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詩】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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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是唯一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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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在我終于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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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不應(yīng)該只由他來唱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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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我們總喜歡將自己的生活放大，似乎天塌下來的事兒，都只發(fā)生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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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青澀初戀的一顰一笑，似乎都能讓我們的人生平添亦或是失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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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實里，我們不過是編織龐大圖錦的一絲一線，是再普通不過的人流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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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就是這么一個青春時期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大于心，卻不表露于聲色的再普通不過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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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那時這位少女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

——自己的獨特其實在茫茫眾生之中并沒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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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于工作的父母，稍顯優(yōu)異的成績，體貼又溫柔的閨蜜，不高不矮的個子，明明纖瘦清秀得很，卻對于減肥與美容異常執(zhí)著的少女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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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從小說話有些許結(jié)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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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孩似乎與同齡少女并沒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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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都做著一個色彩斑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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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夢宛如舞臺劇一般，有燈光，有舞臺，有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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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梨花詩的夢里，這場舞臺劇僅有一個主角，卻不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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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相逢是初中放學時的偶遇，在小區(qū)里瞧見那一抹丑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校服顏色的時候，梨花詩的第一反應(yīng)是——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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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言情小說，不是青春電影，見到同校的異性同學上去打招呼就開啟一段浪漫的校園戀愛只存在于日本動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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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梨花詩瞥見少年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的那一剎那之前，情節(jié)絕對與羅曼蒂克沒有任何關(guān)系，當然，在轉(zhuǎn)頭之后也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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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徹頭徹尾，她都是這場戀愛中唯一的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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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有些膚淺又有幾分靈異，有些人似乎你第一眼見到他就會為之淪陷，從科學角度來說，這叫作見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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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據(jù)正處于青春期荷爾蒙分泌豐富的文藝少女梨花詩自己的說法，這叫命中注定，這叫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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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一提現(xiàn)在正為大學選課而頭疼的梨花詩本人無比想要穿越回去掐死曾經(jīng)那個腦海里不曉得在想些什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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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并沒有在自己小區(qū)見過這個人，可以肯定如果你同自己小區(qū)里的那幫熊孩子兒童時期成為過玩伴，哪怕對方長大之后再帥，你也不會產(chǎn)生這種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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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愿將其稱之為同性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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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里的同齡人并不多，在父母鄰里相處的聊天之中也不難得出對方是最近才搬家過來的結(jié)論——畢竟如果小區(qū)里有那般顏值的同齡人卻不曾見聞，著實有點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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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承認吧，人類就是一種顏控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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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處于中二時期的梨花詩有著少女的矜持（或許稱之為初中生的膽怯更合適）以及莫名其妙的清高（或許稱之為自我意識過強更貼切），她用一種看似謹慎實則張揚的方法追尋著自己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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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驟一，在做早操的時候觀察對方所在的班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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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驟二，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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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沒有步驟三，因為不在一個班級的學生，即便是心有所想，能做到的也就是在早操大課間以及全年級都厭煩的頒獎典禮，亦或是講座上睜大眼睛瞧瞧人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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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自家閨蜜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上官子怡在見到梨花詩第N次企圖路過三班只為多見某個人一眼時，想要默默吐槽的心思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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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女就差沒有把“喜歡”二字寫在臉上了，但行動之幼稚程度比起花如意來說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另一位雖然審美堪憂但是在見面第二天就A上去的傳奇閨蜜還時不時被梨花詩自己拿來調(diào)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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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就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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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旁觀者，以及好閨蜜，以及班長等一系列能夠讓她了解到不少外班信息的條件下，上官子怡對于梨花詩的擔憂更甚了，畢竟那一位的顏值所迷倒的，可不止梨花詩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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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說，沒有被那一位迷倒的，包含上官子怡以及審美獨特的花如意在內(nèi)也寥寥無幾，如果不是那個年代帶著青春的濾鏡，恐怕將那一位的人緣解釋為男女通吃也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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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一個長得帥氣的大男孩即使數(shù)次欠錢不還還嘻皮笑臉都是能夠被世界原諒的。對，就是這么殘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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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梨花詩整個初中年代被男孩借走包含一支作為獎品的昂貴鋼筆在內(nèi)，放成年世界說是傾家蕩產(chǎn)的巨額錢財也毫不言過后，雖然愿打愿挨仍舊淪陷其中，卻連對方的名字都只是從他者口中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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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你喜歡對方多少，對方就要喜歡你多少，甚至是對方就要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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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成年世界，這個道理也很少為眾人周知，當然除卻那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成年人更愿意稱他們?yōu)椤蚬?，如果你成功了就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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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加上了青春的濾鏡和少年的心理，這種“無私奉獻”就成了一個發(fā)光發(fā)亮的故事，一個可以被搬上熒幕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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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能夠與自己初中喜歡的人同上一個高中。

而梨花詩很有幸，她擁有了這個機會，也幾乎完全忘記了那個本該出現(xiàn)在自己舞臺劇中央的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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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的少女都是卑微又幻想著的，初中僅僅能遙望的身影在高中的同班加持之下近在咫尺。

他是那么的近，宛如一個一戳就會破的泡泡，一個生怕醒來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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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的念想變得更加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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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投射到這個自己舞臺劇唯一的主角身上——她覺得他是唯一值得享受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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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濾鏡被愛戀情緒渲染得更為猛烈，她幾乎不允許任何人對他產(chǎn)生任何的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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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的美化會帶來過度的期許，過度的抬高則會轉(zhuǎn)變?yōu)檫^分的期待。

說到底，這份基于本心的濾鏡，又何嘗不是對于當事人的一種誤解，一種占有，一種道德綁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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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著在碩大的高中班級中唯一的初中同學情誼，幾次借錢與借物的相處經(jīng)歷在對對方盲目的暗戀之中加上了莫須有的期待與嚴格，或許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的愛戀心思里，不含占有與自私的情緒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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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逐漸開始迷失自我，在自己人生的舞臺劇中成了一個盲目的追星族，奪目的閃光燈和數(shù)不清的鏡頭都對準了舞臺中央那個不是她自己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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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yīng)該沒有瑕疵，你應(yīng)該如我所想，你應(yīng)該——

不能是你本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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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盲目的愛戀在求不得的環(huán)境下迅速膨脹放大，讓梨花詩本身的性格變得扭曲，讓那最單純想和對方在一起的心思變得復(fù)雜甚至污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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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只屬于我，你能按照我期望你的那種完美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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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崇拜偶像一樣對自己心儀對象的期許，讓梨花詩的人際關(guān)系一降再降，似乎也讓這段本該被小心翼翼的情感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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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如果過度否認對于一個人的感情，與承認對于他的別有心思并無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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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觀者甚至對方的視角看來，她情緒如此激烈性格如此激進的理由再明顯不過，就算是刻意裝聾作啞的對方，也知曉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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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那段時間，還不曉得自己那些少女情愫的，只有梨花詩這個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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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催促債款增加的莫須有的相處時機，以矯正對方的不良心理為由阻礙對方同異性同學相處的行為，讓她看似清高特立獨行的行為放大成了刁蠻放縱不好相處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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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屬于自己的人生舞臺劇中，一直圍繞著一個在舞臺中央的角色打轉(zhuǎn)，忘卻了真我所擁有的舞臺氣質(zhì)，也忘記了展現(xiàn)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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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偏愛的一方總是恃寵而驕而有恃無恐的，畢竟真相不需要過分推理便接近于浮出水面，成長迅速的大男孩帶著青春期特有的荷爾蒙氣息在少女內(nèi)心埋下的種子過分深根發(fā)芽茁壯成長，甚至有摧毀原本花圃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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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自己暗戀對象所做出的犧牲，最終感動的只有你自己，

因為不通過表露自己而去勉強為對方做出的犧牲，同變相的道德綁架無疑，

也根本吸引不到真正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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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扭的瓜不甜，不如說根本無法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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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在不知第幾次目睹自己舞臺劇中喧賓奪主的男主角假借喝奶茶之由邀請別班的清秀女生出去行借錢之實時（因為自己班已經(jīng)找不到那么容易忽悠還不怕梨花詩的女孩子了），終于切身體會到了這句往日她嗤之以鼻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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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奪目絢爛的燈光，那些個等待著舞臺劇上演的觀眾們，并不希望屬于她的舞臺強行演出不屬于她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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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丟丟的不甘與一點點的氣惱逐漸放大，終于在見到那個少女的時候久積成疾而爆發(f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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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曾對她粗言相向的心上人因為她強勢的語氣與沖人的詞匯將無視和鄙夷的情感以無奈與逃避為包裝展現(xiàn)在她面前，而真正能令他和言細語體貼至微的對象，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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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個笑話。

梨花詩從一些個被她刻意忽略的嫉妒眼神中，讀出了她往日并不在意的惡意，并逐漸在心床發(fā)芽，生長，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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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再為了那個人“犧牲”自己的舞臺了，但連根拔起一株病入膏肓的毒苗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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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她幾乎是一個人盡可傷的軟柿子，卻又不得不以堅強不在乎的外表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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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迎來了高中乃至學生時期最后一次決定人生的重要考試，在全校歡呼的最后一日落幕后，梨花詩偷偷改了自己的志愿，她并不打算讓學校里的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志愿，包括他在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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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深知，其實那個人什么錯也沒有，錯的是一廂情愿卻又強迫對方背負起自己舞臺重任的她本人，所以現(xiàn)在，是時候讓舞臺劇的主人重回舞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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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好開學報到所準備在行李箱的物品與證件，梨花詩瞄了一眼被夾在桌角的高中畢業(yè)合照，決定正式向過去的自己告別，如同一個準備退出幕后的導(dǎo)演與冉冉升起的舞臺劇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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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她在新生報到處遇到菠蘿吹雪的時候，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就像是一場準備了許久的舞臺劇，突然遇上了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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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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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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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因為一個觀眾的離席，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舞臺劇，竟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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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沒有觀眾的舞臺劇，就如同一場沒有靈魂的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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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個人占據(jù)了所有的燈光，卻無比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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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一直都是自己舞臺劇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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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的舞臺上可能出現(xiàn)許多跑龍?zhí)椎?，許多指手畫腳的，許多趾高氣昂的，但是舞臺劇的中央，舞臺劇真正的主宰，始終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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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個企圖干涉他自我劇場的異性（有些是同性）中，梨花詩算得上堅持得最久，也是最執(zhí)著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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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曾經(jīng)很反感梨花詩在舞臺下對這場劇的指手畫腳，就如同以前那些個不自量力的女演員們妄想“搶戲”一般，但他有自信屬于自己的舞臺劇最終也始終屬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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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是一個過客，不過是一個駐足不久的觀眾，不過和過去的她們無甚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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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和演員不該因為觀眾的指指點點而做出妥協(xié)，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菠蘿吹雪自己也很確信這個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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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遲到而被老師安排最后一個在學校上網(wǎng)填志愿，從而偶然望見了梨花詩與自己說辭截然不同的志愿表格時，菠蘿吹雪產(chǎn)生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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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見過這種觀眾？明明每一次演出她都不會錯過，完全不能理解你的劇本與藝術(shù)表演，偶爾還會理解得背道而馳，卻從來不曾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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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自認自己的舞臺劇里，這樣的觀眾猶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有些可能存有些想占據(jù)他舞臺的心思，但最終還是搶不過本來便是主角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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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次，看到往日在臺下一直聚精會神凝視著自己，帶著那般認真，熱情又渴望地目視著自己的每一場演出的一個忠實觀眾，不辭而別，他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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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滿不在乎，想要和往常一樣恢復(fù)正常，想要再次告誡自己只有自己才是人生舞臺劇的主角，卻始終不能安撫不知在焦慮些什么的內(nèi)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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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菠蘿吹雪自戀，將自己忠實觀眾的一切都聚焦到自己身上。

他考慮過許多梨花詩不辭而別的理由，家庭變故，高考發(fā)揮不佳，亦或是僅僅想離開家門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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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帶著那一份冠冕堂皇，他選擇自己去探索自己觀眾“翻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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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報道日如記憶里的十年苦讀一樣炎熱干燥，卻又帶著首次成年的新鮮感，與初次離籠鳥兒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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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所謂的舞臺劇展現(xiàn)在世界這個大劇院里，沒有家庭作為忠實支持者的時候，哪怕是他這種自認久經(jīng)沙場的自信演員，也陷入了迷茫與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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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劇上的中心人物一旦陷入迷茫，他會下意識朝臺下去尋找那一雙最忠實支持著自己，無條件擁護著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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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看到了，又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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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梨花詩見到自己時那震驚又刻意壓抑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推測多次的理由，還是比不過他內(nèi)心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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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往日每一次舞臺劇的上演都不曾缺席的真摯眼神，此刻無比躲閃與恍惚，仿佛他是個該被遺棄在內(nèi)心深處不該讓任何人知曉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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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該得意乃至竊喜的心，此刻卻微微發(fā)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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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作為一個男演員，在偶像包袱的加持下，他想要努力把自己為了忠實“觀眾”而改寫劇本的行為隱藏起來，畢竟他的成績的確可以入駐該學府的優(yōu)秀專業(yè)，甚至可以更上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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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有沒有聽過欲蓋彌彰這個詞？

一旦編劇為了觀眾而妥協(xié)出一步，日后就會一直妥協(xi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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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初中習慣了她在別的班級對自己的遙遙相望，那雙炙熱又真摯的眼神讓他想要忽略對方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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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高中習慣了近在咫尺同居一班的她對自己毫不遮蔽的占有欲，以及如同粉絲一般狂熱又無微不至的關(guān)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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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菠蘿吹雪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不是初中時被自己看到而羞怯轉(zhuǎn)過頭去的不在意，也不是高中時期因冷戰(zhàn)而鬧別扭的小心思。

在大學的食堂里，菠蘿吹雪第一次感受到了梨花詩的“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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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四目相對之下禮貌的問好，有些生疏又不失尷尬的交談算是“無視”嗎？

菠蘿吹雪認為，一旦梨花詩的瞳孔里沒有熱烈地倒影出自己的模樣，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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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她的眼里，自己怎么能和食堂里的蕓蕓眾生們毫無區(qū)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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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份認知，菠蘿吹雪的舞臺劇在身為導(dǎo)演和主演的他絲毫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逐漸圍繞著一位觀眾而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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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xiàn)在她常去的食堂窗口，摸透了她周末習慣出沒的場所，知曉她最喜歡的圖書館專座，就連偶爾去操場的散步，這位盡職的男演員也從未缺席。這份職業(yè)精神，真該讓其他的演藝圈人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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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并不承認自己已經(jīng)把編劇的位置拱手相讓，他只是不想太過于推陳出新，畢竟重復(fù)了七八年的老套戲碼，在大學突然推到重來，他需要時間去習慣。

但說歸這么說，一旦演員和觀眾換了位置，還能稱其為同樣的戲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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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這場舞臺劇只是為了這一個女觀眾而言，某些意義上，這位女觀眾才是這舞臺上真正的主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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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不想望到梨花詩見到自己時那波瀾不驚又略感尷尬的表情，仿佛他是個招人嫌的人物，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所以為了讓過去的戲碼繼續(xù)演下去，他時常出演“默劇”乃至委屈到“領(lǐng)銜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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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存在感而企圖再度出現(xiàn)在梨花詩的舞臺上，亦或逆其道而為之，卑微至此，只是為了不被曾經(jīng)的忠實觀眾直言：我已經(jīng)不想看你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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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從對方那斷斷續(xù)續(xù)的語句中聽到這么一句話，那份驕傲了十數(shù)年的少年心，也許真的會碎成一片片的，再也拼湊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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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就這么追逐著梨花詩的身影，以戀舊作為借口欺騙著自己，假裝自己依舊是舞臺的主宰，卻不得不承認這個舞臺逐漸已被另一個人占據(jù)，甚至只想為那個人而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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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他第一次，不是作為燈光追逐的對象，而是一個靜下心來聆聽劇情的觀眾，出現(xiàn)在了梨花詩的劇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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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被捧得高高在上時，刻意視而不見又或是滿不在乎的東西，此刻就如同珍寶一般被自己捧在懷里。那些個覺得是瑕疵的劇情，此刻卻巴不得越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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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逐漸把自己舞臺劇主演的位子拱手相讓了嗎？在數(shù)次食堂偶遇被無視之后，在數(shù)次尾隨圖書館一同復(fù)習無果之后，菠蘿吹雪開始反思這個問題。

他開始思考這個曾經(jīng)讓他嗤之以鼻的行為和想法，畢竟他這么驕傲的一個人，能夠果斷地放棄自己的主演之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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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他這個主演之位，梨花詩真的希望取而代之，替代他的身份活躍在他的舞臺劇中央嗎？

看著往日因自己而同班級的女同學們相處緊張乃至針鋒相對的梨花詩與大學校友之間的相處融洽，菠蘿吹雪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做出了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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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詩并不想成為自己舞臺劇的主演，她曾經(jīng)是觀眾，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只會選擇觀眾。

每個人都有著屬于自己的舞臺劇，并且，在他人的舞臺劇發(fā)光發(fā)亮乃至喧賓奪主，其實——是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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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逐漸清醒過來了，仿佛大學剛?cè)雽W的那一年陷入魔障的他終于解脫。

不再執(zhí)著于追逐對方的影子，而是同對方一起站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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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梨花詩自然又隨和的微笑，而不是過去尷尬又困惑的皺眉，菠蘿吹雪深知自己終于迷途知返了。

他再度出現(xiàn)在了梨花詩的舞臺劇中，不過不是在舞臺上，而是在觀眾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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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味被追逐，也不是一味地追逐別人。

菠蘿吹雪發(fā)現(xiàn)，不被梨花詩眼神熱切凝視著的那份委屈苦楚，在凝視著她的時候反而全都回來了，如同發(fā)現(xiàn)了曾經(jīng)從未發(fā)現(xiàn)的寶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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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臺真正的舞臺劇，不是臺上演員的一廂情愿，也不是臺下觀眾的滿腹經(jīng)綸，而是兩顆心的接近與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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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屬于自己的舞臺劇上，永遠發(fā)揮不出真正的風采。

真正出彩的舞臺劇，永遠是在閃耀出自己光輝的同時，雙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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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欣賞他人的舞臺，何不成為一位忠實的觀眾，去鼓掌喝彩？

這樣在舞臺落幕的那一刻，從主演炯炯有神的眼睛中，你也會望見屬于自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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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吹雪終于在大二的這一年回歸了自己的大學生活，而不是僅僅成為梨花詩的一道影子，那么卑微又心有不甘。

他選擇正大光明地陪伴在對方身旁，并立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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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梨花詩也在進入大學的第三年，逐漸已經(jīng)習慣了菠蘿吹雪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日常，不帶著回憶過去的恐慌，也不僅僅是為了報復(fù)曾經(jīng)的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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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執(zhí)著于譜寫自己人生篇章的同時，不再排斥對方的接近。

那接近不帶任何自吹自擂和自我感動，而是一份對于美好事物的純粹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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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舒適愉悅的情感，才是一場舞臺劇帶給觀眾們最好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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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舞臺劇會如何發(fā)展，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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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劇能否有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亦無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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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此刻，觀眾與臺上主演之間的琴瑟和鳴，才是彼此之間最舒適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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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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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獨角戲，本身，便由兩個人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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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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