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停在廣場側(cè)門,自動門剛打開，鄭丹妮正打算下車就聽到小艾提醒道：“丹妮姐，明天有一組雜志封面要拍,明早九點我去接你哈?！?br>
　　“知道啦?！编嵉つ輸[擺手,準(zhǔn)備下車又被小艾叫住了,“丹妮姐，口罩！”

　　鄭丹妮看了眼夜幕下的廣場,才到下班時間就已經(jīng)能看到不少人，剛邁出的腿又縮了回來。

　　她接過小艾遞過來的口罩和帽子戴上,就聽到小助理笑瞇瞇玩笑道：“姐~~這么迫不及待，是約了我女神嗎？”

　　鄭丹妮用她的語氣回道：“想得挺美哈?！?br>
　　說完她壓了壓帽沿,彎腰從車上下來，“走了?！?br>
　　從車上下來,隨即感受到來自夏天室外的悶熱感，曬了一天的水泥地在晚上溫度慢慢釋放出來,才走了一小段距離就感覺到額頭冒了些汗出來,不由得加快腳步往廣場正門走。

　　邊走邊從口袋拿出手機給鄭秋發(fā)了條語音：“姑姑，我到樓下啦?！?br>
　　才走到正門口,就收到鄭秋的回復(fù)，僅只是幾個簡單的文字：十分鐘到。

　　對方大概在開車，鄭丹妮就沒再回，按照鄭秋給的地址,她乘坐扶梯往商場四樓走，順便低頭環(huán)視了一遍附近的店鋪。

　　上一次來已經(jīng)是年前的事了，這次一回來便迫不及待約鄭秋出來吃飯,想見姑姑是一方面原因,主要還想逛逛街。

　　想起姑姑,鄭丹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昨晚與她打電話時她能感覺到對方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問也沒問出個結(jié)果。

　　只能等一會兒見面再看情況了。

　　商場四層的人流明顯區(qū)別于其他幾層，樓下的餐廳此起彼伏的叫號通知，而四層僅有四家餐廳，裝修得非常有格調(diào)，奇怪的是門口竟沒有排隊的跡象。

　　見不需要排隊，鄭丹妮干脆在外面等鄭秋過來再一起進(jìn)去。

　　鄭秋很守時，說十分鐘就十分鐘，等到第十分鐘時鄭丹妮就在扶梯發(fā)現(xiàn)鄭秋的身影。

　　她并沒有注意到鄭丹妮的視線，站在扶梯上的背影筆直，今天頭發(fā)沒有盤起，而是隨意搭在肩上，身上還是見慣了的職場套裝，淡雅的妝容看起來知性且優(yōu)雅。

　　鄭丹妮趁她沒有注意，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待鄭秋上到四層，正要往餐廳走時她飛快從身后向她跑去。

　　“姑姑！”

　　鄭秋剛轉(zhuǎn)過身，就被抱了個滿懷，她后退了半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扶住熱情小侄女。

　　“當(dāng)心，別摔了?！?鄭秋說。

　　“嘻嘻。”鄭丹妮順勢挽住鄭秋的胳膊，“姑姑，好久沒見，想死你了！”

　　“你呀……”鄭秋搖搖頭，臉上是無奈又寵溺的笑容，帶著她往餐廳的方向走。

　　看到菜單那一刻，鄭丹妮總算明白為什么和下面門庭若市的餐廳截然不同，在價格上確實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昂貴的小資餐廳。

　　點過菜，兩人聊著天，鄭丹妮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鄭秋。

　　盡管鄭秋過來時補了妝，可眼尖的鄭丹妮還是能看出來姑姑略顯憔悴的樣子，那憔悴不是用妝就能掩蓋的，雙眼的情緒總是霧蒙蒙的，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為了緩解鄭秋的情緒，鄭丹妮撅起嘴和姑姑使起了小性子，略帶控訴道：“姑姑，你都好久沒陪我了。”

　　鄭秋很勉強地笑了下，說：“最近這段時間公司忙，等有空了帶你出去玩?！?br>
　　“切~你每次都這么說。”

　　鄭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啦，乖啊。”

　　“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還是用哄小孩那套?！编嵉つ莶粷M道。

　　“所以姑姑這不是請你吃飯么，一會帶你去逛街?！?鄭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容更深了些。

　　姑姑越是這樣，鄭丹妮就越是覺得她有心事，可對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她不由得輕嘆一口氣，她一只手托起腮幫子，注視著鄭秋道：“姑姑，你是不是有心事啊?！?br>
　　“……”這句話讓鄭秋的表情凝固住，她慢慢收回手，“怎么會?！边@回答聽得來蒼白至極。

　　鄭丹妮不免在心里想是什么事能讓姑姑這么困擾，思索間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她目光四下一瞥，很快看到坐在斜前方餐桌那對男女。

　　男人背對著她，看不清臉，但女人卻在發(fā)現(xiàn)自己注意到時很快岔開目光，看起來有點眼熟。

　　她仔細(xì)辨認(rèn)了下，隨即打了個激靈坐直身體，這不是虞柔么??！

　　“姑姑姑姑！！”鄭丹妮壓低聲音喊她，“我看到虞柔了?。　?br>
　　本以為姑姑聽到好友在會很高興并說去打聲招呼，可誰知她聽過后眼皮也沒抬，只是淡淡嗯了聲，臉上笑容收斂了些。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哪次姑姑提起虞柔，不說少女懷春，至少還是看得出明顯喜悅的。

　　“姑姑，你們吵架了啊？”她小心翼翼試探性問。

　　“沒有。”鄭秋極快回道，并低頭喝了一口茶。

　　這反應(yīng)更加坐實鄭丹妮的猜測，再伴隨虞柔不時拋來在意的目光，剖析出其中的內(nèi)情。

　　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勾起一個狡黠的笑容，起身走到對面鄭秋身邊坐下。

　　親昵的挽住鄭秋的胳膊，在她肩上蹭了蹭，“姑姑~你最近沒有回家嗎？”

　　鄭秋說：“等過節(jié)再回去。”

　　“那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家呀~~”說這話時鄭丹妮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些，語氣聽上去曖/昧極了，好在附近只有她們這兩桌能聽到，否則被別人聽到指不定第二天上熱搜傳出桃色緋聞。

　　鄭秋哪知道她心里那點小九九，思索了下，說：“你不是說明天要早起工作？”

　　“……”鄭丹妮一下就頹了，苦著張臉，癟癟嘴，“算了，我回公寓?！?br>
　　這樣子倒是讓鄭秋覺得好笑，她笑了下，抬手替她捻掉眼瞼的睫毛，安慰道：“等有時間再過來，反正我公寓的密碼你也知道?！?br>
　　“好吧?！编嵉つ葸€是不大高興，鄭秋又抬了抬她的下巴，哄道：“乖了啊，吃完姑姑給你買口紅?！?br>
　　“好誒！謝謝姑姑！”鄭丹妮一個開心，捧著姑姑的臉頰就親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虞柔有沒有看到，反正若是當(dāng)著虞柔的面，她也不太敢做出這樣的動作。

　　菜很快上了，兩人邊吃邊聊，鄭秋忽然說起了那天的電話內(nèi)容。

　　秉著關(guān)心小輩的態(tài)度，她問：“丹妮，你和喜歡的男生發(fā)展得怎么樣了？”

　　“??？”聽到喜歡的男生，鄭丹妮還愣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上次心情郁悶給鄭秋打的那通情感咨詢電話。

　　頓時變得忸怩起來，她放下筷子，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鄭秋見她這樣就知道小侄女有重要的事要說了，也放下筷子，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算是吧?！编嵉つ莳q豫再三，還是選擇坦白，作為最親近的長輩，她希望能在以后向家里人正式出柜時取得姑姑的一票。

　　“姑姑……其實……”她頓了下，心一橫，說：“我有喜歡的人不錯，但是……她是……女、女生……”

　　說到“女生”她還磕巴了一下，小心翼翼觀察鄭秋的表情。

　　鄭秋怔住，漂亮的眼睛逐漸睜大，像是聽到什么很不可思議的事。

　　這讓鄭丹妮心里萬分忐忑，她不敢說話，靜靜等待姑姑開口，可是鄭秋的表情慢慢收了回去，最后趨于平靜。

　　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鄭丹妮坐不住了，忍不住問：“姑姑，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嗯……”鄭秋想了想，“我知道了?！?br>
　　“？？？只是這樣嗎？”這回輪到鄭丹妮驚訝了，親侄女出柜這也太淡定了點吧?。烤瓦B對方的信息她都不過問。

　　“否則呢？”鄭秋冷靜道：“喜歡誰是你的自由，同不同意、接不接受，是你父母該去想的事。我雖然是你的長輩，但還沒有到指手畫腳你喜歡男還是女的程度?！?br>
　　“況且，我想你也不希望從我這聽到反對的聲音?！?br>
　　鄭丹妮當(dāng)場感動得就差沒哭出來，她哇的一聲抱住鄭秋，哼哼唧唧道：“姑姑你放心，以后你要是出柜，我給你搖旗吶喊助威！當(dāng)你的頭號支持者！”

　　“？？？什么東西啊。” 鄭秋一臉莫名，眼里的無語都快溢出來了，也不知道小侄女的腦袋瓜子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

　　兩人吃完飯起身準(zhǔn)備離開時，斜前方那一桌的人早就走了，就連餐具都已經(jīng)重新擺好。

　　鄭丹妮也不知道今晚自己主動“出賣色相”對姑姑有沒有億點點幫助。

　　逛街一下忘了時間，直到商場打烊她們才打道回府，鄭秋把她送到公寓樓下時還打趣讓她明天工作不要睡過頭了。

　　第二天，鄭丹妮在第三個鬧鐘想起時成功起床，她坐在床上醒神，抓了抓頭發(fā)，向后一仰重新躺回到床上。

　　她睜眼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從靈魂發(fā)出一聲吶喊：“好想出去玩啊?。?！”

　　算起來鄭丹妮已經(jīng)有好久好久沒有出去旅游過了，放假基本也在家睡覺，或者出去吃飯逛街，自從當(dāng)了明星，出去玩怕有狗仔偷拍，更何況是長途旅行。

　　況且，身邊的朋友比她還忙，沒有一個能勻出時間的。

　　在床上發(fā)了一會兒牢騷之后，還是認(rèn)命起床洗漱，等待小艾帶著早餐過來接她，又開始工作的一天。

　　所幸秦川體恤她剛拍戲回來，最近的行程安排的不多，上午拍完雜志，下午再去錄個后期，中間會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姐，你中午想吃什么啊？”

　　鄭丹妮想了想，說：“想吃壽司，好久沒吃日料了。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回去要不要一起吃？”

　　小艾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吃不來日料。”

　　“沒勁。”

　　鄭丹妮讓保姆車開到壽司店停下，臨下車前她又問了一遍，還是得到一樣的答案。

　　“丹妮姐，我在車?yán)锏饶愠酝??！?br>
　　“不用了，這里回公司沒幾步路?！编嵉つ輸[擺手，“你回去吃飯吧，吃完我自己回公司，正好睡個午覺。”

　　小艾腦袋探出窗外，一眼就看到印有自家公司logo的高樓大廈，“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丹妮姐你回去注意點，公司樓下估計會有狗仔，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br>
　　鄭丹妮在店內(nèi)用餐，心滿意足吃完了壽司，又在店里坐了一會兒，才結(jié)賬離開。

　　剛走出來就注意到門口斜前方停了一臺七座商務(wù)車，里面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想來估計是哪個同事也過來吃飯，僅僅掃了一眼就往公司走。

　　剛走了一小段距離，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黑色西裝保鏢模樣的男子，快速朝鄭丹妮跑去，直接攔腰把人扛上車。

　　上下車前后不到半分鐘時間，那輛車關(guān)上門揚長而去。

　陳珂打開密碼柜,里面的文件早已被她分門別類放好，她取出一部分文件，感覺到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將那些文件放進(jìn)公文包里。

　　她沒有關(guān)上柜子,而是又從里面取了一封裝得厚實的文件袋,這文件袋被她放在密碼柜的最里面，幾乎是被放進(jìn)去那一刻就沒有動過。

　　現(xiàn)在陳珂把它取出來,將文件上的扣子打開，白色扣子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啪”。

　　裝在里面的不是合同,也不是重要的文件，甚至在別人看來只是一堆無用的廢紙。

　　因著放了有些年頭,取出來時能聞到淡淡的霉味，有些紙張邊角也略微泛黃。

　　但上面的內(nèi)容清晰可見,抬頭皆是一家名為泰康的醫(yī)院。

　　紙張足足有厚厚一摞，有報告也有收據(jù),都有一個共同點,這些都是陳奶奶在泰康醫(yī)院住院治療的費用小結(jié)，時間從她們踏進(jìn)醫(yī)院那一刻到出院所有的消費記錄都在里面。

　　總共費用是三百五十二萬七千六,在曾經(jīng)對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數(shù)字，很多人窮極一生都賺不到這么多錢。

　　看著這些發(fā)/票，當(dāng)時的一幕幕仿佛跑馬燈一般在陳珂的眼前閃過，她的手不自覺握成拳,用力閉上眼睛，希望能將它們驅(qū)逐出境。

　　她腳步踉蹌了下，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瓷磚上,胸口不住大幅度起伏,慢慢將心頭的情緒壓下去。

　　最后輕輕呼了一口氣,重新把那一摞票據(jù)放回到文件袋里，與那些合同文件一起放進(jìn)公文包。

　　剛從家門口走出來，司機便小跑過來替她接過手里的公文包，拿到手是沉甸甸的分量，不免說：“嚯，好沉啊。”

　　陳珂坐在車?yán)?，她的背挺得筆直，腦袋向后靠在座椅頭枕上，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則兩只手緊緊攥住衣服的一角。

　　她忽然從思緒里驚醒，低頭看到被自己攥得皺巴巴的衣角，忽然就慌了神，拉扯著布料想要撫平褶皺。

　　好在皺巴巴的面料經(jīng)過她的補救勉強恢復(fù)平整，陳珂一直緊皺的眉頭這才松開，輕輕地呼了口氣。

　　“陳老師?！彼緳C停穩(wěn)車子，拉起手剎，扭頭道：“芳華茶館，到了?！?br>
　　松開的眉頭在一瞬間又無意識皺了起來，陳珂摁下車窗看著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筑，沉重地嗯了一聲，她拿上公文包，下車之前留下一句話：“你在這里等我出來?！?br>
　　公文包很有分量感，沉甸甸的，就像兩塊重重的大石頭，同時壓在陳珂的心上。

　　芳華茶館，聽上去像個小館子，可實際上有一個莊那么大，陳珂被茶館侍者領(lǐng)著往包間走。

　　她的目光不動聲色打量著周圍對她來說極其陌生的一切，中庭有假山瀑布小橋，還有很多漂亮的綠植，走過小橋還能看到橋下水里成群結(jié)隊游走的各色漂亮錦鯉，讓人看來賞心悅目。

　　可在這種時候陳珂無暇欣賞，看什么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女士?！笔陶邘е叩矫麨椤^代風(fēng)華’的包間前停下，“鄭夫人就在里面等您?！?br>
　　說著，他要為客人開門，被陳珂叫住了，她抬了抬手，說：“我自己來?！?br>
　　侍者點了下頭，很快離開了。

　　陳珂站在那扇中式設(shè)計的推拉門前，又轉(zhuǎn)頭看了眼庭院前的景象，頭頂?shù)牧胰照凉饬遥柟庑毙睘⑦M(jìn)長廊照在她身上。

　　可這光照不進(jìn)陳珂心底，她甚至覺得從沒有那么冷過，這種冷意從腳下慢慢涌上來，最后席卷她的四肢百骸，連帶著身體都忍不住發(fā)抖，心尖都在顫抖。

　　她向后退了一步，盯著這扇門，心里下意識的反應(yīng)竟是想要逃走。

　　害怕，她害怕見到鄭夫人，一見到她好像曾經(jīng)的那些難堪都會不由自主涌出來，盡管她現(xiàn)在和以前不同，可在鄭夫人面前，她還是最初的樣子。

　　膽小、懦弱、不堪一擊。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向走廊外側(cè)移動，整個人融進(jìn)熱烈的陽光里，她抬頭直視頭頂?shù)奶枴?br>
　　直到眼睛不受控制溢出生理性淚水，她抬手，用手背摁了摁眼尾，將眼淚收了回去。

　　她重新站在門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抬手緩緩拉開那扇木門。

　　一入眼，和外面一樣，包間里是純中式設(shè)計，古色古香給人一種典雅的感覺。

　　尤其是已經(jīng)坐在茶臺前，穿著淺藍(lán)色旗袍的女人，和包間的風(fēng)格融為一體。

　　七年，再一次見到鄭夫人，和記憶中那張臉完全重疊，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苛刻的痕跡，只有那張臉上的表情還是如七年前那般冷漠。

　　陳珂慢慢走過去，手上的公文包突然變得更沉了，每走一步像是灌了鉛，她咬緊牙關(guān)走到鄭夫人面前。

　　她低頭略微彎腰，恭敬地叫了聲：“夫人?！?br>
　　鄭夫人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對面那張梨花木雕椅，“坐?！?br>
　　陳珂拘謹(jǐn)?shù)刈谝巫由希@才看到茶盤上還是干凈的，茶具并未挪動過，甚至水也沒有燒。

　　她正想要自告奮勇為鄭夫人泡茶，在此時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隨后咖啡濃郁的香味飄了進(jìn)來。

　　侍者為她們端來兩杯咖啡又退了出去。

　　陳珂看著面前那杯咖啡，就像是一道驚雷劈得她指尖都是麻的。

　　鄭夫人將見面地點定在茶館，點的卻是咖啡。

　　一般是宴請的人泡茶，可茶具鄭夫人沒有動過，說明自己還不夠格喝到鄭夫人泡的茶，現(xiàn)在她又讓人端來咖啡。

　　“你瞧?！编嵎蛉四笾?，看著上面的拉花，嘴角噙著譏誚的笑容，“只要有錢，就能在茶室里喝咖啡?！?br>
　　“可是這咖啡，再貴都不及茶葉的十分之一?！编嵎蛉四抗饴湓陉愮嫔砩?，眼里閃爍著警告意味，“你懂我的意思么?！?br>
　　陳珂垂著眸子，不卑不亢回道：“夫人，咖啡和茶葉我不懂，但我明白品嘗一樣?xùn)|西并非是品價格，而是它本身的味道?！?br>
　　嘴上沒占到上風(fēng)，鄭夫人輕呵了一聲，抿了一口咖啡等待陳珂的下文。

　　陳珂盯著面前的咖啡，她沒有喝，而是在心里做足了建設(shè)，才鼓起勇氣開口道：“夫人，這次約見您，是想和您談一談關(guān)于丹妮的事。”

　　她略微彎腰，將放在地上的公文包拿起來放到腿上，打開包從里面拿出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這些是我手頭上參與投資的股份認(rèn)購書，這一份是我持有在晏京土地證明，這一份是我的資產(chǎn)登記情況。”

　　陳珂頓了頓，又緩緩從公文包里拿出裝有醫(yī)療票據(jù)的文件袋，把公文包放回到腳邊。

　　她打開文件袋，從里面拿出所有票據(jù)，厚厚一摞比那些文件要更多。

　　“而這些……是當(dāng)年奶奶在醫(yī)院治療的所有費用，每一筆費用我都保留下來?！?br>
　　“奶奶治療的總共費用是三百五十二萬七千六百元?！?br>
　　陳珂輕輕呼了一口氣，拿出準(zhǔn)備好的支票放在桌上，雙手推到鄭夫人面前。

　　“夫人……我很感謝您當(dāng)初愿意幫助我們，這張支票三億是還您的，我希望您能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能夠給丹妮幸福。”

　　鄭夫人波瀾不驚的臉上不由自主挑了一下眉毛，嘴角溢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現(xiàn)在有錢了？來追求真愛了？早干嘛去了？”

　　“既然你放不下丹妮，當(dāng)初就不該做出那樣的選擇，現(xiàn)在跑來假惺惺的，不過是想借丹妮彌補你自我感動的愛情罷了?！编嵎蛉嗽秸f，笑容越冷，眼里的輕蔑愈加明顯。

　　就好像在她眼前的人，還是七年前那個任人魚肉的小姑娘。

　　“不是的?！标愮婧芸焓缚诜裾J(rèn)，“我清楚我對丹妮的感情，這些年我的心從未變過，我只是希望，希望您能夠給我一次機會證明，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br>
　　“不可能?！编嵎蛉藰O快拒絕，她搖頭，“你當(dāng)初選擇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再和丹妮在一起的資格！你配不上丹妮的感情?！?br>
　　“……”陳珂怔住，這一句話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鄭夫人轉(zhuǎn)而將目光落在那張寫了一長串0的支票上，她用食指和中指將其夾起，冷嘲熱諷道：“這算什么？三億可真多啊，你在用錢買愛情嗎？你在侮辱丹妮嗎？”

　　“你和丹妮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丹妮如果沒有遇到你，她的人生會更精彩，是你打亂她原本的生活，給她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编嵎蛉酥搁g稍一用力，價值數(shù)億的支票出現(xiàn)幾道褶痕，“我們鄭家瞧不上你這點錢。”

　　鄭夫人聲音陡然提高：“我更不會為了區(qū)區(qū)三億就把女兒賣給你！”

　　“不是的！夫人您聽我解釋?！标愮鏄O力辯解道：“這錢我只是想還您當(dāng)初幫助奶奶的恩情，并不是想要用錢買丹妮的感情，至始至終我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是么？”鄭夫人嘴角揚起一抹清晰的笑容，“不如來聽聽當(dāng)事人的想法?！?br>
　　聽到這句話，陳珂頓時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就在她心中剛升起猜測時，茶室側(cè)面的暗門被人打開。

　　轉(zhuǎn)頭就猝不及防地與坐在里間的鄭丹妮對上目光，陳珂瞳孔微縮，表情盡數(shù)僵在臉上，心也在一瞬間沉到谷底。

　　鄭丹妮就只距離她們幾米，此刻她臉上沒什么表情，陳珂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又會怎么剖析她們的對話內(nèi)容。

　　她張嘴想要叫鄭丹妮的名字，可看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時間失了勇氣，喉嚨好像也失了聲說不出一個字。

　　“丹妮?！编嵎蛉藫P了揚手上的支票，笑里滿是對陳珂的嘲弄：“看來，你值三個億?！?/p>