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要叫我去哪里？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就不能和我說清楚嗎？”面對調查過后語焉不詳?shù)臍垷煟呷~皺緊了眉頭跟隨著。性格直爽的她討厭這樣神神叨叨地賣關子。

“我看了現(xiàn)場遺留的匕首，這把匕首——”殘煙語氣非常嚴肅，一字一頓，神情神秘而又緊張，“沒有任何問題?！?/p>

“喂——是想松松筋骨嗎？”七葉捏緊了拳頭。

“——但是，它的刀鞘卻非常特別哦?！?/p>

“刀鞘？是那把有點特別的手工木制品？”七葉回憶了一下，想到了那個一看就是人工雕琢的精致小東西。

“不錯。這木頭我認得，是銀邊黃梨木，十分名貴，就算在這整座城里也只有兩處才有?！?/p>

“在哪兩處？”

殘煙側過頭看向七葉：“一處是在你的府邸，三角亭的柱子與圍欄?！?/p>

七葉這才恍然：“原來是這個木頭！當時我拿下了一座城池，閃銀河將它賜給我修亭子。我倒是知道它很珍貴?！?/p>

殘煙嘆了口氣：“那你應該也知道下一處在哪里咯？當時你建造府邸樓閣所剩下的余料，全都贈與了窮人聚居的寒窯。”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去的地方……”

“就是寒窯！不過，你還真是讓人驚訝呢，身為信長的重臣，七葉軍的首領，竟然連自己府上的珍木都不認識?！?/p>

縱然聽出了殘煙語氣里的揶揄，七葉依然非常坦蕩：“雖然我現(xiàn)在有幸被看重賞識，但我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粗人出身，不懂得這些風雅的東西。當時我看剩了很多木料，覺得怪可惜的，就叫身邊的一個副將送到寒窯去，希望能幫到他們?！?/p>

“你明知道這木頭很貴，送給寒窯可不明智，給下屬或同僚收買人心才是你們這些人的正解吧?！?/p>

“再名貴也只是木頭。他們不缺木頭，但是寒窯卻有的是人沒有遮風避雨的屋檐。倒是你，這件事我當時可沒有聲張。看不出來你這樣一個奢靡華麗的人，也會對寒窯這么了如指掌?！?/p>

面對七葉的反擊，殘煙哂笑了一下：“我對于寒窯的了解可不止于此——你以為有些俠士的傳聞，真的只是傳聞嗎？”

不及七葉細問，殘煙向前揚了揚下巴，指著一棟破舊的小房子說道：“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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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房門，開門的是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透過打開的門，七葉一眼就看到那黃梨木被加固成為了這棟搖搖欲墜的房屋的房椽，木料華麗溫潤的色澤在這間陰冷的屋子里顯得突兀又和諧。

病弱的男人像與殘煙是老相識。在認出他的那刻，男人枯槁的臉上有了一瞬的光彩。

他拉開屋門，拘謹而生澀地將兩人讓進了屋子。

寒暄了一下最近的生活，殘煙倒也開門見山。

“阿清，當日里做這個房椽還剩下什么木料嗎？我的這位朋友對黃梨木很感興趣，想看看還有沒有這木料可以買?！?/p>

阿清聽了，語氣還是有些怯懦：“余料當時都拿來給我妹妹打椅子用了，再也沒有其他的余料了。但這把椅子……我不會賣的?！?/p>

說著，他指了指墻角一把折好的小椅子，簡單，但卻精致可愛得很。

看著這把七葉還想再追問些什么，卻被殘煙找借口拉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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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路上，七葉有些不滿。

“這個阿清雖然瘦弱得不像是兇手，但你也得讓我把話問完吧！”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阿清的身世很可憐。他父母早亡，只剩他和一個妹妹相依為命。他身體不好，沒有成親，唯一的盼望就是妹妹將來能結婚生子，有個幸福的家庭。但后來，連他的妹妹也失蹤了——這就是我不想讓你問他妹妹的原因?！?/p>

七葉沉默了，同情的悲傷讓她擰緊了雋秀的眉頭。半晌，她抬起頭來看向殘煙：“你之所以對這里這么了解，是因為平日里你會將偷盜來的東西送給這里的人吧——這就是那則所謂的，不知真假的俠盜傳聞?！?/p>

殘煙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看來，你雖然大條了一點，但一點也不笨哦?！?/p>

“雖然之前就有猜測，但剛剛我確定了?！?/p>

“確定什么？”殘煙有些好奇地歪著頭。

“那、是、因、為，”七葉在突然爆發(fā)的怒意之中擠出了一個微笑，“我剛剛看到了阿清家里有個我家失竊的碟子。”

“啊哈哈，咳咳……”殘煙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非常認真地說道：“如果現(xiàn)在這條線索斷了，那問題還有可能出在當日里將木材送到這里那位副將身上?！?/p>

聽罷，七葉竟然難得地露出了猶豫的神情。她沉吟了片刻，這才有些猶豫地告訴他：“那個人……自從前一天就已經失蹤了。”

“什么?。繛槭裁床辉缭绺嬖V我？這家伙的嫌疑很大啊！”

見七葉還是不語，殘煙重重嘆氣：“好吧，我理解你們這種人有著很多不能說不能做的無奈。我會找人去查清他的行蹤的。”

不等七葉答話，遠遠有一個七葉手下的士兵呼喊著她的名字朝她奔來：“七葉大人！仵作驗完尸了。他事先吸入了大量的迷煙，身體被刺了四刀，只有一刀扎進心臟是致命的。而且還有……”

手下看了看一旁的殘煙，不由得使了個顏色，噤聲了。

七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他只好有些為難地繼續(xù)道：“而且在門檻的縫隙里，發(fā)現(xiàn)了一枚，七葉軍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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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煙與七葉坐在桌前，各自思索著，相對無言。兩人面前熱氣騰騰的茶也早已轉涼。

“你怎么不說話，這可不像你啊。”七葉一手撐著自己的臉頰，一手有些不耐煩地用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

“我在等?！?/p>

“等什么？”

“等三樣東西。你呢？你怎么也不說話了？”

“我也在等啊，等你什么時候想開了?！?/p>

這時，隨著羽翼撲閃的聲音，一只鴿子飛近，停棲在了窗欞上。

“來了！!”七葉有些欣喜地看向殘煙。他摘下了鴿子腳上綁縛的字條，展開默讀，接著，重重嘆了口氣。

七葉忙想從他的手中接過字條，卻被他躲開了。

看著殘煙臉上復雜的神色中有著難得一見的憂慮，七葉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放緩了語速，慢慢地對殘煙說：“其實，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對不對?！?/p>

“你不也是。你偽裝自己的本事爛透了，心思一眼就能讓人看透?！?/p>

七葉并不惱火：“我其實不太會安慰人。但我可以給你你等的第二個東西：是我當時安排了副將事先潛入偽造了這場‘你’的盜竊——為了引你出來，讓你亂了陣腳好抓到你，當然也是為了教訓一下這個為富不仁的家伙，這就是那枚七葉軍徽章的由來。而我的副將，就是在這之后失蹤了。”

殘煙苦笑了一下，依舊擰緊了眉頭沉默著。

七葉有些無措地端詳了一下四周，接著她倒掉了殘煙杯里的冷茶，將放在滾水上溫著的茶壺提起，有些笨拙地斟滿。

“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不對。但通過這些時間的相處，我已經把你看做是我的一個朋友了。我明白你很糾結。我出身貧苦，是閃銀河給了我機會。我清楚時運對于命運的重要，更了解那些沒有時運的千千萬萬老百姓的生活苦難。我相信領兵打仗靠的是兵法，但又不能完全靠兵法，更是靠你與戰(zhàn)士們之間的信任。就如同很多事情，在律法之外也有情理?！?/p>

殘煙注視著七葉，依舊不說話，但卻在等待她將話說完。

“我答應你，我會衡量一切，在律法的準則下考慮情理，從輕發(fā)落他。這是我作為朋友的承諾，我希望你相信我——這是我給你的第三件東西?！?/p>

殘煙思索著，接著他拿過了那杯被不合禮儀地斟滿的茶，看著氤氳的水汽笑了：“說真的，你讓我改觀了很多。至少我知道了，我一直以來的‘宿敵’還算是個講情義的人?！?/p>

“也就是說……”

“是的，我查清楚了，死掉的這家伙殺人越貨、采生折割，阿清的妹妹其實是被他賣到了國外后死掉了。之后的事想來你也猜到了，阿清用迷煙迷倒了這個人，為了報仇手刃了他。畢竟如果是那個能成為你的副將的男人，既不需要迷煙，也不用四刀才結果了他?！?/p>

“那他人呢？！”

“這個倒霉蛋沒想到當時竟然有人放迷煙，也被迷倒了。阿清發(fā)現(xiàn)了他，將他藏匿在了附近一處偏僻的洞窟中。至于位置——”他用指尖彈起紙條，穩(wěn)穩(wěn)落在七葉面前，“自己去找吧。他一定沒有任何大礙。”

七葉接過紙條，對殘煙點了點頭：“真的謝謝你?！?/p>

殘煙擺了擺手，接著走到窗前，輕盈地抬起腿想越過窗沿。

“等等，”七葉叫住了馬上就要離開的殘煙，“我有一個問題，你就這么篤定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承諾嗎？”

殘煙笑著跳出了窗，只在風中留下了一句話。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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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暗巷中。

白紅衣裳的男子坐在樹枝，對著趕來的人摘下了面上的狐貍面具：“事情解決了，阿清雖然會有幾年的牢獄之災，但聽說你還關照了牢頭?！?/p>

橙色利落衣著的短發(fā)女孩颯爽地回應：“嗯，他可以在里面休養(yǎng)一段時間。再之后，監(jiān)牢會聘請他做這里的木工教頭。”

“你的副將呢？”

“他？他生龍活虎的，還去牢獄里看望了阿清——當然不是去報復。當時阿清也很照顧在洞窟里的他，所以他并不恨阿清，還給他說了很多好話。”

“呼，圓滿得有些難以置信了。所以現(xiàn)在，只剩一個問題等待解決了。”

“怎么，你想好要自首了嗎？”

“是哦，然后將你們的官邸連同牢獄偷個干干凈凈?！?/p>

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說正經的，”女孩站直了腰，認真地看著高處的人，“以后你的行為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別太過分。但是條件是，如果我們有需要你的時候，你要無條件幫忙?！?/p>

“是啊，我也覺得這場貓鼠游戲該停止了，‘朋友’?！蹦凶有χZ氣里滿是不服輸?shù)霓揶?，“畢竟，可不是每個大官都能做出命令自己的手下栽贓一個盜賊的事情的。”

說著他躍下高樹，對著她遞出了手。

“打交道了這么久，這是第二次用這種方式打招呼了。我是殘煙，合作愉快。”

女孩笑著與他合擊出了一聲清脆的掌聲。

“我是七葉，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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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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