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待憶
她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正在幫她削蘋果的男人。
“那個…你真的是我同學嗎?我怎么好像沒什么印象?”她輕輕的問。
“是啊,我們當年是一個初中一個高中的老同學”男人回答“叫我林憶吧”
“林憶?嗯…好像有點印象…”她微微皺眉。
林憶輕輕把削好的蘋果塞到她手里,笑著說:“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畢竟我們也有些年沒見了,你這個人記性也不好。反正他們會讓我進這個病房也就說明我不是什么壞人對吧?”
“好像也有點道理……”她雙手捧著那個蘋果,像只小貓一樣咬了一口“那你能幫我問問我什么時候能出院嗎?我只是偶然有點頭疼,真沒有什么大問題,在這里整天躺在快悶死我了?!?/p>
她委屈的低下頭看著手里的蘋果,像個做錯事被懲罰的孩子。
“檢查檢查嘛,過幾天可能就好了。”林憶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再忍忍吧。”
林憶的手碰到她頭的一瞬間,她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以前也有人喜歡這么摸她的頭,可她想不起來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吧,這樣你就不會這么無聊了。”林憶看她思索的樣子,突然開口。
“嗯,好~”她乖巧的點點頭
他們自己也不記得,他們認識是什么時候了,反正從有記憶起,兩人就是很好的朋友,或者換個老套一些的詞,叫青梅竹馬。
小學,初中,高中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哪怕是大學分隔兩地后,二人的關(guān)系也并沒有因此而生疏。在為數(shù)不多的假期里,女孩經(jīng)常會坐高鐵來找男孩,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出去到處玩,而有時候只是一起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就那么坐上好幾個小時,一句話也不說。
時間一天天過去,二人的關(guān)系如細水長流,悠揚美好,久無波瀾。
一年春去,又是殘秋,男孩永遠記得那年秋天,那是他們畢業(yè)的一天。他拿到了心儀的工作,成為了一家大醫(yī)院的腦殼醫(yī)生。
“恭喜你啊,說起來今天還是你生日唉!”女孩笑道“好事成雙好事成雙!”
女孩大學學的表演,因為出眾的外貌和優(yōu)秀的專業(yè)能力,早早的就已經(jīng)被經(jīng)濟公司簽下,只等著畢業(yè)出道。說不定將來會成為明星吧?男孩這樣想著,不由得笑了出來。
“喂!想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女孩氣鼓鼓的“我說了這么多你也不給點反應,想許個什么愿望啊?”
“???沒有沒有?!蹦泻⒌乃季w這才從遠方飄回“我只是在想,你說你以后要是成了明星,我見你是不是還得預約啊?”
女孩笑了,兩顆虎牙若隱若現(xiàn),饒有趣味的圍著他身邊轉(zhuǎn):“嘿嘿,那要不要本姑娘現(xiàn)在先給你簽個名?以后如果我出名了,那找我簽名的人那可是好多好多~你現(xiàn)在不趁近水樓臺先拿到再說?”
“好啊,下次有機會一定找你簽一個?!蹦泻⑹掌鹆诵θ?,裝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愿望嘛,已經(jīng)在心里許過了?!?/p>
“什么什么,告訴我告訴我嘛~”
“告訴你就不靈了。”男孩朝她做了個鬼臉“就不說!”
“那…那就再許一個能告訴我的!”女孩不甘心。
“好??!”男孩笑得詭譎“我想…我喜歡你!”
本來只是開玩笑一般的話,男孩也只是想打趣打趣她,他知道她不會回答的。
“啊~可我們都認識這么多年了,我只想把你當朋友唉?!迸⑵降恼f。
男孩突然愣住了,沒想到她會回答的這么直接,如刀一般刺入他的心。
是嗎?只是朋友啊……也行吧,畢竟你進了演藝圈,短時間肯定不能談戀愛的吧,更何況是和我這樣的普通人。他有些自嘲般的對自己笑了笑。
“不過嘛,也不是沒有辦法?!彼掍h一轉(zhuǎn),狡黠的笑了“走走走,和我去個地方?!?/p>
女孩一把牽起男孩的手,拉著他奔跑起來,及腰的長發(fā)隨風飄揚。
“好啦!就是這里了。”女孩松開男孩說手。
女孩拉著男孩到了一處公園,在公園中心的巨石前停了下來。
“雖然我們已經(jīng)認識這么久了,但我想…我們可以做到再認識一次?!?/p>
女孩讓男孩低著頭繞著這塊石頭走,然后自己也繞著石頭漫步行走。
一圈又一圈,一步又一步;一年又一年,一處又一處的回憶在男孩腦海里閃過。都是和她的回憶。
不知走了多久,漫長的仿佛一生。最后他看到眼前的人影,慢慢的抬起了頭。
看看的是笑靨如花的女孩。
初見,何來一見如故?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绷謶涊p聲吟誦著李商隱的《錦瑟》,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哇,有點感人呢?!彼挥傻酶袊@道“這就如他們的初見吧?”
“嗯,他們把這當做初見,這樣他們就能愛上對方?!绷謶涊p輕點頭“那你覺得,他們的初見,美嗎?”
“很美啊,如果我是那個女孩,我一定很喜歡他吧?!彼昧Φ狞c了點頭。
“是啊,我也覺得,他們的初見是那么美。好了,時間不早了,后面的故事我下次講給你聽吧?!?/p>
“嗯!好。”她的聲音脆生生的“那你還要來看我哦?!?/p>
“嗯,會的?!?/p>
林憶悄悄的退出了病房。

午后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并不很大,淅淅瀝瀝的,天空中泛著灰暗的顏色。
林憶輕輕拉開門,看見她正坐在病床上,及腰的長發(fā)被精心扎成一個漂亮的馬尾。她沒注意到門打開了,正在專心的看著窗外的雨絲。
不得不說是有點心大啊,一起已經(jīng)是一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女孩吧。
“在看雨?”林憶在病床邊坐下,轉(zhuǎn)頭看到柜子上放著的東西“有人來看你過了?”
“??!是你啊?!笨吹搅謶?,她露出驚喜的神色“今天早上我媽媽來了,我的頭發(fā)也是她幫我扎的?!彼D(zhuǎn)過頭向林憶展示她的馬尾“好看嗎?”
“好看?!绷謶浶α恕爱斎缓每戳?。阿姨人呢?”
“嗯?媽媽她吃午飯去了,應該快回來了吧?快點快點,上次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彼謶浀囊恢皇郑p輕的搖晃著。
“知道了。”林憶有點無奈的,抽出了被她拉著的手,拿起柜上的一只梨幫她削了起來“她和他的后來向故事啊……”
“我們分手吧。”女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無悲傷的神色,反而帶著些許的微笑。
“這樣嗎?好吧?!蹦泻⑿Φ糜行┰S苦澀“對不起,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p>
女孩搖了搖頭:“沒必要說這些了,再見?!?/p>
“再見?!?/p>
男孩一個人走在擁擠的街上,灰暗的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路上的行人們撐著傘,帶著自己的秘密匆忙的走在街頭,玻璃上說霧氣隱藏著誰不堪回首的過去。男孩這樣想著,走過一個又一個彎曲的小巷,卻始終走不回過去的故事,最后只剩下略顯蒼白而斑駁的語言。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不知是哪條脆弱的生命處在死亡的邊緣,這樣的事男孩見的太多了,多少也有些麻木了。
真諷刺啊,男孩苦澀的笑了,以為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為了她,但直到最后才了解這早已不對的感覺,了解她所受的一切。只能在最后,讀著對白,讀著他對她的傷害。
她確實是一個很有天賦的演員,在出道的第一部戲后迅速出名,雖不至于說大紅大紫,但走在街上也會被很多人認出來。經(jīng)紀人也認為女孩有很大的潛力,缺少的只是一個機會。至于男孩和她的戀情,經(jīng)紀人沒有過多干涉,只是要求絕對不能被其他任何人知道。
男孩也能理解,戀情如果公開,一定會影響到女孩的未來,所以男孩很少主動找女孩。
哪怕是女孩主動找他,在女孩接到經(jīng)紀人電話時,男孩也會毫不猶豫的把她推去工作,兩人一起看電影時的座椅,也隔開了遙遠的距離。
這段感情就如一部沒有對手戲的電影,一局和自己對弈的棋,以至于還沒來得及寫下有關(guān)對方的記憶的二人,就這樣選擇了笑著分開。
男孩不懂,女孩想要的并不是出名,女孩要的只是和他平淡的未來,要的只是他的陪伴。
就像以前那樣。
可男孩不懂,女孩多少次想要和男孩說,男孩也都沒給她機會,一直到最后,男孩才了解。
可惜太晚了,在一頁頁不忍翻閱的情節(jié)中女孩一個人承受了太多,悲傷時一個人哭,開心時一個人笑,到最后她也累了。
男孩想著,不知不覺間,男孩已經(jīng)走到了工作的醫(yī)院門口。
“林醫(yī)生,這里有一個病人,你看一下?!弊o士匆匆把一個病歷拿給男孩。
“哦,好?!蹦泻Q定先投入工作。
但看到病人名字的一瞬間,男孩苦苦堅持的平靜被瞬間打破了,男孩用手扶著墻,只有這樣他才能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至于倒下。
病人正是女孩,在男孩到醫(yī)院路上的那輛飛馳而過的救護車中躺著的正是女孩。在男孩離開后不就,來女兒家看女兒說媽媽發(fā)現(xiàn)了倒在地上的女孩。
男孩強忍著做完了檢查,女孩得了片段性失憶。而當她醒來后男孩才知道,她失去的正是關(guān)于他的記憶。
這是男孩第一次這么恨自己,這么想推翻自己多年的學習,想否認自己所學的一切。因為男孩知道,這類片段性失憶,往往都是病人選擇的主動遺忘。
這是大腦對身體的保護。
人腦像一塊會不斷自我消磁的硬盤,在面對一段不忍回憶的過去時,大腦會主動忘記。
男孩這才知道女孩傷的多深,她不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風輕云淡。人可以裝作無所謂,但心里卻逃不過悲傷,悲傷才是最大的魔鬼。女孩深愛過,曾經(jīng)深愛過。
男孩泣不成聲。
故事講完了,病房中的二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房間里寂靜無聲。
沉默良久,她突然流下淚來。
“怎么了?”林憶抽出一張紙遞給她。
“沒什么,就是有點為他們傷心吧?!彼秊榱瞬蛔屃謶洆模瑥娙讨α艘幌隆八麄兌紣壑鴮Ψ桨?。他們的相遇明明那么美?!?/p>
林憶也笑了一下,笑得很奇怪,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啊,他們深愛過。”
“最后那么恨,只因相遇時那么美?!绷謶浀穆曇衾锫牪怀龈星椤拔易吡耍浀冒牙娉粤??!?/p>
林憶把梨遞給她,隨后離開了病房。
不一會,她的媽媽進來了,看到她手里的梨:“小錦?有人來過了?”
“嗯,是我的同學,叫林憶。”
“林憶?”母親有點奇怪“林憶…林…”
忽然母親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小林這孩子…還知道不用本名…”
“怎么了?”她沒聽清后面的話。
“沒什么,林憶是你高中同學,我剛才一下突然沒想起來?!蹦赣H收起笑容“你覺得…他怎么樣?”
“嗯…很好,很溫柔。”她認真的回答“而且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我們以前是最好最熟悉的朋友一樣,但我真的想不起來他了?!?/p>
“是啊,很熟悉。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不談他了,把梨吃了吧?!?/p>
門外偷聽的林憶笑了笑,悄悄的離開了。
他穿著醫(yī)生的白大褂,衣服上掛著腦殼醫(yī)生的牌子。
她的病房外掛著牌子,上面寫著幾行字
“病人姓名:蕭錦瑟? ? ? ?主治醫(yī)師:林待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