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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TA』立談中,死生同(3)

2023-08-25 16:26 作者:唐語洛TYL109  | 我要投稿

#民國背景,塔全員cb向,但想磕沒關(guān)系

#整篇文就是個長刀子,OOC??,不喜勿噴

#人物結(jié)局參考了微博上一個姐妹的想法,已授權(quán)

——

21 柏聞卻是不唱了:“諸位,今日我臨場添詞壞了規(guī)矩,老祖宗的臺本被我擾了情味兒,屬實抱歉。只是這一場戲是我在三慶園的最后一場,也是我平生能唱的最后一場,這么唱也有些私心。我不求諸位原諒我,只是還望某些人注重場合。戲沒有唱到一半就斷了的道理,這是三慶園的規(guī)矩,也是戲曲這門行當?shù)囊?guī)矩。” “再此,還是要再和諸位說一聲對不起的?!?剛剛那個來砸場子的人臉色變了又變,最后一拍木椅扶手:“你給我出來!” 柏聞挑眉:“自然?!?許向安忙跟著出去了。 那幾人領(lǐng)著柏聞去了三慶園外一處無人的地方。柏聞道:“實在抱歉,我并沒有見過諸位,敢問這是做甚?” “我做事情向來不需要借口。”對方扭了扭脖子,“柏聞,我今個兒就偏打你了,怎么著?” 許向安怒了:“你們敢?” “是你們組織上頭的人?”柏聞垂眸立著,手里拿著剛剛順手拿的折扇輕輕一抖,扇面展開露出一個“柏”字,他微微晃了晃,給自己扇風,絲毫不急。 “你怎么知道?”對方等動作頓了頓。 “那倒還真是謝謝了?!痹S向安緊了緊拳頭。 “不用謝?!睂Ψ焦戳斯创剑凹热灰呀?jīng)知道了,舍得死了嗎?” “當然舍不得,誰愿意死?”許向安握了握拳。 “是嗎?”對方笑著,掐著許向安的脖子把他頂?shù)綁ι?,“那我就更要讓你死了啊,小弟弟?!?這人什么毛???!許向安被對方勒得喘不過氣,漲紅了一張臉,嘴唇都有些發(fā)紫,雙腿掙扎地在空氣里亂蹬。 “嘶——力氣還不小?”那人被許向安蹬到小腹,吃痛松了手,由于慣性的原因后退兩步才停下腳步。 許向安扶著墻喘了幾口粗氣,漲紅著臉沖上去對著對方的臉就是一拳,卻在馬上打到的時候被抓住了手腕。 對方笑了笑,隨后很輕松地卸了許向安的胳膊,把他的胳膊背到身后。許向安只覺得肩膀一陣酸痛,悶哼了一聲。 那人的小弟也沖上來,反而沒有去顧著柏聞了。 “師哥,走——唔!”嘴猛地被捂住,許向安一口氣沒喘上來,只好死命咬住對方手心。血腥味一下在口腔蔓延起來,熏得他想吐。 那人手馬上撤開:“你屬狗的?” “我屬馬。”許向安瞪著對方,“揣測他人倒是起勁兒?!?就在這時,不遠處原本沒有人的角落突然有了人影。那人一手扒著墻面,另一手叉著腰喘著粗氣,額角流了不少汗,看著許向安的方向眸光焦急。 “向安哥!” 許向?qū)?許向安愣了愣,身子扭了扭:“許向?qū)帲e過來!” 許向?qū)幫O履_步。 對方看著許向?qū)庻玖缩久?,揪起許向安的衣領(lǐng)問道:“他是誰?” “季家小公子,許向?qū)帲銈怂?,你們組織和季家的關(guān)系可就鬧僵了?!痹S向安看著對方,用現(xiàn)在他最能也是唯一一個可能鎮(zhèn)住對方的借口,“你敢殺他嗎?大兒子沒了,季東明還不會說些什么,畢竟還有一個兒子;但許向?qū)帥]了,季家就絕后了!你們還能拉攏季家嗎?” 原來他到死也沒法用自己的身份護住任何一個人嗎? 對啊,他連他自己也護不了。許向安紅著眼:“許向?qū)?,你走!?下一刻,一條疊起來的布條就塞進了他的嘴里。 許向?qū)幎自谙锟诳拗查_了步子,幾個壯漢緊了緊拳頭,想到許向安剛剛說的話,就沒有去追。 這讓許向安松了口氣。 22 “師哥……”許向安被按在地上,瞇著眼睛去看柏聞的方向。布條被他使勁兒頂了出來,帶著血丟在旁邊。 柏聞被摁在墻角,臉漲得鐵青,一副快要喘不過氣的模樣。 這時,有個一身黑衣的人走了過來。他拍了拍摁住許向安的人的肩膀,耳語一陣后卻把柏聞松開了。許向安看著他們說話,微微往柏聞那邊挪了一點點,下一刻卻被踩著了手指頭。 他還想說什么,卻發(fā)覺喉間全是血腥味,什么也說不出,只能發(fā)出一陣陣嗚咽。這倒不如不說話了,好歹那樣還能給師哥留些顏面。 許向安憋著疼,咳嗽了幾下,到最后更是咳出一口血來。喉間倒是舒暢了不少,不至于堵著難受。他顫巍巍道:“別……殺我?guī)煾纭?“不殺,不過你的命留不得?!蹦呛谝氯死溲劭粗S向安,“這家伙直接打死罷了?!?許向安卻笑了:“打吧,別殺我?guī)煾?,一切……一切都好說?!?“向安,你……你這是何必?”柏聞臉色慘白,不知道是因為許向安還是因為剛剛被掐著脖子已經(jīng)瀕臨死亡。 “師哥,我沒事的?!痹S向安笑著搖搖頭,嘴角還有隱隱的血跡,只是搖了搖頭,“為了師哥而死,我許……我死得其所了?!?他終歸沒有說出他的名字。 沒辦法,他和許向?qū)幍拿謱嵲谔窳?,很難不讓人起疑。 “哼,這師兄弟的情誼還真是感人,若再苦些肯定是段佳話,嗯?”黑衣人輕哼一聲,“你們打吧!不用留手。” “好嘞哥!”那漢子剛剛也被許向安欺負不少,現(xiàn)在便是真真正正地開啟了“魔鬼”的一面。拳頭一下又一下地打下來,背后是一陣陣的刺痛,知道他甚至背后甚至連青一塊紫一塊都算不上,地上全是血了,對方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許向安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用不著打死,快咽氣了就行,讓他和巷子外頭那個季家小少爺說兩句話?!蹦呛谝氯嗽S是忌憚季家實力,便叫住了壯漢。 對方氣也撒了,點了點頭便起身:“是?!?于是許向安就那樣倒在血泊里。大概是血流得太多了已經(jīng)導致貧血,他看見柏聞被帶去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但好歹走了,不是嗎? 許向安安下心來一般地笑了笑。 他的名字果然挺襯他,向往平安喜樂,卻始終求而不得。命運似乎真的很喜歡開他的玩笑。明明師哥上臺前兩人還約好去季家的呢……為什么他總是有那么多未了的心事呢? 罷了,終歸是他太貪心了罷。既已在救國救民這條路上邁了步子,便不可能停下,更要隨時赴死。 朦朧間,一個驚慌的身影沖過來,扶著他的身子哭。 許向安恨自己被打得已經(jīng)頭暈腦脹,聽不清許向?qū)幒暗木烤故鞘裁?。他幾乎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因為他聽見許向?qū)幷诮兴案纭薄? 23 許向安的頭腦在那一聲并不清晰的“哥”的作用下變得分外清醒,這是渾身都疼得要命,撕裂般地,還有些火辣辣的疼。他感受到自己正躺在血泊里,而許向?qū)幷Π阉瞥鲂∠锶ァ?“許,許向?qū)?,咳……”許向安苦笑一聲,又咳了口血,“沒用的……別拉我走了,我肯定是,咳,會死的……” 許向?qū)幟νO聛砜此骸跋虬???果然,他剛剛聽見的都是幻覺吧? 但令許向安沒想到的,是許向?qū)幗酉聛淼脑挕?“向安,同我回家,好不好?”許向?qū)幠税蜒蹨I,“我,我不想再沒有哥哥了,好不好?向安?” “許向?qū)???“哥,你知道的對不對?柏先生告訴過你的,對不對?” 許向安抿了抿唇:“嗯,可是——” “哥,能,能抱抱我嗎?” 可許向安的眼淚卻止不住地落,嚇得許向?qū)幰詾樽约鹤鲥e了什么:“哥?” “沒,沒事兒,太激動了些,咳——” 地上又是一攤血,紅得刺眼。 許向?qū)幰姞钣窒肴ニメt(yī)館,許向安再次搖了搖頭:“許向?qū)?,不用,不用管我……我這傷勢,最多吊著一口氣,倒不如……倒不如死了痛快?!?“我這輩子,只有三件最遺憾的事情。第一,是沒能繼續(xù)走這條路,看到新的時代來臨;第二,是沒能安心聽完……聽完師哥的最后一場戲;第三,是沒能,沒能繼續(xù),咳,沒能繼續(xù)陪你?!?“向?qū)帲矣肋h,永遠是你哥,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不要難過,也不用難過,好不好?” “向安,別,別說這些。” 許向安又咳了口血,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他倒在許向?qū)帒牙?,勉強抬手摸了摸許向?qū)幍哪?,幫對方抹去眼里淚水,勾起唇角笑了笑:“最近怎么又瘦了?因為季少嗎?多吃點東西,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的?!?“哥……”許向?qū)幤怀陕暋?“不是說要抱么?怎的現(xiàn)在又不動了?” 許向?qū)幟θケ?,許向安的胳膊卻在馬上就要與他相擁的那一剎那失了力氣。 許向安苦笑一下:“向?qū)帲茉俳形乙宦暩鐔???“哥!哥你怎么了哥?” “許向?qū)帲瑢Σ黄稹?“哥?” 許向安卻閉上眼睛,再也答不出來了。 許向?qū)庛读算叮S后悲痛地把許向安抱緊:“哥?哥!你別走,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哥!別不要我,好不好,哥?哥……” 無人回應。 死亡只在那一剎那。 他們終是沒能擁在一處。 在這個被歲月折磨得染了棕黃的小巷,無風無雨,哭聲卻驚天動地。遠處的天空響了聲驚雷,烏云滾滾,如同潑了墨。 這一天,許向?qū)幨チ怂母绺纭?他的第二個哥哥。 24 許向?qū)幦バ∠锟诘碾娫捦ご蛄藗€電話,給江恪的?,F(xiàn)在許向安死在巷子里,他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喂?哪位?”對面是江恪慵懶的聲音。 “……江恪哥,是我?!痹S向?qū)幤D澀開口,“我哥,死了?!?“你哥不早死了嗎?季少一那老狐貍,我是真不知道他當初怎么想的,明明一張車票就能解決的事兒——” “不是少一哥?!痹S向?qū)幋驍?,“是……是我親哥。他和柏先生被人帶到三慶園西巷了,他挨了打,在我面前……活活咽了氣?!?“嗯?你還有個親哥?”江恪愣了愣,隨后反應過來,“柏先生?柏聞?等等,你那個親哥是誰?” “他叫許向安,江恪哥你認識?” “艸他媽的,”江恪沒忍住爆了句粗,“怪不得我老是覺得你們長得像,名字還差不多。誰干的?” “可能是你的……‘同事’。他們還帶走了柏先生!” “那小孩與你一樣大,才二十一,二十一什么概念?”江恪在電話另一頭捶擊著桌面,“他媽的,那個小孩的——那小孩在你邊上不?” “在,我守著呢?!?對面回了句“等著”便匆忙掛了電話。只有聽筒里“嘟——嘟——”的忙音還在響著。 也不知等了多久,許向?qū)幉趴匆娊『徒∧禽v別人送的汽車。 “江恪哥!”許向?qū)幬嬷?,在看到江恪的一瞬間又落了淚,“向安他……” 江恪兩三下便下了車,隨許向?qū)帥_進巷子找到許向安,顫著手探了探許向安的鼻息。 什么也沒有。 兩人沉默著把許向安抬上了車。汽車又沿著原路回了江恪的府邸。風從車窗外刮進來,吹得兩人身上生疼。遠處的天空又起了雷,烏云翻著浪似的卷過來,不久后可能會落雨。 江恪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抿了抿嘴唇,隨后嘆了口氣。 “小孩兒,節(jié)哀?!?之后又是無休止的沉默。 …… 兩個人在江恪的院子里給許向安下了葬,干完這一切已是半夜三更。一向怕鬼的江二爺同許向?qū)幰黄鹫驹谀抢锬А?不知過了多久,許向?qū)庍€是有些失神的看向了江恪:“江恪哥,我……” “我先回去了?!?“好,早點睡?!苯↑c點頭,“柏聞和那小孩兒走了,這不還有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疼你,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嗯。” “有事沒事多給我打打電話啊?!苯∨呐乃募绨颍岸喑渣c,瘦那么多,得好好補補?!?兀地想起下午許向安那句話,許向?qū)幯劬σ患t,帶著些鼻音說了句“好”,便離開了這處府邸。 25 瓷延茶樓。 柏聞上一次來這里時,季少一還活著。如今他坐在之前季少一坐的位置上,淡漠的看著對面的人。 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晦氣。 對方看上去比江恪板著臉還冰冷,和他某個不知名發(fā)小似的。 更晦氣了。 對方還是狗黨的狗官。 這是柏聞見過最晦氣的人,柏聞相信。 對方很直白地開場:“何歸,幸會?!?柏聞挑了挑眉。 他不少次聽江恪提起過這家伙,什么喪盡天良,豬狗不如之類的。當然,罵得比方才腦海里對這人的印象狠上不少。 “何先生,不用客套,有什么話便說罷?!卑芈勶嬃丝诓杷?,“向安……我不會原諒你們。再多金銀珠寶也不管用。你們這么做,可一點也不得民心?!?“柏先生可得好好考慮?!睂Ψ健昂摺绷艘宦?,“您在共黨的位置不低吧?怎么還只是個角兒?” “什么共黨?未曾聽過?!卑芈劥е靼籽b糊涂,“曲藝是我打小學了的,中華戲曲文化博大精深,何先生可去了解了解。” “柏先生嘴倒是毒,”對方的聲音冷了冷,“真不知道共黨?” “不知?!卑芈務f得堅定,“那是個什么東西?我甚至不曾聽說過,何先生,說話也要說我知道的東西?!?“是么?柏先生可不像消息那么不靈通的人?!睂Ψ教а?,手里把玩著一枚彈殼,“你那師弟和你,每場戲,誰聽了,有沒有達官顯貴,那些官是哪些官,可都一清二楚?!?“你們交替上場,沒上場的可都監(jiān)視著這些人,怎么,您是真的不知道?” 柏聞?chuàng)u頭:“我當真不知?!?“真的?” “我身為一介戲子,有必要知道那么多么?”柏聞抬眼,“何先生,冤枉人可有損您在我心里的形象?!?“你都怪我讓人打死你師弟了,我還在乎形象?”何歸把那彈殼“嘭”地一下拍在桌上,“柏先生,今兒有必要給我難堪嗎?” “怎么難堪?”柏聞裝懵,“哪里難堪了?” “柏聞,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是真不知道什么共黨,那到底是什么?倒是你們,把我?guī)煹艽蛩懒?,怎么給我個交代?” “你先證明自己不是再說吧,”何歸站起身,向門外招了招手,“扣住他。” 柏聞一臉平靜地被扣住手腕:“何先生這樣可沒道理。” “沒辦法,是柏先生不聽話?!焙螝w又擺了擺手,“帶走?!?“是。” 柏聞垂眸。 不聽話?他還偏就不聽話。少一能做到,他也可以。 驟然想到季少一幾個月前還活著的時候給他寄的信里說的計劃,又想起那句“共產(chǎn)主義萬歲”,柏聞冷笑一下:“何先生,再會。” “但愿下次再見之時你還有現(xiàn)在的骨氣?!?“一定會的。” 他看了眼外頭的天。 遠處天空黑云滾滾,染著點棕色,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雷光。驟然一聲鳥叫,伴著雷聲,響徹天地。 26 回家路上空無一人,只有蕭瑟的夜風在呼呼地吹。許向?qū)庮~前的碎發(fā)都被風吹得微微飄起來,有些難受。泛著灰的石板路上只有朦朧的路燈的光。 他滿腦子亂麻。近日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到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的兩個哥哥一個接著一個死在他面前。腦海里是季少一給他的遺書的內(nèi)容,他看了不下百遍,甚至已經(jīng)會背了。 他記得里面說,會有人來愛他。 可那個能愛他的人已經(jīng)死了。 死在他面前。 同那個笑著安慰他“別怕”的少一哥一樣。 “少一哥,向安,你們說,是不是老天看我太幸運了?有那么好的兩個哥哥,所以才讓你們那么早離開我。”他又沒骨氣地落了淚,“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我也不怕死的?!?他抹了把眼淚,又自言自語:“不行,我不能犯傻,你們都是為了讓我更安全才沒的,更何況,我還要幫少一哥完成他的工作?!?對,他不能就那么死了。他身上的擔子比任何人都沉。 那是許向安和季少一,乃至四萬萬中國人的擔子。 他不能,絕對不能去死。 他要活下去,就當替他們走到新中國的未來去。 雨突然就落下來,沖洗著北平城。棕灰的地磚染了水光,地上漸漸有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許向?qū)幣艿浇诌呉惶幍昝娴奈蓍芟卤苡?,只盼著雨能小些?可惜的是等了許久雨也沒有要歇的跡象。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塊帕子,擦了把臉,隨后沖進漫天雨幕里。 耳畔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嘈雜而迷蒙。雨水同一淚水混到一起,迷了許向?qū)幍难?。他好像剛開始跑,又像是跑了很久。 到了季家,身上已經(jīng)濕了個遍。季東明的書房還亮著燈,許是又失眠了。 對,“又”失眠了。 季少一死后,季東明先生常失眠,盯著季少一以前的照片能看一宿,五六點才能睡下。 他邁步進了門,卻見客廳點著蠟燭,廚房的燈也亮著,有幾個傭人在熱湯,肉香混著熱流溫暖了這個雨夜。 一個傭人聽見門響,急忙迎上來。是許向?qū)幋蛐罕阍诩炯掖睦蠇屪?,蕓姨。 “小少爺怎的才回來?先生都急了,遲遲沒睡下,讓我們熱了湯?!?“嗯,蕓姨,謝謝?!痹S向?qū)幋鬼?,“麻煩了?!?“說什么謝不謝,”蕓姨和藹地笑著,“您是我看著長大的,一來是本分,二來是心疼。在季家干了那么久,您幾乎不會晚回家的,可是又遇著什么事兒了?大少爺雖是不在了,但他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您傷心的。” “我本也是個下人,跟了老爺才勉強認了點字,不會說話,但方才句句真言?!?末了,她又補上一句:“小少爺,要快快樂樂的才是?!?“蕓姨……”許向?qū)幈亲右凰帷?“來,坐吧,喝湯?!笔|姨笑著,把許向安迎到餐桌旁,又去取了條毛毯給許向?qū)幭扰?,“我讓傭人給小少爺備了換洗的衣物,小少爺待會兒要記得洗澡?!?許向?qū)幾?,一邊哭一邊喝。很沒有面子,但卻不丟人。 雨夜里,桌上的蠟燭照徹長夜。在季少一死后,許向?qū)幰恢庇X得自己像一個失了家的流浪者。 現(xiàn)在,“家”在敞開大門后還端給他一碗熱湯,笑著告訴他: “歡迎回來?!? 27 頭頂是懸在會議廳正中的金碧輝煌的水晶大吊燈,處處透露著歐式風格的浮雕天花板奢靡而精美。五彩的光線照到雕塑上,隨后折射下來,給整個會議廳營造出一種柔和而富有喜感的氛圍。 但柏聞在這種時候要出席狗黨的新聞發(fā)布會可不算有喜感。 江恪在心里頭翻了個白眼,這指不定是狗黨人的什么鬼點子。 會議廳的長桌上擺了不少茶點,大多都是西方的點心??吹贸鰜?,這次會來不少多管閑事的洋人。 說不準還有幾個以前和老季談過生意的。 江恪粗粗看了幾眼,挺好的,都不是柏聞喜歡吃的東西。他那前上司口味挑的很,看到這些說不準會心肌梗塞而亡。 他坐在一把靠背椅上,駕著一貫的二郎腿,看著臺下的新聞處長。對方滿頭大汗,從那圓潤的臉型不難看出他平時吃的有多好,還襯得有些憨態(tài)可掬。 這位圓潤的處長慢悠悠地走上臺,咳嗽了一聲。不過可能是因為身高原因,一眾記者頭也不抬,并沒有注意到他似的,官方記者都沒看一眼。 這就有點尷尬了。 江恪輕笑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默默地看著這位處長的神情。 有點像吃多了翔。 就在這時,又是一群記者從門外擠進來,陸續(xù)走進會場。新聞處長有些緊張地拿右手手背抹了把汗,隨后理了理領(lǐng)結(jié),滿臉堆笑地欠了欠身。 大廳終于安靜下來,江恪瞇了瞇眼,靜靜地等這位處長開口。 “今天,我很榮幸再次同各位一起召開這次記者發(fā)布會?!碧庨L身影平緩,但卻有著顯而易見的局促語態(tài),“我們再此特地請來一位嘉賓?!?“柏聞,柏先生。” 席位上一片嘩然。 自打那一日三慶園有人鬧事,柏聞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里。三個月,不是很長也不是很短,卻足矣讓大多數(shù)人忘記這個人的存在。 江恪的目光一冷,定定地看著臺下一人緩緩走上來。 正是柏聞。 他面上含笑,是江恪很熟悉的笑,常用于不重要的、大多數(shù)都是窮客套的場合。 “諸位安好,我此番前來參加這場發(fā)布會,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話說的,就很柏聞。 江恪看到柏聞很明顯地看了他一眼。憑直覺,他感覺柏聞在告訴他,等下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暴露身份。 奇奇怪怪的直覺。江恪瞇了瞇眼,不知道柏聞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向精明的柏先生終于要瘋了? 十分鐘后,江恪沒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 艸……柏聞沒準兒還真要瘋了。 28 十分鐘前…… “柏先生,您為什么會出席這次活動呢?又以什么樣的身份參與這次活動呢?” “按何少校來說,我是以人民的身份參與的,不過我覺得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他們有了個‘代表’。”柏聞?chuàng)u了搖頭,又淡然地看向了臺下記者,“至于為什么……這就要問何少校為什么要把我抓過來了?!?臺下的何歸驟然感覺到了至少十臺攝像機。 柏聞也饒有興致地看向臺下何歸坐的位置。何歸表情一貫肅穆,像只不茍言笑的師獅子。不過此刻他那通常一臉平靜的國字臉卻多了幾分波瀾。 看得江恪非常爽。 看到?jīng)]?這就叫:天道好輪回,報應饒過誰!看把你之前得意的,尾巴都要翹天上去了。 不過為了隱匿身份,江恪還是憋住了笑,板著臉看向了何歸——哦,挺好的,對方也在看自己。 是在求援嗎? 好歹兩個人表面上關(guān)系還是挺好的。換個具象點的形容……他倆在別人眼里,算是那種“一個和狗對罵,另一個幫著朋友罵狗”的關(guān)系。 不過可惜的是,兩個人都不會隨隨便便罵一條狗,沒意義。當然,一向冷靜的何少校也并不會和狗對罵。 在這一點上,江恪一直都覺得遺憾。 因為如果真碰上這種事情……江恪可能會選擇一邊在心里用千百句話來罵何歸,然后在嘴上用罵何歸的方式罵狗。 看這個家伙不爽好幾天了。江恪瞇了瞇眼,隨后站起來,心里想著“狗東西你能不能別說話了”,嘴上卻嚷起來:“還有沒有秩序?!” 各報社的記者剎那推開一個小圈。 柏聞瞥了他一眼,眼里露出“干的還不錯”的情緒。江恪為了演戲所以只是微微朝柏聞的方向點了點頭。 ——江恪所在的角度很刁鉆,柏聞和何歸在他的同一個方向,所以何歸還以為江恪是真的在幫他解圍,甚至想著回頭要不要送江恪支洋人的鋼筆之類的東西以示感謝。 何歸清了清嗓子:“各位記者朋友,剛剛只是一個小插曲,柏先生可能嗓子不太舒服,是不是?” 柏聞很可惜地回答:“不好意思,我的身體并沒有不適?!?不光別人,連江恪聽到這話都愣了愣:柏聞到底想要干什么?惹何歸生氣然后等著被一槍崩了嗎? 邊上的何歸滿臉黑線:“柏先生?” “我是四萬萬中國人的代表,就算我只是何先生被抓來的,也絕不是什么羸弱而不能自理的代表。”柏聞鎮(zhèn)定自若,“我的身體很好,不勞何先生掛念。” 臺下的何歸肉眼可見地“冒了火”。 江恪抿了抿嘴唇,只覺得大事不妙。他趕緊走到何歸的身側(cè),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意思很簡單:是你讓他上場代表廣大人民的。 不過這個安慰似乎并沒有多大作用。江恪看到,何歸原本就已經(jīng)鎖緊的眉頭更緊了。 嘖,難搞,真難搞。 29 臺下一眾狗黨狗官全都一臉菜色,江恪也只能強忍著擺出一副冷酷的表情:“諸位,今天的記者發(fā)布會看來是開不下去了,嗯?” “江少校,您這是什么意思?”一個女記者站出來,“我們受邀前來記錄現(xiàn)場情況,您卻讓我們回去?這是想毀約嗎?” 何歸站起來拍了拍江恪的肩膀:“這位小姐,您難道不懂嗎?” 邊上一位金發(fā)碧眼的洋人記者身形婀娜地走過來,朝著這個清純的女記者眨了眨嫵媚的桃花眼,講出一口漂亮的中國話:“小妹妹,干我們這行呢,可要處處小心呢。何先生您放心,中央社會全力支持您。這位小妹妹呢,麻煩跟我來一下,嗯?” “你!”那個女記者瞪了這個洋人記者一眼,憤然離去了。 “真是個不聽話的小妹妹呢?!蹦莻€洋人記者朝著門口笑了笑,眼里眸光故作清純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既然她不聽,那就由何先生處置咯?!?江恪緊了緊拳頭,他心里自然清楚這個女孩兒的下場。 可惜。 果不其然,何歸喚來一個副官,耳語一陣。那副官旋即轉(zhuǎn)身離開。傻子也知道他去安排的是什么事情。 那個女記者,活不成了。 解決了事情的何歸眉眼舒展,一眾記者動也不敢動。何歸突然又瞇了瞇眼,把那些記者嚇了一跳。 不過何歸并沒有掏槍的意味,只是古怪地笑了笑:“好吧,只要你們乖乖聽話,那你們的報社和中央都還能合作,懂了嗎?” “是!” 等到人都散了,大廳里只剩下柏聞、江恪和何歸三人。江恪急著吸引何歸注意力,只能作出一副玩味的表情:“還得是你啊何萬才。” 萬才,何歸的字。 “少來?!焙螝w擺擺手。很顯然江恪吸引他注意力的方法失效了,他對柏聞今天的大膽行為明顯更感興趣,“柏先生?” “原來何少校還記得我這個人。”柏聞淡然站起身子,“我還以為,您把我忘了?!?“瞧您這話說的,我還以為柏先生把我忘了?!苯√籼裘迹镜胶螝w身前,擋著何歸看向柏聞的視線,眼里全是四個字: 你要死??? 哦,帶符號的話算五個。 很冷的冷笑話。 柏聞眼里卻是沉默。江恪看不穿那對金色的瞳孔里裝著什么,他只能看出來一股不詳?shù)摹}人的感覺。 “這位……我聽記者叫你江少校,難不成是前些日子處決了季家長子的那位?” 好死不死你戳我痛處作甚?! 江恪瞪了瞪柏聞,一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要說出來”的架勢。偏偏他還要裝著輕松甚至愉悅,柏聞這家伙真是……夠狠。 是嫌死了兩個人還不夠嗎? “嗯,自然?!苯《⒅芈?,隨手拉了把椅子示意何歸坐下,隨后走到柏聞身后笑著從后面拍了拍對方的右肩,“柏先生,怎么,希望也挨一挨我的鞭子?” 臺下剛坐下的何歸看見兩人姿勢有點古怪,不由得皺了皺眉道:“你還好這口?” 30 江恪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兄弟,你這聯(lián)想能力和誰學的?老季嗎? 他朝臺下擺了擺手:“滾你大爺?shù)??!?“不好意思,我大爺早沒了。”何歸支著腦袋看戲,“要不然您滾一個給我看看?” “拆我臺你很高興?” “是?!?江?。骸蟾缒阌悬c離譜了大哥。 柏聞?chuàng)u搖頭:“既然兩位執(zhí)著于互懟,我能不能先走?到飯點了。” ……這位更是重量級。不是,干飯真有這么重要? 江恪無語,江恪崩潰,江恪想打人。 不行,一個他上司,另一個是他惹不起——最起碼現(xiàn)在打不得也罵不得的人。 “沒想到柏先生對吃飯這么感興趣?!彼媲閷嵏械乩浜咭宦?,你倒是想個活命的方法啊,對活命過敏嗎? 柏聞瞥了他一眼:“二爺可以這么理解?!?“那你帶他去吃飯吧,我好放心?!焙螝w揉了揉眉心,“昨天熬了一夜,剛剛還攤上這事兒。” “你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苯[了擺手,扣著柏聞的手腕帶人走了。 等到江恪帶他去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柏聞才開口道:“二爺拉夠了嗎?” 江恪馬上松開他的手:“得了吧你,那個老登要是聽到了指不定以為咱倆之間有什么。我的上司吶,安安分分待著不香嗎?怎么那么喜歡找死,嗯?你和老季學壞了,那也不至于連以身赴死都要學吧?”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話很多?!卑芈勌籼裘?,“行了,我可以解釋,但不接受反駁?!?江恪沉默了一會兒:“……你說。” “說到底還是組織上頭的安排,不過向安的死是意外?!卑芈剣@了口氣,“我在里頭和幾個同志碰了頭,他們又介紹我了一個線人,幫助我聯(lián)絡(luò)外界用。我收到上頭命令了,寧可犧牲,絕不泄密。哦對,里面的刑罰和你之前說的形容不錯,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少一是怎么受刑的了?!?“他們沒對你下手?” “好歹是要代表廣大人民群眾的,怎么敢讓我受傷?就算打了也絕不沖著臉打,現(xiàn)在只有背上有道鞭痕,不過很淡?!?“那不也是傷?” “已經(jīng)快好了。”柏聞?chuàng)u搖頭,“行了,不說了,你也沒必要和一個快死的人叫板。其實也沒什么好遺憾的,有句詩怎么說的來著?立談中,死生同?!?隨后他垂眸笑了笑:“是……是一諾千金重?!?“……行吧,”江恪又再次把他的手背到身后扣住,“不過現(xiàn)在,我要帶你去吃飯。走吧?貪吃的柏先生?!?實話實說,這種所有人都要離開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江恪搖搖腦袋。 他又會在什么時候走呢? 挺不甘心的,他想走到那個大家都想走到的美好未來去。 當然,走到這個所謂“美好未來”的前提是以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身份。他想代那些于黎明前逝去的生命看一眼美好的新世界。 哪怕一眼也好。

『MANTA』立談中,死生同(3)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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