲在無燈的陰影區(qū)。
一個看守急匆匆的沖下樓梯,發(fā)現(xiàn)了躺在地上的他的同事。
“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膽怯的向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打算逃跑,但是邁克爾一下子從陰影中跳出,警棍敲在那人的頭上,為他的世界加了一些酒精。
倒地,邁克爾毫無感情的看著那人倒下,然后立即轉(zhuǎn)過身,盯著光明中的米迦勒。
“你為什么要指引我?”邁克爾問,“你不是和鄧肯一邊的么?”
“雖然我是這么想的,但是未來告訴我我不會讓那個守衛(wèi)襲擊你,”米迦勒撇了撇嘴,“他不是因為你或者我而倒地,而是現(xiàn)在——也就是過去的未來,決定了他的命運。”
“你能夠看到我的命運么?”
“可以,不過我沒有看見我將你具體的命運告知于你的未來呢?!?/p>
米迦勒有些頑皮地笑了笑,他退進(jìn)牢房的最里端,讓光明如同幕布般擋住他的身影。
“如此盲從于未來,你的內(nèi)心沒有矛盾么?”
邁克爾有些不解的問,即使作為沒有感情的人,他也能夠理解想要干什么卻必須做另一件事的不甘。
沉默。
“未來只是可能性的集合,有那么多的可能性,為什么你要拘泥于一種呢?”
邁克爾問。
沉默。
沉默。
“只有將要進(jìn)墳?zāi)沟娜?,才會說出如此無知且狂妄的話語,只有不相信絕對未來的人,才會如此愚昧且下流。人類以他的自大與狂妄來揣測上帝,可惜上帝早已預(yù)料這無聊的揣測本身!”米迦勒的聲音變的沉重,他的紫瞳中吐出憤怒的焰舌,“所以說,對無禮的你,我要降下天罰,告知你以世界的命運,即使我早已預(yù)見我要被你所激將...你做好覺悟吧。知曉未來的人只有我一個,是因為其他人根本無法承受未來的折磨,”那聲音從光明的深處傳來,有些哽咽,“從現(xiàn)在開始,你等待吧,等待牠的降臨,牠將帶著使徒而來,頭帶荊棘的冠,兩億只熾熱的翼在其身后,頭頂?shù)沫h(huán)散發(fā)輝光,人們要跪拜在牠的面前,而牠要踏在人們的項上。從那之后,神的軀要填滿世界的池,神的羽翼要遮蔽天空,人的國即為神的國,神重新統(tǒng)治天上及地下的一切!”那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憤怒,“看好吧,罪人!你最信任的將要背叛你,你最喜愛的將要刺傷你,你最痛恨的將要毀滅你,而你自己將踏入無盡的、自我的黑暗中去!”
這時,聲音戛然而止,隨即傳來抽泣的聲,在光明中顯得如此的純凈與虔誠,如同是天使的歌聲。
邁克爾搖了搖頭,他轉(zhuǎn)身,背對著光,面朝黑暗。
“如果我能,我肯定會將你殺死,因為世界是沒有辦法承載【先知】的。”
男子自言自語般的說,他沒有等待回應(yīng),跑出了地下室,他拿出電話,準(zhǔn)備和阿列西奧進(jìn)行進(jìn)一步的溝通。
抽泣聲停。
接通。
“你怎么了,為什么要發(fā)出急救信號?”
阿列西奧急切的問。
“阿列西奧,”邁克爾說,單刀直入,“鄧肯叛變了,我們要避開所有的警力,盡早在意大利區(qū)匯合。”
沉默。
“明白了,見面再說。”
說完,邁克爾離開島嶼,駕駛著他的快艇,向著對岸駛?cè)ァ?/p>
?
良久,米迦勒走出光芒的海,站在玻璃前,他臉上有淚痕,但是卻帶著明亮溫柔的微笑。
“先知并不是我,”他說,“我是你的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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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父,與小信人【Unfaithful】的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