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是代發(fā)?代發(fā)?代發(fā)。

——

周An

完全架空

——

?

接過自己的鄰居——周夫人遞過的，紅白的薄荷糖，Annina將它放入口中，于是舌尖上泛起屬于夏日的清涼。

這位善良的女士也可算作看著她成長，此刻正替著Annina打抱不平：“Anna多好一孩子啊，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你爸又不讓你進家門，這怎么做爸爸的呀，這么好的女兒都不寶貝一下......”她的話音柔緩，又稍帶有粵語的鄉(xiāng)音。黑發(fā)的婦人輕撫著Annina的背，安慰著后者，“沒事的啊，Anna，你這幾天都可以在我這里住，就像小時候一樣。”

說到這里，周夫人愉悅地拍起手：“我們家榕月也要回來了，正好呢——你們小時候可最喜歡在一起玩了。你不知道，以前你每次住進來他都特別高興?！?/span>

“來，阿姨給你收拾一下房間?！敝芊蛉藸科?/span>Annina的手，領(lǐng)著后者和她的行李，走入二樓的一間客房。

布置著房間，Annina在心中無聲地嘆息。自己的父親——Jones博士，是脾性怪異的存在。自她有記憶起，她的母親就因再無法忍受Jones博士的行徑，拋下幼小的Annina獨自離開。

在父親的冷暴力與控制欲下，Annina痛苦地在提線下跳起被操縱的優(yōu)美舞蹈，在虛妄的空頭支票與未完成的期望中趴伏在門上悲鳴，請求那名作“父親”的男人讓她回家。

然后他來了。

“你怎么啦？”

時年七歲的Annina抽噎著向十歲的周榕月解釋著自己的處境?！疤蓯毫?！”他猛一跺腳，而后憑著男孩那幼稚的一腔熱血砸起Jones家的門來，但屋內(nèi)的男人確是狠下心來要將自己的女兒關(guān)在門外，束手無措的周榕月只得將Annina帶回他家。

剛搬來此處的周家是一個溫馨的家庭，雖是來自一個動亂的國家，但這三口之家仍保持著和穩(wěn)的氛圍。在聽過周榕月與Annina的述說后，對女孩頓生憐憫之心的男女主人暫時收留了她，為她準備好舒適的房間與可口的飯菜，直至她獲得準許，能夠回到那并不溫暖的家。

年幼的孩子會本能地趨利避害，在周家生活過一段時間的Annina自是不愿再回到Jones博士的身邊，但對自己父親的恐懼還是驅(qū)動著她服從。

距離那天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但Annina仍能回憶起每一個細節(jié)。在那天之后，她有了一個避風(fēng)港，也有了一名摯友。

這次從大學(xué)回家，最大的愿望也不過是看望周家人，回家只是出于禮貌。她父親拒絕她回家的行徑，倒是給了她最好的理由，再次寄宿于周家。

布置好房間后，周父也從樓下來到房間，通知自己的妻子與Annina下樓吃飯。

“什么事啊，這么開心？”周夫人看著自己丈夫臉上那洋溢的笑容，打趣著問道?！澳阆聵蔷椭懒?，走，走?！敝芟壬男θ萦l(fā)燦山爛，繞到二人身后伸手輕推著她們。

轉(zhuǎn)下樓梯，穿過客廳，來到飯廳。二名有著深色發(fā)絲的女子看見飯廳中坐著的青年時，展開驚喜的神情。

“哎呀，榕月！”周夫人快步走到她兒子的身旁，上下打量著。

“媽，我回來了?！敝荛旁挛⑿χ妥约旱哪赣H寒暄數(shù)句后，轉(zhuǎn)頭看向仍呆立在原地的Annina：“好久不見，Annina.”

“好久不見，周榕月?！?/span>

“來，吃飯！”周先生不由分說地將Annina按在周榕月身旁的椅子上，招呼著眾人吃飯。

周家的良好家規(guī)就是在吃飯的時候不要講話，于是雖有許多話要對自己的兒子講，周先生還是守序地安靜吃飯。

吃完飯之后，周先生甚至還沒來得及喊出自己兒子的姓名，就被周夫人以“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名義強行拉出門。

“哎呀，你干什么，我還想和周榕月聊一聊呢?！?/span>

“你要聊之后再聊?！敝芊蛉瞬粷M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榕月和Anna都好幾年沒見過面了，給年輕人一點時間重建下感情?！?/span>

周榕月看著自己的母親以一種奇怪的笑容拉著父親出門，不禁感到有些頭大。

“周榕月？”Annina喚著他的名字，偏頭疑惑地看著男子，淺灰紫色的發(fā)絲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啊——什么事Annina?”不可避免地，周榕月感到有些緊張。在升高中時，周先生為了更好地發(fā)揮周榕月在數(shù)理上的天賦，將他遠送至另一個州讀更好的高中。至此周榕月就和Annina幾近斷聯(lián)，只偶爾發(fā)些短信，或是在放假時回到家中會見到對方。

但自從Jones博士也將Annina送走后，他們就再沒見過面——直至現(xiàn)在。

Annina眨了眨她那宛若紅寶石的雙眼，同樣有些小心地開口：“你要不先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間？”

“好，正好我給你和爸媽帶了禮物?！?/span>

推開房門，周榕月打量著屋內(nèi)熟悉的陳設(shè)：“一點都沒變啊?！?/span>

“我的房間也是，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樣——阿姨有心了?！?/span>Annina立在門外，說道。

“我覺得只是媽懶得替我們收拾?！卑撮_電燈，走到房間內(nèi)自己的書桌旁，周榕月看著那堆散亂的科學(xué)雜志與寫滿計算過程的草稿紙，有些復(fù)雜地開口。不過那只空的廢紙簍還是證明了周夫人的清白——至少她來倒過垃圾。

“你爸還是不讓你回家？”

“是啊，早就習(xí)慣了。”Annina仍是站在門外，嘆息道。

周榕月拉開行李箱，而后才意識到Annina一直沒有進房間：“你不進來嗎？”

有著淺灰紫色長發(fā)的女子卻是抬手叩響門扉：“我可以進來嗎？”

Annina啊。周榕月被她的舉動惹得輕笑出聲，“當然可以?！?/span>

于是他的幼馴染這才踱入房中，和周榕月一同蹲在行李箱旁：“我還沒忘呢，你警告過我好幾次要我先敲門再進你的房間?！彪m是用著玩笑的語氣，但話語中有著明顯的埋怨。

也不怪Annina會埋怨，記得第一次對她提出這個要求是十二歲的時候，自己直接暴力地把她推了出去。

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那時候他在寫......

咳，太幼稚了，先別想了，周榕月把這些往日的思緒拋開，轉(zhuǎn)而將注意力放在身旁的女子上。猶記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她時，她是梳著利落的短發(fā)；現(xiàn)如今留起長發(fā)，為她增添一份優(yōu)雅與知性。但就方才的互動而言，Annina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卻也有著變化。

“你為什么把頭發(fā)留長了？”周榕月在行李箱夾層中摸索著什么。

“我朋友說，我留長發(fā)會更惹人喜歡?！?/span>Annina將一疊書本故置在書桌上，又稍整理起桌上散亂的事物。

“Annina.”周榕月忽然起身，面向著Annina卻將雙手背于身后。

“嗯？”女子轉(zhuǎn)身，一雙紅瞳好奇地打量著對方。

像是拙劣的戲法，周榕月將背在身后的雙手拿出展示給對方，手中捏著一對粉瓣白心綴黃穗的頭花：“禮物?！?/span>

瞬然展開欣喜的笑容，躍至周榕月身前，就伸手夠起那對頭飾來。卻是因身高劣勢而無法觸及。Annina正欲發(fā)作時，聽見周榕月的話語：“我給你戴上吧?！庇谑撬矔r遺忘被捉弄的憤然，安樂地讓對方為自己綴上這美麗的發(fā)飾。

“還有一樣?！?/span>

在Annina期待的眼神中，周榕月自右臀袖管中抽出一條發(fā)帶。雖僅是深紅的兩端漸作朱紅中部的簡單事物，但也足以讓身前的人兒快樂。

用發(fā)帶將灰紫發(fā)絲束起，Annina這才憶起向自己的竹馬道謝見到對方的模樣，周榕月不禁失神片刻，而后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太好了，她還喜歡這些。

Annina一直很喜歡這樣的事物，不論是帶著孩童稚氣在身前蹦跳前行的她，還是若半開芙蓉在身側(cè)款款走動的她，都會在售賣頭飾的商店前駐足許久，但她只是看著，從不表現(xiàn)出“想要”的意愿。原因無它，不過是她的父親一直禁止著她這樣的行為，也是一直強制著她剪短頭發(fā)。

他們繼續(xù)著房間的收拾，間或插入些許對話。

“這件……咳，花棉襖是……”

“給媽的。”

“你還記得當年阿姨讓你穿花棉襖去拜年的事?。俊?/span>Annina笑得十分開心，“那張照片我還留著呢！”

“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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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span>

所有的事物都回歸到正確的位置上，清掃潔凈的房間現(xiàn)可供周榕月歇息。

“好啦，現(xiàn)在該告訴我，你那手把戲是誰教的？”

Annina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得周榕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象征性地“啊”一聲作為回答。紅瞳的好自然是不滿于這樣的回復(fù)，卻又樂于見到對方這樣的反應(yīng)：“就你怎么可能獨自想出這樣的方法?。恳欢ㄊ怯腥私滩拍茏尡康爸荛旁逻@樣干的?！?/span>

“呃，是?！碑惿弁哪凶又坏靡崎_視線，尷尬地承認。她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啊，相較于以前溫和的她來說真的很不一樣?；蛟S是叛逆期的反彈一直保留到現(xiàn)在，成為她性格的一部分。

Annina見他承認，有些得意地笑起來。笨蛋果然還是笨蛋?。骸拔覜]告訴過你我要回來吧，你是什么時候給我準備的禮物？”

這兩份禮物積在他手上已久，卻是一直沒找到當面送給她的機會。周榕月只得將它們小心地隨身攜帶，也算作一種意義上的睹物思人。但他卻并未如此敘說，而是尋了個理由搪塞而過。

一雙紅瞳審視著他，極難相信任何人的Annina考量著理由的真實性，最后還是選擇相信這名與她一同長大的友人。在Annina的視線移走后，周榕月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等“外出散步”的周氏夫婦回到家中，周榕月與Annina都給二位長輩送上禮物。Annina送的禮物十分正常；周榕月給他父親的禮物也十分正常——認為自己能收到稱心如意禮物的周夫人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那件實在是過于花哨的花棉襖后僵在臉上。許久才幽幽吐出一句：“你這孩子是誠心整我呢?！?/span>

Annina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夏天送棉襖，還是這樣花哨的，周榕月嘲諷的本事真是大有長進啊，比以前那個笨蛋強上太多了——但還是不如自己。

綠茶在瓷杯中氤氳著水汽，按著慣常的習(xí)性酌上金綠的茶水，許久未見的四人若喝水一般飲著茶，敘說舊事并詢問近況。

“放假放幾天呀？”

“兩個月”“一個星期?！?/span>

“噫欸？”Annina有些驚訝，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哦，你工作了?！?/span>

“Anna還在上大學(xué)呢?！敝芊蛉撕纫豢诓杷?，“Anna讀的是什么專業(yè)呢？”

“在學(xué)化學(xué)。”Annina眨了眨眼，“我看過周榕月的畢業(yè)論文了，雖然我們學(xué)的不是一個專業(yè)……但我還是認為我可以做的比你更好?！彪m是回復(fù)周夫人的問題，Annina的視線卻一直鎖在周榕月身上。

“哦？化學(xué)怎么能和粒子物理相比？我倒是想看看你可以研究出什么東西來?！敝荛旁峦瑯硬桓适救醯?，而后被周夫人強行中斷話題：“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怎么總是這樣，一直都這樣吵來吵去。”

“這不是吵架，這是學(xué)術(shù)辯論！”二人異口同聲道。

周夫人打趣道：“榕月你是不知道，Anna她其實一直在追隨你的腳步，你學(xué)好什么她就要學(xué)好什么——這樣才能在，哦，學(xué)術(shù)辨論里把你辯倒?！?/span>

“榕月你也是不懂讓著人家。”周夫人玩笑地責備道。

“這種事情上怎么可能讓著啊?！敝荛旁滦÷暤溃慌缘?/span>Annina則是輕咳兩聲，將話題轉(zhuǎn)去另一個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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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為了懷舊，接下來的數(shù)日二人結(jié)伴著去他們曾常去的地方，對照著記憶與現(xiàn)實敘說著舊日往事。

“完全被拆掉了啊……”

記憶中郁蔥的小花園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商場和配套的門前停車場。熟悉的事物已經(jīng)消失，對于將它取代的商場，二人則是毫無興趣。在不愿空手而歸的心態(tài)下在流動的冰激淋餐車處買了兩個甜筒，于是就沿著原路緩步而行。

“其實我前兩年回來的時候它就被拆掉了?！敝荛旁禄仡^看了一眼停車場，身旁并行著的青梅仍舊戴著他送的發(fā)飾，此時用著她有些被凍僵的舌頭回應(yīng)道：“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span>

“嘁?！?/span>Annina不滿地發(fā)聲。隨后就將這點不愉快置于腦后，轉(zhuǎn)而追憶起舊日的事跡來：“以前上學(xué)之前我們都是在這里等校車的，因為我父親不會給我準備早餐所以我都是吃你的早餐?！?/span>

周榕月側(cè)著頭咬一口脆皮：“所以我讓我媽多做了你的那份，我媽還說你吃挺多的?！?/span>

“你會不會聊天啊周榕月。”

看著尷尬轉(zhuǎn)移視線的黑發(fā)竹馬，Annina只覺有些莫名的恨鐵不成鋼：“習(xí)慣了啦，你從小就這樣，根本半點情商都沒有的笨蛋?！?/span>

“你以前還想學(xué)爬樹來著？”

“那是因為有一個笨蛋玩捉迷藏的時候只會爬到樹上去啊，輸不起的膽小鬼！”徹底被激怒的Annina在周榕月的背上拍了一掌?！罢f起這個，你現(xiàn)在還會爬樹嗎，粒子物理學(xué)博士？”

周榕月輕笑一聲：“我還沒到能被稱作博士的程度——但爬樹還是會的?！?/span>

Annina將甜筒的最后一角擲入口中，已然麻木的味蕾艱難地辨識著化學(xué)信號。她記得自己向周榕月請教過多次爬樹的技巧，卻是一直都沒有學(xué)會——最接近的一次還是在她十二歲的時候，意圖反抗父親高壓統(tǒng)治的她變得離經(jīng)叛道，變成了一個壞孩子——然后她就因樹枝斷裂，在這樣的夏日里住進了醫(yī)院。

聽著對方的講述，周榕月不時搭著腔，心緒不禁回到他們少年時代的夏日。自她九歲開始，充盈的知識再加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最后添入原生家庭的悲劇，Annina正式步入了她的叛逆期。他記得清楚，Annina在又一次被趕出家門后的崩潰與爆發(fā)，還是孩童的她開始追求成人的自由，追逐著所有人限制著她不讓她接觸的一切。

一向自恃作理智的周榕月卻并沒有遵守父母的囑托去將Annina勸回“好孩子”的道路，而是與她一同“胡鬧”，幫她掩飾不能讓長輩所見之事：陪她翹課打游戲；用腦力和暴力幫她統(tǒng)治同班同學(xué)；幫她保管發(fā)飾和稱贊奇裝異服的她；以及最重要的，教她爬樹。

在被父母訓(xùn)斥過后的他，坐在自己的書桌旁，用筆尖畫著圓圈。

時年尚幼的Annina根本不理解“愛”的含義，稍為年長的周榕月也僅是從垃圾小說中稍作舊納出模糊的概念，于是就有了十二歲的他寫下措辭混亂的幼稚情書，以及對Annina的一條小小規(guī)矩。

來自遙遠東方的血統(tǒng)給予他對感情含蓄被動的特點，常被邏輯填充的大腦又難以理解這樣的情感。于是到長久分別前也只是壓抑著心中難言的悸動，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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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大學(xué)同實驗小組的朋友談?wù)撈鹚麄兊呐笥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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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著我找著真愛了?！?/span>

“真的？你怎么知道你愛她？”周榕月隨口問著。

“很簡單啊，我看到她就很高興了，能和她待在一起就很高興。”

“就這？”

“沒什么復(fù)雜的，這東西還是純粹的嘛。”那名朋友這樣解釋著，而后反問道：“周哥有這樣的人嗎？”

“你在講什么，周哥這情商，他有異性朋友就算不錯了。”

見到就會很開心的人嗎？周榕月幾乎是立刻就想起Annina.“有?！?/span>

是的，我想我愛她。

可她把我當作什么呢？會只是普通的朋友嗎？

朋友們一聽他坦白自己的幼馴染，頓時興奮起來，開始傳授經(jīng)驗以協(xié)助周榕月“拿下”Annina——其中就包括那兩個小小的戲法。

現(xiàn)在，他們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午后的陽光令人煩躁，但因為和自己喜愛的人一同前行，于是也并非不可忍受。

只要她在身邊就會很開心啊，幼時聽見Annina要留宿時是，現(xiàn)在走在Annina身邊時亦然。

對感情被動的周榕月悄然牽住Annina的手指——他的主動僅限于此。Annina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這一動作。她沒有掙開，也什么都沒說，而是反手回握住他的手，使有些潮濕的掌心相貼。

“我昨天問過阿姨了，郊外的河堤還是老樣子?！?/span>

“你還想去爬那棵樹？”

“對。”

“那明天一起去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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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后，周夫人帶Annina出去散步。

黃昏后的天空現(xiàn)出一種并不沉重的暗色藍紫，仍帶著白日熱量的晚風(fēng)卻能帶走身上的燥熱。

“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了，”周夫人輕快地拍著雙手，笑得像一個孩子，“我可以問一些不能讓榕月知道的問題了?！?/span>

“有什么問題還是不能讓他知道的？”Annina玩笑道，但同時也真實地疑惑著。

“比如說啊……”周夫人的微笑令Annina有些不寒而栗，“小Anna覺得我們家榕月怎么樣？”

Annina的腳步明顯地踉蹌一下：“阿姨你什么意思？”

“我講英語的口音也不像印度人那么重吧？”周夫人打趣道“不用緊張，我就只是問問Anna從小到大對榕月的看法而已——你們都一起相處那么久了，總能講出點什么的”

雖不是十分明白周夫人的意思，Annina仍是開始自心底組織起她的答案：“又笨又小氣的膽小鬼?！?/span>

這回輪到周夫人被嚇了一跳：“為什么這么說？”

周榕月怎么可能不是個笨蛋?。客耆珜W(xué)不會怎么和女孩子講話，上次回小學(xué)參觀的時候怎么還好意思把我當校霸的事講出來還借機挖苦我，明明你也在場，明明大部分事都是你做的……

明明是個笨蛋卻又那么聽話，我讓他去做的事全都去做好，這家伙為了讓我開心還去買禮物學(xué)把戲。

但是小氣也是真的！騙學(xué)妹的自助餐劵來請我吃飯是幾個意思？

聽著的數(shù)落，周夫人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濃郁“Anna是喜歡我們家榕月嗎？”

忽然被打斷，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許久才道：“很明顯，對嗎?！?/span>

在得到周夫人的肯定回答后，低聲說著：“所以周榕月是笨蛋啊，他都沒看出來?！?/span>

“其實Anna也是笨蛋呢?！?/span>

“哎？”

這作為過來人與旁觀者的中年女子只是作一個噤聲的動作。在她眼中，周榕月的表現(xiàn)明顯程度比起來只深不淺。但他們就只是奇怪地別扭在一起，誰都沒有察覺，誰都沒有勇氣去主動挑明——看著真讓人心急。

作為看著他們長大的人，周夫人認為自己要做點什么——可是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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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為昨天走了太多的路，Annina今天有些起晚了。她本想繼續(xù)睡一會的，可今天約好和周榕月一同去河堤——她還想去爬那棵樹。

或著說，還想再和周榕月單獨待在一起。

下樓，卻是并沒有在客廳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有周氏夫婦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周榕月呢？”

“說是有急事先回去了哦，他要你自己去河堤那邊?！敝芊蛉酥皇侵v著，視線并沒有離開屏幕。而后，果不出她所料，急促的腳步聲穿過客廳，而后就是大門的開關(guān)聲。

“這能成嗎？”周先生用中文詢問身旁的妻子。

“對這倆倒霉孩子最好是用激將法，”周夫人自信道，“絕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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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奔赴應(yīng)約，Annina說不上她心中充斥的是什么樣的情緒。是埋怨嗎？可理智告訴她不應(yīng)埋怨。是失望嗎？但她又應(yīng)以什么樣的立場來失望？

回過神來時，她已經(jīng)站在那棵大樹下：那棵曾被周榕月用作教具的，她曾從其上跌落摔得骨折的那棵大樹。Annina只記得周榕月在她住院時幾乎沒有出現(xiàn)，只在她出院時來接她。卻是聽說他是因愧疚而不敢面對她，只在她沒有察覺時才見過她幾面。

真是膽??！

一個紙團砸中Annina的后背，轉(zhuǎn)頭有些惱怒地看向紙團來的方向，卻是見到那一直掛念又意料之外的身影——

周榕月正坐在一處樹枝上，低頭看著Annina.

一瞬間，所有的感情全部積向爆發(fā)的邊緣?！霸谏厦娴任?！”指著對方喊道，Annina持著有些模糊的視野向樹上爬去。

只是在深夜被自己的母親點破感情，又被慫恿“拋下”Annina獨自先前往河堤。周榕月原應(yīng)感到愧疚，但心中的五味雜陳卻來自于先前的想法：他認為Annina定會在家中賭氣。周夫人卻說：

“如果她喜歡你的話，她一定會來的。”

周榕月僅是在樹上等待半個小時，卻好似他們又分開數(shù)年。腦海中被雜亂的想法充斥著，在焦慮中胡亂思索：她會來嗎？她到底對我是什么感覺？

……她也喜歡我嗎？

這樣想著，他終于看見那抹意外又情理之中的身影。

現(xiàn)在這人兒正憤怒而笨拙地爬上他所在的枝杈，向他一點點靠近，卻是身形一歪，就要失去平衡從樹上墜落——

和幼時的場景如此相似。

不同的是，周榕月終于及時伸出手去，將Annina拉入懷中，穩(wěn)住重心。

長久哽在喉中的言語卻是以另一種形式自Annina口中流出：“膽小鬼，你敢說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敝币曋鴳阎械?/span>Annina，方才發(fā)生的一切終于給予他足夠的動力，讓周榕月言明他的心意。

Annina緊抱著對方，不讓他看見自臉上劃過的液體：“我也喜歡你?。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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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承認了。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