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zs? Pertorini回憶科奇什|《如同一個老朋友一樣》

一個月前在公眾號里翻譯了兩篇和科奇什有關(guān)的采訪,最近終于有空搬到b站這邊來了。
這篇是匈牙利記者、樂評人Miklós Fáy對科奇什在樂團的老同事Rezs? Pertorini的采訪。他們聊了一些和科奇什病情有關(guān)的話題,也探討了其他兩位匈牙利國家愛樂樂團的指揮。
文章是結(jié)合DeepL和谷歌翻譯翻譯出來的,語義不一定準(zhǔn)確。匈語的第三人稱單數(shù)代詞是無性別的,所以我會用“ta”來代稱沒有指明性別的人。我在提到的人名沒有中文譯名時保留了匈語原名,方便搜索。
原文首發(fā)于2017年2月6日,鏈接在文末注明。

采訪者的自述:我沒有問對人。這是我采訪匈牙利國家愛樂樂團的大提琴獨奏家Rezs? Pertorini的第一想法。他是不會告訴我佐爾坦·科奇什生病的信息,他肉體上的掙扎,或者是疾病在他音樂上的影響的。但另一方面,我問對人了,Pertorini在樂團演奏了四十年,了解費倫奇克(匈牙利指揮家),而通過費倫奇克,他熟悉整個匈牙利的音樂
體系。這個體系不僅僅是一個人或者不斷變化的人群,它是一個更加獨立,不斷迭代的現(xiàn)象,而所有人都可以決定這個體系對于他們的意義以及他們對于體系的依賴。
-我認(rèn)識佐爾坦·科奇什很多年了,自從八年級我就認(rèn)識他。他當(dāng)時在另外一個班里,但是歌唱班是按性別分的,因為變聲期的男生不想在女生面前唱歌。我們{在歌唱班里}其實也沒怎么唱歌。然后我考入了音樂學(xué)院,盡管我們在那個時候也不在一個班,佐利(佐爾坦的昵稱)是學(xué)校私招的學(xué)生,不過他在課間會來找戴若·蘭基(Dezs? Ránki),我整整一年的同桌。
-他們(戴若·蘭基和佐爾坦·科奇什)是很特別的學(xué)生嗎?
-他們在音樂領(lǐng)域十分奪目。就算在當(dāng)時,佐利也有很強的意志力,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把雙刃劍吧。我知道我該做到什么樣,但是我從來做不到。我也在認(rèn)真練習(xí),但我也會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赡苓@和意志力根本沒有關(guān)系,他只是將一輩子獻(xiàn)給了這一個工作,職業(yè),藝術(shù)形式,行業(yè),于是他沒時間做其他的事情。在國家愛樂樂團休息的時候,他也會坐下來彈鋼琴。
-除了音樂,他十分多才多藝,對吧?他飽讀詩書,對平面藝術(shù)也感興趣…
-他的腦容量十分大,他也可以精湛地做很多其他事情,這是很少見的。另一個能這么做的人或許是伯恩斯坦??破媸苍谶@點上是極其幸運的。音樂在他生活中是完全獨立的。所以我沒有感受到很多他生病的跡象,不過我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兩個月沒有在樂團演奏,那時他{的身體}才開始變得虛弱。我之前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一直都十分準(zhǔn)時,總是讓排練如期進行…
-樂團是什么完全知曉他的病情的?他做了一場修復(fù)主動脈的手術(shù),但是他康復(fù)了。作為一個觀眾,我覺得什么東西變了,我感受不到原來的科奇什了,但是他又突然脫穎而出了,{這種感覺}就像莫扎特的彌撒一樣。
-他的鋼琴演奏十分出彩,在去世前不久,他演奏了一部莫扎特的鋼琴協(xié)奏曲,這首協(xié)奏曲把他帶回了那個年輕的自己*。一個樂器演奏家很難一直保持自己的演奏標(biāo)準(zhǔn),因為你必須越來越努力地練習(xí),而{在此期間}你可能傷害到自己的身體。我完全沒有覺得他的身體衰弱了,相反地,疾病促使他前進??赡芩麘?yīng)該更注意自己的健康,但他從未讓他人干涉自己的事情,他是一個很獨立的人。你不能給他提什么建議。
-你和他聊過他的情況嗎?你有被正式地告知過嗎?
-我們第一次知道他的病情是他的妻子進來,面露絕望地告訴我們的。一切都很觸動人心,也做得很妥善。幾乎所有樂團成員都特別愛戴佐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天賦異稟的人。連他的最大的敵人都清楚這一點。
-你在他生病期間拜訪過他嗎?
-我期間因為自己的健康問題去過醫(yī)院,但我沒有拜訪過他。我告訴他我沒有拜訪他是因為如果我身體出了問題,而總是有人來看我,我是不會很開心的。他回答“你根本不需要解釋。有人天天來看我。我的床頭坐著一個天使,我想把祂帶過來,看看祂能不能幫上忙,但我又不敢。如果真的出了差錯,所有人都會責(zé)怪天使沒有把事情做好。”我不知道其他的樂團成員有沒有拜訪他,沒有人和我講過他們?nèi)]去。
-你害怕他嗎?
-我從來沒有懼怕過佐利。我也從來沒有害怕過任何一個領(lǐng)導(dǎo),我和費倫奇克(匈牙利國家愛樂樂團的前任指揮)以及小林研一郎(日本指揮家,匈牙利國家愛樂樂團的桂冠指揮)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佐利欣賞認(rèn)真對待音樂的人。他告訴我有些很好的音樂家,他們的演奏優(yōu)秀,準(zhǔn)備充分,然后他們回家搞無線電工程和園藝。也有一些音樂家把所有的時間花在音樂上。我基本上是后者,我們經(jīng)常討論新出的錄音或者音樂上的問題。不管怎么樣,他清楚地記得所有人,我舉不出一個他記不得名字的同事。
-第一場危機,他的心臟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們是什么時候意識到他根本沒有時間來康復(fù),你們只是從一場危機來到了另一場危機?
說起來有些奇怪,因為在樂團的排練時,我坐得離佐利很近,但是我戴著眼鏡表演,必須看著譜子,譜子之外的東西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沒有注意到任何貓膩。當(dāng)然,有些女同事發(fā)現(xiàn)到他{在排練時會}在短暫的消失后才回來。
-你有聽見過別人談?wù)撨@件事情嗎?
-我一開始不相信。另一個樂團的同事問我這件事情,我回答,“你確定這不是謠言嗎?”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后…
-我沒有感覺他每況愈下。要不是別人告訴我,我壓根不會發(fā)現(xiàn)他生病了。人們每段時期都會不同,我就不喜歡看我的老照片。他在最后時刻不能演出時,生病的事已經(jīng)很明顯了。我當(dāng)時不在,但是樂團在中國巡演的時候聽到佐利去世的消息,他們都感到非常震驚。我感覺他像一個英年早逝的老朋友。在此之后,我經(jīng)常走到電話機旁試圖打電話與他探討問題。然后我意識到我已經(jīng)不能這么做了。自此之后,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感受已經(jīng)不再陌生,但是佐利的死亡總是給我事情做,我會在油管上看他早些年的錄像和他的音樂會。我始終保留著兩張節(jié)日樂團(布達(dá)佩斯節(jié)日樂團,科奇什成立的樂團)最早幾場音樂會音樂會的火車票,那時他身穿著指揮服進來給大家發(fā)火車票。
-你有注意到他身體上的痛苦掙扎嗎?
-其他人這么說過。但也許我{對這件事}不怎么敏感,或者我過于投入音樂了,反正我不清楚。一個同事告訴我,ta在最后一場音樂會前問他:“佐利,你為什么不坐下來指揮呢?”他回答,“這樣的話你們就看不見我了?!薄暗亲衾?,坐下來吧,我們能看見你。”ta是一個很真誠的同事,佐利知道ta的坦誠,ta不是那種話中有話的人。他聽取了這位同事的意見,并且在最后一場音樂會坐了下來。堅持站著是沒有益處的。順帶一提,費倫奇克站著指揮完了最后一場歌劇《帕西法爾》,他也站著指揮了最后一場音樂會,并且很好地完成了《幻想交響曲》。就在他走入最后一場音樂會時,我聽見音樂會的接待人Lajos Hatvani問他:你還好嗎,指揮?他回答自己特別糟糕,這里那里都很痛,隨即指著自己的喉嚨。然后他指揮完了《幻想交響曲》。如果是我問他的話,他或許只會說自己挺好的。
-{費倫奇克}對你們只是忍著不說嗎?
-在與費倫奇克的最后一次巡演期間,我們在英國的一個小鎮(zhèn)上演奏。我們從一個非常美麗的鄉(xiāng)村去往一家丑陋的酒店,它位于一個小山丘之上。我上山時,看見路的另一邊有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外套,戴著黑色的帽子,依靠著圍欄,拖著沉重的步伐前進。我走到他旁邊,發(fā)現(xiàn)這個人就是亞諾什·費倫奇克。我難道可以走到他跟前對他說我不能幫助他嗎?“哦,這座山可真高啊,”他回答,“但是就只用爬一小會,”他摟住我的肩膀,我們就出發(fā)了。不過我們一道酒店,他就放開了我,嘗試自己走路。他可以一個人完成巡演,也能指揮所有的音樂會。
-三個偉大的指揮家?guī)ьI(lǐng)了你所在的樂團。你對他們分別有什么印象?
-費倫奇克是一個古典意義上的指揮家,他對于維也納古典音樂的傳統(tǒng)有很深厚的理解。他沒有國際化地發(fā)展,而是留在了家鄉(xiāng),承擔(dān)了一個他可以完美完成的任務(wù)。小林研一郎被匈牙利的樂評人低估了,他們沒有意識到他給匈牙利音樂界帶來了多少進步。比如說,他對于自然的熱愛體現(xiàn)在他的貝九中,他演奏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第三樂章的方式使人身臨其境地處于森林。他絕妙地指揮了一系列法國音樂,并且給予它們了無人能及的新色彩。他更注重旋律,但是不缺少節(jié)奏感,匈牙利的音樂生活需要歸功于他。很多人都是因為他才去音樂會的。我聽說他的照片在告別儀式上陳式著,他還被拍進了影片里。樂評人支持他了一段時間,但是這些樂評人似乎只是想趕快擺脫小林研一郎,一旦擺脫掉他,他們就對他不友好了。佐利則是在一個不同的層次。他的知識水平處于一個完全不同的層次,他知道太多的作品,將太多譜子熟記于心了,并且他不斷地學(xué)習(xí)。有時我待在他家,譜子就在他的電腦上,他看著譜子,但仍在聊天。有時候我會進他的房間,電腦仍然開著,我看見他還在看譜子。佐利比小林和費倫奇克準(zhǔn)備得充分許多,但是后者同時也是一個偉大的歌劇指揮家。小林不是一個很好的歌劇指揮家,而佐利根本沒怎么涉足歌劇領(lǐng)域。
-你與科奇什印象最深的經(jīng)歷是什么?顯然你們有很多聽眾沒聽過的排練,但是你會想到什么音樂,什么演出呢?我記得你在貝多芬第三交響曲的演出后說這或許是你這輩子最好的表演。
-對我來說,我始終記得我們倆第一次合奏時他花了8福林買了莫扎特大管協(xié)奏曲的譜子。他也是第一次接觸,所以他買了譜子。我嘗試給他演奏這個譜子,盡管這部分不怎么像大提琴的聲部,但是他找不到演奏大管的人。他熟知貝多芬第三交響曲,但是我覺得他最高的造詣是在柏林指揮的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我認(rèn)為我們幾近完美地演奏了這部作品,我在完成前認(rèn)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簡直完美到令人贊嘆,就在柏林的大廳。
-你不覺得不管科奇什的職業(yè)生涯被記錄得多么詳盡,人們?nèi)詴幻靼滓魳方绲降讚p失了誰嗎?
很多人都不明白,但是這是他們的損失,因為是他們在生命中錯過了這些東西。我去參加他在音樂學(xué)院的告別儀式,帶了十束花到八角路口的時候吃了一驚(音樂學(xué)院就在八角路口,也就是佩斯主要路口的東南面),花商問我:“你是不是去參加葬禮?”“為什么?生意很好嗎?”他回答,“是的,很多人都買了花?!贝_實有很多人來了,很多我覺得根本不會在意這件事情的人都來了。有做生意的,也有普通市民。有些人這輩子都沒有參加過音樂會。我和他們交談,我告訴他們我是一個音樂家。哦,我多想去音樂學(xué)院啊。去,我跟ta說。也有人說ta很想什么時候去看看歌劇。為什么不明天去呢?票價又不高。但是ta計劃了半天又不去了。或許你不能指望人們在意所有事情。
*關(guān)于這件事情:科奇什的前妻Adrienne Hauser在他去世后繼續(xù)了他們一起創(chuàng)辦的一個基金會Kocsis-Hauser Foundation,主要目標(biāo)是資助青年音樂家。這個基金會在幾個月前發(fā)布了一系列采訪由科奇什的女兒Rita主持的采訪,其中Rita采訪到科奇什的指揮家同事Takács-Nagy,Takács-Nagy提起到科奇什在去世前不久與自己合作了莫扎特的某首協(xié)奏曲。他們兩個約好在一個比較難的地方眼神交流一下,避免樂隊和鋼琴錯開。但當(dāng)他們演奏到那里時,科奇什并沒有看向Takács-Nagy,他只是臉上浮現(xiàn)著一種奇妙的,美麗的笑容。在這場演出結(jié)束后,Takács-Nagy問科奇什怎么回事,科奇什回答:“我看見了另一頭,而我不感到畏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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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源:Fortepan / Szalay Zolt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